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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底暗叹一声，梅寒雪的清淡飘忽，跟强势霸气的小王爷真的很配，只是……要怪只怪她是梅家的后人，这一切都是命，一个不可抗拒的命运，一个用血来拉开序幕的轮回。
　　　　收起不该有的惋惜，他心肠一硬，冷冷地睨了寒雪一眼，然后说道：“以梅小姐的聪慧，石某也不拐弯抹角，王爷之所以留你一命是因为你的身份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低微，对我们楚王爷构不成任何威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寒雪淡淡一笑，眸子里一派坦然地迎向石管家那毫不客气的试探眼光，内心深处有点无力，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根本无心凭借美貌去获得什么，不想为自己辩解，她伤感地悠悠道——
　　　　“对于我爷爷所做过的事，寒雪从来没有机会当面向石管家致歉……”
　　　　她说着，顿了一下，看石管家的身躯明显僵硬，脸色也开始流露出一丝不易见的愤恨，她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爷爷在临终前托寒雪向所有受过伤害的人都说一声，对不起。”
　　　　石靖握住把手的五指收得死紧，却仍然无法纾解内心瞬间栖居的恨意，他的眼睛失去冷静，瞪眼恼恨地看着梅寒雪，绷着嗓子叱喝：“你以为区区一句道歉就能抹掉一切的罪孽吗？以为这样我就会允许你当我们楚家的媳妇吗？梅楚两家永远都势不两立！不想死的话现在就马上滚出去！”
　　　　说到最后，石靖控制不住内力翻滚，他手背暴起青筋，椅子的把手瞬间被他捏碎，发出“噼啪”一声巨响。
　　　　寒雪颤了一下，却依然挺立，她将视线调往外院，看着那些直挺的竹子已经披上了薄薄的晚霜，又过了一天，时光飞逝，真的很快。
　　　　她喃喃地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天空轻叹：“对于一个行木将朽的老人，我真的不知道他除了说对不起以示满腔的愧疚，还能够做些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石管家耳朵一动，将她的自言自语听了去，他的愤恨稍稍顿了一下，一时之间竟被她稚嫩的脸腮上溢满的无奈感叹震住，年方二八的女孩，在生命最美丽的时候，留在她脸上的，却不是希望憧憬，而是看透世情的无奈，他苍老的心，五味俱全……
　　　　再次调回目光，她平静地看着石管家一身的萧肃，只有她知道这平静的下面，掩饰了多少无奈的哀伤，她轻声说道——
　　　　“不枉求，则身安，不枉作，则心安，这个简单的道理寒雪一直都谨记在心，不知道寒雪这样说石管家是否能够放心？”
　　　　她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于是欠了欠身，安静地转身离开。
　　　　石管家默然地看着她傲然的背影，以他对梅寒雪的人品鉴查，他很想相信梅寒雪没有报复心，也不会去争夺楚王妃的位置，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女人恋栈富贵荣华而腐化并非什么稀有的事，楚家已经被梅家毁过一次，他绝对不允许第二次！
　　　　他眼底精光一闪，便朝就要跨出门槛的寒雪别有用意地提议道：“如果梅小姐当***得愧对楚家，石某可以以楚王府的名义将梅小姐送到盟国，以梅小姐的美貌跟才情，在盟国定会欢迎，如此一来不仅弥补了楚王府，也免去了仇人朝夕相处的尴尬。”
　　　　寒雪听言，身子僵了一下，心底仿佛被刺穿般疼痛，她呼吸迅速加快，脸色映雪苍白，不说话也不回身，只是加快了脚步离开这里。
　　　　终于，她走出了律正院，茫然地走在小道上，眼神却失去了一贯清明的焦点，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却依然感到透心的寒冷，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又开始阴云翻涌了，石城的夜晚，好像习惯了用霜雪来铺盖。
　　　　忽然，她感到手背一滴冰冷，好像冰雪融化般慢慢渗进她的皮肤里，她不自觉地地低下头看，却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摇摇曳曳，她看进水珠的中心，晃晃荡荡在其中的，却是天上的乌云。
