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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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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道:“嗨?!你没什么事?!缠着我们家丫头干什么?!赶快走!”

路勃勃没事找事,说:“缠你们家丫头怎么啦?!不服气?!”

狄阿鸟连忙回头,冲他一摆手,扯过马,嚷道:“我们这就走。”

路勃勃还有些不甘心,狄阿鸟拉了他一把,回头再一次朝宅院看,突然记得自己家里还放着自己、父亲甚至风月先生珍藏着的一些书、编撰的笔记,丢了怪可惜地,连忙再到那少年面前。少年按着马脖子,已经准备上马,见狄阿鸟又过来,给旁边的人说:“这小子,准是看上咱家地丫环了。”

狄阿鸟干脆实话实说:“此宅原是先朝时朝廷赐予我家的,只因家父蒙冤获罪,世事变幻,才改了主人,尚不知,一些杂物还在不在,能不能让在下取走。若是可以,小可改日备一份大礼,前来答谢。”

那公子说:“你这个读书人倒也会做人,那些杂物早丢了,只是还剩一些书皮烂纸,师爷怪可惜的,收着了。”

狄阿鸟听这公子说话,就知道是那种不读书的武世家子弟,想那师爷收着,倒不会那么容易交给自己,然而光是记着自己亲手绘着往返漠北的路线,黑水下游的各块草原,沼泽和一个个野甸子,就觉得是无价之宝,更怕落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地人手里,连忙说:“兄弟倒也是个直爽人,还请引见一下你家师爷,把这些东西还给在下。”

那公子不耐烦地说:“爷看你不错,不过今个有事,改天。改天。”

狄阿鸟觉得这公子还不错,虽然粗鲁,却有着几分虎气,再看看身后几个家人,都是几个年轻后生,提捶绰棒,杀气腾腾,一个还扛着一把刀,怀疑他们急着跟人去干架,能结识上,才方便把一堆书书稿稿的要回来,就说:“公子不会去打架吧?”

这些哥儿弟的“嘘”了一声,回头看一看。

那公子大感兴趣,一边和他往前走,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狄阿鸟心说:“出去打猎,上校场,都不过只提一把大刀,带些棍棒,我怎么能不知道?!”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一探手把那把“青龙偃月刀”提了过来,感觉一下,入手沉重,有三、四十来斤模样,赞道:“想不到公子的刀有这等分量,不错,不错。”

战场上使的重兵器不比卖艺的明晃晃的春秋刀大,以薄铁打个刀身,连杆带刀不过几斤重,上上下下好舞个看头,正是所谓的“真刀真枪”,刀身用镔铁打出来,厚厚实实,而杆子是用桐油浸泡过的硬木,配上可以平衡刀身,回刺的一块尾杆,很容易就达到三、四十斤左右。

有一些天赋异禀地猛将就这还嫌不够,当真能把兵器加到七、八十斤,他们走在马上,以腰背回旋,照样舞个淋漓,真要是上了战场,到人前走马一探,不把人冲成两截,也砸个筋骨粉碎。

这些本事自然要靠不辍的锻炼保持,要是不舞习惯,即便气力足了,不两下也把背膀扭坏。

一些靠祖荫世家的子弟根本舞不动父祖的兵器,走一趟马回来,直累个只剩半口气,其中一些用轻兵器却又怕落了威风的,干脆收藏两套兵器,一套是可以使地轻兵器,一套是用纸糊的,用木削的凑数“重”兵器,外人只见个头大大的,两个亲兵抬着,却不知道只是个家族脸面。

试了试这刀,狄阿鸟对这公子已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趁机说话:“光看这把刀,咱也像是旧相识,你要是不嫌弃,我也好常与你来往。”

那年轻人看他单手荡在背后一抡,翻了刀刃上来,目露惊讶,说:“你倒文皱皱的,我跟你说,我叫刘季方,我爹叫刘二麻子。他是带着我们哥几个,跟万岁爷打来关中地,人家都叫他二将军,看你这身武艺也错不了,我还真缺像你这样地朋友……你呢?!”

