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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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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姑娘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反问:“要是硬上。他头脑一浑,跳到炉里怎么办?”
飞鸟见第一个姑娘了无主张,干脆冲着那老头吼:“呃!老头!我家也是炼铁的,让你见识、见识我家地宝剑。你敢给我比炼铁的本领吗?下来看一看。说不定能让你大开眼界。”
果然,那老头耳朵一竖。一溜烟地奔下来,问:“你地剑呢?”
他女儿连忙把他抱个实在,却没想,他猛地一退、一甩,将女儿摔了个跟头。飞鸟看看他,发觉他长得特别像鲁直。浑身精瘦。老脸暗黄,炸起来胡须透着烧焦后的弯曲。心底一阵激动,连忙把腰里的剑解下来,送到他手里。
那老头“唰”地抽出飞鸟的宝剑,一看就说:“这是青铜的,通常比不过铁!”
飞鸟立刻看向路勃勃,说:“把你的铁刀给我!”
路勃勃是靠老脸赖了把铁刀,一转身就捂住,说:“不行。我知道你这把剑利,不跟你对砍!”
飞鸟安慰了他一把,把他地刀拿到手里,又一手捏了剑,相交一劈。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就发觉那刀的前半截已不知去了哪。老头接了短刀看,说:“这刀是熟铁……”很快,他承认说:“你的剑是硬!”
飞鸟曾小心翼翼地试过剑,此时颇有让老头大出意料的自信,左右看看,发觉墙边有一只蒙了牛皮的大桶,高四尺半,足有三围,便提剑过去,屏息凝视一番,把剑往拦腰处一砍,只听得一身惨叫,人头残躯落地,血喷冲天。
众人傻了一傻,待飞鸟迟疑地踢正残躯,才听得他喃喃地说:“天命呀。我以为我避开你,一定杀不成你。你却躲在这里。
为什么?”片刻之后,他恍然明白了:自己的人杀向豁哥林亲的家中。豁哥林亲被路勃勃放出的大火吓到,一味落荒而逃。半路上,他心有不甘,想在宝刀开炉时拿了宝刀,献给哪部的首领,借别人报仇,便在老人聚精会神炼铁时藏到桶里!
老人已不管死人污血,抢走他的宝剑擦拭。擦拭再三,而后放到一处光滑地铁骨头墩上敲击,又敲击周围的铁器,说:“我知道了。刃芯韧,铜质,可表部却以冲灌之法和多股旋拧之力细密地结到刃芯上,因而刚柔并济,不但不容易损刃,还非常锋利!不过,它和我的刀材质不同,根本没法比的。”
“胡说八道!你女儿说你的刀越来越绵!”飞鸟说。
老人扭头看了一看,摇摇头说:“她懂什么?刀剑从身到表,终须刚柔并济。就拿你地剑来说,至刚之刃至柔,碰到脆硬的刃,并不是硬碰硬,而是先断其内,后而斩过刃身。若是碰到极软之物,便又先断其表。”他拿出一个体表有金属的小木锤敲打断刀,反问:“一样的道理不?”
飞鸟摇摇头,说:“不一样。”
老人想想,说:“是不一样。你又不炼铁,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徒弟饴达尔呢?他懂。”突然,他大惊失色,叫道:“不好。我的刀。”说完,便又一次冲上土架。炉中大火汹汹,火色白亮耀眼。老人仰天长啸,严肃地回头,缓缓地说:“女儿。你寻个男人吧。自古宝刀出世,必饮人血而酣然。可汗对你父亲的大恩,为此才能报答!当然,也不全是为了报答他。”他娓娓地说:“对于每一个冶匠来说,这是至高无上无上之荣誉。希望你能理解父亲。把这一炉宝刀献给可汗地后人,完结父亲地心愿。”
飞鸟立刻大喊:“你这老头,冥顽不化。你投进去就死了,怎么知道刀就是好刀?说不定,你投进去就坏了一锅铁汤,不如活着看一看,冶出千把万把的宝刀、宝剑。”
老头笑道:“这哪来地野小子,老是不懂装懂。宝刀出世必有魂魄,犹如人有七情六窍,蕴吾之魂,食吾精血,是为永生之道。得此法而去,远胜出家人的修仙得道,可媲美天地忠碧,犹如丹心汗青。制止忠魂埋骨,是不欲成人名节,制止得道升天,是不予人快乐逍遥。而制止匠心自绝,是毁之神器。天地间万物永有追寻,生命循环湮灭,惟有以生命相托,方焕发惊世绝唱。”
