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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泡泡-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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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圆满的爱一次,我们可以跑遍整个北京城!跑上整整一天!只为了找一个廉价而安全的旅馆,或是为了借用一次某个朋友的房子。现在我们也还做爱,可是双方似乎都在为做而做。对她,是为了实现对老邹的报复———他有老婆、经常去夜总会、似乎还有个别售楼小姐在身边,而她呢?对我,则是一种情感的延续,尽管这种情感更多地已经转化为其他的暧昧的因素。
  “说说吧,真的爱上谁了?”唐娜当然是敏感的。这个聪敏的女人,你的聪敏有什么用呢?它可能会给你带来灾难。
  “这么说吧,我好像是回到了以前北漂时那种纯情的傻傻的年代。很傻,很纯情,那样的感觉。”
  唐娜“卟哧”笑了:“这话幸好是我在听,如果换了别人,肯定肉麻得要吐了。”
  “这么说吧,我看到了以前的杨妮,甚至她比杨妮还快乐,还可爱。”
  “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这个!”她身体抖了抖,抽出一支摩尔烟点燃。
  “唐娜,”我握住她的手,“有时候我想,到郊外地买一块地,自己造一幢房子,茅草屋也可以,就住在那儿,不出来了。”
  “空想。”唐娜白我一眼,“你总是喜欢空想。你绝对不会放下这里的一切。爱情,梦想,什么都是空的。”
  “你从来就不会空想。”我也白她一眼,“你想过吗?也许,当世界上什么人都不要你的时候,唯一在你身边的我,只有我。”
  “会吗?”
  “其实,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
  “会吗?”
  “也许,我们可以再谈一次恋爱,就像在北京时那样。”
  “会吗?”
  “也许,我们可以结婚。”
  “会吗?”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项目策划好。”我对她的四个“会吗”感到乏味,转了话题。
  “我算过了,”唐娜也转了回来,“1800亩,至少可以做1000套别墅。如果是别墅和排屋一起做,那也可以做700套别墅和500套排屋。如果每套房子买150万,那就是……”
  “18000万,就是1。8个亿。扣除操作成本,净挣1个多亿。你和老邹一分,你还有半个亿。”
  “到那时候我真的不做了。告诉你,不像你,是空想,我是真的不做了。”
  “我帮你把这事办成。”我笑。
  “你能做成什么?不就出点主意吗?你又不需要担风险。像我这样,每一个环节都有风险。”
  “……”
  坐了一会,唐娜说该回公司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呢。我送她回公司。她叮嘱我要认真做好市场研究,拿一份有份量的报告出来。我说我只要愿意做,就一定没有问题。我驾了车回公司,走进大门,陈静雯迎上来说有个人找你。我向会客室一看,一个络腮胡子也正向我看来。
  20
  “是我啊,黄强!”他嗓音雄壮,犹如他的身板。
  “我知道是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想你肯定会在公司的,所以就先来了。”黄强嘻嘻一笑。
  我招了招手,让他到我的办公室。落坐之后,我递给他一点骆驼烟,自己也拿了一支。他忙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
  “妥了。”黄强兴奋道。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说。
  “什么?”
  “我想弄70年产权。”我咬着牙说,“呆会你给你们村支书打电话,说我去接他来这个城市,晚上请他好好玩玩。”
  黄强的老家在离市区50公里的郊外风景区万山湖边上的一个村庄,叫黄家村,离市区也就一个小时车程。我叫他办的事情就是给我在那儿弄20亩地。100亩的事我干不来,20亩的还可以。事实上,黄强自己的家里就有24亩果园。
  有次我开车去城西看地,看到工地上有个家伙在对一群建筑工吆喝。嗓音如此洪亮,以至把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我看这家伙五大三粗,络腮胡子,乍一看是个脏脏的民工,但以我多年江湖经历,特别是给人看相算命的能耐,我判断这人绝不是一个平常民工。至少是个包工头。从那阵势来看,果真是包工头。我把车停下,喊了声:“黄强!”
