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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眉蔻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喜悦，而是非常认真的将所有天字号牢房里的案卷全部调阅出来，一点点的查看。她虽然和商逸阳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他们却是有过“生死之交”的人。当年，商逸阳竟然如此狠心的丢弃白惜孝，现在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弄到天牢里去。她从很久之前就知道，商逸阳这个人有两张脸，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而现在她更清楚的是她今天狠狠的挫败了他，那么很可能明天他就会将一堆麻烦弄到她身上，她不得不万分小心。
　　刑部天牢关的都是极有身份的人，二品官以下是无法进入到此地的。
　　庄眉蔻在一个个的翻看。翻来翻去，只有三个案子最有可能与商逸阳有关。
　　一个就是发生在商逸阳曾经征服的辽江谋逆案，驻守总督唐惊浩密谋造反，被属下揭发，满门待斩。此时，他已经被押解进京关在天牢。唐惊浩是商逸阳离开时极力推荐之人，此时被发现密谋造反，定是与他脱不了关系，所以，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这个人。
　　一个就是当朝大学士曲汉阳的文字狱。曲汉阳曾经是商逸阳的老师，却在私底下写了一副字极其诋毁当朝朝政，是个被皇上怒骂为无君无父之人。商逸阳进来见他，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自己的老师被关进天牢，他也是要受到一定责难的。
　　最后一个是一件看似和商逸阳一点也没有关系的案子，江南赋税贪墨案。历来江南就是赋税重区，贪墨的案子是层出不穷。而这次就更是离谱，不但贪墨了朝廷的税银，更可恶的是连皇上的体己银子都给贪了。这样的事，放在历朝历代都一定是要重判的。本来，这件事和商逸阳一点关系也没有，犯事的不是他的人，查事的也不是他的人。而且案情也是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庄眉蔻却隐隐觉得这件事绝不像面上看的那样简单。至少，在案犯到了刑部之后，便已经收到通知，这几个人不可动刑。不能动刑的贪墨大案还能查出些什么呢？庄眉蔻将这件案子拿了出来。
　　商逸阳很老实，每天依然是狐朋狗友的到处鬼混，花街柳巷的到处蹿腾，似乎在庄眉蔻吃瘪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而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似乎也各归各位，互无关联。只是，人算总不如天算，老天爷没说结束的事便谁也奈何不了。
　　从十五岁之后，庄眉蔻就有个毛病，一旦有审不出来的案子，她就喜欢逛妓院。
　　是真的喜欢逛妓院！
　　庄眉蔻觉得妓院里妖魅丛生，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地方。
　　刚才从天字号牢房里出来，庄眉蔻就觉得有些心烦。三个案子的犯人她看了个遍，一个比一个硬撑。最嚣张的就是那个两江总督，那个牛逼哄哄的样子简直让人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但是因为有令，庄眉蔻不能对他用刑，所以，就只能放在那里干耗着。
　　庄眉蔻一出来便狠狠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觉得她应该去柏翠楼里散散心，找个花姑娘扯一扯。
　　柏翠楼依然车水马龙，只是装修比当年更加气派。原来旁边的一个铺子也让她们给收了过来，变成了更为奢华的娱乐场所。
　　当年的张妈早已告老还乡，现在当家的是当年的头牌红娘。因为有过一次牵手之缘，红娘从很久前就非常喜欢聪慧伶俐的庄眉蔻。
　　当庄眉蔻第一次逛柏翠楼的时候，两个人便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情义，以至于，慢慢所有人都知道柏翠楼的后台里面有个刑部的人在撑腰。
　　庄眉蔻到柏翠楼里喝酒从来都不穿官服。今日也是如此，水蓝色的烟纱散花裙，外面配了一层乳白色的滚雪细纱，长长的秀发随肩披散着，头上用一根梅花琉璃钗竖起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很是妩媚。
　　柏翠楼的生意是白天晚上一样火爆，似乎这里的姑娘都没有休息的时候，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白天接客的是清官，晚上登场的才是花魁。
