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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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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宫弄了从母亲那偷来的鸡蛋,烧火摊了许多煎饼,一磨蹭就是半个多时辰。这时出发,太阳都挂上了。他们走到巷子口,迎面来了几个提拖袋子的女孩子。吕宫看一眼,见为首的是要给自己画画的,连忙胆战心惊地在里面搜视李成昌的女儿和李进喜的侄女。里面却没有。
那叫褚怡的丫辫少女改了装束,头发不再是丫辫而是个发韭,上身淡青罩袄小褂,下身浅黄裙裤。一头的汗水,给同伴说了句话跑到跟前,盯着吕宫说:“我们知道你生活上有不检点的地方,可仍然相信画是给全县的百姓看的,这些都是,你快收下。”
飞鸟对她的活泼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两步外差点丢马抓她,愕然问:“春宫图?”
那少女的脸红成两朵云。她恼恨地看了飞鸟一眼,说:“看你想得多肮脏。是一些春耕图!”吕宫放绳来到,给飞鸟使了个眼色。搪塞说:“你怎么知道的?不管怎样,你们是立了大功呀。给我吧,我去放好。”接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她呢?”他用两个手比划着解释:“就是看排兵时见的那个姐姐。”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问她干嘛?她回家相亲去了!”
吕宫大吃一惊,连忙说:“和谁?她父亲在打仗,怎么可能这么快给她找相公?一定是骗我的。”少女微笑而得意地说:“你说骗你就骗你。听说她地相公仪表非凡。不但文武双全,还恭谨有礼貌。你自己想吧。獐头鼠目的你怎么能有机会呢?”吕宫备受打击,失声说:“莫不是韩复?他是土匪的奸细!”
飞鸟怕误事,连忙说:“她骗你的。快走吧,我们回来就去她家提亲。”
赵过也来凑头,来回看看,见少女们已把布袋放到脚下,就开了袋子口,摸出一画。几个少女爱慕他的修武,纷纷站到他旁边帮他打开。顺便讲解给他听。他被少女的体香熏得不舒服,不自然地后退,夺画说:“我自己看!”几个少女不肯依从,又摸他的衣甲,又抽他腰上的宝剑。纷纷娇笑说:“前天,你去打土匪了没有?”
飞鸟看过去,见一个少女抱抽宝剑,已把赵过蹂躏得惨不忍睹,只好再次地给吕宫说:“大事怎能因为这些情爱耽误,我家还有丧呢。”他的话不但让吕宫清醒。也惊到那个洋洋得意地少女。她义正词严地要求说:“我知道你就是代理的博格县尉。希望你别老是去拿刀剑杀人。要是我是你。我就立刻栓上马,打开这些画看内容。”
飞鸟硬着头皮装傻。说:“我不认字,看不懂!”
少女把手放到腰后,竟从屁股上摸出一副别弯了的画卷。
她解了扣,把一边交到飞鸟手上,退一步拉开。飞鸟摸着上面的温度,极怀疑是那是被她的屁股暖热,差点把鼻子放到上头闻一闻。他无聊来看,只见画中近处是几处人家,篱笆丛中,游戏的孩童走逐鸡狗,透窗又一女织布,窗户下有一老汉修篱,随着少女的葱指再看,屋后大山外片片良田桑林,农民正收割庄稼,老牛木车络绎不绝,连忙问:“还要先锄草?!”
那少女不耐烦地解释说:“是收庄稼!”
飞鸟不懂装懂地感叹说:“是呀,往年这个时候收庄稼了,今年只能种!”
飞鸟刚说完就挨了一拳头。少女嚷道:“你是真白痴还假白痴?画是在收获中隐指春播!不种怎么能收?”吕宫从恼恨中醒来,发觉飞鸟的头上在冒汗,连忙解围说:“不看了,不看了。回来再看!”少女只好收画,理直气壮地说:“也好。改天我再来给你讲教化之道。不然,你剿完匪,百姓也不见了!”
