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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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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三毛心灰意冷时,顾福生又给她点亮了一盏不灭的心灯。三毛此生不忘,是谁把她从滔滔江心,带至杨柳依依的河畔,又是谁为她在荒无人烟的山谷,找到一间遮身的茅屋。后来,三毛与艺术结下那么深刻的爱,归于顾福生当年给她的启发和感动。
顾福生深知,三毛的才华不在于绘画。在她小小心灵深处,似乎与文字有着更加深刻难解的情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风景,一段使命。顾福生为画而生,那三毛该是为文字而活。但红尘路上,总有许多转弯的地方,需要别人的指引。梦想虽美,有时候,亦需要别人来成全。
有一天,顾福生微笑递给三毛一本《笔汇》合订本,还有几本《现代文学》杂志。这几本书刊,是当时台湾最优秀的文艺青年热爱的读物,与三毛读过的中国古典小说和旧俄名著,可谓大相径庭。这份浓郁又清新的现代之风,吹彻三毛锈蚀多年的心灵,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奇,欣喜和感动。
在真正的沧桑,还没有尝历之前,她要做那枚背叛安静的绿叶,和春风一起放飞。用文字果腹,光阴下酒,在湛湛日光下,抒写一段盛世年华。
顾不了那么许多,与时光携手而行,该是一往无悔。
第七章 破茧成蝶
有人活着,是为了完成前世未了的故事。有人活着,是为了过尽细水长流的日子。有人活在过去,有人活在将来,被忽略的,总是今天。所有的情缘,从年少时开始,最美。到后来,真心要么输给了生活,要么交给了岁月。可是我们,回不到从前,就像落花回不了枝头,流光回不到昨天。
三毛是幸运的,尽管了她荒废了几年最美的光阴。但她的文学梦,是在少年时候起程,并且这个梦,陪着她餐风饮露,维系一生。自从读完顾福生给她的杂志,三毛仿佛重新回到人间。看了那些现代作品,她发觉这世上,原来也会有相似的情怀,重叠的心事。
以前是她坐井观天,独特的个性、跳跃的思想,总为人所不理解。如今,她在时尚新潮的杂志刊物中,读到了与灵魂亲近的心情和故事。后来,三毛的话多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懦寡言的少女。有时候,见到顾福生,她会情不自禁地讲出内心的惊喜和感动。而顾福生每次都耐心地听她说话,微笑中带有欣赏和鼓励。
于是,那些淡烟细雨的早晨,长风斜过的午后,月明星稀的晚上,三毛总会有随性即发的灵感。她临窗静坐,案几上堆满了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书稿。多年来,三毛饱读古今中外名著,真正落笔成文的篇章却并不多。是那几本现代刊物,真正打开她固执的心窗。让她明白,痴爱文字不是一桩异想天开的事。
一段时间后,三毛交给顾福生第一份稿件。在她心底,已认定老师为知己,她可以藏起内心的自卑。直到有一天,三毛去画室上课时,顾福生突然对她说:“你的稿件在白先勇那儿,《现代文学》月刊,同意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落在三毛心底,波涛惊起。“第一次的作品,很难得了,下个月刊出来。”顾福生话语依旧那么清淡,清淡到三毛几乎要停止她内心泛滥的感触。但这突如其来的肯定,令这个自闭了几年,对外界春去秋来,全然不知的女子,这个没有声音,没有颜色的女子,欣喜到难以自持。
接近一个月的等待,让她恍若隔了几世。当三毛从画室捧着那册《现代文学》跑回家时,对父母发出那声来自灵魂的呐喊。“我写的,变成铅字了,你们看,我的名字在上面……”平日里寡言不语的三毛,此刻欣赏若狂。
父母捧读杂志,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个一直让他们担忧的二女儿,总算寻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那片天空。她不是那个自闭甚至低能的孩子,她有才华,甚至可以超越许多同龄孩子。
一篇叫《惑》的意识流小说,改变了三毛一生的命运。倘若得不到肯定,自卑的三毛,或许又会关起小屋,不问春秋。多年以后,《现代文学》的主编白先勇,为自己发掘了一个才情横溢的作家,深感欣慰。他用独到的眼光,来欣赏、认可了一个少女的处女作。
当他回忆三毛这篇作品,觉得文字虽显稚嫩,但却有一种逼人的灵气。正是这种灵气与创新,将他打动,才有了后来三毛漫长的文学之旅。
