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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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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林木森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在深圳的情况以及第三家工厂倒闭的消息,还有我已经回长沙的事情。他说他会转告梁经理。他说你以后就不是我同事了,要是易续出来,我们在长沙相聚。我说我们会相聚的。

    例行公事给我爸妈报平安。

    “妈,你们看到人妖了吗?”

    “看到了。”

    “我跟人妖谁好看?”

    “嗯~”

    “我素颜,人妖浓妆,你要想想她也素颜的时候。谁好看?”

    “嗯~~”

    “人妖是男的!一般好看不能形容男的!谁好看?”

    “嗯~~~”

    “妈我挂电话了。”

    “好嘞!”

    我横躺在座位上,内心跟不安的夜空一样,颤抖不已,张衣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失败了”。

    后来伴着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我又看见了之前见过好几次的那个画面:那片周边淡灰色的白色被慢镜头拉远,于是慢慢地慢慢地,我看到了一片天空,原来它是一片灰色天空里白色的云!

尿毒症

    早上十点多火车到达长沙,soeren还精神抖擞,他的那几个牌友都累翻了。他临下车还依依不舍,我看那几个人的脸上全都写着“哎呀妈呀,这祸害终于走了!”

    我把soeren领回家,自己先洗了澡,长沙的天已经冷到穿一件呢子外套都能哆嗦的地步了,我再次穿上我的白裙子,外面加上了最长的棉袄,幸好两年前嫌它太占地方,没带去德国,不然现在一定在我的大箱子里,被funny扣下了。

    我帮soeren拿了一床厚被子到客房后就出门了。张衣让我去x医院找她。

    我一到医院张衣就拉着我去见一个医生,连号都没挂,护士也没拦着。进医生办公室前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告诉医生我是张恒礼妹妹,你是表妹,记住!”

    “吴医生,她来了。”她跟那医生说,“b型血,不是经期,也自愿。”

    “你说我啊?”我稀里糊涂地问。

    那医生有点熟悉,我想起来了,是给张恒礼动手术的那位医生。

    “我怎么觉得她不自愿呢?”医生问张衣。

    张衣没辙,只好跟我说:“张恒礼生病了,可能需要我们给他捐点东西,你不能不愿意。”

    “他不就是结石吗?需要我们捐什么?砸石头的锤子?”我万分不解。

    护士掩嘴要笑,又好像不敢笑。

    “不是,张恒礼不是已经出院了吗?怎么又生病了?”我问。

    “他一直没出院。”护士说。

    “张恒礼在医院这么久,一直是你一个人照顾着?”我突然想到了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张衣的回答:“是。”

    就这一瞬间,我把我去深圳前后的情形都回忆了一遍,我的猜想立即让我后脊发凉。

    “张恒礼的手机总是关机,是你弄的?”我逼着自己冷静,我差点已经不能平静地说话。

    “是。”她也不隐瞒。她知道,不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你把我支到深圳去,是因为我坚持要通知张恒礼的父母,而你不想,你嫌我碍手碍脚是吗?”

    “是。”

    “所以,“我说到这儿,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你处心积虑地把我弄到深圳去,不是为了易续,是为了张恒礼?”

    她点着头,我的血液被冻住了。身边这个认识了一辈子的人,前所未有地陌生。不止陌生,我觉得她可怕。

    “你编出什么喜欢易续的谎言,都是假的?”

    她看着我,不做回答。

    “给易续送衣服的,不是你吧?”

    “不是。”

    “请律师的也不是你?”

    “不是。”

    我的怒火冲到了头顶:“我没有逼着你帮易续,可你不能耽误我帮他!我不管张恒礼现在怎么了,我就问你,张恒礼的病,重如泰山,易续的命,却轻如鸿毛,是吗?”

    她站在那儿,看着我,不回答。

    “屋漏又遭连夜雨,你人为给我制造这么多雨,有意思吗?”