※※※
吕经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县衙的官员衙役也纷纷早到。对他们来说,县里的情形从来没有昨天和今天这么振奋。大批的土匪被截断后路,因回不了家而吃不上住不上,纷纷寻官投案,被地方民丁抓获看押。仅一天工夫,附近就报上来二、三百。
在大伙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分食编屯时,吕经发觉黑师爷起来晚了,让衙役代自己去叫一声。很快,吕妻跑出来告诉他:“黑师爷一家人不见了。”
吕经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带着官员们进自己的家,扑过去一看,屋室已空,诸物杂乱,黑师爷一家不知去向。吕妻跟在他旁边,接二连三地问:“老爷,你看这是怎么了?就是他昨晚和你绊嘴,也不该不辞而别呀。”
一个小吏回答说:“看来他是土匪奸细,害怕投案的土匪中有人认识他,连夜逃走。”
吕经恨恨地拍了一下脑袋,立刻下令说:“城门刚开不久,赶快带人出四门追查。找不到他,我也脱不了干系。”
官吏衙役连忙分拨疾走,留下吕经夫妇。吕经抬头,面目痛苦,抬头间已有清泪落下。妻子拱着他的胳膊安慰,只听到一声喃喃的叹息:“想不到,他想在土匪身上实现他的抱负。可他又是如何和别人搭上线的呢?难道土匪中原本就有我们墨门中人?这是为什么?”他一下苍老下去,蹒跚走到廊下,一屁股坐下去,似笑非笑地朝朝阳下的地面看。地面上已被太阳照出金亮,土壤细末处高低不平,一只鸡用粗大的凤爪按上。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章 飞鸟自保图山寨,郡县得知羊杜来(3)
风过耳寒仍是春,吕宫难得骑马,坐下又是四平八稳的良驹,一路犹如舟行静水,心遐意舒。他看这马极好,便裹头藏身地给飞鸟夸耀说:“要是没有我,你杀郡官的事就大了吧?怎么感激我?!”飞鸟不知道他想要马又不好张口的,就笑着说:“要是别人,我真不好谢的。至于你嘛,我可以先放一放!这回要是攻占土匪的山寨,我便分给你许多的财物。”
吕宫见他意会不到,只好恳求说:“你还许我一匹马呢,把这一匹给我吧。”
飞鸟笑着拒绝说:“这匹不行。你看它现在温顺?它是在装老实,我再给你别的。两匹!”
吕宫大为不满,缠磨说:“我就看上这匹了,别的不要!”
飞鸟说:“三匹!”
吕宫犹豫片刻,又要求说:“打下土匪的山寨,我来统计财物,多出来的,你一半我一半吧?”
前面的鹿巴、赵过都猛然回头看他。路勃勃更是憋了半天,张嘴就问:“凭什么给你一半?”打完仗要奖励所有立功的弟兄,也要为将来考虑,想办法把钱换成粮食和牲畜,飞鸟深为顾虑,也说:“山寨还没有拿到手里,你我都不知道能得多少财物,也不知道县里怎么说,倘若上头要我用俘获劳军,不够怎么办?”
吕宫摆手不让他当回事,说:“人家怨也怨上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实在不行,就分一部分给周行文,堵他的嘴。”
飞鸟弄不明白他不愁吃不愁喝的,为什么非要扣个私钱,转身看他半晌。吕宫生怕他不给。心里正琢磨那又傻又难回答的问题怎么说恰当,听到飞鸟答应:“钱给我大哥一份,剩下的都是你的。我只要寨子。”吕宫不肯,一再说寨子没用,钱三个人分就是。飞鸟却笑而不答。吕宫见他执意坚持,只好就这么定了。
他抬头看看,发觉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三四十里,前面就是李家寨,突然记起李成昌的女儿,要求说:“韩复通匪,就躲在李员外家。”飞鸟还要在不远处汇合李信的人,便许诺说:“回来就抓审!”吕宫不情愿。抓耳挠腮又说:“既然去打土匪,人越多越好。要不,你先走,我叫上李员外追赶!”
飞鸟带了备用马匹,要先汇合,攻寨时能混进去就混进去,见他一味要后走。也没坚持。他正准备留下有可能用不上的货郎家当,让赵过跟吕宫同去李家寨,前面起了一阵烟尘,驰来五、六十骑,为首的正是大伙担心赚匹马不回来的李信。
李信赶到跟前下马,行礼说:“我们降大人了!”
飞鸟大喜,和几个家长一一抱礼相见,说:“有你们来助,何愁不能灭匪?”
他们耽搁片刻,李家寨的人已知道他们要经过。派来两名骑士截他们去说话。
飞鸟挺想和李成昌这样的大豪杰搞好关系,见他们来请,打算从西侧的寨头下过去招呼一声,如果李成昌愿意,一起打仗分赃。就带人回头。
此时,西寨土墙上已经立了几排人。王水和韩复也在,他们和李氏的宗亲家眷都遥遥远望,相互间指指点点。刚刚散了薄雾的天空澈亮无垠,泛起一丝余温,这般看着渐渐临近的尘土。一群英姿勃发的骑士渐渐显露。
最先让人看清的是飞鸟。
这不是因为他在最前面。最前面已有一人挑旗开路,一人捋鞭回首。身体斜而不僵,而是人的眼睛总是先搜寻自己最熟悉的、最先要看到的事物。
衣衫受风的王水本已潇洒挺立,却仍在这注目一刹那呆不说话。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威风的男子。
那薄刀似的直眉,长目一缝,额头高鼻被阳光照耀,一光一暗,亮处柔和,黯影冷硬,有说不尽的魅力。
李成昌挺腰扶剑,撞了撞他说:“此人乃罕见豪杰,绝非池中之物,我挽留住他,酒席上竭力斡旋之,请你等先睦后交,怎么样?”