  那家伙转过头来,看见车窗里的我,咧嘴大笑,三下两下就跑了过来,一连串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问他干什么的,他说他就是个小包工头。我问他老家那儿,他说在万山湖。我眼前一亮。
  那小村庄的地果然好弄。他家24亩果园,我们把其中20亩说成了荒地。我与黄强的老爸签了一份租赁合同,上面写着“根据土地承包合同的要求,甲乙双方协商一致将甲方原承包的果园20亩转租给乙方,租期40年。租用以后,乙方拥有经营权,甲方不得干涉。乙方在经村委会同意的情况下,可以转租他人。违约责任:违约方赔偿对方实际经济损失的两倍。此协议经甲乙双方签字,村委会盖章后有效。此协议一式三份,甲,乙双方各一份,村委会一份。”就这样,黄强老爹压了个手印,他们村支书盖了个公章,我就以承包的名义搞到了20亩地,每亩2。5万块钱,共计50万,分三次付清。另外私下里付给村委会15万块。根据这份协议,我还可以在上面建房子。这事只要村里摆平,规划什么的村长会去搞定。
  从这个村庄步行10分钟,翻过一座小山坡,就是万山湖风景区了,真是有意思。后来我知道,这个村里已经有将近20户城里人在这里置地、盖房了,有些用来办工厂,有些用来开旅馆,有些则是被一些画家用来盖画室。
  这次黄强过来,是向我汇报他摆平村支书的事。现在国家宏观调控,影响到下面,政策吃紧,村长趁此机会说地是给你了,但上面不能盖房子了。我骂了声见鬼,只好又拿出10万块钱,叫黄强给我送去。
  但是现在,我想既然村委会又收了我10万元,前后共收了25万块,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这事我已经想好了。本来,我在拿到40年使用权后,再把果园说成宅基地,我就可以在上面盖房子,而现在,我不但要继续保留盖房子的权利,而且还要弄到70年的产权!
  我打电话叫张雨露过来。上次张雨露陪男人唱歌不肯出来,事后却借口说是她哥哥要她陪着唱歌,她不得不陪。我知道她撒谎,不过看在她的性感的份上原谅了她。这次我叫她给找了个比较好办事的KTV。她认识那个KTV里几个小姐。我叫她挑了一个,事先给了钱,叫那小姐今天晚上好好侍候村支书。
  我已打听明白,我只要借口要在上面办个什么学校,幼儿园也成,就可以把土地使用权从40年改成70年,这样一改,就相当于有了产权,性质都不一样了。学校当然不会真办,上面其实也不会来追究,因为只不过是报批时候的几个字的差别而已。由于未经土地规划和审批部门允许,土地私自出租不受法律保护,因此我这20亩还是颇有风险的,万一碰到“国家征用”这种事,就完了。所以我也提前做了准备,要在报批手续过程中动一下手脚。
  黄昏时分,我带着黄强张雨露奔到黄家村,接了村支书和村长两人出来。先在青龙饭店吃了海鲜,然后就去张雨露安排好的KTV。偎着小姐唱了几首歌以后,村支书把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我们下午开会,决定封你为我们村的荣誉村民了!”
  “啊?”我笑了出来。
  “荣誉村民的好处是,你可以享受到拿地的特殊政策!”