　　看见庄眉蔻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熟络的和她打招呼，便又都转身忙乎自己的客人去了。
　　庄眉蔻笑容清浅，也不客气，独自走到楼上经常坐的位置倚窗而坐，静静的观察起来来往的客人。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声音低沉中透着妩媚，软绵中带着诱惑，凤九摇曳着整个屋子的风采缓缓的坐到庄眉蔻的对面。
　　庄眉蔻看见她，不由得笑了笑。眉角弯弯，笑得很是好看真诚。
　　“又有什么事想不通了？”凤九轻轻抬起皓腕给拿起茶盏给庄眉蔻倒了杯茶。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
　　“这柏翠楼里就是花样多。竟然刑部的也出来坐堂了？红娘，今天这两位姑娘我包场了！”
　　冤家是什么？
　　冤家就是不该相见的人老是莫名奇妙的遇见，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更加互相看不顺眼，就是庄眉蔻的话没说完，但是商逸阳却表达的非常清楚。
　　庄眉蔻一回头，就看见商逸阳正带着一群眼里放光的色狼们正兴奋的瞪着她。
　　

☆、第004章　　见面就伤人

　　商逸阳带着一群人毫不客气的走到庄眉蔻的桌前，大摇大摆的坐下。
　　凤九立时起身为他倒茶，张罗蔬果，庄眉蔻却连动都没动。她不觉得要对一个在妓院里看见的王爷有什么恭敬之礼。
　　“怎么？缺银子啊？到这来捞好处，刑部的人胆子不小啊！”商逸阳嘴角边淡淡的邪笑让人看起来就想抽他。
　　“王爷都敢光天化日之下逛妓院，我这个小小刑部掌刑有什么不敢的。”庄眉蔻非常淡定的看着商逸阳。
　　“好！有胆量！那既然在这遇见了，我花钱，你坐堂，过来，赔王爷我喝两杯。”说着，商逸阳就要来拉庄眉蔻的手。
　　庄眉蔻却不着痕迹的躲过商逸阳的手，从袖口也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王爷，我也是喝花酒的大爷。您的银子，还是留着给其他姑娘们吧。”
　　庄眉蔻的一句话让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立时哈哈哈大笑起来。
　　“庄姑娘当大爷，怕是还差了个把儿吧！”
　　说完，几个男人的笑声就更大了，眼里猥琐的神情让人看了就作呕。只有，商逸阳笑得还是那么邪恶。
　　庄眉蔻神色为之不变，挑眉看着几个人笑着说道：“有把儿的东西我见过多了，只是，却从来没在刑部大堂里见过。那么多带把儿的玩意，到了我面前简直连个葫芦都算不上了！几位如果也想在我面前展示一下雄风的话，我也不介意。只是，莫不要有一天再出现在刑部里，到时候可别怪我专门挑着把儿去收拾。”
　　庄眉蔻的话说得邪恶又大胆，面上却温和又清亮，简直是把天使与恶魔同时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几个男人立时笑得就有点尴尬了，商逸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商逸阳抬头看了看庄眉蔻，“怎么？现在还挺富有？不用当街要饭了？”
　　伤人的话一句就够！
　　“承蒙王爷关照。现在眉蔻仕途得意，弟弟恭孝勤勉，也算是人生得意春风疾了。这一切都要感谢当年王爷的袖手旁观，冷血无情。这份大恩，眉蔻一定会加倍偿还的。”
　　庄眉蔻没说得咬牙切齿，商逸阳也没听的刺耳难言。
　　“记得恩情就好！记得恩情就要早点还，别一天天的就知道逛妓院，不务正业。”商逸阳煞有其事的举起茶盏喝了口茶，“天字号的牢房里还有没有地方了？别下次我去的时候，又没地。”
　　“没地！”庄眉蔻说得很淡定，“最近作奸犯科的纨绔子弟太多，都没地放！我劝你，别去凑这个热闹。老鼠蟑螂什么的，都快成紧俏商品被那些人给吃光了。你再去？吃什么呀？”
　　庄眉蔻实在是太厉害了，她说完几句话之后，后面的几个公子哥已经开始作呕了。
　　商逸阳很好笑的盯着她，果真是N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够恶心！
　　“也不能都这么说，关键是看关的是谁！……”
　　“关着是谁也不重要，刑部的天子牢谁都能关。主要是看你到底犯了多大的事？王爷万一哪一天做了天下不容的事，你放心，不用你说话，我把这个天子牢都留出来，包您住的宽敞，吃的舒服。”
　　这句话让商逸阳的眉头微微一动，却依然邪笑着说道：“我以为庄头的手段都给周家留着呢，没想到还对我如此照顾，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庄眉蔻脸上的笑容一动，他竟然背后查她！商逸阳果然在她的身上下了功夫。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骚动声，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朝窗外看去。
