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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
　　“陛下……”小凌子欲言又止。
　　“叫所有人来灭火。”眉宇间闪过酷厉，我劈手夺过一人的水桶，兜头淋下，冲入殿内……
　　殿内浓烟弥漫，燃烧的木头和残垣东歪西倒……敏捷地躲过几根掉落的横梁，我心里凛然，知道这殿再撑不了多久……
　　还好要找的人很快找到……
　　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千檀被她抱躺在膝上，生死不明……火舌已经烧着两人的衣角……
　　我冷静地走过去，看到千檀腹上插着的匕首，心里一震……
　　迅速撕下衣袖，按在伤口上，扑灭他身上的火，我抱起他……
　　那女人手紧紧地捉住千檀……
　　“放手！”我想也不想喝道。
　　她大大一抖，被烟熏黑的脸茫然地看着我：“皇……”
　　“放手！”
　　她终于松手。
　　我头也不回顺着原路冲出去……
　　“咯咯……他看到我，他终于看到我了……咯咯……咯咯……”
　　背后，隐约传来解脱一般的笑声……
　　
　　
　
　　　　　　　　　　　　　　　　　　第七十四章
　　
　　千檀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徘徊，茫然、疲惫……身体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没有目的、没有亮光……很累、很困……
　　他停了下来，揉揉快要合上的眼皮……
　　他为什么要这么累呢？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是很好吗？
　　只是睡一会儿……让他睡一会儿……真的很累、很累……
　　“小家伙，撑下去……”尊贵淡然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里，他竟听出一丝平时没有的着急与紧张……
　　骗人的吧……那个人，怎么会对他发出这样的声音……那个第一次抱住自己，又马上冷淡放开的人……
　　对所有兄弟都好，就是对他不好的人……
　　千檀觉得很生气，勉强张开眼睛瞪过去……
　　却只看到一个高大优雅的背影，抱着他最疼爱的弟弟千翌，一步一步远去……
　　他心里升起惊惶……
　　不要！不要丢下他！
　　他用力迈开步子，伸着手，想要捉住远去的人……
　　但是，双腿像被什么束缚住，他一动，整个人扑跌在地上……
　　不……他是翎凰的太子，未来的帝……他要冷静……
　　千檀吃力地挪动双腿……却绝望地发现腿上的束缚越来越紧，甚至，把他往相反的一边拖……
　　不……
　　“父、父皇……不要……”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千檀呆呆地看着父皇略显疲累但带着满意赞许的脸，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看着我干什么？”父皇挑起眉，微抬手似乎想唤人。
　　不知哪来的力气，千檀猛地捉住父皇的手，双眼湿润：“父皇，不要离开我……”
　　……
　　抱着千檀出来，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小凌子的威势不足以震慑所有人，尤其在他自己也是心绪不宁，强行克制着入殿冲动的时候。
　　留在宫里的小家伙们都赶过来了，个个脸色苍白。看到我出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小凌子飞身欺近，比他们要快一步，寒着脸扑灭我身上的火苗。
　　“我没事，叫御医！”感觉到怀里的千檀体温开始下降，我微震，沉着喝道。
　　不待他们回应，我抱住千檀走入东宫寝殿。
　　刚把他放到软榻上，小凌子捉住三名御医掠进来，然后是一脸凝重的千雅，千翌大大的眼睛泪水在打转，双胞胎拧着眉。他们待在外间，没有进来。
　　三名御医一落地，一边咳着缓过劲来，一边也顾不上行礼，飞快冲到软榻上。
　　之后是忙碌的清理伤口、拔出匕首……一盘一盘的血水端了出来，续命的参汤递了上来……
　　千檀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呼吸在治疗过程中竟若有若无……
　　“陛下……”喂参汤的御医满头大汗，求救地看着我。
　　我看了眼千檀紧闭的唇，不发一言接过参汤，含了一口，俯下身……
　　……
　　“陛下，太子殿下腹部的伤势很重，又耽误了就医时辰……”御医之一颤颤巍巍地上前禀报。
　　外间传了大大的抽气声，然后是强忍的呜咽……
　　“如何？”我沉静地一挑眉。
　　御医却脚一软，跌跪在地上：“若、若殿下能挨过今晚……”
