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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香世家(完结)-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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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便知道书香是来说那一千两银子的事,给夏薇和香竹等人使了个眼色,房里的丫环退了出去。
 
 书香站起身来。端正肃然地给老夫人跪了下去:“孙媳妇擅作主张,特来向老夫人请罪。”
 
 老夫人有些吃惊,伸手扶住了书香,不许她再跪下去:“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你先起来。”
 
 书香面有愧色地低下了头:“都是孙媳妇不懂事。此事早该与老夫人商议的,是孙媳妇思虑得不周全了。”
 
 书香这样说。老夫人也不好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声音也缓和了不少:“坐吧,什么事,慢慢说来。”
 
 书香垂首落座。说道:“上次回娘家探病,孙媳妇的大嫂子说家里入不敷出。想要早作打算,就说起了开铺子的事。可是孙媳妇娘家没什么家底。去年孙媳妇姐妹几人出嫁,又花了不少银钱,所以开铺子的事情就一拖再拖下来。孙媳妇想着,若是想要做事,自然是宜早不宜晚,因此就打算从陪嫁庄子的出息里拿出些帮衬帮衬娘家,孙媳妇将此事与侯爷商议,侯爷知道了便说不必动庄子的出息,让孙媳妇从二房侯爷的账面上支出来一千两,先给娘家送去。孙媳妇便听了侯爷的话,次日便从账上支了一千两送到了沈府。此事是孙媳妇私下做主了,还求老夫人恕罪。”
 
 书香将此事说得清清楚楚,老夫人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老夫人的脸色晴朗了不少,说道:“原来如此。沈侍郎为官清廉,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没想到家境竟然这般……”老夫人缓缓摇头,一脸的慨叹。
 
 书香连沈家清寒的事情都没有瞒着老夫人,自然也是没有把老夫人当成外人。老夫人想到这里,便温和了许多。
 
 只是老夫人没想到,沈家竟然到了这般地步,堂堂正三品工部侍郎,家里竟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
 
 书香方才也说了,沈家这样捉襟见肘也是因为去年的几桩嫁娶之事,其中自然也有书香嫁入宁府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书香的陪嫁庄子着实出息丰厚,想来书香也是感激沈府厚待之情才想要帮衬沈府,这一点就说明书香是个重情孝顺,知恩图报的人。
 
 想起宁夫人的嫡出大小姐宁若云出嫁后就极少回宁府,相比之下,老夫人更觉得书香这番孝心的难得。
 
 而且书香也是和宁致远商量了,宁致远发了话,书香才去账房支的银子,这样说来,书香和宁致远也是遇事有商有量,十分融洽。
 
 只要书香和宁致远琴瑟相合,这区区一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老夫人就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致远已经应了,你做主便是,也不必来回我。”
 
 书香抬眼看着老夫人,已经泪光盈动:“孙媳妇……多谢老夫人体谅。”
 
 老夫人看着书香的样子,颇有些不忍。
 
 书香是庶出,沈万宏的职位也不算高,要不是太后指婚,她一开始对这桩婚事也不大情愿。
 
 可是自从书香嫁进了宁家,凡事不敢越雷池一步,谨慎小心,难得一向不近女色的宁致远也十分喜欢她,老夫人这才渐渐接受了书香。
 
 书香走到了今天,比旁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思。
 
 比如这次,不过是为一千两银子的事,书香还要这般胆战心惊,听到点儿风声就匆匆来向老夫人请罪,老夫人想到这里就觉得书香着实不容易。
 
 别说这银钱不算多,就算更多些,又能怎样?何况还都是宁致远名下的银钱。
 
 老夫人拉着书香的手,半是抚慰半是欣赏:“如今致远和沈老爷一起当差,帮衬沈府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罢了,你回去问问娘家,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书香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低低地说道:“多谢老夫人关心,孙媳妇不敢劳烦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我倒忘了,致远房里还有不少体己,要是不够,你只管问他要去,就说是我发了话了!”
 
