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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簇离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微微一笑，转而念及睡睡，眸光悠长起来，“你知道多少她的事？我在前尘瀑里只看到一个大概，我想多了解一些。”
　　
　　沐阳又叹了口气，“我也许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她原本没有形体，后来被聚拢到东海最深的角落里，是几大星君用尽全力塑造出来的，只等她长成后让她出来诛邪。”
　　
　　簇离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是不是疯了？她岂是能随便做出来的？后果都不加以考虑？”
　　
　　沐阳摇头，“当时天庭也有很多反对之声，不过这么些年缕缕败阵天庭也怕了，尤其是你，你该知道我们天庭有多想灭了你，所以……所以后来通过了这项计划，铤而走险。”
　　
　　“荒谬。”簇离无话可说，又问：“然后呢？为什么我会遇到她？这应该不是他们的诡计？”
　　
　　“不是，那是你们的缘分。”提及他们的缘分，沐阳神色间隐隐有丝羡慕和感叹，“她一直在东海海底，平时由东海龙王和龙宫守护，你记得三千年前你和东海龙王那场大战吗？”
　　
　　簇离眯眼想了会，“似乎记得。”打得很激烈。
　　
　　沐阳点头，“就是那次，你把东海龙王打了个落花流水，一气之下还掀了龙宫老巢。蹦蹦本来永远在海底不会现身，哪知东海大乱，就如地震一般她从最底处被震出来，然后遇到了你，被你带回水离殿。”
　　
　　事实竟是这般巧合交错，簇离神思飞回从前。他和蹦蹦的初遇在东海边，当时蹦蹦在海滩上拽着他的衣角，眼神澈亮无辜，笑容纯净可爱，咿呀呀奶声奶气地不会说一句话。他当时便觉得奇怪，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娃又怎可能不会说话？而且那般精雕细琢的小女娃本该是父母的掌中宝千金小姐，又怎会一个人趴在沙滩上？
　　
　　不知出于什么鬼使神差的心理，向来冷漠的他竟然把她捡了回去……
　　
　　“所以。”簇离对过去有了全盘了悟，“一年之后的那场大战其实是有预谋的，目的只是为了抢走她？”
　　
　　沐阳默认，又说道：“你们是真的有缘，当年能遇到，现在还能遇到，真正的缘分什么力量都破坏不掉，所以我想你可能会是她生命里的救星。”
　　
　　“但愿。”簇离抚了抚袖，垂眸掩饰掉些许压抑之意，“她一定要受那几千年的痛楚吗？”那是种很大的折磨。
　　
　　“是。”沐阳同样神色晦暗，“星君们算准了，她需要两千五百年长成，但这是在不间断的情况下。当年她被震出东海流浪在外一年，破坏了她的身体素能，所以需要后面多五百年的时间来弥补。”
　　
　　簇离胸口隐隐作疼，“是我害了她。”如果他没有与东海龙王大战，她不必多受五百年痛楚。
　　
　　沐阳倾颜一笑，“没有，你帮了她。她并非人类，如果没有你，她不会有任何思维，如一匹白缎，长成后让她做什么她便会做什么，一现世便去祭器。正因为你她才能离开海底，虽然那时只出来一年，但她很特殊她有这世上最强的灵气，她吸收到了这个世界的精气神，她会产生人类的思维，不想做的不会做，这也是她后来被送去峨山受教化的原因，要让她心甘情愿赴死。尽管她多睡五百年，不过能换来不同的命运，我觉得很值得。应该说是你改变了她的成长道路，最后你也可能改变她的最终归所。”
　　
　　葡萄藤在风中轻轻摇曳，有飒飒响动，旁边两个人却都沉默。掌心收拢簇离看向沐阳，“我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但愿我们下次见面时状况会好一些。”
　　
　　沐阳笑着期许，“一定会。”
　　
　　……
　　
　　回去时簇离看到睡睡正兴冲冲地捧着一只大风筝，一见他就冲上来，“簇离簇离我们去放风筝。”
　　
　　簇离替她拭汗，“天这么热还放风筝，不怕热吗？”
　　
　　睡睡亮出风筝，“我从来没玩过呢，我要去玩，你看你看这都是我自己画的，厉害吧？”
　　
　　簇离瞄了眼她的涂鸦，那简直惨不忍睹，不过她想干什么他都会依她，“还不错。”
　　