　　“朕相信朕的太子。”一拂袖，我坐在软榻边上，“在太子醒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
　　…………
　　我揉揉额角，看着千檀如纸般苍白的脸——一张即使经历了年龄的增长、气质的改变，依然有七分肖似我的脸，一股不悦的感觉渐渐占据心头。
　　第一次意识到……
　　他会死……
　　我的儿子会死……
　　死在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上，死在狂妄如我的束手无策上……
　　我静静看着他，在他开始因为疼痛而痉挛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小家伙，撑下去……”
　　如果这样就撑不下去，不配做我的儿子……
　　……
　　一夜无眠。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整晚，没有错过他的呓语和转醒……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没想到，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竟是捉住我的手，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需要御医。”我定定看着他。
　　他的回应是吃力地摇摇头，额角因为疼痛渗出汗水，一双带着雾气的眼一眨不眨看着我。
　　“父……皇……你……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声音微冷。
　　他艰难地点头。
　　“你要的……”我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到我的不以为然，“你真的清楚吗？”
　　“父……皇……我……不……要……只……是……父……子……不……要……只……是……君……臣……”
　　早就回不去了……早在五年前那一夜，他和父皇之间就回不去单纯的父子关系……
　　一个父亲不会对儿子产生欲望，一个儿子也不会对父亲念念不忘……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但那一次父皇的遇险击溃他的伪装，这一次……那种终于要被遗弃的恐惧让他在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他不想再坚持任何莫须有的原则……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别人不择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而他像一个懦夫一样只懂得逃避……
　　父皇，对他们，明明是这么特别……他是瞎了眼睛才看不见……他明明可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能得到这一份特别……却一而再地自以为是地走开……
　　不可以……怎么甘心，在死之前，没有得到过……
　　“千檀，你是太子……”
　　“那……么……我不做太子！”他抖着惨白的唇，微弱而坚决道。
　　“你这副模样，用什么说服我？”我冷静道，“我只会当你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你、你明知……我……不……是……”
　　“闭嘴。”我拉下他的手，在他要反驳前，以额抵额，“好起来……好起来，你说什么，我听……”
　　
　　

　　　　　　　　　　　　　　　　　　第七十五章
　　
　　御书房弥漫着一股沉重诡异的气氛。
　　我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摊在案上的文书。
　　千雅坐在我的右边，清冷的脸上，表情有些呆滞。
　　千檀坐在我的左边，尚未痊愈的他仍有些虚弱，却是难得的怒形于色，抿着唇不发一语。
　　在我的正对面，千翌乖巧地坐着，偶尔挠挠头，鹿儿般的大眼眨巴眨巴看着我，脸上不时闪过一抹疑惑茫然。
　　千夔千翌坐在他的身边，用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眼光，打量着他，仿佛他身上突然开了一朵花。千夔更是几次控制不住手指，跃跃欲试想扒开他的衣服，在我淡淡的瞪视下，不情不愿地微嘟起嘴。
