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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涧寺谢列 - 4耽爱的纵溺夜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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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伏见拉住细瘦的手腕,将冬贵带到路旁。
「才刚说什么怕我被人拐走,结果拐人的居然是你。」
「你别胡说了。」
仓库与仓库之间的狭巷内人迹罕至,伏见再也忍不住感情的激荡,紧紧拥住了冬贵。
冬贵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搂着,以洒脱的语调问伏见『你干嘛啊』。
那气定神闲的淡然态度,让伏见觉得自己的感伤显得好愚蠢。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而且,今天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伏见极力不让语气流露自己的感情。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就算回来了,你也不再见我了?」
「没错。」
「为什么?」
踌躇了半晌,伏见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爱你。」
「爱我……?」
冬贵的表情写满错愕。
从一开始他就不奢望冬贵能理解这份感情,但不论怎样他都想亲口告诉他。
「我喜欢你。一直爱着你。想用这双手保护你。所以……我不能让我们再这样下去。」
他已经有了觉悟。
伏见一直害怕自己过于偏激的执妄,会把冬贵四分五裂。
理性尚能克制自己时倒也罢了,如果哪天他失控了,说不定会下手对柴崎不利。而这对冬贵来说,将是难以
预料的伤害。
冷不防地,冬贵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大傻瓜。」
冬贵用力推开男人的胸口脱离他的怀抱,接着仰头直视伏见嫣然一笑。
「我不需要爱。」
「你说什么?」
冬贵的字字句句穿透鼓膜。
「我不希罕,你的爱。」
他感觉全身血液都从脚底抽离。
眼前仿佛陷入一片黑暗。
在诀别的最后一刻,那个人用冰冷的利刃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如果这种鬼东西就是你所说的爱,我宁可不要。」
「那你究竟要什么?」
伏见又惊又怒,连诘问的声音都嘶哑了。
「我从没有想要你爱我。」
这就是你的底牌?
「你不要爱?那是希望我恨你啰!?」
「想恨就恨我吧。这样还比较好。」
冬贵双手环住伏见的颈项,朝男人的嘴唇吻去。
「就这样纠缠一生至死方休,又有什么不好呢?」
冬贵如此呢喃着,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
仿佛被关进无形的牢笼。
甜美如昔的口腔让人联想到火热的媚肉,伏见的神智不禁为之恍惚。
「冬贵……」
伏见掐住他的下颚狠狠箍紧怀里的人,冬贵难受地蹙起眉间。攀住男人的指尖在背上留下苦闷的抓痕。
在彼此唾液都融合为一的深吻中,从唇角溢出的琼液淌湿了冬贵身上高贵的服饰。
「嗯、嗯……」
他根本不想离开他。也不想放开他。
但是,嵯峨野的话是对的。
想靠距离和时间来恢复成青梅竹马的关系,不过是痴人说梦话。
自己的灵魂已牢牢系在他的身上。
如此不可自拔。
再不设法急流勇退,自己的灵魂将永远缠绕着冬贵。为他奉献一切,倾囊所有。然而,即使把自己完全掏空
,也不可能换回什么。冬贵就像个无底的黑洞,无论投入再多的感情,也只是落得石沉大海的下场。
而伏见在焦虑之下,或许有一天会萌生玉石俱焚的念头。
既然得不到,那就亲手毁了他吧。
就此挫骨扬灰。
已经,爱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所以,我必须做个了结。
「——接下来的,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知道吗,义康。」
冬贵毫不怀疑伏见会拒绝自己。他信心满满地认定,伏见会一辈子当他的奴隶。
就算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重新来过,那也唯有在冬贵愿意改变自己的时候。