　　“好耶好耶。”睡睡抱着大风筝，“听说风筝很大的话还能带人飞，我们去试试。”
　　
　　“好，你不怕摔就行。”
　　
　　睡睡不同意了，骄傲地昂起头，“我一定行的。”她是少侠嘛。
　　
　　她开路，簇离笑着慢慢跟上。这样的蓝天白云加上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很快睡睡发现他们真的回到妖兽山附近了；不过让她惊喜的是他们这次没有住客栈，而是住的木屋。那木屋和他们之前在邺城城外的木屋一模一样。
　　
　　她不能住水离山，所以簇离挑了个清净的处所给她，暗中也已经调了很多水离殿的妖过来保护她；当然她都看不到。
　　
　　“哇。”睡睡开心死了；绕着木屋转了好几个圈；手摸来摸去。她一直对他们曾经的木屋念念不忘呢。
　　
　　簇离倚在一侧；“喜欢吗？”
　　
　　“喜欢；旁边还有小溪；那边还有瀑布；好棒。”睡睡蹦过去；手在小溪里划着；“很清凉，我们待会拿了干净衣服过来洗澡吧。”
　　
　　又是洗澡，她似乎特别喜欢洗澡，有时候甚至一天洗上两三次。他记得她小时候很厌恶洗澡，每次都跟玩命似的，长大后却极喜欢水。沐阳说她没长成前因为终年在水的环绕中经受痛苦，潜意识里有对水的恐惧，但是一旦长成，她就与水有了不可言说的亲密感。
　　
　　一想到她受的那些苦，簇离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睡睡忽然眼神一弯，贼兮兮四处看了看，做出猴子揽额的姿势，“簇离，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妖兽山的妖怪出没，我们住在这里安全吗？”
　　
　　簇离替她理了下长发，“当然安全，他们不会伤害你。”
　　
　　睡睡想想对的，贼溜溜继续到处看，“那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不是要去找郑大哥的？”
　　
　　簇离早已想好说辞，“我还有点事要办，我们先住在这，等我办完后就出发。”
　　
　　“喔。”睡睡其实不懂，还要不懂装懂做出了然的样子，“簇离你最近很忙，没时间陪我。”
　　
　　“怎么会？我天天都陪着你。”她的长发柔软顺滑，缠绕在指尖的感觉好极了，簇离忍不住多理了几下。
　　
　　睡睡被自己头发挠了两下有些痒，哈哈笑开，“喏你说的，要随叫随到。”簇离听话才显示出她的威严嘛。
　　
　　簇离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对话简洁，偏于幼稚，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甜言蜜语，此情此景倒很像人间曾有过的帝王金屋藏娇一事，不过他是木屋藏娇，藏了这个小家伙。
　　
　　溪水倒射出阳光，映得睡睡得瑟的笑脸更加灿烂，沐着一圈光晕。簇离细密的视线罩住她，温柔到极致。
　　
　　睡睡也看向他，然后缩着肩膀走过去，踮起脚很快在他唇上亲了下，“看你这么听话我奖励你一下。”
　　
　　簇离失笑。上次她是受丁归唆使才做那些诱惑人的事，这是她真正第一次主动，不过像小孩一般碰一下不是吻。
　　
　　上前一步，簇离忍不住吻她。没有了咒的束缚，情人间的亲吻自然是食不知餍。口齿相依，吮吸缠绵，乐趣无穷……
　　
　　簇离这几天也才明白之前他晕倒的原因。她体质特殊，对植物很润很灵，对妖畜来说却是大忌会致命。他与她深吻汲取了她的蜜汁，自然会身体不适。
　　
　　而现在他们没有顾忌了。
　　
　　……
　　
　　安顿好睡睡，簇离开始着手道衡星君的事。他最信得过的人是丁归，丁归自然全力相助。
　　
　　水离殿正殿，屏退所有人，簇离单独和丁归谈话。
　　
　　“尊，万一道衡那没着落，你打算怎么办？”丁归的意思是拿不到道衡的仙丹，簇离会不会选择牺牲睡睡。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簇离懒懒靠在座上，“不可能失败。”
　　
　　“可万一……”丁归仍犹豫着。
　　
　　簇离很坚决，“没有万一。”
　　
　　丁归轻叹，“尊，恕属下多嘴，万一拿不到，你可以考虑一下……虽然我也舍不得她，可毕竟她本来就会消失，天命如此，与其让她带着你八万年功力消失，你不如把功力取回来替她报仇。”
　　
