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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苏彦棋抵达芙华别墅时，赵清柏的妻子韩心茹已经侯在了大门口，一见我，立刻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双喜丫头，你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你爸爸妈妈身体好么，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她携起我的手，温柔地问道。

　　　　“嗯，他们都挺好。”我一边不走心地回答，一边茫然四顾。

　　　　嚯，这房子真的好大啊！三层小楼，红砖黑瓦，房前有一大片草坪，看不出品种的白色小狗在上面撒着欢儿地奔跑，旁边隐约还能看见一两个穿着白衣黑裤的佣人——太骄奢淫逸了！

　　　　韩心茹朝我脸上打量了一番，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咦，我说双喜，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看看你的皮肤，粗糙又毫无光泽，简直是……唉，你瞧瞧阿姨的脸，都还比你嫩呢，你们这些年轻女孩，怎么一点都不懂得保养？”

　　　　我一向顶烦别人跟我讨论这类问题，又不好跟韩心茹发脾气，只管在嘴里“嗯嗯啊啊”地应付。苏彦棋在旁边戳了一下我的肩膀，小声道：“我先去找我的朋友，一会儿见？”我冲他点了一下头。

　　　　韩心茹仍兀自在我旁边不住念叨：“……我要是你妈啊，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在这一点上，我家小悦可比你懂事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老是这种状态，怎么嫁得出去？”

　　　　我被她唠叨得着实有些不耐烦，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她：“韩阿姨，厨房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吧。”韩心茹意犹未尽地斜睨了我一眼，牵着我的手进了大门。

　　　　……

　　　　生日宴会明晚才正式开始，这个时候的赵家大宅，看上去略微有些冷清。我跟在韩心茹身后晃晃悠悠往里走，经过客厅时，看见三五个人将一个年轻女孩围在中间。

　　　　那几个人有男有女，脸上皆是唯唯诺诺的表情，女孩却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不断地指指戳戳。

　　　　“就这么一点子事，还需要我说多少回，啊？”她忿忿地道，“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这裙子连拉链都拉不上，叫我怎么穿？”

　　　　“小悦！”韩心茹满面笑容地冲那女孩招了招手，“看看是谁来了，还记得双喜吗？”

　　　　赵子悦回过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三秒，一挑眉怪叫道：“哟，这不是唐双喜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不记得我下了帖子请你呀？”

　　　　这是唱的哪出啊，我又没招惹她！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常和赵子悦一起玩儿，她这人从小就矫情，仿佛被我揍哭过几回。都过了十好几年了，莫非她还在记仇？

　　　　韩心茹“啧”了一声，责备地道：“小悦，不能这么和双喜说话啊，论起来她还小你两岁，是妹妹呢！再说，明晚你生日Party的餐点全仗着双喜帮你张罗，你可不能得罪她！”说着，捂着嘴干笑了两声。

　　　　赵子悦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拽着礼服裙摆走到我面前嚷道：“你是厨子？哇塞，好有出息啊！”

　　　　我不知道自己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我也根本不在乎。像她这种毫无攻击力的对手，我连应战的兴趣都没有，当下就朝她咧了咧嘴算是打过招呼，向韩心茹问清了方位，转身就钻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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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踏进厨房的大门，我便无端感觉到一股冷意。

　　　　赵家大宅修建得十分讲究，整栋房子采光极好，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沐浴在阳光中，唯独这里，处处透出一股阴霾之息。各种现代化的厨卫设施，线条苍白而冷硬，在滑如明镜的地板上投下一排排幽暗的影子——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我皱着眉头，将双臂抱在胸前，毫无目的地盯着墙角那一筐新鲜时蔬。

　　　　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又麻又痒，那感觉就像是刺进了一根银针，在骨肉间一点一点的旋转，令得我心口也有些憋闷。

　　　　好安静，偌大的厨房里，只有水龙头一滴滴往下渗着水，砸在金属洗菜盆里，发出“哒哒”的闷响声。

　　　　“刷——”

　　　　有什么东西从脖子上一掠而过，凉而轻滑，就像丝。

　　　　我心中无来由地狠狠敲了一下，蓦地转过身。

　　　　这厨房里，有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死盯着我。

　　　　

　第七话　生日宴会（二）

　　　　

　　　　异灵私房菜7…第七话生日宴会（二）

　　　　我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灼热滚烫，头顶却好像是被炸雷劈开了一条缝，汩汩渗着寒意。我想我应该赶快跑出去，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双腿就如同被点了穴，软弱无力，牢牢钉在地面，丝毫动弹不得。

　　　　这二十多年来，我见过太多漂浮游荡的阴灵，对这样的感觉，实在再熟悉不过。是的，此刻我的眼中并没有看见任何异样，但很多时候，人类的眼睛根本就是谎话连篇的骗子啊！

　　　　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办。

　　　　要不……要不还是先出去吧，或者我根本不是“他”的目标，一直耽搁在这儿，反而阻碍了他。

　　　　“这位朋友，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找上我啊，我这就离开，这就走。”我默默念叨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双喜！”