　　东若靖芸公主行刺本朝太子的事，在有意的操控下，闹得人尽皆知。靖芸公主的形象被打上各种阴谋的烙印，散播到翎凰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她以死谢罪，但依然难以平息臣民的怒气。毕竟相比于我这个素有荒淫之名的陛下，太子的温和贤明更深得民心。他与楚亲王千殷，一文一武，这些年里先镇压意图谋反的安家，后又推翻孔氏奸相，“合作无间”地撑起整个翎凰，令翎凰渐渐再现敬瑞帝在外时的政通人和。百姓对他们自然十分爱戴。太子这些年来坚守承诺，对东若的公主从一而终，本就搏得臣民的好感。而东若公主一直无所出（民间很不能接受这一点），表面上一派贤惠，实质上却热衷于争权夺利，暗中勾结大臣，图谋不轨，不少睿智的大臣们都有所察觉。因此陛下下令太子与这位公主仳离，少数反对的声浪也不过做做样子。在他们心目中，仳离才是正确的选择。太子所出的儿子，极大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他们怎能允许储君血统有所混淆！只是想不到东若公主竟然无情至此，丝毫不顾念两国情面，意图谋害太子！简直罪不可恕！
　　臣民一致对外，无法谅解东若公主以及她所代表的东若。因此，断交的国书顺利递出！
　　大陆哗然！
　　最近被东若来势汹汹的侵略压得喘不过气的南应率先发难，严厉指责东若不仁不义。
　　北罗反应却出人意料，竟为它视之为最强大对手的东若说了些诸如“翎凰毁婚无理”等隐约维护东若的话。
　　北罗一表态，与它结下深仇的西繁马上跳出来与它唱反调，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通国书，指责东若公主不守妇道的行径，更指责北罗的为虎作伥，纵容凶徒。
　　翎凰、西繁、南应联合起来与态度还暧昧不明的北罗、保持沉默态度的东若对立起来进行一场唇枪舌战，舆论的风向渐渐倾向翎凰这边。
　　但东若突然抛出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形势马上转变过来。
　　一个关乎大陆统一还是分裂大势的秘密，声称是靖芸公主不顾生死从翎凰查探出来的。因此，靖芸公主被追封宁国靖芸大公主。
　　随着这个秘密公布的还有前凤凰国的传国密书，年代久远的皮卷、艰涩难懂的文字，竟无一人敢说出“伪造”两字。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陆的气氛再一次诡异起来。
　　这个秘密就在千翌身上，或者说，也在凤羽荫身上。
　　他们背上的凤凰胎记，竟是凤凰大陆代代相传的“凤印”——一凤凰者，必凤印之子！
　　这就是传国密书上最重要的一句话。而数百年前统一大陆的凤凰国皇帝凤羽，就是凤印之子！凤羽就是由一位有着“凤印”的男子与另一个男子所出的孩子！翎凰掌握着这个秘密，数百年来控制过数名带着“凤印”的男子，而且没有间断过强逼拥有“凤印”的男子与翎凰皇室的结合，以期生出凤印之子，统一大陆。但均未果。因为“凤印”男子所出，如果不是同样拥有“凤印”的孩子，便难逃早夭的命运。可见大陆统一的时机未到，凤印之子并未降临。
　　但如今，大陆统一之势渐渐呈现，各国蠢蠢欲动。不久将来，各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战，之后，迎来的很可能就是太平天下！这时，凤印之子的存在，简直是一根导火线！
　　而凤羽荫竟还指名道姓说出“凤羽千翌是这一代的‘凤印’拥有者”，并递上求婚书！求娶翎凰安郡王四皇子殿下凤羽千翌！
　　怪不得那一夜，凤羽荫始终守着这个秘密……
　　我微微苦笑。
　　会怀孕的男人……这显然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也终于解除我对那一夜他竟如此顺从的疑问……
　　为我怀孕……他不会是把“我喜欢子嗣”这一句听进去吧？
　　我竟被摆了一道了……那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那一夜，他对千翌这么感兴趣，原来是这个原因……只可惜我猜错了他感兴趣的方向……
　　毕竟，任我再明谋善断，也想不出这个时空，会有男人能怀孕……
　　但不可否认，这样一个耸动的消息，让千翌成了众矢之首。
　　东若的求婚书之后，紧接着是西繁、南应对千翌的“邀请”，北罗甚至以一个异性王位来拉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一起，连翎凰内部，都发出异样的声音。
　　此时，在我案牍上的，就是大多数大臣的意向。
　　看来近年来翎凰羽翼渐丰，军力日盛，臣民们对四国强抢豪夺的怨气也渐渐表露出来，显示出争霸的野心……
　　在这一件事上，他们竟集体忽略千翌的身份，恳求后位空悬的我立千翌为后……
　　“你们怎么看？”我环视神色各异的小家伙们。
　　事实上，目前形势已经不容选择。无论千翌是去是留，怀着“凤印”这一秘密的翎凰已经不可能避免战火的波及，甚至成为战争的导火线。
　　那么，千翌是去是留？
