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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旧无言。

　　　　她笑：“茯苓，为什么不杀我，我可是杀了你的妻儿，你的妻儿死在了我的手里。。”

　　　　话未说完，我便忍不住拿着佛珠一把把她的身体刺穿。

　　　　我的眼神冷酷，少了在外人面前的温和，公主与孩子是我的逆鳞，不容许她触碰提及。

　　　　她望着我，虚弱一笑，眼神满足，嘴巴动了动，但是最后还是无力倒地。

　　　　佛珠舍利子对她的伤害极大，很快，倒地的她便化为一块丑陋的茯苓根。

　　　　原来，她的本体是一个茯苓。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赶忙的抓起那丑陋的茯苓根，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体内。

　　　　直到她恢复人类的外表，我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在她倒地的时候如此紧张，为什么那么害怕她死去，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我不想她死的太过轻松。

　　　　她睁开了眼，望向自己的身体，眼神有些黯然，她说：“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说：“我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易死去。”

　　　　她笑，然后闭上双眼。

　　　　我把她带回宗门之中，交给宗门的弟子。

　　　　“师兄，这妖女怎么处置？”

　　　　“把她单独关押至一个地牢。”

　　　　“明白。”

第四百三十七章　茯苓与茯灵，死亡（）　
就这样，茯灵被我关押在摩羯门中的一个地牢，一日过一日。

　　　　我抽尽她的妖力，打断她的筋骨，可是我却感不到任何畅快。

　　　　我望着她那迤逦的容颜，总会想起公主那温柔的脸庞，她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我的妻儿。

　　　　我望着她日益消瘦衰弱的身子，心情忍不住愈发焦躁。

　　　　终于有一天，当我来到地牢，发现她浑浑噩噩，连眼也睁不开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伸手触碰在她身上，想要传送一些生命力给她。

　　　　可当我的手触碰上她的身体上时，才发现一片粘腻，我手忍不住发抖，扯开她的衣裳，发现里面血肉模糊。

　　　　“来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大师兄，这这是五菱师兄的意思。”

　　　　“我让你们这么做了吗？滚，全部都给我滚！”

　　　　这时，身后的茯灵突然传来声音，我豁然转身。

　　　　她艳丽的容貌在此刻显得有些脆弱，她张了张口，眼里留下两行泪水，她说：“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的心脏宛如被抓住，难以呼吸，我对外怒吼：“快给我拿丹药来！快！”

　　　　我嘴唇紧抿，双手紧紧抓住她，源源不断的传入生命力，可是她的气息却依旧逐渐衰弱。

　　　　她抓住我的手，涣散的眼神慢慢的汇聚，她对我虚弱一笑，那笑容，恍如多年前，纯净而温暖。

　　　　她说：“没用的。。。”

　　　　她说：“对不起，茯苓。。。”

　　　　然后，呼吸骤停。

　　　　我抓住她的身体，一时间愣住，我摇了摇她的身子，随后，便看见她化为一块丑陋的茯苓根，我的手轻轻触碰，那茯苓根便化为灰消散。

　　　　我站在原地，良久良久，久到身后的同门弟子轻声呼喊我才回过神，我轻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她死了，终于死了。我再一次做到了我一开始想做的事，加入佛门杀了茯灵报仇。

　　　　可为什么我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我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这妖女害了我的妻子和儿子，该死。

　　　　可只有我知道，那一刻，我的心空了一块。

　　　　茯灵的死，没有给摩羯门带来任何变化，而在外人的眼中，我也依旧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

　　　　而后在一日，我再次遇见了我身为凡人时遇见的老道，遇见了六岁时来到我家院子的道士。

　　　　那道士看见我一愣，他说：“是你。”

　　　　我看着这道士，一时似想起什么，然后鞠躬一礼：“多谢前辈多年前的救命之恩。”

　　　　老道看着我，似乎极为惊奇，“救命之恩？我是曾告诉你往东而去，要渡一劫，否则活不过年二十五。可我如今看你，却不像已经渡劫成功的样子，可你却活到了现在，真是奇了怪了。”

