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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艰难地站起来，跑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开口。“有谁……看到了我的大象？”

　　“我我我，我看到了！”

　　我吃惊，竟然有人回话。难道车厢里真的有大象？不可能吧？

　　“喏，你的大象在这里。”车厢里的旅客递过来个东西，我汗，那哪里是什么大象，分明是个空可乐瓶子。

　　递给我空瓶子的老爷爷拍我的肩大笑，“你们的游戏很有趣，我已经看你们看了很久了，哈哈哈！”

　　……不管怎么说，我的惩罚算是完成了……

　　风水轮流转，终于惩罚也落到温钧头上，这回轮到我拽，得意洋洋想着要叫他做什么事情。

　　小六说，“我不要你找东西，我要你唱歌。

　　“唱歌？可是我想让温钧跳脱衣舞啊。”

　　温钧怔然，“脱衣舞，小音你也太……”

　　“还是唱歌吧，唱歌比较划算！小六来了精神，炫耀般地对我和依然说。我们是搞乐队的，这家伙以前是我们的主唱。”

　　依然不可思议地惊叫，“主唱，温钧哥哥好帅！”

　　“以前？”我发现关键词语。“现在不是了吗？”

　　小六惋惜，“后来他生了病，不能做剧烈运动，退出了。”

　　“生病？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温钧微笑着把外套脱下。“那么我就随便唱一首了。”

　　依然担心，“温钧哥哥，你身体不要紧吧？”

　　温钧安抚摸摸依然的头，“适当的运动还是可以的。”

　　然后温钧就唱了一首歌。我这是第二次听他唱歌了。

　　第一次是在梦中，我以为看到了天使。而这次却是现实，他的歌声清澈又动听。

　　门前大树下，路过一群猫。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喵咪咪喵咪咪真呀真听话。

　　排排一队来跳进我家。

　　晚上睡觉，我和依然睡下铺，温钧和小六一个中铺一个上铺。

　　半夜我一个翻身，看见床边两只眼睛亮晶晶，吓得差点大叫。

　　仔细看却是依然，不好好睡觉趴在我床边傻笑。

　　难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回头一定要教教她。

　　“音姐姐，我和你一起睡吧。”这样说着，依然小动物一样窜上来挤到我怀里。

　　总觉得依然特别像我家那只肥猫，软软的，小小的，还特别爱粘人。无奈只好往里挤挤，帮她盖好被子。

　　“依然睡不着吗？”

　　“恩，明天可以看倒海，很激动。”

　　等到见到真正的海再来激动也不迟，现在好好睡觉。

　　音姐姐，我其实，没有那么想要见到海了。

　　你变心的也太快，前一刻还在说要看海了激动的睡不着。

　　“唉……”依然长叹气。“音姐姐，听说你现在住在温钧哥哥家里？”

　　“是的。”

　　“真好啊，和温钧哥哥在一起很快乐吧，有很多童话故事可以听。”

　　“我对童话故事没有什么兴趣……”

　　“你的家人呢？你放弃他们了吗？不想再去争取了吗？”

　　“已经没有争取的必要了。”

　　“音姐姐你太懒了。”

　　“啊？懒？这和懒有什么关系？”

　　依然生气说，“不愿意费力气争取没有可能的事物，就是懒惰。”

　　“你都说没有可能了，那还去争取干吗？”

　　“音姐姐，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奋起全力去奔跑，去追逐，哪怕明知道没有可能性，哪怕没有未来，就算燃尽生命也在所不惜？”

　　“明明没有可能，还耗费生命去做，那是笨蛋干的事情。”

　　“笨蛋啊……依然往我怀里挤了挤，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个笨蛋去争取不可能的事情，而不是像音姐姐这样理智地计算好得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奔跑一回，追逐一回，痛哭一回，大笑一回，那样的我，就不再有遗憾了。”

　　我们没有来得及到海边。

　　下了火车，小六有点晕车迹象，温钧陪他去洗手间，顺便买果汁。我拉着依然等在车站。一个路人经过，容貌八分像傅臣，我一下失了神，盯着那路人的背影失魂落魄。

　　直到手一重，依然拉着我身体倒下去。鼻血大量流出，我大惊，连忙拿手帕擦拭，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病情已经好转了吗？”