　　　　才刚刚迈了一步，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一个男人应声而入。

　　　　是赵叔叔！

　　　　我心里一松，觉得自己全身就快要虚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赵清柏五十余岁，身材高瘦相貌清癯，明明是生意人，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艺术工作者。我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他对我就一直很不错，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慈爱。

　　　　“丫头，来得还真快啊！我本来还想着到门口迎一迎你，临时接了个客户电话，就给绊住了。小悦的生日是明天，我叫你今天来，也是想让你放松放松，你这么快溜到厨房来干什么？”

　　　　我抬头冲他一笑，道：“没有，我就是想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买的。赵子悦的生日宴会，你肯定会请很多客人，之前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要是现在还不用点心，明天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胡扯，我既然请了你，就尽着你折腾，哪有搞砸这一说？”赵清柏板着脸故作严肃，嘴角却是掩饰不住地笑意，“你也别慌，厨房里倘或还缺什么，你只管吩咐佣人去帮你买，用不着自己跑腿，听到了吗？”

　　　　我虽然平素吊儿郎当惯了，基本的家教却还是有的，心里很清楚在长辈面前还是乖巧一点的好。当下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赵叔叔。这次你开了那么好的价钱给我，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赚一笔，我会尽力把事情做好的，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你父母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现在他们不在本市了，还不许我多照看你一点？”赵清柏的脸色突然变得悲戚，“从你还在襁褓那会儿，我就一直看着你，如今长成大姑娘啦！你小时候就淘得没边儿，谁也制不住你，后来乐平那孩子来了，反而把你管得服服帖帖。可惜，现在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赵叔叔！”他突然提起这些事，让我猝不及防，慌忙打断他，“咱们能不说这个吗？我……”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赵清柏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别在这厨房里呆着了，韩阿姨替你准备了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我叹了口气，垂着眼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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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从早饭后就开始忙个不停。赵清柏虽然特地拨了两个佣人来给我打下手，但好几十人的饭菜全都由我一个人打理，难免还是会手忙脚乱。平日在10号私房菜馆做菜时，总是怎么舒服就怎么穿，今天可不行。韩心茹拿了专门的厨师装给我穿上，不一会儿就是满身大汗，却连帽子也摘不得，实在好不难受。

　　　　傍晚，前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到达了芙华别墅。

　　　　据说，这宴会的布置全按照赵子悦的喜好来布置。草坪的小几上摆满了各色烛台，黄昏时点上了火，影影绰绰的，看着一点不喜庆，反倒是增添了些诡谲之感。每一张铺着香槟色桌布的长餐桌中央都摆放着一盆百合，花多了，香气凑在一处，未免有些刺鼻。

　　　　由于是半正式的宴会，宾客们都穿上了晚礼服。这天风和日暖，直到六点过，太阳竟还没有下去，女士们戴了宽沿草帽，胸前别一朵鲜花，斯斯僵硬地交换谈话。男士们聚在一起，端着酒杯高谈阔论，看着热闹，却着实有些无趣。

　　　　“陈姐！”我脖颈子里洇了细细密密一层汗，连擦一下都顾不得，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大声叫喊道，“快来把这香草茄汁蒸鱼卷端出去！……等一下等一下，先帮我把冰箱里冻好的青柠汁拿出来！”

　　　　赵清柏把所有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除了赵子悦点名要吃的青柠北极贝之外，其他菜皆由我来定夺。昨天晚上在客房，我脑袋都要抠破了才想出这样一份餐单。反正我唐双喜就只有这点本事，要是不行，那就爱谁谁吧，老娘不伺候了！

　　　　厨房里热气蒸腾，我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烤熟了。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佣忙得脚不沾地，往返奔腾，进出厨房的时候差点撞在一起。我看着眼晕，生怕出一点纰漏，索性自己端着盘子跑了出去。

　　　　“松茸炖鹌鹑，火腿芦笋苹果沙拉，请慢用。”我将菜放在餐桌上，扭头看见赵子悦正端着一杯水果气泡酒站在我身后。

　　　　昨天那件礼服看来的确不太合身，她今天穿了件艳粉色的松身曳地长裙，脸上的妆容精致得好似脂粉未施，倒还真的挺漂亮，只是首饰戴得太过繁复，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钱人家女儿怎么打扮是别人自己的事，我又懂得什么了？

　　　　赵子悦见我回过头来，脸上冷冷一笑，道：“还不错嘛，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不过，你可得小心着点，要是哪道菜做得不好，我爸爸可是不会付钱的！”

　　　　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此刻又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对她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要回厨房。

　　　　“忙坏了吧？”身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一抬头，只见苏彦棋手里举着一部相机，笑嘻嘻地望着我。

