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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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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担心地问:“铁流和夏侯武律有关系?”
谢先令说:“应该是夏侯武律豢养的。他们是外人,和中原争利益容易惹人反感。经此一役,铁流就不再出现在中原。夏侯武律也改用中原势力,当地势力……”
飞鸟连忙问:“那你一定恨夏侯武律吧?”
谢先令叹道:“有点恨。但我更恨武林人士的愚蠢。夏侯武律越尝试着容忍他们,他们越觉得了不起,有种欺负了你,你这些蛮子又能怎么样的心理。”他看看飞鸟,说:“我觉得武林中很快就会有第二个铁流。”
飞鸟“呜”地一叫,看他盯住自己,不敢相信地说:“我?”
谢先令笑道:“你觉得呢。你到关中,陇郡人迁徙了多少?你的部众要和武林势力,大户豪强起冲突怎么办?夏侯武律可以靠培植当地势力,咱们却不行呀,这还不是第二个铁流?”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九章 墨钜西发齐家门,帝以碧血书国恨(13)
玉门关北依玉山,南连险要,城墙用士夯成方形,外侧砌有条石,东西甬道皆设瓮城,因被西庆军队攻毁,焚烧,而今黑洞洞,残破破,除了几面明黄织锦蟠龙旗猎猎招展,一切都显得格外丑陋。
陇上军民的撤退接近尾声,已少有大队蜂拥。
京商通常和某些大权在握的官员走得很近,招牌不含糊,眼看进了关中,很少有人敢找茬。商队一行沿着宽阔的官路来到,可以看到两路摆开的救济棚。他们走在通畅的道路上,对摆满窝头的簸箕和盛米麦粥的大锅一点儿也不上心,只是翘头张望,希望能在城楼看到国王的身影,尤其是不能露面的高德福,往返于马车的左窗和右窗,焦虑不安。
施道林和随行的老吏也都没出过大远门,那都是肩膀上背着褡裢,吊着杂七杂八的物什,咧着嘴巴,到处拦官兵请教,三句话没说完就已经忙着问:“有辆囚车它往哪走啦?”他们也特别的心虚,问人时一个人侧站,另一人弯腰抓住同伴怀里的胳膊,遇到别人不耐烦,就点头如葱地告诉说:“我们也是衙门里的人。”
骑马的飞鸟每每瞅见他们那模样,都觉得自己一家跟着阿爸进关中大气。
他们过了关城,来到关后,尚有许多陇上、陇下,浑水河南的百姓有待安置,不少县乡小吏面带急色地奔波来去。
飞鸟也想早早打探到熟人。
他把商队泊到关后不远,立刻就想骑马趟进去,来回问找水磨山的弟兄。
当道上横着一条丈余大石,数十石匠一手持锤,一手持凿,打得火花飞溅,声震人耳。但凡百姓经过,无不神色伤肃,两眼含泪。飞鸟远远就见为首彪悍的大石工缁布扎垛,袒胸露背,每一锤都胳膊青筋暴涨,每一锤都高高举起,重重打下,走过时无意回头,清风荡板石,石末走飞扬。竟见斜立的青石上浮痕道劲,间杂咒语般的古朴花纹。上首最先两大字,道:“国恨。”
常子龙身子随着锤声猛震,最先下马扯住缰绳。飞鸟也连忙下马,站去石工背后,只听得石工随一锤,一锤的打击。顿顿低歌:“胡骑侵我河朔土,令我神州无马匹。胡骑占我陇上郡,使我百万男儿羞着衣。胡骑杀我雍老少,看过血流成河夜难寐。胡骑朝起晚复甚,于我睡榻握刀立……”
碑大致已成,飞鸟推却两名身体发僵的男子,上前念道:“纲之父在世,夙夜辛劳,尝顾问左右,或曰:祀神之牲足否?或曰:社稷安否?或曰:民之食丰否?股脑无所裁思。以求报效,勉呈乾乾之治,时国堪富,民堪乐,军堪卫国。西有胡贼曰庆。冒帝之甥,忽陈兵六十余万,侵凌疆土。”
“吾父思行坐卧,无敢背德,敬天尊地,无敢不诚。然无故加兵。岂何哉?焉累我干民?”
“时吾父已枯肤雪发,垂垂老矣。亦不得不奋老骥之烈,操节穿阵,亲犯矢石。曾何为?贪墨之徒倾吞国帑而坏朝纲?曾何为,昔披靡之军勒不成阵,习以败北?”