他吟道:“千刀万剑于我何干?屠人利器而已。”说完,便如一只田鸡般缩去脖子,走到土堆高处,纵起一身宽大摇摆的灰衣,乘清风一缕,投到万丈光明中。
“噼噼啪啪”的燃烧和躯体的收缩兹拉声不绝于耳,猛然让天地一抖。他女儿头昏脑胀的晃了一晃,给第二个姑娘喊:“去喊你阿哥。让他为出炉准备!”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四章 零丁高车(1)
天还黑着,朱明碧便巳醒来~她略一摸索,就知道图甲里花子和阿狗交相卧着,睡得酣香,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黑夜里呆着,便整整衣裳,从小帐里钻出来,站在那儿张望。黯淡的晨曦中弥散着一团团的白色烟雾,那最东方只是略有一线惨淡的微光。
她这样呆滞地望一会,知道勤劳的图里月、张奋青和扈洛尔都已经起床。然而,这些嘈杂声都无法打断她难熬的期待,她仍陷在一团烦闷里。
她已离开了故土,离开了亲人,离开了陪伴自己的姨母,几乎离开了一切。
然而,那些随之而来的疼痒都渐渐地消淡,变成一种惘然如梦般的朦胧,像一只美丽的梅花鹿,无论是凶猛的猎人还是寒冷少食的冬季,一旦过去,春天的河滩山坡上能进到眼底的均已是草绿花红;那又像一只斑斓的蝴蝶,生在短暂的岁月中,总让它用美丽的翅膀,旁若无物地起舞。
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一切欢愉都在不知不觉中焕发。
她觉得自己那还像个大孩子一样的丈夫在身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而,在飞鸟不在的日子里,她不必问这迷雾笼罩的雪日怎么就变得阴森?这填满胸臆、使自己禁不住簌簌泪下而又无法倾吐的软弱来自何处?只需静静地伫立着,看着,渐渐的,雾色因为黑暗的褪去越显越白……又一次惆怅——飞鸟不会在这样雾天,一大早就摸回来。
她想:他回中原找他母亲,找到了会住下吗?要是住到安安稳稳的中原多好?就是种地,也有时间呆在一起,游玩,嬉笑,说话。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喝,哪怕干坐着,相互瞪眼看着也不让自己心焦意乱……
她看看自己的手,从来也没生过冻疮的手肿得跟气蛤蟆一样,只好又连忙揣起来。
图里月来跟她说话,带着羡慕说:“几年前,我的手还跟羊脂一样呢,脸也水嫩,能迷倒一片。可你看现在?”她扭扭自己的水桶腰,低声说:“图利嫌我了。昨天。我们在马车里,他压着我。突然怕车底子都不结实,硬是提了裤子走。”接着,她又说:“你说,春上打仗,他会不会弄个小地养?我要是少吃点肉,能瘦下来吗?”
朱玥碧看看她惨不忍睹的脸。紫酱脸里透着笑,简直就是半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心说:“要是我变成图里月那样的女人怎么办?”她依然安慰说:“中原吃肉少。到那就好了——你说,你愿意住到中原不?”
图里月诚实地点点头,小声说:“昨天,张奋青那小子跑了一圈马回来,给我说,他不想回中原了。我就骂了他一顿。我也觉得中原好,要是阿鸟能在中原落脚。咱还回来干嘛?!再也不吃这的风沙了——我真过够了,不知道俺阿妈和俺阿爸怎么不知道去中原去,往那一住,巴掌大的地,不用怎么干活就能吃一年。”
朱玥碧笑了一笑。夸张地说:“树上的虫子会吐丝。那光滑的丝绸全是从它肚子里抽出来的。知道不?中原什么都不缺,就缺牛和马,把咱家这些牛和马赶过去,一准能换几十亩地。”她踌躇了一下,看到张奋青,连忙叮嘱他说:“这些牛可得看好!你吃了饭就去看看。给他两个帮帮手。”
※※※
中午雾散时。扎在雪地里的枯草都低垂了那沾雪的头颅,任饥饿地青牛和马匹不知道饥寒地贪婪乱啃。张奋青沿着走了个大圈。来到图里图利的面前。图里图利昨日打了只狼,提给他说:“你带回去吧。皮剥了挂到咱家地杆子上……”
张奋青点点头,笑道:“咱家的杆子天天飘狼皮,要是让扈洛尔的木架子上业撑满猛兽皮毛,春上难得有仗打!”