白先勇和三毛是邻居,那时候,三毛已经开始尝试着走出那栋日式小屋,看外面的天光云影,人来人往。黄昏时候,她几度遇见白先勇,在空寂的斜阳荒草边漫步。三毛对这位风度翩翩的才子充满了感激和钦佩,但羞涩的她,却总是转身躲开。不是她矜持,而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内涵。
这个孤独如雁,寂寞如蝶的女孩,把自己隐藏得太深,以至于她甚至忘记该如何与人微笑。她仅有的朋友就是老师和她的书,还有偶尔打她窗台爬过的虫蚁。后来,顾福生见三毛一改往日的孤冷,便递给了她一个地址。
陈秀美,一个美丽的名字,笔名陈若曦,作家。白先勇的女同学,也是三毛日后的朋友。后来,是这个女孩,让三毛成了文化学院第二届选读生。三毛,一个浪费了七年光阴的少女,总算得以重返校园。但此时的三毛,虽然愿意和春风相识,却依旧还没有走出那个漫长而潮湿的雨季。
顾家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素日里三毛学画,总能听到她们清泠甜美的笑声。有那么一个黄昏,三毛提了画箱从画室走出来。恰好这四个女孩要出门,就这么一次擦肩,那惊鸿的背影,让三毛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平凡。她们的绚丽与她的黯淡,是两岸不同的灯火。
原来尘封得太久,到了该装扮自己的年龄都忘记了。一向自视美丽的三毛,躲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从没有人来与她比较。这红尘,实在有太多的诱惑,哪怕是一种颜色,也可以令她意乱情迷。蓦然回首,她辜负了自己太久。
回家后,对着镜子,方才惊觉自己是一个韶华初好的少女。母亲带着她去定做皮鞋,她选了一双淡玫红色的。从此,三毛的世界,有了色彩。她穿着裙衫,像是赶赴一场晚春的约定,用美丽装点着原本清淡的日子。
“当年的那间画室,将一个不愿开口,不会走路,也不能握笔,更不关心自己是否美丽的少女,滋润灌溉成了夏日第一朵玫瑰。”这一切改变,是恩师顾福生所赐予。可对于他的好,三毛总也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但她心底认定了这段缘分,是生命史册上最重要的一章。她今生不能忘,不敢忘,亦无法忘。
天真的三毛,不知道顾福生也只是与她同舟共渡一程的人。有一天,缘分尽了,终将她遗落在孤独的水岸。此后,天涯寥落,谁来为她指引迷津。
那段时间,顾福生举办了个人画展。三毛除了在家里潜心读书写作,就是一趟又一趟在老师的画展中心流连。她似乎安于这种生活,那里像是一个满是风情的梦境,又真实地存在。她原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在风雨中往来的女子,有文字为她诗意地撑伞,有恩师为她将蓬门打开。
记不得是在哪天,顾福生突然对三毛说:“再过十天我要远行,以后不能教你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三毛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只记得,他要去巴黎,一座艺术之都,去完成他的梦想,他的使命。没有人,敢于说出那句让他停留的话,三毛更是不能。
三毛深知,梦想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有多么地重要。顾福生为了圆梦,决意漂洋过海,到巴黎去寻找他的画,他的城。也许有一天,在那个世界中心,他会声名远扬。也许他只是默默无闻地,埋葬于一间小画室里。结局如何,他都无悔,都会坦然相待。
纵是不舍,又能如何。三毛沉默不语,只淡淡地微笑。后来,她离开了顾家大院,走出长长的巷口。那条回家的路,突然变得那么那么漫长,她终于还是一个人走完了。阑珊灯火下,这个都市的一切都好朦胧,只有她的背影,那么清晰。单调的足音,仿佛重复着她落寞的心情。那一刻,三毛明白,把梦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多么地不安全。
一艘叫做“越南号”的大轮船,载走了那个追梦的年轻人,也载走了三毛的另一个灵魂。她在瞬间长大了许多,深知许多,却难以用言语来诉说。对于顾福生的恩情,三毛总觉得一切有形都无以回报,唯有感动,搁在心底。
十年后,三毛在美国伊利诺斯大学。这对久未谋面的师徒,约定了在芝加哥重逢。那个雪夜,三毛独自在满城灯火下徘徊,只要她再勇敢一些,就可以见到相别十载的恩师。可她自卑依旧,十年光阴,她还是一无所有。对于一个她最看重的人,最该感恩的人,又该拿什么去交代?