“至后、台祸乱,夏侯武律纵兵,民失其土,纷乱揭竿,竟相曰:王失其道。”
“纲体民无以活,亦以罪身承继,与民悔过,寄众与吾同心,以滋国运。然天之大,何人知纲拳拳之心?夫土之广,将可知吾拳拳之心否?夫民之众,咸曰秦氏无德以王天下?若诸事已定,虽纲羞见父祖于九泉,亦当顺天意而亡去,遁匿无人之山;若诸事未定,吾尚可求,纲当率二三子以振扶。临此倾危之时,尔等何不乐效?!”
“河山寸土,乃民之膏腴,草木菁华,先祖血染。北胡拓跋氏趁国难而主陈州,割土千里,俘我朝民数十万,危及河山,今再犯陇郡,西掩有河西,东望京都,南亦可饮江水,舞其狼爪而欲捉我心肺,国耻至此,尚存一男余息孰可忍?”
“邦之杌隉(倾危不安),曰由吾一人,弗敢自赦,志此恨以待雪;然邦求荣怀,赖一人之力将何为哉?若一人可为,纲赴发身以践,倾碧血以滋。”
已毫无忠诚可言的飞鸟都像被烈焰席卷般针刺在背,作生死之思,那数以千计的军民岂不是恨不得当即就要赶汤赴火,肝脑涂地?飞鸟心中已是大叫:天子就是天子!只用这一块石碑就将天下的人心收回瓮中,等这千言青石一竖,什么流民草寇,什么巫墨儒道,皆一败涂地。他不知不觉地想:我也一样,刚一脚踏进关中就已输个精光,今后只要敢冲国王叫个不字,好些个部众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清风搅乱石粉末子,生出渺渺烟火的苍凉。
飞鸟萎靡地注视着叮当响的情景,觉得那些石工不是在刻字,那一锤一锤分明是将自己的父母兄弟儿子、妻子、女儿的身躯交付出去,将世世代代的血泪和仇恨托付于他们的君王,将新天子的江山奠基得稳如铁石。
他看着泪眼朦胧的一片人,像是呆在众叛亲离的那一天,连忙悄无声息地退出来,往四处张望,去追寻新王的影子,突然间却发觉靖康的百姓变得很寡言、很深沉,也只好在心底安慰自己说:“我的铁杆在多邻牧尼草原上,只要人心稍一松懈……”
再往前走,两路竖有许多乡里旗帜。飞鸟看一眼就踮上了脚,他用马鞭轻敲常子龙,着急地督促说:“快找咱家的青牛旗。”后面跟着弟兄已经急红了眼睛,更是争先恐后地往前蹿。
他们还没来得及在草棚打转完,百姓们就已经从少到多,把飞鸟和常子龙堵了个水泄不通,内围的百姓争先恐后地说:“这不是博司长官吗?”外围的百姓则背对着一群人往外喊:“博司长官脱险啦。”
曾阳、唐县和水磨山的百姓虽然撤得早,路途却最远,尚有许多掉队的,没来得及没安顿的,当即丢掉手头上的闲活,自四面八方往跟前赶。
他们有的只图到跟前蹿窜身,笑两句;有的眼前有难处,没法解决,来把鸡毛蒜皮的事嚷给飞鸟听,说:“我们某庄的乡亲都去哪?半路解个手就找不到啦。”说:“俺娘病啦,找不着郎中。”说:“俺亭长啥都不管啦,大人替俺嚷嚷他。”
欢呼让失落的飞鸟得到鼓舞,却也让他害怕。
他所有的激动都潮汛般退尽,只在心里叫苦说:我就不该急着找自己人,能不声不响就不声不响,这吵吵声闹得。岂不是人都知道博格阿巴特还活着?他身边只有一个常子龙左拦右挡,顾不住。看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干脆在这些惊喜交加的眼神里徜徉,坦坦然然,听天由命,因而拉马伸鞭,趟开一条道路过去,不断压去百姓的沸腾。大吼:“我博格阿巴特活着出来啦。”嚷着嚷着,更多的百姓往上跟风,打好几里外往飞鸟立足的地方奔。
维持秩序的官丁以为出了大事,问也不问,急操枣木棍分头截人。可每当他们那几条枣木棍横起来把道路拦严实,面前就是拥挤一团的好几十,尚不时能看到跳起来挥舞手臂的人,嘴里大声叫道:“俺是水磨山的呀。”
他们越是克尽职责,越要使点劲,越是心惊肉跳。越是声色俱厉,其中甚至有闯到飞鸟跟前压着棍头吆喝的,大叫说:“不就是个土司吗?大官老爷们来也不见你们这么撒欢,都赶快跟老子回去!”飞鸟无奈苦笑,怏怏暗道:“大官巡视都是兵丁开道。不肃静按惊扰打棍子,哪能让他们跟到我面前这样随便?”