    她还是那样看着我,眼神一点儿都不闪躲,好像现在被质问的是我。

    我不想再跟她说话,开门想出去。我想去看守所。我要给易续写信,我要道歉,我要忏悔!如果留在长沙,如果这些天还是一门心思在案子上,也许我已经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了呢?或者易续要是知道我每天就在看守所外,他感觉到我的温度,肯见我的律师了呢?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我太蠢了!

    突然张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张恒礼得了尿毒症。”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刚才能想到的就是张恒礼的手术可能出了点小问题,所以需要住这么久的院,住这么久可能还不是医生而是张衣要求的,或者马上要进行新的手术了,所以要我捐点血。我们俩血型相同。我怎么能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严重的病!

    我转身看着房间里的三个人,我瑟瑟发抖,不是寒冷,是心冷。易续还没出来,张恒礼又出这么大的事,真他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张恒礼需要的是肾。”吴医生说:“得的不是肾结石,是尿毒症。”

    “怎么会这么严重,之前检查出肾结石是误诊?这不是开玩笑吧?这两个病相差十万八千里,你们的仪器出问题了?这算医疗事故吗?”

    医生和护士都不回答我,指望张衣给我答案。

    张衣咬了咬下嘴唇,说:“你去深圳前,检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尿毒症。我不希望姨妈姨父知道,怕他们一伤心,让张恒礼知道了,他的心理素质有多好你也知道。所以我跟医生商量了,先住院,用药物治疗的方式看看效果怎么样。可是事与愿违,情况好了两个星期突然血压就上升了,这几天一直降不下去,只能透析或者换肾了。如果选择透析,张恒礼就瞒不住了,他要是知道了,透析还没做,可能就先被吓死了,我让他住进医院别怕鬼,都花了天大的力气……如果选择换肾,近亲的**是配对几率最高、排斥几率最小的。所以这两天,我会通知他爸妈。在这之前,我希望我俩先验验,我们三个人同一血型。我已经做过检查了,我不是合适的捐赠者。”

    “所有的检查和捐赠都必须在自愿的基础上。”吴医生解释说,“我建议你回去想清楚。先让他父母来吧,你毕竟不是直系血亲,成功几率要小一些,也没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这是一个大手术、涉及到一个重要的人体器官,并且手术是有风险的,术后会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也不能预知,这是一件大事,不要凭一时冲动。”

    “验吧,成不cd是一份心意。”张衣说。

    “好。”我说,“你出钱。”

    匹配报告需要第二天下午三点才能出来。张衣让我先去看看张恒礼,她打算我们的报告出来后再告诉张恒礼的父母。

    我在病房外准备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走进去。我笑脸盈盈地把张恒礼的手握起来:“您是张先生吧?”

    “毛病呢!”他抽出手骂道,“你深圳的事干完啦?”

    他嘴巴动着,双下巴没了,他瘦了。

    “张先生,我是弱智儿关爱协会的代表,我代表本协会来看望您!您还好吗?”我嘴巴顺溜着,胸腔里却有痉挛的感觉。

    “好个屁!几个结石二十几天了打不下来,我干脆动手术算了!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十点到长沙。”

    “现在下午四点了!六个小时你做什么去了?”

    我故意装成对这个房间感到好奇的样子,东张西望,我不敢跟他对视。

    “我得先看看大街上的花花草草还好不好才能来看你是不是?重要的当然要摆在前头啦!”我说。

    “哎呀!”他跟临床的病友求救:“谁能把她赶走?”

    我跟他讲我在深圳斗智斗勇的事,他一件都不相信,说我肯定是看了小说,或是得了臆想症。

    我也扯开脸皮笑,张衣偷偷跟我摇头,她怕张恒礼也发现我的皮笑肉不笑。

    我推推张恒礼:“起来你给我起来!”

    他大叫:“怎么了撒你有病啊?”

    “客人来了你不知道让位置啊,我火车上一晚上没睡呢,让我睡会儿!”

    他一边埋怨一边起身:“这是病房,你是哪门子的客人!”

    “滚滚滚,少废话,赶紧跟张衣滚,出去给我买点儿好吃的!”