　　是这样么？簇离微微眯眼。他没想过那个笨女人永远消失后会是什么场景，他也没想过他会不会为她放弃一切。她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连他自己都未知。
　　
　　不愿再去纠缠这个问题，簇离转而问：“都部署好了吗？”
　　
　　丁归出了口气，“好了，尊你真的要亲自去？你现在没有功力怕是会有危险，不如让我去。”
　　
　　簇离笑了笑，“你去反而不会有效果，今晚早点歇着，我走了。”他还得去陪那个小女人。听保护她的属下汇报，她今日鬼鬼祟祟去街上买了不少衣料，回想起她昨晚半夜起来把他身体量了一遍，他隐约明白她想做什么了。这家伙还不是太迟钝。
　　
　　见主人云淡风轻状，丁归也稍稍定神。毕竟他家主人还从未失过手，这次的计划又很出人意料，尊说行那就一定行。
　　
　　正殿外有一双妖媚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殿内动静。
　　
　　丁归刚回到居所就被惊到，琼钰正躺在他床上，玉、体横陈极尽引诱本色，“豹哥~”
　　
　　丁归黑了黑脸，“出去。”
　　
　　“别这么绝情嘛。”琼钰起身，莲步翩翩走过来，媚眼乱飞，“人家有话和你讲。”
　　
　　丁归对她的示爱见惯不怪，“没什么好说的，我要休息了。”
　　
　　琼钰慢慢绕着他走了一圈，不怀好意试探，“尊他……失去所有功力了？”
　　
　　丁归脸上闪过惊诧，呼吸喘了下，“哪有的事，别胡说。”
　　
　　琼钰看他的表情便知自己猜中了，抚弄自己的长指甲，“看来我料想的没错，尊果真丧失功力了，而且嫁接到那丫头身上。”
　　
　　丁归万万没想到琼钰会知道此事，一时间有些着慌，“你怎么会知道？”
　　
　　“你告诉我的？”
　　
　　丁归很想扇她，“胡说八道。”
　　
　　“我刚刚躲在殿外，零星听到你们一点对话，尊的声音我听不清，你字正腔圆话音浑厚我听到了一些，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琼钰十分满意自己的聪慧。
　　
　　丁归想发怒，又不知从何发起，深呼吸再深呼吸，指着琼钰，“我警告你，不准传出去，不然别怪我狠心。”
　　
　　琼钰扁扁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豹哥，你难道从未想过……”
　　
　　丁归甩眉，“什么？”
　　
　　琼钰搭上他身体，“人家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尊现在没有功力，而你在我们水离殿里资历最老，你难道就没想过，没想过要取、而、代、之？”
　　
　　她着重说出那几个字时丁归震了下，不敢相信地看她。琼钰继续撺掇，“没错，尊是对你很好，可男人就该有魄力和野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未免可惜。”
　　
　　丁归终于知道她的来意，笑问：“尊天生有让人臣服的气质，你看看我，你觉得我有老大的样吗？”
　　
　　“到了那个位子自然就会有。”琼钰咯咯一笑，用身体蹭他，“豹哥，我愿意做你身后的女人，永远扶持你，我的心意你该明白。”
　　
　　丁归沉默了，琼钰察言观色心中暗喜，“豹哥，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放过这次你一定会后悔。趁那丫头现在还不明事理，先下手为强。”
　　
　　“可尊是我的救命恩人。”丁归眼光闪烁了下，似乎内心在极力挣扎。
　　
　　琼钰倒在他怀里给他定惊，“我知道你忠于尊，我也敬他，所以我们没有要对付他呀，只要让那个丫头永远离开这，让他们永远不见面，尊恢复不了功力就成。”
　　
　　“是吗？”
　　
　　“是，豹哥你相信我，我有计划了。”
　　
　　风驰电掣般，丁归出其不意地出手封住琼钰身体。琼钰呆了呆，这才发现自己法力已被制住，“豹哥，你干什么？”
　　
　　“干什么？”丁归冷笑，“尊待你不薄啊，你几次犯事他都没追究，你现在竟然想策反？”
　　
　　琼钰气得跺脚，“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啊，不为了你我会涉险去冒犯尊？”
　　
　　丁归冷眼瞧她，“别说我无心策反，就算有心也该收起，你以为尊的功力到了那丫头身上就被封印无用了吗？尊照旧能够控制，他只是不想让她时常耗费精元。你看你有没有脑子？除开尊不说，那丫头现在的能耐足以让你灰飞湮灭，你敢对尊下手的话她冲动之下我们整个水离山能全被毁掉。”