　　原来是辽东的从犯及家属押解进京。一群身穿白色囚服的人步履阑珊的被一列盔甲争鸣的卫士押解着朝刑部走去。
　　庄眉蔻竟然一眼就在里面发现了那个穿着白色盔甲英姿煞爽的影子。
　　“惜孝！”庄眉蔻朝着那人喊了一声。
　　庄眉蔻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少年将军却似乎听见了，抬头朝上面看来，一张阳光明媚的脸上立时露出了清爽的笑容，只是，当他看见庄眉蔻旁边那人的脸时，立时，笑容又黯淡了下去。
　　庄眉蔻也发现了白惜孝的变化，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样望着白惜孝的商逸阳，站起来转身快速下楼。
　　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英俊了！商逸阳看着白惜孝，一时间心里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伤，只觉得有淡淡的苦涩在不停的泛滥。
　　“惜孝！”庄眉蔻冲到街上，绕过人群，迅速走到白惜孝的马前。
　　“姐！”白惜孝翻身下马，十五岁的少年虽然说不上有多么高大威武，但是军中历练的两年却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英挺俊美。
　　“你们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外面历练两年吗？回来之前也不告诉姐一声。”庄眉蔻拉着白惜孝的手亲切的说道，眼里全是满满的喜爱和疼惜。“又长高了！以后姐姐都快摸不到你的头了！”
　　白惜孝忙忙的蹲下身子，让姐姐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撒娇的说：“姐，我都想你了！将军说这次押解很重要所以就把我派来了。也是想让我趁机回家看看你和爷爷。爷爷好吗？”
　　“好！好！就是有时候很想你，这次你回来，他一定高兴坏了。”庄眉蔻兴奋的拉着白惜孝一起朝刑部走去。
　　白惜孝是个很争气的孩子，两年前被顾清朗找人送到军队中去历练。没想到，他竟然在军中表现极为优秀，不但迅速的适应了军队的生活，而且还在几次剿匪中立了功，年纪小小，竟然依然开始挂军衔，成了部千总，一个六品官。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却是满朝武将中年岁最小的将军。这让庄眉蔻实在很是开心。
　　“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和姐姐说了一会家常，白惜孝实在没忍住的问道。即使多年未见，但是白惜孝是永远不会认错商逸阳的。
　　“没什么，就是在柏翠楼碰见的。你不要管这些。”庄眉蔻安慰的拍了拍白惜孝的手，“这次要在家呆几天？”
　　“呆不了几天，把人押解到刑部，然后去述职。然后我就要回去了。”白惜孝还有点介怀的说。
　　就在此时，忽然犯人中有人猛地朝着柏翠楼冲了过去：“王爷！王爷！属下冤枉！属下冤枉！”
　　庄眉蔻的脸色一变，她忘了，这批押解进京的犯人曾经全部都是商逸阳的手下，而现在，正有人当街喊冤。
　　

☆、第005章　吃个饭也闹心

　　人群立时开始骚乱起来，白惜孝面上一凛，立时冲了过去，带着几个人强制的将那个要冲到柏翠楼上的人给压制了回来。
　　庄眉蔻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商逸阳，商逸阳却脸色冷漠的看着正在挣扎中被镇压的中年壮汉，眼睛里是冰一样的狠戾。
　　庄眉蔻想不出来商逸阳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却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辽东的逆党谋乱是这几年来唯一的一次军队谋乱案，震惊朝野。刑部这次主审，怕是一个处理不妥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庄眉蔻和一群人一起回到刑部，刑部侍郎陈诚不敢怠慢，让庄眉蔻将人全部锁入重犯牢房，重兵看守。
　　忙乎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回到家的时候，白惜孝和顾清朗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就等着她回来一起吃。
　　“爷爷，您可真偏心！怎么您孙子回来就做这么多好吃的，怎么我在家就只有白菜豆腐？”庄眉蔻换了衣服从里面出来坐到桌旁边，调侃的看着一桌子好吃的，有点吃醋的说道。
　　“哈哈哈，我孙子今年又立了功，好不容易回来，我还不得给犒劳犒劳啊！”顾清朗是个平时极其严肃的人，只有当着自己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的有说有笑起来。他一辈子未娶，所以，对这两个捡来的小娃极其疼爱，是真正的视如己出。