他看着漫涨的洪水,心说:自己可是连主动认罪地准备都还没做,这百十斤今儿非搁在这儿听凭朝廷发落。正胡思乱想,未雨绸缪,有个水磨山头目硬生生越过那些枣木棍。挤到前头用屁股在背后顶着大伙。拱着飞鸟胳膊边送着往前赶,急不可耐地督促:“主公快去官棚上打招呼。晚了官没啦。”
飞鸟心里痛骂。想:还怂恿我去要官,干脆把我的脑袋拿走,送朝廷得了!
水磨山的人越来越多,黄脸贾道士也不知从哪冒出来,来到飞鸟面前就汇报:“朝廷见不到主公的人影,正要裁了咱水磨山司?牛爷他们都急得红眼,让我们抱着团跟他们对着干,说什么也要把咱水磨山司给守住。”飞鸟也顾不得人多,连声问他:“都谁没撤出来?”
贾道士掰着手指头,可劲儿说:“姓白的那老头……”
飞鸟爆豆子一样说得飞快,说:“除了白先生,龚山通,还有谁没撤出来?”
贾道士大叫说:“祁尉。”他补充一大串战死的人名,干脆掏出一册本本,准备长时间汇报。飞鸟对准他的脑壳就是轻轻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你快去找牛六斤他们,让他们带兵把我弄走。”这边咬了牙,扭过脸再见着热情洋溢、点头哈腰的百姓,却不得不跟着笑。
贾道士进来不难出去难,在人墙上撞几头折回飞鸟身边,哭丧着脸问:“这群兔崽子今儿是想怎么着?”
常子龙背贴飞鸟,提醒人别招惹上马蹄,得到机会连忙问:“我都被弄糊涂啦。”
飞鸟知道他还糊涂在自己的校尉身份上,苦笑说:“你就不会先把糊涂揣着,先应付过去?”突然,前面动静大作,飞鸟眼眼一亮,看到了图里图利和张铁头领人过来,连忙伸出手招呼这些救星。图里和张铁头进来,顾不得多说话,只求先弄他走在说。弄飞鸟走容易,弄两匹马走而又不踢人却难,飞鸟被他们圈着冲人流,连脸前的一亩三分地也都弄没不见,想这样不是办法,只好大叫:“停。停。咱不走啦。我就不相信他们热闹完一阵,不回去吃干粮。”
大伙看他不再急着走,放心不少,前头有几个闲汉嚷:“司长官是怎么杀出重围的?”飞鸟狼狈逃蹿,哪有什么可讲,听人声稍稍平静,说:“人打个精光,还有什么好讲的?”他愁到底了,气恼地说:“我还不知道朝廷怎么治罪呢?”
声音消停片刻,百姓们说:“凭什么治罪?!没有司长官给我们挡住贼兵,谁都逃不出来。”
飞鸟不知道怎么打发他们好,只是感到一阵口渴,当即讨了些水喝,喝水时用手抵着头,长吁短叹。
外头猝然响起一声锣,旋即当当一阵敲,像是上了脾气的人在外头气急败坏,紧接着有个耳熟的声音隐约可闻:“……晚些时候,我让司长官挨棚去看你们……”很快,好几个人都这么喊,硬是自人群中要开一条道路。
飞鸟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心里有点毛,因知道避不开,只好冲身边的人嚷:“老爷子……”他不能盼望着吕经逃不出来,连忙补充:“来管起杂事啦。”
沿路来群官吏。走前头开道的是拎着铜锣的吕经,瘦了好多,满脸都是风尘之色。他每走几步还要回头给身边的人弯弯腰,让别人得到尊重。
飞鸟知道郡城的官员个个恨自己不死,一点打招呼的欲念也没有,也不管吕经围着转的那位老官是怎么模样,只是觉得吕经太失身份了,弄得跟耍猴的一样,就冲这他们迎头站着。他往下一想,自己都已忍不住要笑,心说:老爷子要是耍猴的把戏人,身边带过来地不就是一把戏猴?
那官员不知飞鸟有闲心拿自己开心,遥遥站到十多步外,用老年人的软腔问吕经:“这位就是水磨山藩司长官博格?”吕经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就是他。”说完就上前扬锣锤欲敲飞鸟,大声嚷:“还不快见过观察使大人?”飞鸟觉得吕经简直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破坏干净,装糊涂说:“是观察使大呢。还是水磨山司长官大?上下有别。可别弄错。”
吕经气恼地点了点他,回身说:“观察使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观察使哼了一声,怒道:“来人哪。先把……”
吕经紧张地看看两路百姓,连忙凑到他耳朵边说话。
观察使却更怒,环顾问道:“怎么?他们还造反不成?”