  我明白了。这么说,连办学校的借口都不用找了。这个社会。
  买地和搞关系的75万,恰恰把我人间仙境的别墅退掉后还回来的房款折腾完。公司本来资产不多,如果不抓紧收下一笔策划、推广费,办公室的房租都有问题。“20亩地,以2亩地一栋别墅算,可以盖10栋。10栋别墅,每栋100万的成本,总共约1000万,卖到这个城市,至少可以翻2…3倍,自己留一栋,净赚2000多万没有问题。”我算了一笔账。旁边就是万山湖,是著名风景区,那儿的房子肯定值钱。至于前面的投资,当然,我可以找唐娜。想到这儿,我阴险地笑了笑。但是不对,房子建好了能卖吗?如果能卖,我岂不是也成了开发商了?这个得另外注册项目公司了。或许,可以转让土地,或者,干脆就只造一栋房子,自己住。这样,也就再化一二百万差不多了。
  对,就只造一栋房子吧,再弄个二三百万就可以了。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我也不会做开发,不会套银行的钱,没有政府的关系,也不会对买房者下手。二三百万,从唐娜那儿借点,再好再接几个大案子,这样就有了。
  就这么定了。主意一定,这个世界就柔和了许多。连眼前那些小姐哭丧着的脸,都仿佛变成了笑脸。扭曲的笑脸。
  21
  “一定要在那儿建造自己的房子。”我对唐娜说,眼前远景闪亮,光辉灿烂。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给你两亩地,你也可以造一幢自己的房子。”
  “我才不会去呢!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不,不一样。”
  “怪不得就你是不肯在城里买房子。”唐娜想起了什么。“其实,”过了一会她又说,“你也不会在那儿住多久的。你呀,不会在任何地方住下来的。”
  我低下头。她的话击中了我。也许是这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很悲惨。我每天追逐的,无非是金钱、女人,寻欢作乐。在北京作为一个艺术青年时的慷慨悲歌,早已化成了女人的体香和数钱声的狞笑。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在某个地方,造一幢房子,永远地住下来。在搞那块地的时候,我一直抱着一个梦想,关于房子的梦想。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会在这样的房子中住下来。
  在内心里,我喜欢木头、泥土和茅草做成的房子:住在里面,感受四周充满生命———泥土垒的屋基里面会有蚂蚁、蚯蚓、蝼蛄,还有其他的小爬虫;茅草做的屋顶中会有蘑菇、苔藓和钻进飞出的飞蛾;而那木头做成的内墙和构架,则可能直接扎在土地里面,依然是树的一部分,依然在生根、发芽,甚至开出花来。
  我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的生命就和其他许许多多别的生命连成了一体。我是自然这个大生命体中的一个。当我生存着,我和那无以数计的生物一起呼吸,一起忙碌和疲惫;当我安静入睡时,周围的一切依然生机勃勃,跳跃和飞翔;当我做梦,周围的动物和植物和我的梦境连成一片,仿佛我的梦溢出我的身体,去和那些草木、昆虫、飞鸟汇合,一起在这个世界舞蹈和歌唱;而当我死去时,我的生命也汇入了周围的生命,成为继续生长的别的生物――动物,或植物。
  这样的房子必定建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它的周围不可能有水泥、钢筋、机器,只有泥土,褐色的黑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能长出草木花朵来的泥土,只有泥土上生长的青草鲜花和树木;也不可能有汽车和火车;也不可能有吵嘴的女人和打架的男人,不可能有贪污的官吏和偷盗杀人的黑社会。因为没有那些会发出“轰轰隆隆”和“叽叽喳喳”的声响的东西来遮敝,因此我时常能听见鸟叫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水流的声音,时常能听见屋后草坡上、竹林里那恋爱中的男孩女孩的耳语声和偷吻声,甚至,还能听见月亮把光“唰”地洒下来,铺在大地上的声音,听见云朵慢慢地飘过天空的声音。这些来自自然界的声音,这些天籁、最终和我的心跳的声音碰撞、交汇,合成了音乐。
  音乐就是这样产生的。音乐是一切艺术的母亲,因此,艺术也就是这样产生的。那产生了艺术的房子也产生爱。一个女孩拎着一只竹编的篮子,篮里装着雪白的蘑菇和五颜六色的花,经过我的窗前,无意中回头,惊讶地张大了那美丽的眼睛:窗子里飞出一只灰色的鸟,栖落在她的肩上。她挥手想把它赶开,却看见了它那茫然无助的目光――这正是我在爱的时候的目光。那个女孩正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知道,如果不带上这只鸟,她就会在那无边的田野里寂寞得哭起来。
  那产生了爱的房子也产生想象。因为它是宁静的,而宁静中总是奔涌着激情的河流,河流总要飞溅浪花。那浪花是非现实的、梦一般的,它在阳光下面会幻化出一个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而那另一个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一座房子。