 书香被老夫人逗得破涕为笑:“那孙媳妇就更不敢了。”
 
 两人渐渐说笑起来。
 
 香竹借着送炭的由头,进了房。
 
 一看到老夫人和书香说说笑笑的样子,香竹不由得怔住了。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竟然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书香有说有笑的十分亲热。
 
 香竹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炭筐。
 
 难道书香这么有手段,连老夫人都哄得过去……
 
 香竹顿时觉得自己重回二房的希望十分渺茫。
 
 书香看似不经意地扫了香竹一眼。
 
 老夫人看在眼里,说道:“看我糊涂的,倒忘了一件事。这丫头的名字和你犯了忌讳,给她改了吧!”
 
 书香回首笑道:“孙媳妇都听老夫人的。”
 
 那就是没有意见了。
 
 香竹没想到她只是想进屋探探风声,谁知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放下了炭筐,香竹垂首跪了下来,掩住了一脸的委屈:“……求老夫人、二少夫人赐名。”
 
 老夫人说道:“我房里的丫环都是夏字辈,不如你就叫夏竹吧。”
 
 书香笑道:“那夏竹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环了,月例也涨了,真是她的福气。”
 
 话虽这样说,可是刚刚经过了夏竹去二房打探消息的事,为什么老夫人又要奖赏她呢?
 
 难道老夫人还是认为此事是书香的不对?
 
 似乎是看出了书香的疑惑,老夫人笑道:“我身边有夏蕊和夏薇也就够了,她还是做二等丫环吧。”
 
 从二房里服侍宁致远的一等丫环到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夏竹的身份这是降了。
 
 夏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委委屈屈地给老夫人和书香叩首谢过了恩典。
 
 老夫人却并不叫她起身,反而似乎闲闲地和书香说了起来:“她过了年也有十九了,年纪不小了。”
 
 夏竹的心头猛地一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谋划(二)
 书香也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意思是……”
 
 老夫人的声音似乎很是随意:“你刚刚掌家,还不知道咱们家里的规矩。这丫环大了,就该早些打发出去,免得留在身边,心思却多了,也不安生做事。”
 
 这话分明说的就是夏竹了。
 
 夏竹咬紧了嘴唇,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宁府的确是有这个规矩,所以她才那么着急想要早日定了自己的身份。
 
 可谁知道,还没等她计策成功,就等来了老夫人这句话。
 
 或许在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命运,是由主子决定的。
 
 即使她做了再多的努力,只要老夫人或者书香的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书香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动作这么快,刚解决了书香的事情,就立刻要打发了夏竹。
 
 老夫人在靖远侯府住了几十年,经历了夫亡子丧,连长房长孙也没有了,心态自然比庶香要成熟得多。
 
 老夫人明白,要想让宁府这一大家人的人和和气气,那些挑拨主子、居心不良的下人,一个都不能留。而且,越早打发了越好。
 
 所以,老夫人就要立时处置夏竹,而且要当着庶香的面处置。
 
 只改了名字,降了身份都不算什么,只有远远地打发了夏竹,才能让书香知道,老夫人这次是认真要护着书香,也会让书香更加安心,也更加感激老夫人。
 
 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撵了出去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夏竹的年纪确实也是不小了。
 
 书香见老夫人心意已决,便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夏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含泪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奴婢……”
 
 老夫人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夏竹就算是再没眼色,也不敢直接说出不愿意的意思来,她只是个奴婢,别说主子要她嫁人,就算是主子要她死,也不算什么。
 
 奴婢。注定不能有自己的意愿。
 
 夏竹的泪珠落了下来:“奴婢……奴婢还想多服侍老夫人几年。”
 
 老夫人微微冷笑,服侍老夫人?像夏竹这样天天瞪着眼睛等着寻主子差错的奴婢,又怎么会安心服侍老夫人,想要多留几年,不过是想挣个出身罢了。
 
 就像从前宁致达的二姨娘,从丫环提了上来就成日里滋事挑衅,还不是被人压了一辈子,好容易扬眉吐气这才张狂起来。
 
 像这些丫环提上来的姨娘。除非性子本分老实,否则个个儿比谁都难惹。
 
 做奴婢做得惯了,冷不丁做了主子,自然颐指气使起来。
 
 这个夏竹,只怕就是这样的货色。
 
 老夫人想起宁致达的二姨娘,更加坚定了打发夏竹的心思。
 
 这种祸胎不能留在宁府。
 
 老夫人看了看身边的书香。说道:“书香,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别的房里看看有没有年纪大了的丫头,若是有就一并打发出去。”
 
 书香一怔,抬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这么说有两层意思。一是让书香亲自打发了夏竹,表示这是老夫人对书香的信任;二来是因为老夫人让书香掌家。这种给丫环寻个人家的事情,自然也该让书香来做。
 
 夏竹却是如遭雷轰。
 
 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给了书香处置?!
 