但是,伏见非常清楚,这不啻于痴心妄想罢了。
14
明治三十七年,夏季。
二月,日俄战争开战,极东的小岛国悍然迎战强大帝国,竟出乎意外地连战连胜。在欧洲也引起一番轩然大
波的话题声中,伏见回国了。
「义康,门口围了一堆记者,怎么办?」
听长兄宪康如此询问,正在整理行李的伏见抬起头来。
「又来了?就说我不想见客吧。」
「电话也整天响个不停,真是烦不胜烦。昨天也一样,那些记者从横滨一路纠缠,害你长途跋涉回来,想好
好喘口气都不行。」
「没关系。反正我一个人搭船回来,路上很清闲。」
听了伏见的回答,宪康眉开眼笑地说『这倒也是』。
「虽然副总裁居功甚伟,但也不能否认你是幕后的最大功臣吧?有你这么杰出优秀的弟弟,做哥哥的也沾光
不少。」
「你过奖了。」
「父亲也天天翘首期盼你回来。待会儿吃饭时,你可要把在英国的丰功伟业,一一说给我们听啊。」
「抱歉,让大家替我操心了。」
为了筹措军资在英国滞留长达一年,但是对伏见而言,这段日子眨眼就过去了。只不过在国内的家人们却望
眼欲穿,一接获么弟归来的消息,宪康夫妻立刻飞奔回家庆祝。
远行期间寄来的信件,只有一些比较紧急的被家人转寄到英国去,而冬贵连只字片语都没寄给他。这也不奇
怪,反正过去也没收过冬贵的信。
伏见作势起身,发现自己似乎比想像中来得释怀。
来到客厅,父母和大嫂都在等着他们。
「义康啊,你终于完成使命平安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父亲笑得合不拢嘴,一杯接一杯地畅饮。
「不过,一想到前线还有陆海军几万名士兵正在浴血奋战,总是有几分感慨。」
伏见正经八百地如此回答,宪康笑着投给他一个『你真傻』的眼神。
「别想太多了。你和他们都是尽心尽力为国效忠,只是方式不同。」
父亲的一番话,兄长也引以为傲地点头同意。
「听说发行外债这件事原本希望渺茫,多亏有你四处张罗,才总算大功告成。」
「我只是帮忙打点一些琐事罢了。没有副总裁协助,这件事绝不可能成功。」
尽管有伏见代替对经济一窍不通的公使奔走斡旋,发行外债一事仍旧困难重重。最后只好仰赖驻英的日银副
总裁出面多次协商,提出远超过一般行情的利息做担保,发行外债一事才终于尘埃落定。伏见很担心赎回时
将对国库造成庞大负担,但政府方面只要能调到军资就很满意了。副总裁也对伏见赞不绝口,甚至对外宣称
『这次要不是有伏见在,恐怕过不了这个史无前例的难关』,伏见也因此成了日本国内家喻户晓的名人。
「我出远门这段期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许久没尝到母亲亲手做的料理,即使只是京都口味的家常小菜,伏见也吃得胃口大开。
「也没什么特别的。战争结束前全国实施戒严,现任内阁大概会继续留守好一段日子吧。」
「公司的状况还好吗?」
「不好不坏啰。」
比以前苍老几分的父亲,神采奕奕笑着说:
「虽然景气持续低迷,但我们公司还算争气了。大家都认定日本战胜后,经济一定会复苏。倒是你这趟去英
国,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宪康也调侃伏见『在英国应该有不少艳遇吧?』。
有问必答的伏见,滔滔不绝讲述起在英国的所见所闻,把全家人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回来,你这趟回来变了不少。」
话题方歇,父亲毫无预警地冒出这么一句感叹,伏见抬起有几分困窘的脸来。
「父亲也这么觉得啊?义康不止眉宇成熟多了,谈吐也充满自信。比以前感觉更可靠。」
正如同家人的评论,伏见也确信自己成长不少。
「这就叫做玉不琢不成器吧。当初被委以重任时,我还很担心会搞砸,这一趟对我来说,实在获益良多。」
「这几天你先留在家里养精蓄锐,工作下个礼拜再开始应该没关系吧?」
「嗯。不过我打算明天先上嵯峨野公爵那儿打个招呼。」
上司说他下个礼拜一再回去叙职就可以了,伏见打算利用明天走一趟嵯峨野邸和清涧寺邸。
既然发了誓要分手,或许别再和冬贵见面会比较好。
但是,这一趟出国历练带给伏见别开生面的价值观和自信,同时,也让他体认到以前的自己器量有多么狭隘
。
换做现在的他,一定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和冬贵相处。他也相信自己能以朋友关系,和冬贵重新来过。
分开的这段期间,伏见确实改变了。
然而,冬贵呢?
冬贵是否想过伏见?是否也曾感到寂寞?
如果冬贵改变了,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重新牵起他的手,发誓和他永不分离?