  这样的舒展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蠢动各种各样的动物,生长着音乐、爱和想象的房子,一定不会是在现在这个年代的城市里出现的。现在的城市没有植物,只有塑料花和橡胶树;没有动物,只有卡通狗、机器猫和摩肩接踵、能把任何空间都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没有生命,只有手忙脚乱的操纵杆、脚手架、键盘和懒洋洋遥控器、啤酒杯、床单;没有音乐,只有CD唱片、卡拉OK和歌星;没有想象,只有电视里的假象和电脑中的幻像;连爱也没有,只有男朋友和女朋友,只有情人、“小姐”和婚姻。
  这样的房子也不会是出现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现在的农村正在变成城市――真的城市和假的城市。这里的水已经变黑变臭,天已经变灰变脏,花草树木已经被踩被砍,动物已经被杀被吃,只剩下那些带着粮食的植物――当粮食也可以从工厂里出来时,它们也会很快消失。
  这样的房子不会在将来出现,因为将来的世界只有机器、机器、机器,以及机器和机器,还有就是别的机器、机器和机器。
  这样的房子也不属于过去,因为过去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房子,其实只是建造在我的想象里。我想象它,是因为我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房子,而现在,我知道,我要在那个村里的一个山坡上,去实现我的梦想。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至少需要200万人民币,不能最少了,已经是最少了。200万人民币。现在,我没有这个钱。我已经化了75万,现在还需要200万,最好是300万,500万更好。可是,我没有。100万也没有。我想钱都快想疯了。我想摊着双手说:爸爸,妈妈,给我钱吧。我想到银行去,说:不许动,把钱给我!我想让那些有钱人干我,只要给钱就行。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梦想?因为这个像烂泥塘一样的生活吗?也许唐娜说得对,我不会真的去实现这个梦想,或者,等到这个梦想实现,我会自己把它打破。
  22
  自从李嫣进到南城以后,我和王实辅的来往就多了。我经常没事就往南城在环城西路的公司总部跑。目前李嫣还在总部营销中心上班,是王实辅的部下。
  “你这家伙,从来没见你对一个女孩这么认真的。”王实辅有次骂我。
  我辩解说:“她新鲜嘛。你看她的皮肤,嫩得像天堂湖藕粉。”
  “妈的,再嫩也不用这么累。你又不是没玩过大学女生。”王实辅这人,就是这么粗鲁,简直就是一低级流氓。而我呢,却是一个文雅的流氓,言谈举止显得很有文化品味。有趣啊,流氓碰到流氓,也要比出个高级低级。
  “问题是,我一向战无不胜,怎么现在还没得到?”我皱着眉。灯光照着我的额头,鼻子下面的阴影一定拖得很长。
  我说,“你雄起一点,毫不犹豫地帮我一个忙……她现在在总部上班,加班太少。”
  “你小子……”王实辅不愧是老手,立即明白了。
  此后两周,王实辅特意给李嫣安排了不少的加班工作,不是整理资料,就是接待客户。而我,就在她加班的时候出现,自然,得送她回家。在她加班的时候,我就在他们公司边上漫步等她,一边观看市井繁华,品味世态冷暖。
  这个城市每年都要搞一次天堂湖博览会,规模宏大,时间漫长,活动众多,展示、交流、贸易、研讨、旅游和文化活动交错进行,狂欢节、美食节、焰火大会相继出台,轰轰烈烈,热闹非凡,其乐融融,不厌其烦。这段时间正好在搞这个博览会。南城总部离天堂湖只有百步之遥,边上一向夜市兴旺,现在因这个博览会而更加喧嚷。
  “给个钱吧?”正当我漫步在李嫣公司旁边的这个人世间,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打击我。
  我看到路边一个倦缩成一团的乞丐,眼前放着铅碗,铅碗下面压张字条,上写:好心有好报。好啊,我说。我丢下两个钢蹦。然后继续走。
  “擦鞋?”又一个声音打击我。
  我转头,在渐次亮起来的路灯光下面,有一帮人齐刷刷地站在檐前,前面各放着一条凳子和一包擦皮鞋的工具。有三两个人坐在那儿,让他们擦皮鞋。我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觉得可以擦一擦,便走向那伙人。那伙人一齐转头看我,每个人都期待着我走到他那边去。我当然走向离我最近的那个。那是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衣服和脸都脏兮兮的。他见我走向他,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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