　　
　　琼钰声音小了些，“我，我没想那么多，再说那丫头什么都不懂。”
　　
　　丁归骂，“所以说你没脑子。”
　　
　　琼钰低下头，表情不明朗。丁归想了想，先发制人把琼钰带到水离山地牢交由专人看管。在所有事尚未定局前，万不能让这只兔精坏了正事。
　　
　　琼钰不停招手，“豹哥豹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别把我关起来。”
　　
　　“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呆着，思过。”容后再交给簇离处理。
　　
　　琼钰恨恨地在地牢里走来走去，快抓狂了。
　　



第十七章　不是逗你，而是气你
　　
　　道衡星君乃是天上仙术最强的几位星君之一，仙术高强仙法卓越仙品优良，当然是个老头。簇离与他认识已有几万年，可谓是老相识，交手无数次。
　　
　　这两日水离殿向他放出消息，要处决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中擒获的无鸣星君，让他单独前来。因为无鸣星君是“杀死”蹦蹦的直接元凶，在当日大战中被簇离所擒，之后便一直被关在水离山。
　　
　　道衡星君与无鸣星君为至交好友，听闻此消息后自然要赶赴救人。
　　
　　山花烂漫的水离山外山摇曳着花香，多种色彩铺陈出绝佳的景致。繁华环绕中有一张宽阔精致的黑色座椅，其上坐着一名俊美男子，侧首托腮凝神注视前方，嘴角勾着些微笑弧。
　　
　　此人当然是簇离，此番一人前来，他也明白稍有不慎今日便是他的劫难日。不过他愿意赌一次。不敢冒这点险，还能做什么？虽然这在丁归看来是异常危险的事。
　　
　　在他不远处有一枚竹竿，上面绑着一人：无鸣星君。所谓绑缚并非使用人类的麻绳，而是半透明的法器。
　　
　　太阳躲进云层，天色阴了下，一人飞过来在簇离面前站定。白发白眉，看起来颇具仙风道骨慈祥无比，此人正是道衡。
　　
　　簇离主动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道衡星君一见簇离就瞪眼，看到竹竿上昏睡的无鸣后更是咬牙切齿，“你对他做了什么？”
　　
　　簇离坐起身，凉凉道：“比起你们做的，簇离实在汗颜。”
　　
　　道衡星君一时摸不清状况，“妖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抓了无鸣，又抓峨山弟子，你这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簇离抚过唇角，“其实我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道衡警惕，“什么？”
　　
　　簇离微微一笑，“要一颗你的毓沉丹。”
　　
　　闻言道衡星君愣了愣，他并不知道簇离功力不在，更不知前尘瀑已经被簇离和毛人破解，所以他猜不透簇离要毓沉丹的意图。白胡子一抖，跟着瞪眼，“你是想用无鸣换一颗毓沉丹，想都别想，我代他回答：无鸣宁死不屈。你快放了他和那名峨山弟子。”
　　
　　这话太自相矛盾了，簇离有意戏弄，“一名小小的峨山弟子能蒙道衡星君如此青睐，实属不易。无鸣和峨山弟子只能放一人，星君觉得放谁呢？”
　　
　　道衡星君为难了。从天庭的角度自然要救睡睡，但是让眼前的妖兽得知睡睡如此重要，那会更棘手。“我们废话少说，动手吧。”
　　
　　每次见面都要打上一仗，此乃惯例，道衡星君二话不说运气袭过来。簇离没动，依旧镇定自若地靠在座上。道衡星君的掌风瞬间即至。
　　
　　如若被道衡星君击中，那所有一切都穿帮了。簇离赌的便是此刻。
　　
　　道衡星君袭到簇离前方一寸处，眼看就要击中，万分紧要的关头他却硬生生收掌，狐疑地看簇离，“你搞什么鬼？”
　　
　　不防御不攻击，完全不是妖兽簇离的作风，道衡第一反应就是簇离有阴谋。极短时间内道衡星君已经想到无数种可能：譬如眼前的人其实不是簇离？譬如这个地方设置了重重陷阱？譬如那个人也许是假的无鸣？等等等等。簇离那么奸诈，一切皆有可能。
　　
　　心存疑虑道衡星君便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