图里图利点点头,说:“一看,咱家就是有不少巴特尔的恶狼窝,普通人家看着发憷,还敢惹咱。”
他们正说着,外出的祁连兜了个大圈子回来,急急忙忙地告诉他俩:“西南的岭上过骆驼,漫天遍野都是,我以为是野地,正要回来说一声。几个骑马跨刀的男人截住我,问我是哪家的人,要咱家家长去百里外的大营见识中原的美女和宝货。这阿鸟不在,咱去不去?他该不是别有用心,想看看咱在哪住吧。”
图里图利噙了一杆草,在嘴巴里嚼了吐,吐了嚼,最终眯缝了眼睛说:“他好意让咱们做客,不去不好。再说了,咱虽在这呆了一冬,可却不知道哪些人来设春营,不提早结识就扎不下根。
最好还是带上厚礼。这份厚礼?还是得给主母说一声。”
祁连点点头,说:“用俺中原的说法,这是礼尚往来,应该的!”
张奋青倒不忍心地说:“娘的。怪让人心疼的。要是阿鸟在,给人就给人了。让我出手,心里得疼几天。不过,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回去给主母说说。”
※※※
朱玥碧在搂着阿狗,一边说中原好,一边看着卓玛依。她仍对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女不放心,捉摸不准地想:阿鸟到底是怎么觉得呢?他既然说家里缺女人,不如就把她嫁出去。紧接着,她又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家里的男人成家,阿鸟得分给他们多少牛、马,让他们自立。
张奋青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收回思绪,问他:“阿鸟今天回得来吗?要不,你闲着没事就去接接,有了危险让家里早早知道。”
张奋青心里不服气地说:“我是闲着没事吗?我刚从牧地回来,又让我接阿鸟。我知道上哪去接?”但他还是比较明智地藏住话,笑呵呵地给她说图里图利的主张,说:“我是觉得怪可惜的。阿鸟不在家,你拿个主意吧。你看,赶上几头牛行不?”
朱玥碧心里可惜,阴沉不快地说:“到中原。这样大个地牛能换两三亩地!咱都要去中原了,还认识他们干嘛?”
张奋青承认这个事实。尤其是这种黑青色的野牛,比家牛大几轮,使唤得好了,拉车下地都肯下劲,立刻又说:“咱家有几身好样的铜铁甲,还有新做的皮甲。要不,挑上一付?”他自己倒觉得甲衣、兵器都是打仗地本钱,这一下是真不舍得,补充说:“好甲,好兵器可值钱了。卖出去,十头牛的钱都有了。就是弓。到了中原也是贵得出奇。能送牛,就不送马和兵器。”
朱玥碧想了一会,说:“要不。等阿鸟回来让他看!非要现在送地话,就送张好皮子,草原人兴这个。以前,就有猎人送他阿叔一张虎皮。还是白色地。”
图利月也来插嘴,赞同说:“是呀。是呀。就送那个怪鸟皮。挺难见到的。”接着,她一拍脑袋,说:“对了。那都给孩子做衣裳了。送——什么好呢?我看,还是牛好。除了马,就牛吉庆。”
一旁地图里牛插嘴说:“反正不能送狗。这几只狗可听话了!”
※※※
他们商量了半天,还是觉得送牛最划算。
第二天一早,图里图利就赶了两头牛走,可没走多远,张奋青就赶了上来。大声说:“回去,回去!主母又改变主意了,觉得还是把那黄毛丫头打扮打扮,送出去!”
图里图利摇摇头,叹气说:“主母怎么这个样?咱不是几千人的部族。有个女人是个女人,没了将来就得硬抢,容易吗?你有花子,可旁的人呢?”他摆了摆手,说:“算了。我看什么都不送了。我过去打声招呼,说咱家首领不在。至于送什么。等阿鸟回来再说。”说完。他让张奋青赶牛回去。自己往马屁股上加一鞭,走了!
※※※
夜晚。图里图利带着醉意回去,抱着一身锦衣回去,进了家就跟等他回来的女人们说:“你们不知道,那是拓跋部的大官员。我在他们面前奔了三趟马,射中靶心,得了一身衣裳!他那儿有一案子地宝贝,还有两三个好女。要是阿鸟在,准能拿回来。”
图里牛和图里讶子抢着看,图里图利一巴掌一个,打跑了,伸展袍子往肩膀一搭,说:“好看不?看看,好看不?拓跋部也叫阿古罗斯太阳部,现在不是乌鲁斯,而是中原一样的国家了。他们地可汗可是个大大的英雄,那画上的人比咱家的牛还结实,就这个姿势站着,威武!”他边说边撅了屁股站着,拧着嘴巴看住图里月,捧袍的大手覆而下展,另一手作托天样,末了又说:“旁边站着一匹骏马,屁股浑圆、浑圆的!”