　　　　下雨了吗？她愣愣地地注视了这滴水珠，而后又迷惘地朝天空仰望，却没有发现雨滴的身影，也许是她眼花了，没有雨滴，也没有水珠……
　　　　她甩手抛掉手背上的水珠子，不知道自己站立在哪里，只知道周围种满了雪莲，很小棵很小棵，淡淡的馨香，被遗忘在冷空气里。
　　　　微微颔首，觉得心底空空的，又好像不是空，里面装着那一片片滚动的乌云，那里，是否藏着一个运命，一个她无法改变的运命？
　　　　脑海里窜进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白天冷酷夜晚热情的黑色身影，她感到阵阵悲凉在心间缠绵。
　　　　想起他时而暴戾时而冷漠的脸庞，费力地在脑子搜寻他的温和，却发现脑子居然转不动，石管家的话，像千斤巨石一般压进她的心头，她颤抖了一下，王爷……是否有一天会把她送人？
　　　　她不确定，找不到希望，她咬住下唇拼命地摇头，Bi自己不要去想那种可能，那种她无能为力的悲哀几乎让她窒息。
　　　　“神仙姐姐，是神仙姐姐哪，大家快来呀，神仙姐姐又下凡来了。”不远处的屋子里忽然涌出来一班小孩童，他们竞相指着寒雪，纯真的笑脸眯眯，童稚的声音边喊边奔过来。
　　　　“神仙姐姐，你又下凡来跟我们玩了吗？”一个小孩子最快奔到她的身边，仰高脖子眨巴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小怜，快谢谢神仙姐姐，上次就是神仙姐姐把你给救了的。”另外一个小孩子也跑过来，然后拽着寒雪的衣袖，才又回头酷酷地朝第一个跑过来的小朋友吩咐道。
　　　　其余的小孩童都跑了过来，围着寒雪唧唧喳喳地说话——
　　　　“神仙姐姐，我们天天等着神仙姐姐下凡呢……”
　　　　“是啊是啊，做梦都见到神仙姐姐从天上飞下来跟我们玩。”
　　　　“神仙姐姐，你以后经常来跟我们玩好吗？我们都很想神仙姐姐的呢。”
　　　　……
　　　　寒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着，一种被人依赖的感觉油然而起，她的心，恢复了一点温暖，看着他们热情洋溢的清澈眼睛，她怔怔地不知所措，只能朝他们扯出一抹微笑，真心的微笑，这些孩子看起来很天真可爱。
　　　　她刚想弯腰看看这些天真的小孩子们，一道高大雪白的身影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的身旁，嘶哑磁性的声音低低只有她听得见：“先把眼泪擦擦，不然你这个神仙姐姐就要让小孩子们看笑话了。”
　　　　话语刚落，她眼前一晃，余光捕捉到净白的衣袖抹上她的脸腮，为她拭去那被她刻意忽视的泪印，阵阵温暖隔着布料传递到她凉飕飕的脸蛋上，她被动地偏头看向来人，看到皎如清月的男人正在安慰地对着她浅笑，眼眸波光流转，带着柔光望进她的眼眸，让她的眼底的氤氲无处可逃，她喏喏地开口——
　　　　“柳王爷……”
　　　　柳飘风但笑不语，怜惜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然而心揪痛着，把她不经意间散发的迷失无助的眸光如数收紧心底，珍藏，想要呵护。
　　　　为什么坚强清澈的她现在会如此悲哀，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以往充满坚毅的力量，却笼罩上了浓浓的沉郁，如此荏弱，让他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的脚步而来，想要知道她去哪里，更想要知道她为何突然宛如迷失在沙漠里的羔羊，只是却苦无适当的话语来打破她的沉寂。
　　　　寒雪望着他，看到他眼底泛出润泽的温柔，那么认真，没有一贯的调侃风Liu，她愣住了，在他的眼光下，她觉得自己好像稀世却易碎的珍宝，让她空寂的心灵填入淡淡的安慰，愣愣失神……
　　　　柳飘风依依不舍地收起衣袖，看到她的泪痕不再，心跳加快地看着她望着自己失神，那清润如月的容颜，迷蒙眨动的眼眸，瞳色淡悠，他稳住自己的心跳，勾起一抹安抚地微笑，嘻嘻而说——
　　　　“好了，这样才是美美的神仙姐姐嘛，快向崇拜仰慕你的小屁孩笑一个吧。”
第2卷　　第54章　雪霜菲菲
　　寒风扫松稍，淡雪轻描残阳色。
　　　　直到听到柳飘风调侃似的话语，寒雪才如梦初醒，僵立的身子也才终于恢复知觉，她立即反射性地退开好几步，意识如数回到脑子，她惊吓地看向柳王爷的衣袖，看到那小块的月牙白沾上淡淡的湿意，她凝起眉，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咬咬下唇，然后清明的眸子转而再次望向柳王爷，看到他异于往常邪气倜傥，反而平添了真挚的温和，喉咙像是梗住了般一时竟然找不到适合的话语，这样的柳王爷，让人无法苛责。