飞鸟心里有数,对方是要将自己看押候审。他想:逃不掉我也要主动认罪,被抓起来可是连认罪的机会都没有啦,反正人人都知道我不懂礼数,我理你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拉着吕经的胳膊,点指那观察使说:“阿叔怎么改行耍猴子?走。走。”
他力气大,一扯吕经走就是十来步。
吕经大为恼火,连忙低声吼:“观察使是陛下派来的,粮食,土地都要看他脸色……”
飞鸟恍然大悟,猛地回过身,疾步直扑到那官员左右,到跟前用胳膊一圈人肩膀,连连说:“我说我叔父怎么围着你转!原来大人管粮食。小子有眼却无珠,有眼无珠。”他用手往两旁一指,大叫:“这都是好百姓。只要你给粮食,给土地,让我博格阿巴特做牛做马都成!”说完挟持着这官,硬生生地从官员丛中趟了出去。
他后面还有弟兄和战马,惊得一干人等如雀四散。吕经哭笑不得地在后面轮锣勺,遥遥指着大叫:“博格儿,你不要命啦……朝廷还没有治你擅专之罪。你可别犯混。”
飞鸟心里热乎乎的,暗道:老爷子故意把罪名说给我知道,让我心里有底的。他左右团着那老观察使,振振有词地叫嚣说:“我为朝廷出力还有罪?要不是听说大国王仁义,我会提着脑袋去打仗?阿叔,你可别和我争这位观察使大人,你都巴结了好多天,怎么也要该轮到我吧?”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九章 墨钜西发齐家门,帝以碧血书国恨(14)
那观察使半路爆发几通脾气,终于败倒在飞鸟的胳膊弯里,带着几名属官,顺着劲儿,扭动屁股往前走。
前路来了些许接人的骑兵。
面前这是一群什么骑兵呀,完全没有骑士夺目的光彩,他们有的穿着光皮板短衣,胸前不知擦的是油是汗,有的套着残缺不全的制式护具;有的顶着头巾,有的大热天还戴着獭皮阔边圆帽,在高架马鞍上晃着两条腿,粗鲁而可笑。
那些瘦削的蹩脚马可怜地驮着这些骑士,就像观察使在勉力支撑飞鸟。
年迈的观察使把自己的目光放到他们身上,突然觉得自己脱了官服,换身烂衣裳,骑这种小马,定能摇身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真假难辨。
他感觉飞鸟从自己的脖子上拿走胳膊,和一名下马的小胡子年轻人对看片刻,相互抱在一起,不禁犹豫要不要趁机跳身出来,不顾属官,狼狈逃跑。但机会转瞬即逝,飞鸟把那年轻人带到跟前,告诉他说:“这是我阿哥博大鹿,能纵横千军万马。”
观察使看这年轻人面庞消瘦,两眼狠戾,不知道是不是很能纵横,却相信这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他为了要点主动,指住旁边上来的红脸瘦汉,问:“这是那个牛头领?”飞鸟摇了摇头,和他们说了许多话,继续往前走,来到水磨山司的主营。
水磨山的主营设在一座靠林的高坪上掘土结寨,完全按中军大营的形式铺设,外面等了许多张望的男女,只见老少妇孺在右前方的土坡站成一团,头目带出来的各色卒丁列到左面和侧后,当中留出一条大路,路前又有男女十余人。
为首男的年龄不大。阔脸盘,鼻孔朝天。他没急着上来说话,回身去掺一名高大呆滞的老妇,连连说:“阿奶,阿奶,看!阿鸟他回来啦。”另一边少妇模样的年轻女子也赶前两步携住,朝博格射出两道哀怨的目光,说:“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
老观察使注意到里面有发色迥异的人种,不禁多看了几眼,不妨那呆滞老妇摸到他跟前。回头问那少妇:“我孙子?”他窘态百出,连忙往身后让。听身旁粗壮的红脸大汉说:“认错人啦。她现在糊涂得更厉害。”
少妇连忙拉来飞鸟,不耐烦地说:“这才是你孙子!”
她伸出一只手,拿起飞鸟的衣裳抠挠脏污两下,体贴话好似说不完。
飞鸟冲她摆摆手,拉过旁边的大头头目,回头为观察使介绍:“这才是牛六斤。”接着向牛六斤示意说:“老大人来啦。还不赶快去摆宴。”牛六斤看得到眼色。二话不说,喝上十多人往后面走。飞鸟这就回身扶上观察使往里进,正要走,看到几名哭啼的家眷,连忙站住,心想:陇上军民死伤惨重,只有我没大损失,怎么也说不过去,今借这几个女人们哭要亲人,好好让这老家伙以为老子的损失巨大。
飞鸟不动生色。
正等她们到跟前,不料段含章一转身,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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