人若有了攀比之心,就会觉得对手令人妒忌。王水不知自己站在城上,高冠临风,洒脱无二,甚难坦然面对如此情敌,因而评价说:“一武夫耳!”正说着,韩复上来,而李成昌要下去接人。韩复便代替李成昌回答说:“李爵爷深喑观人之道,怕是不假。试想前夜,郡官逼迫,站在他的立场,你我能下定他那样的决心吗?只是这份决断,便不等闲。”
王水跳蹋片刻,冷哼道:“杀人图快而已。”
韩复摇了摇头,说:“一个外来人,就像一只狗离开了主人家,若被人圈住,浑身发抖。胆敢这样攻城杀人,有异于垂死挣扎。而且,他把杀人放到后头,杀了人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像是没有头脑的人。”
王水先嘿然不语,后说:“这样的人,会恪守人臣的本分吗?除之等同于除害……”这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够坦诚,又说:“大丈夫夺不回深爱的女人,还怎么活在世上?”
韩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拒绝和好,叮嘱说:“现在翻脸是鱼死网破,又有爵爷出了面,总不好辜负。不如咱们先就目前这个事儿要他感激,等站近了,看清楚了,再要他的性命如何?”王水点头同意,说:“吕老爷子不抛弃他,那就是县里和郡里的事。你我不能贸贸然往里趟。”
旁边伸出一只手,随即又是一句问话:“诿。你们觉得博格怎样?”
韩复扭头看一眼,是李思广,便笑出一排牙齿,说:“一武夫耳。”
李思广沾沾而乐,食指回指自己,笑道:“我父子也不过是区区武夫,若放在太平年间,不过是在家里守上二亩薄田的命。”他往下投着目光,随着部分骑兵入寨,又说:“博格若进门做客,我便好好与他计较武艺。”
王水心中不喜。勉强自谦说:“是呀,正是豪杰用武之时。”
正说着,下头有人叫喊。三人知道李成昌来唤,相互请下。飞鸟安排牛六斤等人,令他们先走,自己只带了赵过、吕宫和路勃勃来会,随李成昌走在他身侧。
路上等了许多男儿,汇集跟从,直奔寨中接客草堂。走到忠义堂外,几个裹着头巾的家丁捆了头猪。正在前厅外宰杀,十多个民户来往搬桌抬凳。在宽大的忠义堂内外摆放了十多张方桌,想必还不知道飞鸟遣走了兵马。
十六、七人围了两桌坐下,李成昌自己陪飞鸟、王水、韩复,让李思广和几个年轻人陪同赵过几人坐。李思广惦念讨教武艺的事,等水酒先菜送上,就隔桌来请飞鸟满饮。说:“博兄下场,和我论论枪法如何?”
赵过不肯让飞鸟和他论枪,接茬而起,说:“枪法,我也会。”
李成昌有意和飞鸟说话,见儿子这般搅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李思广这便下堂,从屋檐下捞得一挂木枪,立于臂下等待。赵过出去,也找得一杆。却往往捋了枪尾就摇头嫌轻。飞鸟探头去看,李成昌便用胳膊一拦,赞道:“真是壮士。我家有铁枪一柄,又名豹尾,众人嫌它太重。不如让人取来!”
他吩咐下去,不一会来了两名家丁,一前一后扛来一枪,放下揭了枪布,枪杆黑黝透亮,枪头多出戈钩。上有小孔。垂了一尾豹斑。堂上的人纷纷起身,凑成一圈叫嚣让舞。
赵过也不谦让。攥在手中,伸枪抖个枪花。李成昌见他举重若轻,暗暗称奇,拍腹大嚷一声:“好!”便给飞鸟说:“此枪祖上所传,可惜却无用武的地方,倘若这位壮士能使它冲杀,不如送给他!”
飞鸟叹他豪爽,拒绝说:“祖传的宝物怎能送人?他枪法也不是很好!”