　　依然倒在我怀里，释然微笑，按住我的手，摇头。

　　我紧紧抱住她幼小的身体。“不能这样，依然，只差一点点了，马上就可以看见海了。”

　　“海……依然微笑着，我已经得到了。”她伸手，触摸天空。

　　“已经得到了，我的天空，我的大海，其实我早已经得到了。”

　　我害怕得发抖，依然的身体逐渐冰凉。

　　依然握紧我的手。“如果我可以，如果还有时间，音姐姐，我想去追逐一次。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活着，只要有时间，就有希望。如果我还有时间……”

　　“音姐姐，我想再看到你的微笑。

　　依然的身体，失去了温度。炎热烦躁的夏季，安静终止。

　　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样的自己，不如死掉算了！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其实不是想要死，而是，想要有个人，抱紧我。

　　谁来都好，请抱紧我……

　　肩膀被人环绕，温钧的体温覆上我的，他在我背后低沉轻语。“小音，你可以，放开依然了。”

　　葬礼上见到傅臣。自从得知他也参与了对我的伤害，我就再也不想见到他。他的背叛对我而言是巨大的悲伤，只要轻轻碰触就会疼痛不堪。可是如今却不得不正视与他的见面。当初我资助依然的钱来自于傅臣，虽然不一定要本人出现，但按规定，病人死亡的事情还是必须告知真实资助人一声。

　　傅臣怜惜看我，“小音，你瘦了。”

　　那一刻，我强烈地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个我早就想问，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的答案。

　　“傅臣，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为什么纵容人来伤害我，看我遭到不幸很有趣？你还恨我对潮做的一切？你为了潮报复我？”

　　那一刻，忽然震惊于一个事实。不见傅臣，躲避他的追寻，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害怕他对我的感情也是欺骗。我太在乎傅臣。因为在乎，害怕一切都是欺骗。

　　心惶恐不安，若他从未爱过我，恐怕我会清楚明白什么叫做心碎。心脏绞碎的痛楚——

　　“因为想要得到你，因为想要摧毁你的依靠。”傅臣言语柔和轻雅，漆黑的眼眸却透着悲伤。

　　“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小音，我太清楚你。”傅臣淡淡地说：“你是那种只要抓住依靠物，就会封闭心灵永远躲起来的人。谁都无所谓，只要有人能让你依靠，是谁都无所谓。”

　　“你其实根本不爱苏翎，对你而言他只是个可以安全逃避的港湾。一旦你发现他不够安全，不能再让你安心依靠，你就会毫不犹豫甩掉他。”

　　“我……不喜欢……苏翎……”

　　“是的，当他失去了那层让你安心的感觉，你发觉再纠缠下去可能会受伤，你立刻收回你的爱，果断干脆一点不留。在受伤之前早一步撤退，这就是你，苏沉音。”

　　“我对苏翎的爱……全部是虚假……”

　　“对于苏翎的纠缠，你逃之不及。你对他没有一丝的留恋。现在你似乎又看上那个叫做温钧的男人，你以为你喜欢他？不对，你只是突然发觉，那个男人可以依靠，可以成为你下一个安全避风港。避风港，苏翎，温钧，他们的意义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避风港……”

　　“小音，回到我身边来。”傅臣向我伸出手。“我会照顾你，我会让你安心。即使利用我也没有关系，我会照顾你，成为你的依靠。”

　　“你少在那里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我狠狠打开傅臣的手，失控大叫。你凭什么评论我的爱情，凭什么说一切都是虚假。我的爱情，我的爱情……”

　　我的爱情……全部，全部都是真的。

　　“我恨你，傅臣，我恨你。我极力用最冷酷的表情，最冰冷的言语。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我恨死你！”

　　傅臣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歉意看着我。“我做错了，对吗？小音你说过，如果我做错了，你会原谅我。”

　　我恨恨看着他。“原来那种时候你就想好后路了吗？一句话，随便抵消你对我的伤害？我无法原谅！”