朱玥碧紧张地问:“他们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图里图利醉眼朦胧,大声说:“他们先问我是什么人,我不敢说,就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我家首领也不知道。他们笑了一阵,给我说:那你们就是丁零人。我问他们,什么是丁零人。他们说,就是不知道什么族,伶伶仃仃地人。
朱玥碧和图里花子都自一旁督促,问:“还有呢?”
图里图利又说:“他们说那些美貌的女人都是中原的女人,奇奇怪怪的宝贝都是中原的宝贝,问我喜不喜欢。我当然喜欢,就告诉他们说我喜欢。他们又问:那你愿不愿意去中原,把它们从羔羊一样的人手里夺回来。”
朱玥碧毕竟是中原人,连忙问:“你答应啦?”
图里图利摇摇头,说:“我很想答应,就跟他们说:等首领回来了,我说给他听,让他也来领你们的宝贝。你们问问他。然后,我就吃了一顿饭,回来了!”
朱玥碧冷静地想了想,突然转了主意说:“你知道哪个是他们的长官吗?是文人还是武人?要是个武将,就把最好的盔甲,最好的兵器送给他,给阿鸟换个官做。要是个文人?倒是颇难办地,不过,咱可以选些皮毛,做成帽子呀,漂亮的衣裳。管他让咱上中原干嘛,给得官大了,咱就照办。”
图里图利点头,拍拍胸口说:“是呀。起码得给阿鸟一个千户官做,不然不干。”
朱玥碧摇了摇头,担心地说:“先送好东西。然后再说吧。真不给官,咱也惹不起呀。”
图里图利不服,大声说:“他不给,说不去就不去。阿鸟是一身的本领,还能说兽语,给狼王都说得上话,这是几百年才出的巴特尔。要是不给官,咱就打得他给官,一人打他十人,当打猎一样打。天天打!打着打着,咱也做可汗了!”
朱玥碧烦躁地跺跺脚。说:“他哪里会兽语?你们又喊又叫,我也就问了他,可他反过来问我,一只老虎、一只狼一起撵一群猎物,它们会打起来吗?又说:那时,我们和狼手里都没有猎物。不会自相残杀的,自然会相安无事。我不给他们说明白,是因为咱家缺萨满。”
图里图利张大嘴巴,片刻后用手擂自己地脑袋,心有不甘地喊嚷:“我打了一辈子猎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害得我天天去认疙瘩字,瞅得眼都疼。”
※※※
此时,飞鸟正在回家的途中。
之前,他顺便去看了一下萨拉师公,知道被中原人利用地别乞大萨满想从他那里得到一部无字古书。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甚至强行遣散他的弟子和牛羊,几乎把他饿死、病死,便把他带了出来。
飞鸟亲自为他驾车。追上二十来户百姓凑成的队伍。
这只队伍里大多是又穷又无家眷的胆大男人,不然也不会吃贩铁这碗饭,冒着生命危险与一些巴特尔讨价还价。他们摆开潦倒地队伍,也不知道是喜是愁,只一味地赶着自己和豁哥林亲地牲畜前进。
队伍中的那位铁匠之女段含章虽然有车,却并没有坐进去。
她家地车里全是父亲和师兄饴达尔的冶炼器物。也有三把吞噬人血肉之躯的宝刀。
段工尹投炉就死后。
兵器出炉。饴达尔依材而锻,共得刀三把。第一把长约一尺半。两面开刃,弯若秋月一勾,身披青牛乱毛之纹,柄如牛角,可坠长链环手,是炉中副刀,名为“角月”。第二把依然是副刀,长一尺一寸,直而无勾,宽身厚背,纹理如血,以飞鸟来看,像柴刀,因而有名“赤豺”。第三把方是主刀,长约四尺三寸,修身挺腹,线条奔畅,黑纹缠绕,刀有两目,状如邪狼,得名“狼牙王斩”。
段含章受父亲所托,料理得相当精细,以良木犀皮收藏,既不让人碰也不让人看,本来听飞鸟说“你保护不了,我替你保管”,就答应了,可一见飞鸟喜欢第一把,甚至偷着耍,就又要了回去。
她不是不相信飞鸟是夏侯武律侄子地事实,但仍不想让飞鸟拿走任何一刀。
因为在她看来,飞鸟不仅仅是夏侯家族的人,还有可能成为自己地丈夫。倘若,自己作为保管财物者,把宝物给予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一种私心。因为,她首先剥夺了飞鸟的权力,在飞鸟眼红时说:“宝刀是助伟丈夫建功立业用的。我怎么知道你配不配拥有!”
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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