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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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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纲真不知道狄阿鸟怎么这么古怪。
让他带三千人走,他只带一千,兴许给他的底线不是三千,他可能连一千都不会带。朝廷既然派他就藩,初期,粮食自然源源不断,如果一时不太顺利,他自然就会先在备州栖身,结果他却要了两个镇子,要自己耕种,简直是给朝廷借口,让朝廷减少供给的。现在,竟还主动约誓,这个誓言,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是自己这个君主,可以随时找个小错,讨伐他。
至于天下臣民,只能帮助他,不能掣肘他,更是废话,自己把他丢出去,让他自己经营,就是因为自己既省军费,省了人马,更不用再理会他,当然不会掣肘他,难道还有谁,自己拔自家的篱笆么?!
秦纲同意了,一挥袖,要他告退。
第二卷 大漠孤烟 六十四节
狄阿鸟出宫时,长月经过一阵肃穆和不敢相信,已经欢腾了起来。两天后,反贼刘勋的首级也竟有骑兵给送到京城,面呈皇帝,冬至,南方君臣受牵进京,冬至后,皇帝封狄阿鸟为东夏王,相约誓言。所以,这种欢庆一直延续到他和秦禾的大婚,并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狄阿鸟出发。
长月城疯狂了,特别是南方雪莱国君臣数百,被押送至京,一路上,靖康朝廷都能对俘虏以礼相待,然而眼看着要进长月了,李卫跑去插了一脚,为了媚上,建议说:“要给他们的皇帝、皇后套上枷锁,用绳子一口气拴到底,这样一来,军民就会明白,他们是臣服了,是臣服在我们皇帝的脚下。”这一点,南方军系的随员们也都是本来就赞成的,不这样怎么炫耀帝国的武功呢?!
于是,献俘那天,数百鼓乐长筒竖到城楼上,或齐吹,或接二连三地吹,两路兵马列道,俘臣一律白衣,套枷带锁,绳长数丈,在将士们的押送下靡行跋涉,容颜悲戚,上到高贵之天子,下到皇宫内臣,均不知前途命运,面如死灰,低头胆战,其中不乏美若天仙的后宫娘娘梨花带雨,胡须飘飘的老臣垂泪低叹,两眼不屈的武官恨恨不平,而皇储还在妇人怀中吃奶,害怕地往人怀里钻。
他们从司马门入,到午门献俘,再到祭天神坛告祭上苍,沿途白纸钱如雨纷飞,白旄节满天飞卷,朔朔铁甲,军车骏马并辔,敌国宗庙玉牒,传国玉玺放先,牛角浑壮压山河,征服了所有黎民百姓的心。
外国国君趴在地上,几乎瘫倒不起,而皇帝雍容华贵,只轻描淡写地一挥袖,更使其身影无限之高大。
当时,百姓以激荡之心保持肃静,只站着听唱仪之声,渺渺浩浩,然而过后,他们简直欢庆到恨不得把城墙铺脚下当舞台的地步,就连别乞这样的蕃人也好像一条狗找了个好主人,一个劲儿激动。
新婚蜜月的秦禾也不免骄傲。
以前,她还真没有找到做公主的感觉,可是出家,公爵主婚,友宾来仪,鲜花铺道,万众争睹,彻底唤醒了她。
等冬至这天献俘,她简直飘上了天。以前,她还害怕狄阿鸟蔑视她,欺负她的,可是到了这一天,她彻底找到自己的底气了,洞房时就赶快皱皱眼珠,壮胆警告:“博格阿巴特,你要是欺负我,我告诉我父皇。”洞房被蹂躏了一回,她哭哭作态,瘪了几天,可等冬至这一大典再到来,立刻又抬了头,故作蔑视地说:“别只以为是,委曲了我,将来……”她省略了,“哼”一声,如果嗒嗒儿虎在旁边,她就故意捏嗒嗒儿虎的脸蛋,威胁相十足。嗒嗒儿虎似乎不知道她是故作凶恶,威胁另外自己的阿爸,遇到了,只能茫然抬眼,按以前的称呼唤:“阿姨。”
别说,她借了势头,就是不借,也是色厉内荏。
狄阿鸟知道她内心深处很怕自己。
这是当然的。
自从武县起,她就怕了自己,别看她故意用天真地手法,千方百计惹毛自己,一有机会,就蔑视自己,找个讨伐的借口,其实,内心之中,却是怕着自己。
所以,她再嚣张十倍,在自己眼里也不过是恃娇撒气的小孩子,狄阿鸟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且,他有一种对不住秦禾的感觉,以前他时刻对秦禾保持蔑视,只是针对那种出身太高、撒娇任性、本人确是一张白纸的女孩子的一种偏见和不敢沾染。