　　傅臣沉默着，将手收回放进裤袋。“温钧不是你的依靠，你以后会明白，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我警觉，“你想对付温钧？他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傅臣摇头。“小音，不要忘记了，是你自己主动离开苏翎的。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你将会主动离开这个所谓的陌生人。”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漆黑的眼眸光彩流动，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没有对我说出来。然而最终他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

　　傅臣离开，我陷入痛苦中。

　　因为极端，因为自私，因为小心翼翼，因为不敢迈步必须等待对方先付出。爱……却彼此伤害。

　　还是时常想起依然。她就在我面前，向我求救。然而最终，绝望地，合上不甘心的眼。终于失去呼吸，终于身体冰凉。而我无能为力。

　　永恒的，痛苦记忆。

　　如果时光能重复就好了。

　　请将时间倒退，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或者，在一开始走错路的时候，请给我机会，重新选择一次。可是明白，那都是任性可笑不能实现的想法，所以遗憾着，痛苦着，悔恨着，自责着。

　　只要一想到过去的错误，就难过得想将身体撕裂。也许不可能有解脱。

　　那之后，不知觉到了深秋，周围的人都披上了围巾外套。我找了份杂志社的工作，安安分分做了两个月，成绩稳定。

　　温钧最近早出晚归，和小六等一帮乐队的朋友在音乐室里练习，偶尔一待就是好几天。有些人一直未出现，有的事情似乎被遗忘。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使劲呵出一团又一团的白气，指着门外喊道：“温钧，看，有白气了。”

　　“别站在门口堵着路。”温钧一掌过来推我的后脑勺，害我重心不稳在，半天才站稳。顿时生气，戴好帽子回头想骂人，却见温钧万年不变的纯洁温柔微笑。“快到冬天了，有白气很正常。估计这两天路面会结冰。”

　　“结冰？”我灵光一闪。“那么，今天晚上吃水果冰沙如何。温钧你要哪种口味的，葡萄？苹果？釉子？”

　　“哪种都不想要。”温钧说，“这种天气，只有笨蛋才会想去吃冰沙。”

　　虽然语气依然是温和轻柔的，可是温钧有时候说话真的很苛刻……

　　“另外，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温钧背好吉他准备出门。“今天估计要练习到很晚。”

　　“是吗，那么，努力加油啊！我兴奋地直朝他挥手。

　　温钧走出几步回头来看我，怔忪几秒，扯下我的帽子揉乱我的发。“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对他微笑：“做小孩子很好啊，无忧无虑。因为和你在一起，所以才能够像小孩子。”

　　温钧也对我笑：“我感到很荣幸。”

　　道别，各自出门。早上的空气清新冰凉，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有小鸟歌唱。总觉得是在对我说，不管情况多么糟糕，希望永远存在。

　　只要我不放弃。

　　今天的工作，也一如既往的认真。

　　“苏小姐，请把这个复印两份给我。”

　　“是！”

　　“苏小姐，请按这个号码帮我传真。”

　　“是！”

　　“苏小姐，把这些资料送到会议室，大家等着用。”

　　“这么多……是！”

　　尽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小姐……”

　　“是！”

　　保持永远的活力十足，笑容灿烂地面对。

　　“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

　　同事推了推他千度的眼镜，公式化的口气说：“有人找你。据说是你的爸爸。”

　　同事身后，熟悉而又陌生的，温和的面容。

　　爸爸。

　　“小音……”爸爸看着我，迟疑犹豫地唤我的名字。

　　我望着他，露出活力十足的灿烂笑容。“好久不见。”

　　上次那样不欢而散以后，真的好久没有相见了。爸爸大概还对上次我的不礼貌耿耿于怀，一路上都板着脸不说话。

　　又是咖啡厅。爸爸坐在我对面，低着头，搅动咖啡，热咖啡变成凉咖啡，他没有喝动一口。

　　把自己的牛奶推过去，再把他手中的咖啡抢过来。

　　爸爸疑惑看我。

　　我微笑，“少喝点咖啡对身体比较好。”