　　　　细细回想方才，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她没有能够及时制止这举动的发生，她如何能够斥责柳王爷的随意。
　　　　眨了眨眼睛，她眨掉所有的迷茫，眸光郑重地看着他，生疏有礼地欠身道：“寒雪失礼了……方才的举动是寒雪不对失神在先，但是……还请柳王爷以后不要再随意对寒雪做出逾越的举动，于理不合。”
　　　　柳飘风看到她陡然退后之时的冷淡，怔了怔，满腔的柔情被刺了一下，他默然地看着她像似自责又像似羞愧的神色，心底酸涩泛滥。
　　　　方才看到她含泪无错的脆弱，看到她两眼无神地发呆，那样的沉寂，好像这个世界在她眼中都不存在一般，那一刻，他忘记了她是潇的妃子，也忘记了自己不该萌生想要去呵护的她的情怀。
　　　　就这么自然地，他只想到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只想要将她悲寂的灵魂给拉回来，想要再次看到她熠熠生辉的水眸，她的眼睛，应该是散发着坚毅柔韧光芒的，而不是像方才那般迷惘凄然，好像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良久，他暗暗舒一口气，想要纾解胸口那莫名地沉压压的气流，以前他这么做，绝对不会感到心虚，他的行为是众所周知的Fang荡不羁却又总是怜香惜玉，从来不拘泥于他人的看法和世俗礼数，但是此刻，他却莫名地心虚了。
　　　　这不是好迹象呢，美Ren的胭脂色还真是要命，他自嘲地粉色薄唇一勾，不太正经的邪气重新盖上他的俊脸，粉饰了所有的暗潮。他甩了甩羽扇，然后才挑挑眉轻轻松松地打破弥漫在他们之间的肃凝——
　　　　“没办法，谁让本王就是习惯惜美，怜美，爱美也，就是见不得弱质女子的眼泪，尤其还是如斯绝色美Ren儿，啧啧，不要皱眉吧，我跟你开玩笑啦，何必这么紧张，放轻松点，这么多小孩在，你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寒雪听着他的话，不太赞同地凛起黛眉，脸色微微苦恼，这柳王爷还真是……喜欢贫嘴，也喜欢我行我素不管他人的想法。
　　　　小孩子们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个大人，终于憋不住要不礼貌地打断大人说话，他们附和着柳王爷话语赞同地点着头，抢着说道——
　　　　“是啊是啊，神仙姐姐真的很漂亮，柳王爷没有说谎啊，神仙姐姐不要生气哦。”
　　　　“神仙姐姐不开心吗？不然刚刚为什么掉眼泪啊？不要不开心哦，我们跟神仙姐姐玩，神仙姐姐不要走那么远嘛，柳王爷是好人，不用怕的，上次还在湖里救了神仙姐姐呢，我们大家一起玩吧。”
　　　　说着，小孩子们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寒雪跟柳飘风，一块走向庭院的中央，嬉笑着，欢声笑语掩盖了大人的复杂心思。
　　　　寒雪被动地跟上小孩子的脚步，想要抽开手，却又不忍将手中那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给拂开，看着那不时回头朝她笑的小孩子，那纯真的笑脸融进了她冷寂的心田，她不自觉地回以微笑，天真的脸庞，暂时消褪了她心中的千丝万缕，想要贪恋这种纯真童稚的亲切感。
　　　　“不要跑那么快，当心跌着了。”
　　　　不由自主地，寒雪融入了他们的快乐里，看到他们跑得太急，于是急急地开口提醒着身旁的小孩子们。
　　　　一路上，她浅笑梨涡，笑得无比纯粹，连眼睛也闪亮闪亮地，瞬间照亮了她之前黯淡的脸颊，她的水般灵动，与这水雾缭绕柳枝吐绿的湖边一景相互辉映，相得益彰。
　　　　柳飘风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如月如花的笑靥上，暗幽的眸始终带笑，心，绽放在美景美Ren上，看着她不经意露出的和煦笑容，有种冲动想要永远呵护这从来不曾见到的嫣然。
　　　　空中流霜稀稀疏疏，却不影响地上的热闹，注视着她的目光，不曾离开，看她与孩子们开心，他苦笑，自己这次被冷落了呢，忽然，她抬手给孩子拂去头顶雪花的时候，他捕捉到她衣袖里延伸到手腕处的疤痕，他一看就知道那是很深的伤口才会留下来的疤痕，她什么时候受伤了？
　　　　他剑眉蹙起，陷入沉思，星点怒火涌现心间，潇怎么可以如此虐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太过分了……
　　　　柳飘风的心里又不平又心疼，却又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想要去保护她，可是除了偶尔耍无赖为她掬泪，他发现自己能够做的实在太少……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个小孩童拉了拉他的衣袖，询问道：“柳王爷今天要教我们什么啊？”