可这两者都不是出于敌意,即便他自己有欺负之心,也只是像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的欺负法,按照他的理解,秦禾是被牺牲了的,被她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牺牲了的。她父亲,一心把她推出来了,而她丈夫却大加排斥,一直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模样,无疑会使秦禾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感到自己被抛弃了,每人要了。
这无疑会给她带来很大的伤害。
她虽然一直在自己家里出入,家里人人让着她,让她有种亲近,可是她却未必相信出了京城,众人还这么对待她,所以,要走了,要走了,她肯定是要拿出点底气,提前警告大家一番,特别是警告自己,她最觉得深不可测的,也许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无论她在自己面前示好也好,亲近也好,故作表现也好,故意蔑视也好,装可爱也好,好像自己,根本就没如她的意过。
狄阿鸟觉得她就像一只惊不得吓的兔子,洞房一夜,更吓破了她的贼胆,好好的房事,她当成是自己特意欺负她,好像别人第一次都不疼,就自己使坏,让她疼得乱叫一样。按说,两人已经成亲了,自己这个时候,可以给她一点温存,让她不要再这样拙劣地表演,达到威胁嗒嗒儿虎给自己看的地步,可是眼看要走了,狄阿鸟实在是忙于奔走,牛六斤带人来京,自己要从中挑选干员。
但是自己的一千人,不会完全从自己人里面挑选的,自己只精中求精,挑出五百人就不错了,另外,还要从社会上招募一百读书人,二、三百工匠。
同时,还要大量撇弃皇帝给自己的随从,或者还给朝廷,或者遣散。皇帝给了整整千人,丝毫不吝啬读书人和工匠,无疑想靠他们控制自己,自己?!倒也不怕,但是,必须精简,自己回草原,必须得到最大的精简,也只有这样,自己才不至于太过于依赖朝廷的粮草和物资,必需自力更生,也只有尽可能解决自己的补给,自己才断奶,才不至于给别人指挥,被别人卡上脖子,受别人的控制,更不能欠太多实际的恩惠,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干别人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些人,即便是皇帝派给自己的人又怎么样?!
到了草原,他们靠的人是自己,生杀予夺大权在自己手里,大漠里拉来拉去,几年,几十年,那也是能与自己同心同德的,自己当然不怕,自己只要能用足够的人抵冲,平衡,就完全不怕。
皇帝已经答应自己,要和自己约誓,自己可说是光明正大得很,这个东夏王,在百姓眼里和外藩不同,这是国藩,看起来没什么,却持有道义,那些读书人,那些读书人读完圣人的书,最担心的就是怕投靠自己,被天下人不齿,有了这点,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投靠自己,自己要建藩国,需要大量的物资,需要和中原无限量地交换,有了这点,所有的商行都敢光明正大地给自己做生意,互市,三分堂更是可以源源不断地给自己输送自己禁品,自己也可以反过来,给三分堂提供战马,皮革,奴隶……看起来,这是自己吃亏,实际上,这是天大的便宜,这种与外藩的誓约,只能约束自己,年年朝贡,不能背叛,而所谓的背叛,就是履行朝廷有难,自己救助,朝廷有敌人,可以让自己去讨伐,或者起兵内扰,而这些,自己都不回去干的,而且自己可以肯定,朝廷会先践踏她的誓约。
秦纲在位,他践踏没有关系,轻来小去,或者一次半次,自己可以忍受,但他若不在了,换作他儿子,再践踏,天下人就会说他破坏他老子的祖制,那时,众人同情的就是自己,认为有错的,会是国君,这种誓约,立刻就反而把他束缚了,所以,自己就不说了,就是自己死后,自己儿子只要不是那种昏聩之人,照样可以勉励维持契约。有了这个契约,自己就能从中原大地吸纳养分,专心向北作战,一心向北作战,若是能打到钻冰豹子的老家,自己的国土,不下于朝廷。
他觉得自己的用意,不会有人明白。
这同样不牵扯到智慧,而是牵扯到眼界。朝廷上,无论秦纲还是他的大臣,他们都是中原人,以他们的眼界,他们不会看穿自己的用意,他们只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起兵攻打朝廷,会不会不再听朝廷的调遣,而没有人去对贫瘠的,流动不定的部落怀有野心。