　　　　他身上还是那件格子衬衣，一阵风飘过，衣服下摆被吹得鼓鼓囊囊。这一晚上，我每次走出厨房，都看见他在餐桌中间穿梭拍照，应该也不比我轻松。

　　　　我冲他笑了笑，道：“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钱不好赚啊！”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苏彦棋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小声道：“要是需要帮忙你就出声啊。”

　　　　“不用，这会子已经差不多了，还剩下两个甜点：红豆山药泥和黑枣炖银耳，弄完我就可以歇着了。我看你也很忙，不用理我。”我快步踱进空无一人的厨房，揭开炖着银耳的锅往里瞧了瞧。

　　　　他并没有离开，自顾自从背包里取出另外一部相机，对我笑道：“不然，给你也拍两张？”

　　　　“千万别！”我赶紧抬手制止，“你这样太不敬业了，我又不是什么著名大厨师，有什么好拍的啊！到时候照片交给人家，说不定还被埋怨呢！你快出去，我抽根烟。”

　　　　苏彦棋摇摇头，语气里有点半开玩笑的哀求：“没关系的，主人和宾客的照片都在那部相机里，这部拍立得是我自己拿来拍着玩的。你这穿着厨师装的样子实在有趣，让我拍一张，就一张，行不行？”

　　　　我从来也不是忸怩的人，听他这么说，便道：“那你爱拍就拍吧，要不要我给你比个‘耶’？”

　　　　他笑着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拿过照片在空气里甩了甩，然后递到眼前。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看之下，他居然脸色大变。

　　　　“双喜……”他的喉咙变得喑哑，声音里是抑制不住地颤抖，惊魂不定地看着我的脸。

　　　　我吃了一惊，昨天在这个地方所产生的那种惊悚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完蛋，该来了终究还是来了……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叹了口气，用手掌揉了揉眼睛，慢吞吞走到他面前接过那张照片。

　　　　一片雪亮的厨房里，我站在水槽边，张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在我的身后，有一个虚白而模糊的影子，紧紧贴着我的左胳膊。他的双眼，空洞得仿佛毫无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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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话　生日宴会（三）

　　　　

　　　　异灵私房菜8…第八话生日宴会（三）

　　　　你们评评理，评评理好不好？我唐双喜虽然不济，却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阴阳眼，无论何时何地，任何鬼怪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这一点，我从来也不曾怀疑过。可是现在，一个外表看上去智商并不算高的鬼魂就紧靠在我旁边，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太侮辱人了！

　　　　这阴灵的身子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我的手臂上，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打从心里觉得恶心。我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做了几次深呼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苏彦棋朝我走近了两步。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此刻的他看起来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的目光一遍遍从我左肩处瞟过，眉头紧皱，无声地对我做着口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我早就把手里的锅铲换成桃木剑捉鬼除妖去了！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终于心一横，往左边略偏了偏头，哆哆嗦嗦地嘿嘿笑道：“呵呵，这位好汉，我现在其实挺忙的，还有两个菜没端出去呢！您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我也就是混口饭吃，既然咱俩根本不认识，你又何必跟我过不去呢？不如现在你先离了我，今后逢年过节的，我多给你烧两张纸钱，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你看行吗？”

　　　　没有人回答，整间厨房里，除了炖着银耳的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我不死心，深吸一口气，又道：“那个……你同不同意也说句话好不好？小的粗蠢愚钝，真的猜不透你啊！”

　　　　还是没人说话，我和苏彦棋像两个傻子一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又隔了半晌，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

　　　　“对……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唐突，是打扰你了……”

　　　　那声音又细又柔，且带着几丝凄婉哀绝之意，我饶是早做好了心理建设，仍是不可避免地被唬了一大跳，身体狠狠地晃动了一下。

　　　　“你到底要干嘛呀？”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厨房内，突然一片青烟缭绕，片刻之后，一个年轻女人蓦地在我面前出现。

　　　　这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样貌不似寻常鬼怪那般丑恶狰狞，瘦伶伶怯生生地立在我对面，眉尖轻蹙低垂着头，颇有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苏彦棋那家伙倒还机灵，眼见室内凭空出现一个女人，二话不说立刻扑到大门口，“砰”地一声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可能是因为这女人模样实在算不上恐怖的缘故，我内心的惊慌立时减了几分，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见她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禁有些发急，朝前迈了一步，试探着道：“你……你有事？”

　　　　女人缓缓抬起头，眼中汪着一泓清水，仿佛睫毛一动就会滴下来。她看着我的眼睛，嘴唇翕动，犹豫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求求你，帮帮我……”

　　　　“你怎么了？”我不由自主地放软声调。

　　　　“我从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一定能帮我。”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可是我也很清楚，你这么忙，若我贸然出现，一定搅得你一团乱。昨天我本来就有机会出来和你相见，可是我心里想着，你山长水远赶到这里，一定很累了，需要休息，所以不敢打扰你。可是今天……今天我真的等不得了……我是不得已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我虽然粗鲁脾气坏，但我也是有同情心的。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即使她是鬼——站在我面前掉泪，要做到无动于衷，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