狄阿鸟一赶手,和他并排走着,微笑道:“我就默默无闻了。兄弟姓狄,小名阿鸟,至今没取大名。”

那年轻人皱了皱眉,说:“还真是默默无闻,名字也不好听,鸟?!走。老子跟人说好了,今天要给一个兔崽子比武,一起去看一看?!”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看一看自己胯下腰带下垂的地方,好像是对“鸟”字探究。

狄阿鸟地外号很多,什么“九山小狗牙”,“猫头鹰”,“乌鸦鸟”,“狼头狈”,“黑脸乌鸦”,倒从来没有人把名字里的“鸟”字往裤裆下想,见对方把自己的客气话给吃了,也不多提自己的“默默无闻”,看了看天色,说:“我现今儿住在外城,下回再和你一起去?!”

他约了个时间,给刘季方告辞,上马往西走,准备从西门出去。

路勃勃跟上来,就问他一些过去的小事,他一边回答,一边想着那些丢不得的“无价宝”,一时把别的事情冲淡了。

眼看西门就在眼前,他才记得一回去,就找谢先令,梳理自己和秦汾的关系,问问他,自己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向国王提提秦汾的起居。

便是这一刻,他神思一沉,记得今天打伤了几个人,那个倒进排水沟石头上的仆役不知死活,一下有点儿后怕,心说:“姓承的那畜牲要是怕我出来告他的状,保不准要找借口诬告我,我前日私下惩处张毛的事还没有揭过,却又给人以口实。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占这个,先机。”

想来想去,他横下一条心,勒马转脸,给路勃勃说:“走。我们去宫外,看看能不能求见国王?!”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28)

秦纲有意称帝,以帝号来制藩名,以彰名正,这些天来,也确实有很多的呼声,促得上上下下怦然心动,然而秦纲却还存有一些顾虑,第一就是几代君王不称帝的糊涂账;第二,称帝需要举办典礼,需要破财;第三,战争常常进行在春秋两季,倘若正张罗着登基,拓跋巍巍兴兵总是不好!

几代国君都只行帝业而不就帝名,怕天机山一干儒人水涨船高,确实小题大做,但这就隐隐成了一道祖制,制约着当今君王的一举一动,使秦纲显得“德薄”。

按说称帝早就箭在弦上,君臣坐下来议论,说起来也可笑,竟不知以上几代天子不称帝,正统观念这些年来,怎么维持下来的。

前些天相位动荡,朝臣们各自为战,也就算了,现在,秦纲找出来一个代丞相,代丞相主持朝议,一干大臣都觉得当民痞思乱,正统不能不维护,就把称帝提上了日程,他们当着秦纲的面请求,秦纲自然心虚,觉得自己德薄,犹豫推脱,把他们扔下,一个人走了。

然而朝臣们已是群情汹汹,自午朝散过之后,跪在正宫大殿下头。

狄阿鸟求见国王,这些大臣们已经是从午朝散过跪到晚上。

秦纲怕他的臣子们饿到,早早让人上膳。

宫娥、太监把精致小碗一个、一个送到人跟前。

有的人提着勺吃,有的人却看一眼都不看一眼,一阵、一阵地叫喊:“陛下以大业为重呀。”

然而,秦纲是要试探全国上下,等着全国民众看的不是一场帝王自升自官,不是应需而称帝,而是全国上下自然的爱戴。先是坐在合生宫里舒气,叹气,而后就站在一道宫阙上面不显眼的地方望着。

他比谁都急切,生怕拓跋巍巍先一步称帝,滑天下之大稽,而自己为了维护正统,迫不得已之下,非得举全国之兵被动征伐不可,想来想去,最先的设想就是把最后底线放到龙琉妹大公来朝所造的声势。毕竟一个藩臣带来地朝贡来京,是要震惊内外的。

狄阿鸟带着他给的金牌求见。侍卫赶过来报给他。

他想了一想,记得狄阿鸟幼年在高显生活,说:“带他过来。”

狄阿鸟接受搜身,和一个太监一道,走过阙桥,来到他站的地方。秦纲扫了一眼。面带讽刺地说:“你的伤好得真快呀。”

狄阿鸟连忙说:“这是借陛下洪福,我自小起,身上的伤就好得快。”

秦纲没有追究这些,也没问他的来意,只是顺着心思说:“听说你和高显龙氏曾有联姻之约?!”狄阿鸟已经往龙琉妹来朝上考虑,心里“咯噔”一下,说:“臣早没了联姻的资格,而且,而且,已和龙氏不共戴天。恨不得提一军旦夕灭之。”

秦纲发觉他真有点儿咬牙切齿,有点儿疑惑,旋即拍了拍他,轻描淡写地说:“龙氏已臣服孤王,你还是把这个不共戴天的冤仇给解了吧。”

狄阿鸟怀疑是试探。说:“龙氏和我叔父的东拼西凑不同,国业深厚,久有虎狼之志,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住……”

他大肆诬蔑说:“我和龙青云之女地联姻,原本就是一个幌子。”

秦纲“噢”地一叹,说:“你说来听听。”

狄阿鸟便说:“陛下可知道龙青云没有儿子。要和我父亲联姻。这其间的暗示?!”