自己的父亲曾经提到过会盟一说,似乎朝廷也在试图推广,可是没用,的确没用,他们不是用野心去吞没,而是想用这种策略,勉励维持着边疆的部族,让他们听朝廷的,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彻底解决草原的问题。
草原的问题,表面上是天之骄子的好战,有仇必报的混乱,而人民以掠夺为业。
而实际上,是贫瘠,是自然灾害。
人口多了,需要战争减员,受灾了,得活下去,要想彻底解决草原问题,帝国必须敢于牺牲,以官爵收买,以会盟约束,以粮食赈济,以军威震慑,这四者,前两者,没有什么稀奇和为难的,唯有这第三则,第四则,哪里有中原皇帝肯呢?!何况四则并用呢?!历史上,谁也没有并用过,他们都解决不了。
唯独自己,有了中原帝国的物力支持,可以一试。
只有先统一草原,再以富庶补贫瘠,遇到灾荒,赈济草原人,才彻底解决北方问题。
第二卷 大漠孤烟 六十五节
帝国现在实行考试,每三年一次,今年春上刚刚举行一次,许多没落的读书人还在京城,连回家的钱都未必有,只能在京城拿点补贴,挂个兼职,或者给门阀贵族的子弟做个伴读先生,或者给人抄书。
狄阿鸟题了一文,说自己受封,为帝国镇守北疆,需要有为之士,并拿出班超,田文骏这类敢于向北闯荡的人作例子,当真吸引人。
他的要求也不高,这也不是个太平盛世,读书人的心态也不同,不知多少人把笔扔了,背着小包就上了门。
还有的心思尚未坚定,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去应试,一应一个准,犹豫了,这时,狄阿鸟再一送安家费,给朝廷要人,要求地方上把家眷给拨去,人哪还会定不下来。
只是这点,未免不使朝廷警醒,觉得博古阿巴特要读书人,甚至不惜找商人贷钱,志向大了去,连忙回报给秦纲。
秦纲倒是没有一点思路,要说,这么做,确实是心大了,可是你还没回草原呢,还没有站住脚呢,你需要的应该是士兵,而不是教书先生,你怎么就招募那些读点书,也不是很有才的人呢?!
破解不了。
倒是狄阿鸟想到了这点,主动解释说:“一旦去草原,建立藩国,总也得造个册,统计个财物,地疆,牛羊,而这些,比士兵还重要的呢。”
秦纲却想:“要得了这么多么?!”
让狄阿鸟就藩,一些和他父亲有点渊源的,大多不赞同,健布都被惊动了,跑去找秦纲,说:“你让他就藩,是把他当成外人看了,你把他留下,却是一员虎将。”秦纲虽然有自己的想法,认为那地方错综复杂,自己把地方还给夏侯家的人,一来公正,各大势力,没人能说什么,二来,牵扯少,不至于发生战争,烧到朝廷这边,三呢,狄阿鸟本来就被他的亲戚,部众认为是鹰犬,或者是有鹰犬迹象,就藩,无疑能帮狄阿鸟塑造一个形象,让人知道,狄阿鸟听朝廷的,朝廷给他了个藩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人头不保。
可是,他也是在支撑着,乾纲独断,当然自己不会再去给狄阿鸟找点事儿,制造点障碍,看狄阿鸟迷信读书人,也不好动动金口,给点限制的。
紧接着,另外一些事,风传到秦纲那儿了。
牛六斤那儿挑人呢,不少老部下不刷下去了,个个还开后门,让牛六斤给他活动,使得狄阿鸟松口。
看来他们是迷信狄阿鸟,觉得他回去,一定能成功,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秦纲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只当是看奇迹吧,给人说:“北方是个多奇迹的地方,也许狄阿鸟能创造出什么奇迹也不一定。”
前些天,狄阿鸟说自己已经到了年龄,需要取字了,想请皇帝给他起个字,他就略一沉吟,提笔写了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暂作自己的期待,让人送去,说:“以后,就取飞惊为字吧。”
狄阿鸟立刻裱裱他题的字,让人给金装,给熏香,藏好,带好。
为此,秦禾都斜着眼睛看他,觉得他的马屁拍得太恶心了。狄阿鸟却若无其事,发了一个名单,行营立刻归建,梁大壮又咧着嘴,站在他门口笑了,受到谢小婉启发,一天到晚巴结王春兰的师娘,准备临走前,成就好事儿。不过,谢小婉的娘却一看他,就掉胃口,最后受不了他缠,只好说:“好。好。我写封信,让她来,一起走,以后就都看你的表现了,好不好?!”