 她这次去找绿云打听也是冒了风险的。凭她对绿云的了解,觉得绿云很有可能会把她去打探消息的事情告诉书香。而夏竹刚刚和老夫人说了从绿云那里听来的话才不多久,书香就来跟老夫人说话,这也坚定了她的想法。
 
 所以,她知道书香一定知道这次是她跟老夫人面前说的坏话。
 
 而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给了书香处置?
 
 夏竹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不过这不是对宁府不舍的泪,而是害怕的眼泪。
 
 书香一定会借此报复她的。夏竹绝望地想着。
 
 书香面色复杂地看着夏竹,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孙媳妇记下了。”
 
 *
 
 宁夫人咳嗽了两声,进了房。
 
 老夫人向宁夫人点点头:“别着了凉,快坐吧。”
 
 夏蕊端上滚烫的茶来,彩蝶给宁夫人渐冷的手炉里换了炭。
 
 虽然是是初春,宁夫人却还要抱着手炉。
 
 老夫人看着宁夫人憔悴的神色,斟酌着开口:“你既然病着,就不要再操心府里的事了。”
 
 宁夫人一怔,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吩咐她让出管家的权力?这样说也太开门见山了吧。
 
 还是暗示她书香的事情已有了定论?难道老夫人就这么偏心书香,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由着书香把一千两银子拿去贴补娘家。
 
 看着宁夫人阴晴不定的神情,老夫人说道:“书香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原来是沈府想开铺子,书香跟致远说了,致远就拿了一千两银子去入了份子。总归是一家人,照看些也没什么。若是将来生意好了,致远他们添了进项,也是好事。何况现在致远正和沈老爷在运河上当差,多帮衬些也是好的。”
 
 宁夫人听得心渐渐沉了下去。
 
 老夫人这话分明就是在回护书香。
 
 还解释是宁致远的主意,要不是因为书香,宁致远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拿出来一千两银子给沈家。
 
 什么入了份子,从来也没听说过二房有心思要开铺子,就算入份子又懂得什么?还不是都是沈家的生意,跟宁家又有何干?
 
 宁夫人愤愤地想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宁致达没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宁若霞即将出嫁。在宁府里,她现在能依靠的唯有老夫人。宁夫人还没有这么愚蠢,想要得罪老夫人。
 
 这件事情,老夫人既然已经插手,就说明已经盖棺定论。肯叫她过来解释,已经是给了宁夫人天大的面子。
 
 可是要宁夫人跟着附和,宁夫人又实在不知如何应对,索性沉默下去。
 
 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夫人心里不舒坦,好容易抓到了书香的把柄,却被老夫人轻轻巧巧地揭了过去,宁夫人难免失落。
 
 可是这件事。老夫人不得不这样说。
 
 何况,一开始也是因为宁夫人想要寻书香的错处,才特意来老夫人面前说书香的不是。
 
 说到底还是为了掌家的事。
 
 宁夫人病了这许久,看着虽然仍旧虚弱,却已经是见好了,眼看着身子要痊愈,夺回掌家的权力自然也是迫在眉睫。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若是二房出了一点儿差错。宁夫人都不会放过,甚至会小题大做。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却又被老夫人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宁夫人这样不说话,自然是觉得老夫人处置不公了。
 
 老夫人也是觉得为难,宁夫人掌家那么多年,忽然让她就这么丢掉了地位。难免心有芥蒂。但是如今宁府是大房失势,又人丁凋落。二房的宁致远袭了爵,书香掌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两者只能取其一,该说的话。不如早些说明白了才好。
 
 否则宁夫人只怕会一直惦记着此事,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
 
 老夫人索性将话挑明了:“不如你就安心养着。家里的事就交给书香吧。我看这孩子不错,行事大方又稳便。家里的事管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差错。”
 