　　　　我一愣，“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而随后似乎又想起什么自嘲的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听你的话往东而去，我也已经找到我命中的恩人，我的性命已然无忧，只是。。。”

　　　　“小儿，你如今步入修道之路实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你说的话我不明白，但我如今看你，虽然身体已然痊愈，可笼罩在你身上的劫数却并未跨过去，如果我看的不错，定是有一人以命换命来延续你的命，而她已经死去，所以你的劫没有渡过去。。”

　　　　我苦笑，“前辈，你所言不差，的确有一女子为我而死，当年我进京而去，娶了本朝公主，那公主便是为我续命之人。。。”

　　　　“且慢，你说，那公主是你续命之人，她可是凡人？”

　　　　我愣了愣，说：“是凡人。”

　　　　老道叹息一声，“那你可就错了，这为你以命换命的人定不是她了，你身上的诅咒，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公主可解，你确定除了她之外，你身边就没遇到过其他人？好比说修士或是精怪鬼魔？啧，这不应该啊。。。”

　　　　我浑身一颤，声音微抖：“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道士看我表情，住了口，然后叹气，“看来，这其中有所隐情，而你却是不知。”

　　　　“前辈，我求求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内心一片慌乱，紧紧的抓着眼前的道士。

　　　　那道士看了看我，道：“小儿，虽然我身为天机门的人能够看破从前与未来，可却也不能随意勘破，先不说这消耗极大。。这天机反噬，也不是我可承受的。”

　　　　“前辈，我求您帮我看看当年有何隐情。只要前辈肯出手，不管什么要求我皆可答应。”

　　　　“罢了，便再为你算上一卦，算是彻底偿还当年你父母的恩情，此事过后，我自是不再欠你。我也不需要多的，只需要你筋骨一根，精血十滴，我便可以由此推算出你身上的一切。”

　　　　“多谢前辈。”说完，立马挑断自己手中的筋骨，且取了十滴精血给予老道。

　　　　道士闭上双眼，取我精血以及筋骨作法，良久才睁眼，望着我叹息一声。

　　　　我声音微颤，“前辈，如何？”

　　　　老道一把将我扯入八卦图，道：“哎，你自己看吧。。”

　　　　我被老道扯入八卦之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从我六岁开始，在我身边发生的事。

　　　　看着看着，双眼不知不觉的模糊。。。

第四百三十八章　千年妖（一）（）　
我是一株茯苓，孕育于千年寒潭之中，百年有灵，千年成妖。

　　　　但我的本体只是一株药材，虽化妖，妖力却不高。

　　　　而在这个世界上，不但有妖，更有修士。

　　　　因此在我化形后的百年，皆在躲闪逃亡之中度过。

　　　　那一天，我遇见了檀香姐姐，她是一树精，是我生长之地那千年寒潭旁的一棵檀香树，与我同为妖。

　　　　但她的道行却远比我深，早在我灵识初显时便已化形离开。

　　　　她救我于一个修士手中，她说：“小茯苓，你还太弱。”

　　　　她还说，“小茯灵，你想不想要变强？”

　　　　我望着檀香姐姐磅礴的妖气且举手投足间便杀去一个修士的行为，我说，“我想要变强。”

　　　　她走到我的身前，说，“想要变强，首先就必须得渡一本命妖劫。我们妖与人类不同，尤其是你这样初生的妖。只有渡过妖劫，道行方才能更上一层楼，才能拥有自保之力而不被修士追杀，也只有渡过了那命定一劫，我们这些弱小野生的妖才能去找大妖族寻求庇护。”

　　　　我说，“那我该如何做？”

　　　　她看了我良久，说，“你妖道有一劫数，为情劫，你只有去了人间，才能渡过这个劫数。”

　　　　“找人类渡劫吗？”

　　　　“没错，但你要小心人类，虽是渡情劫，却切不可对人类动情，亦谨记不可伤害人类。”