    “也好,你这两天都没出门,我们出去透透气。”张衣说,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抽出一件长棉袄,给张恒礼穿上。

    我把被子提起来在空中一抖,跳到被子上,趴着。

    “你盖点撒!这么睡会感冒的呢!”张恒礼把被子的一个角拉起来盖在我的背上。

    “我要是感冒了,你自觉点,找其他床啊,这地盘,我占了!”

    “张衣你看你看!”张恒礼细碎念着,“好缺德呢你看看!真的你看看,大家都看看!有这种人!真的是!”

    我用余光看到他们出了门,我把脸完全埋在被子里,眼眶发热。

    他们回来前,我离开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消化。要是一块儿吃饭,我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街上狂风大作,我觉得自己像一张毫无力量的废纸片,要被吹走了。

她很爱他

    我一路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soeren和我需要生活费,我不能跟张恒礼借了。我不但不能跟他借钱,还恨不得有什么办法能还他钱。

    客厅门一打开,我就生出一股邪念。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我妈说泰国好,再住几个月吧!怎么的,你在外面呆两年可以,我呆三个月你就嫉妒了?

    我说没有当然没有,你再多呆三个月吧,好好享受尽情享受。

    我妈怒了,说我真是生了个冷血狼崽子!别人家的孩子半年不见父母,哭声能震破天,你呢?笑声已经震破天了吧?难怪我看天气预报,这些天长沙的天气那么不好!

    我赶紧圆话说,想,当然想!但是除了想念我还得为你们着想是不是?那里阳光海滩比长沙冷飕飕的好多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为什么不多享受享受呢?你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第二天下午去医院拿配对结果前,我完成了一个壮举:我把我家客厅和餐厅的家具都给卖了,卖给了我大学同学。前几天看她在朋友圈说买了个二手房,在寻找二手家具。我电话打给她,她跟他老公一起来,觉得满意,他俩自己说价,愿意给我3000块。我欣然同意。我内心的价格是2000而已。

    “你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了,买二手家具最麻烦的地方就是配不上套!”

    “为同学服务!”我说。

    “哎,这么好的家具你干嘛卖掉啊?”

    我偷偷掐着自己的衣服说:“我妈现在喜欢编藤的家具。”

    “哦,难怪,你是想给你妈一个惊喜?”

    “对呀!”就这两个字,我差点说得走音。

    “那你打算给她换一整套编藤的?”

    “是啊!”

    “你可真有孝心!”

    “我也觉得!”我说着感觉到脸皮有点儿发烫。

    “哎,这电视空调冰箱是不是也卖啊?”

    “电器你们也要啊?”

    “你卖吗?3000!”

    突然手机一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老天真的再不能给我任何不好的消息了,我已经惊若寒蝉。

    是个通知面试的电话。我一个月没投简历了,居然还有面试通知过来。这样的工作效率,公司能好到哪儿去?

    所以我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嗯,其实找工作的面试还是比应试教育里的考试更合理。因为它更公平,考试的人可以随意地决定参不参加,有了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这是我们长大成人才拥有的机会和权利。

    是啊,长大,不就是为了有做主的权利吗?

    所以我勇敢而坚定地说:“不能卖!我妈没提过不喜欢这些电器,卖了会打死我的!”

    funny又发来一张照片,最后三行数字表明,账号里两天前有1957。47美元,她取出了957。47美元,现在还剩1000美元。我把手机抓得紧紧的,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冻结她的账户,转移她的资产!

    家具刚搬走,我刚打湿了拖把准备拖地,soeren打开房门一阵乱叫:“ohmygodohmygod,whathappened?”

    他这是刚起床。前一晚我买了我们晚上吃的菜,手上已经只有2块多了。他跟我借钱,为了防止他嗦和浪费今天的早餐钱,我给他开了两瓶二锅头和两瓶啤酒,让他一觉睡到现在。

    “what?”我故作镇定地说。

    “什么都没有!”他张开双臂在客厅里跑动着,如果有翅膀,这已经几乎空了的客厅和餐厅真有可以供他扑通几下的空间。

    “本来就没有啊!”