　　　　他弯下腰，露出大男孩般可亲的笑容，然后故作潇洒地耍了一下手中的玉扇，卖关子道：“你们猜猜？”
　　　　“我猜武功。”
　　　　“我猜诗词。”
　　　　“我猜药理。”
　　　　……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猜测大声地说出来，一时之间童言童语热火朝天。
　　　　寒雪闻言，暗暗惊讶地望向他，却被他脸上和煦的笑容给怔了怔，看到他与孩子们的真心互动，她的心底有股暖流淌过，这样纯粹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有别于往常见到的玩世不恭仿佛戴着面具的笑。
　　　　看样子柳王爷似乎经常过来这边，而且还常常教这些小孩子们读书认字的知识，想不到堂堂一个王爷会如此放***段亲自执教，真的让她很意外。
　　　　柳王爷直起身，噙着神秘的笑摇摇头，看到孩子们又偏头继续想的模样，他搞怪地露出很逗的表情，俨然一个大男孩，他动作迅速地一甩衣袖，好像变魔术般地手掌上便托着一盒围棋，笑眯眯地公布答案：“今天我们来下棋，谁赢了本王，就大大有赏！”
　　　　虽然他的表情不复轻佻，没有了以往的风Liu倜傥，却呈现了另一种潇洒不羁，一袭月牙白的飘逸长袍在晚风中撩动，带起他如墨的长发，出尘的清俊。
　　　　寒雪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明明就是邪恶如纨绔弟子，在一瞬间又可以变成和蔼可亲的大男孩，真让她有点傻眼地站在那，久久适应不来。
　　　　小孩子们苦恼地歪了一下脑袋，撅起嘴巴嘟囔：“柳王爷那么厉害，我们每次都输，不依啦。”
　　　　忽然他们齐齐朝寒雪看来，眼睛亮晶晶地带着希冀，让寒雪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焦点了？
　　　　“柳王爷，这下子你要输了，我们有神仙姐姐助阵，神仙姐姐，你帮我们打败柳王爷好不好，不要让柳王爷每次都嚣张，哼！”
　　　　一个比较大年龄的小孩子不服气地向柳王爷哼了哼，然后轻轻扯住寒雪的衣袖，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其余的小孩子也如法炮制地齐刷刷将目光集中向她，眼中的热切让她拒绝的话语塞在喉咙处。
　　　　柳飘风挑了挑眉，看着她为难的神色，心念一转，下棋有助于集中精神，这样她就可以暂时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想罢，他嚣张地挑衅道：“搞不好你们的神仙姐姐也不是本王的对手，到时候输得难看就不好了。”
　　　　“神仙姐姐……”小孩子们听到柳王爷的话语，紧张地看着寒雪，他们当然不希望神仙姐姐输了。
　　　　寒雪迎向柳王爷挑战的目光，然后再看看孩子们希望的神色，心中那股怜爱的柔情泛滥成灾，她朝他们露出安抚的微笑，提议道：“你们以后叫我雪姐姐，我就跟你们一起下棋。”
　　　　“好啊好啊，雪姐姐，我们齐心协力打败柳王爷！加油！”孩子们倒也爽快，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
　　　　也许是感染了孩子们单纯的兴致，她伸出手搭上孩子们叠握在一起的手掌上，发自内心绽放的笑容，不染尘埃，竟让孩子们的眼神中掺入了仰慕崇敬的醉意，一如柳飘风。
　　　　他轻叹，终于知道有一说：美Ren一笑倾城，再笑倾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加入小孩子们的，就是自然而然地被他们天真的笑脸给吸引了，然后也是顺其自然地就成了他们的军师，与柳王爷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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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渐沉，晚风加剧地刮，寒雪随同柳王爷走在回去的小道上，道路边的花圃里散发着阵阵冬日幽香，薄薄的樱雪点缀在花瓣上，摇曳生姿弄影。
　　　　她觉得脸上凉意丝丝，抬眼望望灰蒙蒙的天碧，雪如梨花纷纷落下，冷了她的脸，而她却依然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很浅，却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