一时车行马转,粮草调配,倒也只有他还有点闲心。
狄阿鸟害怕阿妹无法控制三分堂大局,自己一走,她就上天,打算把赵过留下,继续管教她,提升她的道德。
狄阿田按说该举四个手反对,不过却没举,两眼一个劲打转。
倒是赵过不肯,争辩说:“能不能做藩王,就看回去能不能站住脚,我再不济,也能跑跑马,圈几颗首级。”
狄阿鸟准了,立刻在行营添了名字,加上“众人之长”四个字。他是赞成这话的,把皇帝给的一些宦官都编了队,以备应战事,又从武县提来高德福,只等一离开,就让他做总管,好好拾掇这些没蛋蛋的。
女人编排好,拨来的驴马编排好,粮食,财物,军械,整顿好,还有一些采购,要求三分堂想法给自己弄上一万五千顶朱玥碧给自己做的那种帽子,然后再剩下的,就是仪仗。大伙都是不肯往仪仗上花钱的,狄阿鸟却觉得这事关自己混得好,混得坏的,更是让那些草原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实力的东西,开口借,给这个借,给那个借,借到了皇帝那儿,借到了长乐王那儿,后来凑了几只斧钺和金瓜,十几杆长戟,看得人直笑话。
不管怎么说,硬家伙有了,软家伙还需要,他又弄了几根豹尾,氂节,又让人绣锦旗,绣烂边云旗,绣上自己的盘羊和青牛,绣上怪兽,绣上实物蛟龙,乌龟,蝮蛇,蝎子,绣上大山,大河,云朵,太阳,绣上梅花,竹子,菊花,星星,绣上狼头,虎头,豹子头,熊头,熊猫头,整整三百。
旗帜本来都该由朝廷帮他完成,可他非要自己完成。
朝廷只是拿去审阅,审得人头大眼大。
大伙一看猫熊旗,梅花旗,竹子旗和星星旗就想笑,最让他们受不了的是图写实,和仪仗上那种显威风凛凛的动物不一样,有的光是个头,五颜六色的,反倒是让织工们费心了。光禄卿的人只是从好心的角度上,要求他换旗,最后交涉了几次,干脆塞给他几百杆,他爱用不用。
软的硬的都有了,接下来就是排练,自己亲自监督,看人排练,一边排练这个,一边还排练摸心礼,祭刀礼,抱礼,拱手礼,单膝下跪礼,匍匐礼。
摸心要飞快,干脆,胳膊要伸展,一手要扶腰间的兵器,还要同时低头,有辫子的,最好把辫子撅到脸前头,如果要告退,不能转身,一直退上十来步,再转身。新招募的读书人就在一旁拼命地记录,这时,朝廷的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多认字的了,因为到了晚上,他身边的读书人都甩着手腕,伸着舌头。
这些,直到出发,他也还没排练好,不过,却是排练的日以继夜。
这天,他正在忙碌,朝廷给他的令尹到了,来人通知。到了就到了,狄阿鸟一挥手,说:“没看到我正在忙吗?!我没空。”令尹则自个来了,狄阿鸟看了一眼,立刻傻了,这人自己认识,这他娘的不是冯山虢吗?!
冯山虢绝对是个人才,只是想让他被自己所用,怕要大费周折。
狄阿鸟连忙收敛满不在乎的样子,高兴地去捧人的手,说:“哎呀,我只怕令尹不认识,给他说话费尽,没想到却是老朋友,老朋友,走,一起喝酒去。”说完,强行勾上冯山虢的脖子,去一旁喝酒了。
黑明亮不走,谢先令却也要随他走,现在是他的长史,连忙跟着去陪客。他就看着冯山虢却要与狄阿鸟保持君臣礼节,一路挣头,狄阿鸟却是非要亲热,结果两个人偏了营门,直奔树林里撞,惨不忍睹。
狄阿鸟喝完酒回来,心情大好,眼看天色尚早,继续排练,自己摊了毯子,鞋脱了卧上,因为好长时间没喝酒,今天故意喝了不少,心里热,把胸口头袒露在寒风里,结果又有人禀报,说有人求见,他一听就火了,大叫一声:“没看到我喝酒了么?!”
梁大壮眼神走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是史文清,大概混得不如意,又想着回来呢。”
狄阿鸟一下蹦了,连忙整衣裳,往脚上套鞋,套了半天,觉得快好了,才让梁大壮去请,然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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