不论结果如何,这次做选择的人是伏见。
绝不把决定权再让给冬贵。
暌违已久的清涧寺邸,感觉比以前更缺乏朝气。就连屋邸建筑都显得格外萧索,伏见深深蹙起眉头。
「义父?」
背后传来呼唤声。回头一看,穿着学习院初等学科制服的和贵,正望着他呆呆站着。
「和贵,好久不见了。」
「义父……您从英国回来了?」
「是啊。」
「看到您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您不在的时候,我们多了一个弟弟呢!」
和贵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伏见仍一如往昔地敬爱。正如同伏见所预测,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和冬贵非常
神似。然而,单以少年那纯真干净的笑容和以前的冬贵比较,感觉便大相径庭。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容貌
,只因气质不同就给人南辕北辙的印象。想到这里,伏见不由得感慨万千。
「冬贵在别馆休息吗?」
「嗯。」
「那我先过去跟他打个照面。——对了,别跟你母亲说我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好吗?」
「我知道了。」
「乖孩子。义父待会儿再拿礼物给你。」
「好。」
伏见摸了摸和贵的头,和贵乖巧地笑眯了眼睛,然后向伏见挥了挥手,往日常生活起居的洋馆走去。
听说柴崎后来也以记者身份投入战场,不知道冬贵这段日子都怎么过。
伏见做了个深呼吸进入别馆,打开房间的纸门。
陡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背影,以及另一个趴在床褥上高挺腰肢、姿态不堪入目的男子。
那是冬贵。
柔唇不断吐露煽情的喘息,冬贵如痴如醉反复呻吟着『好棒』,在肉体的欢愉中嘤嘤啜泣。那诱人的媚喘引
得伏见也心猿意马,浑身都燥热起来。
在逐渐拔尖的呻吟中达到高潮,冬贵肩膀上下起伏地喘着粗气,隔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推开青年。
雪白的全身肌肤遍染红晕,上面满布着晶莹汗珠。
沉浸余韵半晌后,冬贵艳媚的美貌转向伏见,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现在才回来啊』。
「冬贵……」
「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今天的床伴是伏见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苦涩的失望涌入胸口。
眼前的一幕让他看清了,冬贵这些日子将远走他乡的自己完全抛在脑后,只顾着和上门求爱的人纵欲欢爱。
与其如此,他宁可冬贵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反倒一了百了。
「——你好像一点也没变。」
「好端端的干嘛要变?」
冬贵吃吃轻笑,潇洒地交叉双脚。
「我也该帮你洗尘庆祝一下,你把衣服脱了吧。还是,你比较喜欢我自己扑上去?」
宛如要彻底铲除仅有的一丝迷惘,冬贵无情地践踏了伏见的心。
这就是清涧寺冬贵的真面目。
背脊一阵不寒而栗。
那究竟是恐怖?还是憎恶?
即使时代变迁,人事全非,冬贵的本质也不会有所改变。
妄想在冬贵的灵魂刻上印记,根本是天大的笑话。
冬贵需要的,只有赋予他快乐的人。只要能榨取对方的精华,享受对方的肉体,是谁都无所谓。
爱情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没有爱,照样能得到快乐。
灌输他这种观念的不是别人,正是伏见本身。
难以言喻的空虚支配了伏见。
伏见原本打算借着赴英之行重新审视自己,并借此和冬贵做出适当切割。明明下定决心要彻底分道扬镳,却
还是忍不住跑来这里,也是因为内心一隅仍期盼冬贵有所改变,说不定他们就可以从头来过。
然而,伏见浅薄的期待,被冬贵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他已经束手无策,再也无能为力。想为冬贵做点什么的念头,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但是,这个男人为何能美得如此超凡脱俗……!