　　　　那时我刚化形百年，对于世间仍然有太多的不明白。我虽懵懵懂懂，却也谨记檀香姐姐的话偷偷避开修士前往凡人世间。

　　　　檀香姐姐说，你可在人世间修行，我们妖类，吸取日月精华，在人世间进展虽缓慢，却也比我们在修真界中要安全。

　　　　她还告诉我，只管向一个方向而去，不需要特地寻找，该来的总会来。而若是在这个途中死去，那也是天命。

　　　　我听她的话一路往前，并不在意那所谓的劫数。

　　　　也许我需要增长的不仅仅是我的修为道行，需要增长的还有我的阅历。

　　　　我往一方向而去，没有目的地，在这路途中，我又花了百年的时光，但是我们妖族寿命太过长远，百年的时光于我们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这百年在红尘中的闯荡，却也足够令我成长许多。成长的不是道行，是尘世中的人为处事。

　　　　人类红尘是个大染缸，能让人轻易的学会各种东西，而难以脱身。

　　　　因为对于妖而言，行走在人世间，本就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和人类修士一样，我们妖，若是沾染红尘，亦容易迷失自我。

　　　　百年的时光，我几乎忘了我为何在人世间闯荡。

　　　　然而，在凡尘之间，虽然不似修真界般有诸多威胁，但却不是没有。

　　　　在凡世间依旧有不少修士走动，就好像檀香姐姐说的那般，若是未渡劫便已死去，那也是我的命。

　　　　又是百年，我来到朝晖国的地界。兴许是我运气实在不好，我在该国的地界遇到了威胁我性命的修士。

　　　　自我化形为妖行走在外的那一刻始，我便已经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没有理由，就像一个修士要杀你这只妖，也不会有太多的理由。

　　　　我狼狈逃窜，来到山间野外，但我哪怕是在逃窜之中依旧谨记檀香姐姐的话，不管如何都没有伤害人类。

　　　　那修士嗤笑：“一个妖，却混迹在人类之中，还妄想在人类中留得好印象。”

　　　　“那关你何事。”

　　　　“呵，你莫白费力气了，只要大家知道你身为妖的身份，不管你在他们眼中印象如何，不管你曾经对他们多么好，到最后都只会剩下厌恶。”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追杀我，我自问不管是人类还是修士都未曾伤害过。”

　　　　“杀你何须理由？你们这些妖类，都该死。”

　　　　说罢，那修士便一剑挥过来。

　　　　我想躲，躲不开，想要逃，却没有再多的力气，我望着那一剑刺来的剑尖，心里有些绝望。

　　　　想不到我哪怕是来到了尘世间，依旧难逃被修士追杀的命运，依旧难逃一死。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一道佛光阻挡在那剑光面前。

　　　　那位修士望向佛光的主人，而我，亦同样望向那个方向。

　　　　那是一个年轻佛修，修为深厚，周身的气息慈悲平和，给人亲近之感。

　　　　我望着这样一个皎洁若月而俊逸非常的男子，心突然轻微的颤动了下。

　　　　那时候我还不曾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在多年后我曾想，不管是不是上天注定，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掌管姻缘的上仙，我知道，在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便已经牵动我的心。哪怕这个时候我清楚的知道我是妖，而那个人是一个佛修。

　　　　那修士咬牙：“前辈，不知你此举何意。”

　　　　那修士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修士，但那佛修只用一丝气息便压的他喘不过气，哪怕是我也看得出，他们二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佛修平和的望了那修士一眼，嘴里却吐出一个字不显友好的词，他说：“滚。”

　　　　那修士脸色青白交替，“前辈，这是一个妖女，我。。”

　　　　“没听到我说的话么？”

　　　　修士被噎住，无法，只能恨恨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离去。

　　　　我望向那个佛修，当看到那佛修双眼望向我时，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他。

　　　　这个人，是我哪怕依旧在修真世界时都未到过的强大修士，而且还是个佛修，本能的，我心中存在了一丝恐惧。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怯怯的答，“我。。。我叫茯灵。”

　　　　突然，他笑了下，那犹如从泼墨画走出来的容颜一下子生动了起来，让我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在凡间听见的描述，眉如远山，目似朗星。

　　　　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和尚。

　　　　他说：“小妖，不必怕我，若是我想对你不利，又何必阻止刚刚那修士。”