秦纲点了点头,说:“孤明白。”

狄阿鸟说:“我父亲拒绝不得。不拒绝,我家就被名正言顺吃掉,就是因为看透这一点,才不得不率家眷入关从化……”

他笑了笑,为了证明秦纲是不是试探自己,反问说:“陛下觉得他真把自己地基业传给我?!”

他这话问得很微妙,因为话意在先,秦纲若没有其它心思,只是听他娓娓述说,自然会摇一摇头,附和说“孤不觉得”,“继续往下讲”,若秦纲心里有弯弯,就不会直接同意这个的看法,而会当好人一样转一个弯,说“说不定”、“那可未必”的好话,让他继续论证他的想法。

他说过这儿,立刻奸诈地瞄过秦纲。

秦纲还真小看了他,没有察觉到这种语言上的试探,想也没想就说:“那也未必。据孤所知,龙青云对你宠爱有加,也许真有传国之念。”

狄阿鸟洞悉于胸,一边猜测秦纲的真正想法,一边作色道:“陛下有所不知,塞外自古都是兄终弟及,深入人心,不像咱们雍人那么重视嫡长,龙氏学咱立嫡不假,但若是没有儿子,还是要兄终弟及地。比如现在的龙四叔,其实就是龙青云传话过去,让他继承王位的。那时臣化妆藏匿,偶尔遇到,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纲扫过来,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这么说,他的两个女儿将来也无望?!”

狄阿鸟说:“没错。无望,联姻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他想起这个,“兄终弟及”,立刻想到秦汾,脑海中生出一念。

秦纲说:“那你,准备悔婚?!孤其实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你要是能仰仗住龙氏,孤就准备给你一支兵马,收拾祖业,为孤镇守北藩。以如今看,你竟然和他们貌合神离,孤只好收回这些想法,以免你自吞恶果,以惨淡收场。

狄阿鸟差点当真,几乎后悔,然而在心头飞快一盘旋,却不觉得自己靠上高显,对朝廷有什么好处,暗骂一声“奸诈”,若无其事地说:“我断然不会依靠上龙氏,即便是兑现婚约,也要将之打败,破其城而妻之。”

秦纲怒道:“不可理喻,日后,孤得替你的长辈们好好管教你一番。”

狄阿鸟硬着头皮,说:“我就是实话实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实话实说的,陛下恐怕不知道吧?!你弟弟永乐王……”

他沉重地呼了一声,扭过头去。

秦纲不动声色地问:“他怎么啦?!”

狄阿鸟说:“他好坏也曾是一国之君,你派给他的人,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孩子给他害死,饭里都能生蛆,动不动关起来,不给人见,不给饭吃,已经快要死了。你要是不管一管,我就问问下面那些大臣们,该怎么办?!”

秦纲的脸色有点儿阴沉,沉默得让人流汗,手动了几动,却还是说:“孤不知道。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处置?!你来说。”

狄阿鸟趴到地下,冷冷地说:“杀。若使不杀,岂不让天下人生疑?!”

秦纲勃然大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疑什么?!疑孤?!”

狄阿鸟心早就横了,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臣一定要讲……”秦纲已经被七窍生烟,咯咯一笑,说:“你自称为臣,你是谁的臣?!孤体你心意,让你时常看一看他,宽慰宽慰他,你却反过来,影射孤背地使黑手,孤,孤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孩子,难道让人喂他蛆吃?!”

狄阿鸟干脆爬起来,说:“不让称臣,就不称臣。我就是要问一问大皇帝陛下,我和永乐王,你和永乐王,到底谁更亲一些?!你听到这些,无动于衷,竟说我影射你,你这是做哥哥地吗,你得了天下,就要杀自己的手足?!”

他听到下头还有人唱“称帝”经,大吼道:“一个连幼弟都不容的人,有什么资格称帝?!”