刚说完,众人就一片大喊。只见赵过长枪举过头顶,右手持枪骤然刺出。左手快速搭到枪身中间,身体一拧,长枪画个半弧,反向射出,急如闪电。不待枪势走尽,人已跨步跟上。双手抓枪,“点”、“刺”、“挑”、“劈”、“抽”、“转”六招一气呵成,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六招使尽,返身急退,退身中,长枪旋转,似抵御各般兵器。连退六步,身形不乱,六步退尽,枪尖点地,而后便卷身近舞。
善使长兵者都知道,远易近难,但凡练到精妙处,方能近身翻舞无碍。众人见他这般使用重枪,无不报以雷鸣般的欢呼。飞鸟手痒,也连忙离席而出,要枪在手,刷喇喇地挥几遭,专门挽抖。
抖枪也是上乘枪术,但抖铁枪的难度就大了,需要找靶,飞鸟眼看不能空抖,便找上他家堂前一树刺击,刺了十余枪,每刺都只穿进树干,却不滞留在伤洞里。几个使枪的好手又纷纷叫好。王水发觉韩复也看得津津有味,只得客客气气地提醒他的立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和你们这些英雄豪杰在一起,不免相形见绌!”
韩复转脸,这才知道他吃了干醋,因而笑道:“枪术虽好,岂可换兄的安国定邦之良策?”
吕宫早盯了他,又有心让李成昌对自己有好感,接话说:“以你的意思,只需习文,不必习武?”
李成昌果然被他的话勾发同感,笑道:“看不起我们这些习武的人可不行!”
吕宫欣然,抓了就不肯丢,又说:“难道韩大人不知张超公投笔从戎的事,大丈夫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倘若像一书生,真可算是碌碌无为!”
韩复笑而不语。王水想也不想就反驳说:“不过是猎狗之力,受于人命。”
这正是吕宫要的话,只不过他更想让韩复说,他“噢”了一声,反问:“王大人是在骂我们这些粗人吧?”
李成昌很不高兴。不过,他也是有城府的人,淡淡地说:“历来天家无不以武功取天下,是为天下至强至尊。倘若说他们是猎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指挥?”这话就说得气大了,王水也察觉到其中地不满,扬手说:“武不能无文为辅。有一味杀人逞强的武人,恃勇斗狠,猎狗形容他们并无不可。”
李成昌品品味道。知道他在攻击博格,眼看飞鸟捧着自己儿子的腰走回来,便不再提,只是提上酒碗,大声说:“两位大人当和我们的县尉喝几杯,来来!”飞鸟却听到了王水的话,回来就和他站到一处,叫嚣说:“王大人说得对,武无文辅不行!就为这句话,我也得敬他酒。”
王文心中别样。本不想喝酒,又怕他不讲道理。
自己应付不了,就喝了少许。飞鸟喝尽一碗,又倒了一碗来敬,说:“不久前,阿过还打伤了你的家人,这酒是道歉地。”
王文只好又喝。韩复横里来劝,说:“不可让他多饮。”
飞鸟不管他,又来一碗,说:“你和我女人是同乡,为此再敬你一碗。”
王水打了个嗝,一拧头,抱了一碗喝尽。韩复也学飞鸟,以向飞鸟敬酒来拦,捧碗起身,说:“这一碗贺县尉剿匪成功!”飞鸟却不喝,大叫说:“罚酒。剿匪还没有成功!”李成昌连忙来挡驾。说:“已经差不多了!这酒是喜事,不当罚。”
飞鸟不认,说:“打了俩匪,让我就自以为是?这个酒非得罚。”
他这么说是表示自己都看不上眼,韩复若坚持。就是当他“自以为是”。韩复只好连喝三碗。韩复这又敬酒,说:“这一碗是为上次的事道歉。”吕宫立刻说:“为民请命怎么道歉?又该罚。”韩复看一遭,众人纷纷说吕宫说得对,韩复只好再喝。他又喝三碗。眼看已经摸不到东西了,却依然来敬飞鸟。飞鸟立刻又罚他,说:“午饭过后。我还要和李员外一起去打胡子。怎么能多喝呢?”
就这样,菜来没来。韩复就趴下了。李思广把他带出去休息,回来时碰到他的妹妹李思晴。她和本家的姐妹一直在周围,纷纷问刚才舞枪的两人是谁。
李思广知道父亲有意把她许配给韩复,喝了几声,撵去她们。
回来,菜已流水般上桌,众人乱哄哄地吃喝。他也是要吃完饭去打仗,连忙回桌,经过间,只见吕宫站起来,离了板凳,扑通跪到父亲面前,连忙问:“你怎么了?也吃酒吃多了?”吕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听他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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