　　　　我压下那天生对佛修的恐惧，点头，想跑，却动不了。

　　　　他走到我的身前，我忍不住后退，他笑出声：“呵，真是一个胆小的小妖。”

　　　　随后一把手抓住我，过了一会自语道：“原来是一株茯苓么，难怪如此弱小又胆小，也难怪别人会追杀你。”

　　　　他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我，“喂，小妖，你来这凡尘是做什么？”

　　　　“我。。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凡尘要比修真世界来的安全，这凡尘浊气重，灵气稀薄，修士不会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

　　　　“你倒是想的明白，可你知不知道你这般弱小，而本体又是一味药材，不管在哪都极其容易招惹修士。。。不若。。你这小妖跟着我走吧。”

　　　　“跟你。。走？为什么。。你不是佛修吗，佛修。。。不是遇魔杀魔遇妖杀妖吗？”

　　　　“唔，大概是你太弱小了吧呵呵。”他笑道。

　　　　我看着他的笑容愣住，这一幕，在很多年后，我都久久无法忘记。

　　　　【今晚不止一更。】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千年妖（二）（）　
就这样，就如他所说，我跟随在他的身边。

　　　　或许许多妖不明白，为何我会敢于跟随在一个佛修的身边，因为妖与人类和平相处本就不可能，更不论说是一位憎恶魔修以及妖修的人类佛修。

　　　　但不知道为何，冥冥之中我便是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他说我太过弱小，他说我仍然要学习的东西依旧还很多。

　　　　就跟檀香姐姐说的一样，他说：“小茯灵，你还太弱。”

　　　　他带着我走过许多地方，带我见过诸多美景，磨砺我的战斗技巧和意识。我的道行，也随着时间在急速的增长。

　　　　而在跟随的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亦见识过他击杀妖魔时的风采，就如我当初所想的那般，他是一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修士，强大到我只能仰望的地步。

　　　　我不解，我曾多次问他：“你不杀我，反而增加我的道行，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我的修为超过你，杀了你吗，毕竟你可是一位人类，而我是一个妖。”

　　　　他突兀的笑了起来你，笑的张扬，完全不似他那周身慈悲平和的气息。

　　　　“哈哈哈哈，小茯灵，你还太弱，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走过来，摸摸我的头，眼里有莫名的光，他说：“你只管好好变强。否则，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被别人欺负去了可别哭鼻子。”

　　　　“那你会丢下我吗？”

　　　　“唔，那得看你表现了。。”

　　　　我望着他笑了笑，那一瞬间，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神，害怕自己沉沦，害怕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害怕自己把这个男人眼里的光当做温柔和深情。

　　　　冷暖交织的岁月流逝，千年的时间又过去，我从一个小妖成长为一个大妖，我的外表也从少女变为一个美艳的女人。

　　　　我依旧跟随在他的身边，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日益陷入挣扎。

　　　　我知道，我爱这个男人，无关风花雪月或是轰轰烈烈，可能只是一次心的跳动，可能只是陪伴，也可能是那亦师亦友的教导。

　　　　又或许是，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

　　　　那一日，我与他来到高山之上，我望着他站在高山边上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冲动。

　　　　我轻声说：“为什么当初你不杀了我。”

　　　　他未转过身，但声音透着温柔，他说：“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你太弱了。”

　　　　“太弱，所以不值得你出手吗？那为何这么多年来，遇见过许多对你而言弱小的妖你依旧是出手杀了。”

　　　　“你和他们不同。”

　　　　“哪里不同？”我追问他。

　　　　“你很善良。”

　　　　“善良？难道在你们这些佛修眼中，妖不都是穷凶恶极之辈吗？”

　　　　他转过身，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眼里闪过无奈，“茯灵，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死死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男人，我跟随他已有千年的时光，在这千年里，我对这个男人有感恩，有恭敬，更多的却是爱。

　　　　我知道，这爱是奢望，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便是结束，也许说出来的那一刻，我便再没有资格跟随在他的身后。

　　　　可这千年来我过的很辛苦，哪怕是那颗经历过诸多尘烟沾染的心依旧很疲惫，我要的不是一个答案，只是一个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