唯有错过机遇,违背约定,来成全她的懦弱。闪烁的霓虹灯下,三毛依旧那么寂寞。无声的雪,一直飘落,不知疲倦,不肯停歇。可它,又能承诺什么?给得起什么?
今生的见面,恍若前世的离别。那些熟悉的,遥远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八章 爱是信仰
世间,有没有一种爱,叫不离不聚?有没有一种人,叫不生不死?或许这只是人在无奈时,无端生出的想法,不可当真。三毛有一本文集叫《雨季不再来》,记载了那个原本该美丽多姿,却烦恼不断的年少光阴。检点回忆,难以分辨出,有多少情节可以擦去,又有多少故事可以珍藏。
顾福生走之前,把三毛托付给另一个画家韩湘宁。韩湘宁亦是一位年轻的画家,他洒脱明朗,喜爱穿白衬衫。三毛曾有一段文字,这么回忆他:“一个不用长围巾的小王子。夏日炎热的烈阳下,雪白的一身打扮,怎么也不能再将他泼上颜色。”
这个明净的大男孩,与顾福生性情两样,但三毛和他在一起,亦觉轻松自在。他们的师徒缘分很是短暂,不久韩湘宁去了纽约。韩湘宁走时,也给三毛找了位新老师——彭万墀。这位艺术家,像苦行僧般,总爱穿一件质地粗糙的毛衣。没过多久,彭万墀也去了巴黎发展,追寻他的人生梦。三毛的三位老师,后来都成了华人世界著名的艺术家。
相逢瞬间,相离刹那,来去匆忙,无需给谁交代。红尘路上,多少结伴同行的人,最后都相继走散。日暮黄昏,行走在落英缤纷的小径,想要丢弃自己,也是不能。那些曾经许下诺言,又没有兑现的,不必计较。因为没有谁,真心愿意去违背。
三毛在聚散中成长,她渐渐从那个漫长的雨季走出,感受雨后阳光的清新和温暖。这段时间,三毛和陈若曦相处甚多。陈若曦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一头清爽短发,风采迷人。素日里,她总劝说三毛应该走出自闭的狭隘世界,已经错过了花季,不能再与青春擦肩。
陈若曦听说中国文化学院开办了一年,她提议让三毛去找创办人,看能否做一名选读生。三毛亦不想固守这份无望的坚持,将自己封锁在寂寞的城里,没有出路。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文化学院院长张其昀先生,把自己少年失学和自学的经历都写上。后来三毛回忆那封信,清晰记得最后一句话:“区区向学之志,请求成全。”
相信没有谁,忍心拒绝一个年轻女孩诚心追求学业的请求。张其昀先生读完三毛那封情真意切的信,立即亲笔回信,其中写到:“陈平同学:即刻来校报到注册。”而他的成全,让三毛的人生,又有了沧海桑田的转变。有时候思索,人生路途上,每个章节,每个片段,都至关重要。任何一个细节,有了微小的改变,都将重写所有的过程和结局。
三毛成了文化学院第二届选读生。注册那一天,她带了自己的画和发表的作品去见张院长。这些是时光对她的认可,她珍惜并尊重。张院长看了三毛的作品,甚为欣赏,并建议她选择文学或艺术专业。文学和艺术,是三毛今生梦的开始,她自当在书卷和画册中,找寻她的春风秋水。
出乎意料的是,三毛选了哲学系。“之所以选择哲学,是因为想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个叛世离俗的女子,任何时候,都会有其自身独特的想法和理由。但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笔才能撰写那么多不与世同的故事,成为一代富有传奇色彩的作家。
大学的学习生活,与中小学不同,多了一份自由和散漫,随性与从容。因为是文化学院,文学艺术气息浓郁,三毛在这个空间,心境通透了许多。虽然休学了七年,但三毛大量的阅读,非凡的悟性,让她在同学当中,显得成熟而有内涵。
据三毛所说,她在大学里的成绩,一直算中上等。七年的缺席,让这位骄傲的女子,更加好强,她不容许自己再次失败。她依然痴迷看书,痴迷写作。依然性情怪僻,永远充满着神奇的幻想。在所有同学眼里,三毛是特别的,特别的装扮,特别的思想,就连她写的字体,都自成一格。