 虽然早已知道是这个结局,但是这话让老夫人亲口说出来,宁夫人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毕竟她为宁府付出了这么多,曾经大房的兴旺发达,此刻却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到头来连最后的权力也保不住。
 
 宁夫人终于开口说道:“娘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
 
 大势已去,再留下去,宁夫人只怕自己会当着老夫人的面掉眼泪。
 
 老夫人看着也有些不忍,吩咐彩蝶道:“好生服侍你主子回去。”
 
 彩蝶知道宁夫人心里不好受,此刻只是勉强支撑着身子,忙伸手扶住了宁夫人,拜别了老夫人。
 
 出了房门,彩蝶就发觉宁夫人身子一沉,几乎整个重量压在彩蝶身上。
 
 彩蝶又不好高声嚷,急得赶紧在宁夫人耳边低声唤道:“夫人!夫人!”
 
 宁夫人喉咙一甜,掏出帕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丫环看向了宁夫人这边。
 
 彩蝶心里着慌,宁夫人可不能在这里出丑啊,否则老夫人一定就会知道宁夫人是不甘心的了。
 
 也难怪宁夫人这么难受,一向心高气傲的宁夫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
 
 彩蝶扶着宁夫人出了院子。
 
 宁夫人的身子似乎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发踉跄了起来。
 
 彩蝶东张西望着,想叫人来搀扶宁夫人,谁知道园子里此刻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母亲这是怎么了?”
 
 彩蝶回头一看,恰如看见了救星一般,忙说道:“三爷!”
 
 宁致连这是刚从外头回来,正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恰巧遇到了宁夫人和彩蝶。
 
 眼见着宁夫人摇摇欲晃,似乎马上就要跌倒,宁致连赶紧伸手和彩蝶一边一个扶住了宁夫人。
 
 宁夫人面色苍白,帕子掩着口,无力却痛楚地咳嗽着。
 
 宁致连也顾不得多问,回首吩咐贴身的丫环:“快去叫两个粗使婆子,抬了肩舆过来。”
 
 宁夫人听了这话,忙竭力的摆手,偏生又说不出话,急得脸都要涨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谋划(三)
 宁致连看着宁夫人焦灼的眼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宁夫人的意思,忙把丫环叫了回来:“不要抬肩舆了,去抬软轿来。”
 
 宁夫人这才平静了下来。
 
 毕竟她也曾是掌管宁府的夫人,怎么能坐着肩舆回去,让人一看见便知道是被气得病重了。
 
 好在宁致连明白了宁夫人的心意。
 
 一路回来,幸喜无人看见,宁致连亲自在一旁张罗,好容易把宁夫人抬进了内室,安顿了下来。
 
 宁夫人躺在床上,只觉得头阵阵发晕,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喉头腥甜,待气息稍稍均匀了些,猛然又咳嗽了几下,彩蝶等丫环忙上前用帕子接着。
 
 方才在外头,宁夫人也没注意到帕子,这会儿帕子从眼前拿开,她才蓦然发现,雪白的手帕上已有点点的血迹。
 
 宁夫人心头猛震,两行眼泪缓缓滑落了下来。
 
 她才不到五十岁啊,竟然就吐起血来。
 
 宁夫人顿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丫环婆子们忙着服侍宁夫人揩手漱口,似乎没人察觉到宁夫人心情的变化。
 
 宁致连在外头吩咐已毕,便进房来看视宁夫人。
 
 一眼就看见了那触目惊心的帕子。
 
 宁致连见宁夫人一脸黯然,便上前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大概是春日里天气燥了些,方才母亲又咳了几声,这才带了些血丝出来,算不得什么大病。”
 
 又回头去吩咐下人:“快去请郎中来,川贝枇杷膏也要早早准备好。”
 
 宁夫人见宁致连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禁有些感动。她虽然儿女双全。唯一的亲生儿子宁致达却从未像宁致连这般照顾她,反倒给她惹了不少烦心事。
 
 没想到到了此时,宁夫人可以借重的却是这个她平日里看不起的庶子。
 
 真是世事难料。
 
 宁致连将房里的事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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