    “真的吗?”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真的!”

    他也双手开始按他的太阳穴:“oh,我想我累了。可是我刚刚起床,我为什么这么累?”

    我把1000块给soeren,说:“这是你这些天的钱,只有这么多,所以你一定要控制,每天最多用100块,绝对不能超过,可以吗?”

    “可以。”

    “不行,我得把我的卡给你,待会儿找个atm机存进去,每次取出一百,钱带出去,卡留家里,我太不相信你的自制力了!”我边说边找我的钱包,把我的银行卡掏出来。

    我一愣,银行卡怎么只剩一半了?怎么下半身不见了?如果不从钱包里抽出来,根本发现不了。

    “你干的?”我吼道。

    他像小孩偷糖吃被抓了现行,大眼汪汪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错愕:“你剪我银行卡干嘛?”

    “我怕你把我和它留在深圳。我想来长沙。”他说。

    我哭笑不得:“如果我想把你留在深圳,凭着身份证,再开一张、或者十张银行卡都是小菜一碟!”

    “小菜what?”

    “一碟!”我没好气地说,“不告诉你什么意思,就不告诉你!”

    “我想我知道意思了。”

    “你想想你的办法蠢不蠢!”我把银行卡扔到垃圾桶,回头指着他的胳膊说:“你以后别说那里面有中国人的血!混淆视听,侮辱我华夏血统!那些血造出来要都是你这种智商,我大中国还要不要发展?”

    “hey!”他把那半张卡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塞回我的钱包里。

    “怎么啦?我说错啦?”

    “说慢一点点!”

    我崩溃地提着拖把去餐厅拖地去了,脚步踉跄。出门的时候soeren非得跟我一块儿,我说我去医院,不是去什么好地方。他说太好了,我没有去过中国的医院!我只好问张衣,我带个脑残过来可不可以,张衣说带来吧,待会儿我们去拿你的结果,他刚好能陪张恒礼说说话。

    挂完电话我一阵心酸,张衣对外界已经不存在一丁点的好奇心了。我在德国的时候跟她讨论过soeren,现在他怎么到了中国,怎么在长沙,怎么要一起去医院,她完全没有要问一句的**。

    我们进门的时候张恒礼正坐病床上给自己削苹果吃,张衣坐在椅子上看书。

    “姓叶的,昨天不辞而别,今天好意思又来啦?”张恒礼看到我批评道。

    “不是:“我往里间的厕所走,说,“刚好路过,来上个厕所!”

    就听到张恒礼咆哮:“你是不是人?”

    “soeren,张恒礼。张恒礼,soeren。都会说中文,你们互相聊着吧!我先上个厕所。”

    我上完厕所,soeren正在问张衣:“你最喜欢的中文字或者词是什么?”

    张衣把头偏向左边,又偏向右边,还锁着眉头,居然在认真思考。

    “你不问我吗?”张恒礼问他。

    “你生病,你需要休息。”soeren一边说一边两手从上到下地比划着。

    张恒礼的苹果削好了,我一把抢过,咬了一口,说:“再给我切个橙子,维生素c,对女人的皮肤好!”

    他再次咆哮:“你不是人!”

    “那你先给他削个苹果:“我指着soeren对张恒礼说,“人家是客人,你看你,待客之道懂不懂?没礼貌!”

    张恒礼朝我翻白眼说:“你嘴里的苹果本来应该给他的!”

    “不用,谢谢!”soeren连连摆手说。

    “那是,你也勉强算是个病号,别累着呢,这样吧,再切个橙子就行了!”

    张恒礼举着刀:“把你切了!”

    “哦哦哦!”soeren连忙从他手上把刀拿下来:“你生病了,我知道是不好的感觉,可是你要强奸。”

    张衣瞬间石化了,伸手捂住嘴巴。

    “强奸谁?”张恒礼不可思议地指着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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