曾有老师说过,三毛喜欢追求幻影,创造悲剧美,等到悲剧美,幻影成为真实的时候,她便开始逃避。三毛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不甘现世中那些平淡无奇的事物,执著于飘零和幻象。这样的女子,内心世界永远似一片汪洋,波涛不尽。她的情感,亦不肯平静,一旦选择了,誓要纵浪到底。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扰,就会生出爱与恨,悲与喜。以往,她的世界,只有一扇窗,一个人,一种爱。如今,她走进拥挤的人流中,势必有那么一个人,一桩情缘,为她等待。是的,倘若没有这个人,三毛大学生活,应该淡若流水,静如兰草。
三毛是幸运的,在她最美的年华,为一个美丽的男子,奉献她一颗宛若朝霞的初心。尽管,这段情缘,没有结下幸福的果,甚至把她伤到无以复加,被迫从此沦落天涯。但她此生无悔,她甘愿做他生命中,那个最痴情的旅人,为他红颜尽欢,遗世独立。
舒凡,本名梁光明,戏剧系二年级的学生,比三毛高一个班。那时已出版两本集子,是学院里叱咤风云的才子,英俊倜傥。就是这个男子,在三毛的心里,住了几年。他是三毛真正的初恋,爱到没有信仰,爱到远走他乡。
尽管,在此之前,三毛亦有过暗恋。但那种情感,像是未成熟的青涩果实,不足以令她尝遍百味,过尽千帆。她渴望一场惊动山河的爱,让她斩去所有悲伤怯懦的昨天。她需要这份爱,来唤醒她沉睡七年的灵魂。尽管文字给了她无尽的幻想,却给不起她刻骨铭心的爱与痛。
“这个男孩是当过兵才来念大学的,过去他做过小学教师。看了他的文章后,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仰慕之心,也可以说是一种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对英雄崇拜的感情。从那时起,我注意到这个男孩子。我这一生所没有交付出来的一种除了父母、手足之情之外的另一种感情,就很固执地全部交给了他。”
这是三毛在《我的初恋》里写的一段话,多么固执又痴心的女孩。她的思想,无有止境,她的爱,却深情纯一。她不肯轻易为谁改变,一旦爱了,可以不要自己。三毛对这个男孩,像信徒一般,跟着他,敬仰他。那段时间,只要有舒凡的地方,就必然可以看到三毛的身影。
三毛放下一切自尊和自傲,自卑和软弱,就这么如影随形地跟了他三四个月。舒凡明知道,这个女孩在默默地为自己付出和奉献,但他始终保持缄默。他的冰冷,让三毛的心受尽煎熬,每日陷入相思的河里,不知所措。这是一场无可救药的单相思,让三毛尝尽了酸涩和痛苦。但她始信,终有一日,他会与她执手相看,对影成双。
那时候,三毛的作品,相继在报刊杂志发表。在学校,她虽不及舒凡那般声名远扬,却也是位多情才女。可为什么,他对她的存在,总是那么视若无睹。骄傲如他,或许永远不肯为任何女子轻易低眉。三毛知道,固执地痴守,未必是追求爱的最好方式。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令他愿意与她一起坠落爱河的理由。
缘分,为这段爱情,拉开了美丽的序幕。有一次,三毛发表了几篇文章,拿到稿费,在学校请客。当同学们吃着菜,喝着酒,闹得正兴时,走进来一个人,这人正是舒凡。三毛为他的突如其来感到惊喜万分,她甚至期待,今晚这场青春聚会,他们会成为一对主角。
三毛起身为这个暗恋了几月的男子倒酒,试想今日,他该是不能拒绝。她眼中万种柔情,他依旧冷漠如霜。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此只和别的同学,三杯两盏对饮去了,再不肯转过高贵的头,多看她一眼。不一会儿,他便挥手离开,像是害怕与三毛有任何交集。
三毛心底,被这种挫败感,狠狠地击伤。她再也没有心情,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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