秦纲怒不可遏。

他也算是马上天子,上前蹬了一脚,往左右一看,见两边侍臣站在那儿傻眼,当即一指,咆哮道:“拉下去,腰斩,弃市。”

狄阿鸟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当面和国王干起来。

他只感到自己不吐不快,激动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永乐王旧臣,你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你这样对待先王,还有天理吗?!”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一人架一只胳膊要走,却没有拉动,狄阿鸟还在咆哮,秦纲干脆“噌”地一声,把宝剑抽了出来,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逆臣贼子,我今天要让你血溅三尺。”

狄阿鸟冷笑说:“你杀得完天下人吗?!若天下人要是真不声不响,他们给你的是忠诚呢,还是等着将来有一天,把你圈起来,一样对待?!而今外敌寇边,兄弟失和,你就不怕各路诸侯觉得你名不正言不顺,是强夺弟弟地江山吗?!”

这正是秦纲担心的,否则,秦汾早就该不在人世了。

秦纲目瞪口呆,想满朝文武跟自己说话,凡事隐晦,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一些敏感问题,从无人敢这么不知凶险,虽是难听却很透彻地叫喊,松手丢了剑,让它脆声落地,刹那间,整人儿也像泄了气的皮球。

狄阿鸟见此光景,知道他被自己说中心声,说:“台亲王拒君,下场是众叛亲离,永乐王失德,天下须陛下救之,陛下当承天命,顺人心,与兄弟和睦,共御强敌。请依臣的进言,陛下立刻践帝位,封永乐王为皇太弟,承诺兄终弟及,以兴家国!”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29)

秦纲见狄阿鸟推撞着一吼,凛凛挣脱几条胳膊,自己往下面走去,心中怒火更盛,当即把手举到半空之中,咆哮说:“把他……”

他还想要论处一个死法,记得自己刚刚已说过“腰斩”,反而一下子儿收住了满腔怒气,跳蹋片刻,用尚有余怒的声音说:“暂且——将他收押在百官面前!”继而彻底地平息了怒火,说:“交给群臣论处吧。”

一旁的侍中躬下身子,小声说:“不能付之公议,这事儿牵扯着长乐王,朝臣哪一个也张不开口。”

秦纲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到石栏旁,用双手按一按,往外看去,公公们已经掌上红灯笼,大臣们虽然跪着,却没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指着问:“这些个人里头,有不少人曾让秦台僭越称王的吧?!孤交议秦台罪状,好些人都是反戈一击,孤有些心寒。”他弯过面孔,接近侍中的脸,几乎要贴上,直到把侍中进犯得打寒蝉,这才森森笑道:“由群臣议一番,才能见到他们的真心?!你也下去。”

侍中迟疑道:“长乐王不同于秦台,秦台是罪臣,他可是……这一议,无人敢开口,而一旦放出了以风声,极容易成定局。”

秦纲没有做声,挥了挥手,说:“未必吧?!”

侍中皱了几皱眉,方慢步后退。

秦纲看着他消失,招来一个太监,挥手让其它人下去,方不动生色地说:“地图取过来了吗?!”

太监连忙一别灯笼,从怀中掏出一叠硬纸,双手递过去,小声说:“奴婢是刚刚拿到手里,翻开看一看。”

秦纲指了指他手里的灯。借着灯光翻开,紧迫地翻开几眼,愤怒一抖,喝道:“混账。”

太监讷讷地说:“奴婢也是这么觉得,这地图一旦落入贼手,长月城可就是一目了然。那些个商人也真不是东西,都挤破头去凑热闹,当真愿意付钱。”

秦纲叹了一口气,把其中一张夹到耳边抖抖,说:“一定要让他破财。无势则无人附之。只有一边向其党羽施恩,一边让他一无所有。才能将他的党羽兵不血刃掉,到时扶立傀儡,他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太监说:“十三衙门盯不住。他办这办那,根本不托外人,招来的人各色各样,都是他自家人。要是想让他破财,真不太容易。

秦纲把地图交给太监,说:“既然是经商的需要,朝廷也刊一些嘛,不是说他说服一大批胡人,准备办贸易行,就让地方衙门为难、为难,若是那些人的钱收不回来,就会和他交恶,记住。凡事要以你们的私人名义,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太监说:“陛下。你有所不知,他和京兆尹拉上了关系,和车骑将军家也牵扯不清,禁军上有不少地人都看不透。也在巴结他。他前日受伤,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做,还是宾客熙攘,礼单成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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