　　“父皇……”千雅看着我，眼里是肯定的神色，但唇蠕动了一下，无法说出下面的话。求我立千翌为后，无论以什么身份，他都说不出这种话。
　　千檀跪倒在地上：“请父皇善待四弟！”
　　千翌连忙走到哥哥身边，一同跪下，鹿儿眼疑惑地看看我。
　　“哥哥，父皇对翌儿好好的……”
　　“笨！父皇要娶你做皇后……”千夔酸溜溜道，跑了几步扑入我怀里，“父皇，娶了千翌，也不能冷落我哦……”
　　“还有我。”千铮面无表情看着千翌，视线慢慢移向他的肚子，“生出来玩。”
　　“啊？”千翌张大小嘴，傻愣傻愣的。
　　“翌儿，愿意嫁给父皇为后吗？”我只手支颊，看着千翌绝美的脸，淡淡问。
　　
　　

　　　　　　　　　　　　　　　　　　第七十六章
　　翎凰陛下宣布册立“凤印”为后，此消息一出，大陆瞬间像炸了锅，众说纷纭……
　　这样的宣言无疑把明目张胆索要翎凰四皇子的四国各打了一巴掌，一时间，边关压力大增，剑拔弩张……
　　在如此紧张敏感的时期，代替前安大将军镇守北面边境，抵挡北罗压力的楚亲王千殷，竟避过众多耳目，低调地回到帝都。
　　相比于以往的冷厉中带着恭谨的臣子风范，楚亲王这一次的动静却显得任性而神秘。
　　他把自己锁在失去女主人的王府里，闭门谢客。但属于他势力范围内的官员，却一致动了起来，或明或暗地与太子的势力划清界限，发起攻讦……
　　的确，作为一直致力于储君之位的楚亲王殿下，他有这样做的理由。在名分上，太子本就占了大义名分，而且脾性能力素来得到认可。这一点上，领袖军方的楚亲王，在偏重文官的大环境下，自然讨不了好，不免显得弱势了一点。不过，他在领军作战上的天赋，让军事实力上积弱的翎凰大为惊喜。这些年来，正因为有了楚亲王，臣民们才渐渐有了底气，敢在大陆争霸中插上一脚。因此，楚亲王在翎凰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但是，本来势均力敌的状态，却被一个婚讯打破了。
　　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太子的胞弟，而且据说这个胞弟与哥哥的感情非常非常之好。
　　那么，这桩婚事一旦成功，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何况，边关压力大增，翎凰有了楚亲王，是铁板一块，没了楚亲王，则变成了肥肉一块。如果楚亲王不趁机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恐怕他也不叫楚亲王了！
　　只是，利用国难争权夺利，多少为楚亲王的名声蒙上一层阴影……
　　
　　此时，名声蒙上阴影的楚亲王殿下千殷，一身利落的装束，站在偌大的演武场，一手持刀，气沉丹田，以一种与他阴柔的外表不符的霸道凌厉气势，迅捷地挥动起来。
　　他的刀法由前安大将军亲传，多年不屈不饶的刻苦练习，以及举一反三的天赋，让他的刀法火候十足，大开大阖，充满一往无前的狂霸之气。
　　半个时辰后，他挺立收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连日来有些紧锁的眉头总松开了。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练刀时，他才能真正做到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出来吧。”将手上的刀随意一抛，刀准确无比地插入远处的刀架上。
　　躲在一旁偷看的鹤汜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只是很孝顺、很贴心地递上一块质料上乘的汗巾。
　　千殷看着他的脸，原本看着心堵的感觉突然消失了。鹤汜虽然年幼，但与父皇的容貌实在太肖似，千殷平时看着，偶尔也会透过他想起父皇，但是，他一直没有把父皇和鹤汜混为一谈。
　　不过，他突然发现，透过鹤汜，他可以联想到很多父皇绝不会有的表情，比如，讨好，比如，眼里赤　裸裸的仰慕崇敬……
　　这让他感到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微失落。正因为父皇不会有这些表情，所以，父皇是父皇，是他只能抬头仰望的人……
　　这个他只能抬头仰望的人，将要成为另一个人的丈夫……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悄悄握拳，千殷气闷地发现，自己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难受。
　　“父王……您好厉害……”鹤汜拉住千殷的衣袖，拍马屁道。
　　安家倒下，楚亲王府也进行了内部清洗。安家孔家所属的男人女人，包括他的妃子，那两个根本不是他的种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