　　爸爸愣了一愣，释然笑道。“你看起来很有精神，”

　　“我每天都有坚持做体操……”这么大声回答。

　　爸爸闻言笑了起来。我也淡淡微笑。这样就好，轻松幽默总比互相幽怨要好得多。

　　因为有了轻松的开场，说话也容易多了。

　　爸爸说：“明天回家一趟吧，大家都很想你。”

　　我微笑点点头，“好啊。”

　　爸爸开始碎碎念大家的近况。

　　“我和你母亲又在一起了，现在住在一起。爸爸搅完咖啡现在开始搅牛奶。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让你知道，翎和林铃那孩子，虽然拖了这么久，还是决定结婚了。我和你母亲一直很在意过去你和翎之间的事情，可是说到底你毕竟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回家。”

　　“不行。”轻松调笑式的一口拒绝。

　　“为什么？”爸爸急急地。还在恨我们拆散你和翎？你难道不能明白做父母的一片苦心？我们是为你好，我们不想你将来后悔啊。不管怎么说，你们毕竟是亲姐弟，你们之间的感情真是荒谬！”

　　“不关那个的事。”我轻呷咖啡。凉咖啡比较苦，果然难喝。黯然了一秒，依然是活力十足的笑。“其实，是借我地方住的朋友，他因为自己的一些私事，最近非常忙碌。我欠了他许多人情，希望能在他家里照顾他。”

　　爸爸一敲桌子，“照顾什么的，花钱请个保姆不就好了吗？”

　　爸爸还是老样子，从未真正理解过我，从未真正的明白。

　　“我笑笑。要不然，每个礼拜我都去你那里一次。一家人总是避不见面，怎么想也觉得奇怪。啊，我上班时间到了，在外面逗留太久会扣薪水的。对不起，今天就先到这里，下次我们再找机会聊好不好？”

　　招手呼唤侍者结帐，忽然爸爸推开椅子重重站了起来。

　　“你一个单身女子，不结婚却跑去和男人同居像什么话！就算你们是清白什么都没做，也要考虑一下周围的流言！你喜欢那个男人，可以。正正经经交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弄的这么暧昧？不找个人交往结婚，整天不知道在乱搞些什么东西。算我求你，拜托你举止端正一点，不要老让我和妈妈操心。傅臣有什么不好，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你要是有林铃一半乖巧听话，我和你妈妈就算死也能笑着瞑目了！”

　　林玲……林玲更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彼此有着深厚的期盼与家人的关爱，比起什么都不是的我，林玲做他的女儿会更好吧。

　　打开咖啡厅的门，深秋的冷风迎面而来。背对着爸爸，不去面对他的愤怒失望。

　　“明天我回回家去一趟的。那么明天再见了。”

　　用力跑出咖啡厅。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荡。荒凉，而又温暖。对了，这个时候，应该笑。

　　用力挤出笑容，伴随着落下的，是泪水。

　　对不起，依然，对不起。还是哭泣了，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情。明明说好，会永远笑下去的。可是我还是这么软弱，别扭到让人讨厌。

　　你要是在我身边，一定会说，音姐姐，不可以放弃哦。

　　我没有放弃，我不会放弃。可是依然，我不够坚强。

　　人家说，真正坚强的人，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痛苦。我一点也不坚强，痛的时候想要大声喊痛，难过的时候大声哭泣，伤心的时候想要人安慰。因为被人关怀过，得到过温暖，所以一点点伤口也拿出来给人看。即使是一点点伤口，也想听到人说，啊，我好担心你。

　　可是，可是。

　　因为疼痛的次数太多，最终大家都厌烦。即使受了很重的伤，也只会说，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要喊疼疼疼的。

　　真让人厌烦啊。真正的痛苦，是不会说出来的吧。所以你不是真正的痛苦。不要因为一点点事情再喊疼。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泪水什么的才会变得这么不值钱。

　　不明白……不明白啊。

　　因为喊痛，因为哭出来了。因为，乞求人的关爱。所以我的疼痛都变成了虚假。

　　真的不明白。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