　　“那当然！爷爷本来就更喜欢我一点，是吧，爷爷？”白惜孝撒娇的靠在爷爷身上说，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惹人怜爱的说道。
　　“不害臊！都当了将军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庄眉蔻狠狠的一捏白惜孝的鼻子，宠爱的说道。
　　白惜孝伸手将姐姐的手打掉，“姐！我的鼻子很英挺的好不好？你要是再捏就捏坏了！”
　　“啊呀？还捏坏了？我看看哪坏了！”说着，庄眉蔻便又伸出手去，立时和白惜孝两个人打闹在了一块。
　　“好了！好了！一会饭就凉了，赶紧都别闹了，陪爷爷我喝两杯。”
　　顾清朗将两个人劝住，三个人温馨的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吃饭。
　　“姐，今天我押回来的那几个人真的是反贼啊？我怎么看着不像啊？”白惜孝夹了一口红烧肉，边吃边好奇的问道。
　　“你懂什么？这些事你少管！也别问。谋逆的事，碰到就没好。”庄眉蔻没好气的训了一下弟弟。
　　“我也没管啊！我就是问问。”白惜孝有点委屈的说道。
　　“有什么好问的！”庄眉蔻立时竖起了眉毛，一点耐心烦都没有的说：“问多了就是麻烦！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军里呆着，不该说的不许说！不该问的更不能问！”
　　“爷爷，你看！我姐她又凶我！”白惜孝委屈的告状。
　　老爷子喝了一口酒说道：“这事听你姐的。朝廷的事千沟万壑，到处都是陷阱，装聋作哑都可能株连九族，何况，你这伸脖子出去的！”
　　白惜孝看连爷爷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便委屈的嘟囔了一声，不说话，闷头吃饭喝酒了。
　　“爷爷，辽江这个案子是您去审吗？”庄眉蔻给顾清朗倒了杯酒，关切的问道。
　　顾清朗拿着酒杯，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丝沉重的抬头看着庄眉蔻：“朝廷上这么大的案子怕是会抽调人专门去查。很可能会派我去审啊！”
　　庄眉蔻皱了皱眉头，“这案子牵扯到人物众多，真要是审下来，不知道会牵扯到谁？不能推一推吗？”
　　顾清朗思考着摇了摇头，一张满是白发的额头皱纹又深了几重，“派别人去，怕是审不动啊！唐惊浩这个人为人刚烈不屈，又是从小书读兵法，心思缜密。下手重了就是硬性逼供，下手轻了是没有什么用的。很难办！”
　　“既然证据确凿，那拉出去斩了不就得了。”白惜孝捡着话说到。
　　庄眉蔻一筷子就敲痛了他的头，惹得他捂着脑袋懊恼的看着姐姐。
　　“一个将军不过是占着弹丸之地，而且辽江那地方民族混杂，治理困难，地方穷困，有什么好反的？辽东所有的军需粮草都是从江南那边直接运过去的，没有朝廷的支持，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拿什么造反？说白了，没有人支撑，他连个造反的理由都没有！这样的人杀了，那背后的人还能找出来？”
　　白惜孝立时在庄眉蔻的点拨里如梦初醒的点点头，对姐姐是更加佩服起来。
　　顾老爷子赞同的点点头：“眉蔻说的对。所以说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看今天收押的人数，怕是整个辽东的主要将领都被牵涉进去了。这是要换主的架势。也许这个案子最后牵扯的是朝廷的根基也说不定，所以……”
　　“所以，爷爷就更不能接手！”庄眉蔻很担忧的握着顾清朗的手说道：“您也说了，他辽东总督虽然是封疆大吏，朝中一品。但是也绝不会是这个案子的主谋，那再往上就是公顷王爷了。牵扯到皇家，牵扯到皇上，王爷，皇子，这样的案子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碰的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顾清朗无奈的拍了拍庄眉蔻的手，安慰的说道：“也没有那么严重！毕竟我们只是掌刑，也不是审案定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此时，白惜孝却一直低着头吃饭，只是听两个人对话。
　　直到庄眉蔻后来的话，才让他慢慢的放下筷子，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眉蔻看顾清朗安慰自己，就知道劝也没什么用，就只好暗暗担心。
　　看见白惜孝不吃饭，不由得又是霜眉一翘，“不好好吃饭，听什么？赶紧吃饭！”
　　白惜孝良久没有说话，低着头半响才憋出来一句：“辽东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