红晕未褪的光洁雪肤散发着无以名状的旖旎艳香,伏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只知耽溺性欲的人与离经叛道无异,但也因此冬贵才如此令人难以抗拒。
「——不用了,我今天只是来跟绫子打个招呼,待会儿就要去拜访嵯峨野公爵了。」
「喔。」
这十六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利用、陷害,憎恶、嫉妒,不惜伤害无数的人。堕落到无可复加的地步,唾弃自己的丑恶,却又执迷不悟地
重蹈覆辙,到头来,终究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保重。」
满心疲惫的伏见低头笑了笑,踏着缓重的脚步转身离去。
就好像快被拖入绝望和虚无的深渊。
贵久或许也有过同样的心情吧。
期望能改革一族迎向新时代,然而寄于厚望生下来的子嗣,竟是一株不可雕的朽木,一个永远不能见容于社
会的存在。
那种绝望该是多么深重啊。
约在银座酒馆碰面的户冢看到伏见,扬起温馨的笑容说了声『嗨!』。
「过得还好吧?」
「托你的福。」
户冢叫了杯啤酒,这才转头面向伏见。
「你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大家都在猜你是不是泡上漂亮的洋妞,所以乐不思蜀了。」
「别扯了。你该不会拿这个来乱写吧?」
「喂喂喂,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你可是为国争光的大英雄,能有这样的朋友骄傲都来不及了,哪有可
能抹黑你啊。」
从戏谑的口吻察觉到一丝受伤,伏见直率地赔罪。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话说回来,谢谢你帮忙寄杂志给我。」
「那些都是你出国这段期间柴崎敬真写的作品,内容有趣吗?」
「还过得去。」
柴崎以战地记者身份投身沙场,却被卷入前线战事身负重伤,因此卸任归国。之后,文坛一致认定柴崎的写
作风格比以前更有深度了。
伏见出国前,曾托付户冢帮他寄些柴崎的作品。户冢果然不负所托,只要柴崎的作品刊登在杂志上,他都一
一寄去伏见家。
「我大概猜得到,你为什么想看他的文章。是不是为了那位清涧寺家的少爷?」
「……没错。」
冬贵是柴崎作品中的模特儿,这件事早已众所皆知。既然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也没必要欲盖弥彰,伏见索性
老实承认。
「我想你也看得出来,那两人的关系应该属于精神层面吧?」
「精神层面……?」
讨厌的片语在胸口兴风作浪。
「柴崎虽然从『少年』一路描写到了『青年』,但感觉上不像和对方有肉体关系,反而比较近似父爱。」
不止户冢,看过柴崎近作的伏见也有同样的想法。柴崎和冬贵精神上的羁绊之深,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这
令伏见恨得咬牙切齿。
除了欢爱之外,冬贵视一切如粪土,对他而言,唯一的例外竟是柴崎。
「把父爱放在冬贵身上根本是白搭。在他的眼里,人只能归类成可以上床和不可以上床两种。」
「……真是可怜喔。」
户冢用吟唱般的语调说完,叼起一根烟草。
「你说谁可怜?」
「清涧寺冬贵。」
「他哪里可怜?」
伏见想不透为什么有人觉得冬贵可怜。仿佛看穿他的疑惑,户冢吐了口白烟说:
「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毕竟我是个局外人,并不清楚你们的关系。」
「关系?我和他之间根本无从定义。」
既非亲子,也非兄弟,当然也不是情人或朋友。
冬贵对伏见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命定之人,却无法用明确词汇定义他的存在,那种怅惘一言难尽;对冬贵而言
自己什么都不是,那种凄惨悲凉又无可言喻。
这个中滋味,户冢又岂能明白呢?
「你呀,想法老是这么偏激,从不试着去了解对方。」
「是吗?」
「你跟他来往也有十多年了,但是你了解他哪一点?你能说出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突然被人一语道破症结,伏见一时语塞。
「——冬贵等于是我一手教养长大的。他的事情,我比谁都要来得清楚。」
为了守住清涧寺家的命脉,冬贵的家人刻意什么都不教他,以保持他灵魂的无垢。
所以,伏见除了是冬贵知识与情欲的启蒙者,还带领他认识这个世界。
但这么做却大错特错。
是伏见亲手喂冬贵吃下伊甸园之果,启发他是非善恶的观念,然而那颗苹果打从一开始就腐败了。伏见的心
术不正,递给冬贵的果实自然也是满目疮痍。
伏见多么悔不当初。
他切身体会到,年少无知的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和傲慢。
看到伏见沉默不语,感到歉然的户冢举起杯子劝酒。
「抱歉,你们的事不该由我这个局外人多嘴干预。——话说回来,听说你快结婚了,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嗯,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我和大同钢铁的氏家千金确实论及婚嫁了。」
「当上氏家这个名门望族的乘龙快婿,对你进军政坛倒是个很有力的踏脚石。这么说来,你和清涧寺家不就
得一刀两断了?」
「……没错。」
伏见略带艰涩地肯定了。
「这样好吗?听说现任清涧寺伯爵久病缠身,财阀的经营状况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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