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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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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我想,我们好好谈一次吧。」
韩初时看见甘蓝拘谨的样子,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爸!Where’s that nerd?」
又一串急促的下楼声,韩初时的身後出现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毛毛躁躁的小伙子。
「要叫姐姐,没有礼貌!」韩初时转过身去拍了拍那小子的额头。
「Wow!!」韩乐天才不听这些训导,越过韩初时就跳下了好几阶楼梯,直接到了白芷甘蓝两人面前。
白芷扶着额头白了韩乐天一眼,叹了口气,对甘蓝说:「我表弟,韩乐天。」
甘蓝笑着和他问好拜年,他却不走那一套,一拳打在甘蓝肩上,以示友好,又附在白芷耳边促狭地说:
「I’ve renewed my respect。 She’s smokin’ hot!」
(真是刮目相看啊,她看起来好正!)
白芷当即还他一记肘击:
「Oh really Then I hope you would enjoy the blind date grandma arranged for you。」
(哦,是吗?那希望你好好享受外婆给你安排的相亲。)
韩乐天的脸马上变了色,转向韩初时求救:「爸,我不要blind date!」
对於韩乐天这个孙儿,韩之江和叶繁老俩口自然是爱得紧。他因为自小在美国长大,回来的次数极少,没想到这次搞个突然袭击,奶奶惊喜之馀,竟然要让他去见老谁家的孙女小谁。
韩初时一把将他拉到後面去,又对甘蓝说:「要上来坐坐麽?」
「啊这个…就不用了,你们一家人团圆。」
「那就不强迫你了,我们就先上去了,过几天见!」
韩初时道了别,推搡着韩乐天上楼,开门的时候,甘蓝听见韩之江在里面问怎麽回事。
「那你也先上去吧,我就回去了。」甘蓝笑着紧了紧白芷的手,眼中却有些掩不住的怅然。
白芷搂过她,在耳边柔声说:
「我们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也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笑意重新挂上眉眼,甘蓝拍拍她圈住自己的手臂,说:「我不委屈。」
劈劈啪啪的爆响在楼下腾起,伴着孩童们的欢呼,甘蓝看见一朵朵绚烂在夜幕里吐艳,耳畔,是一声声温和而坚定的低诉。
烟花肆意而奔放地宣扬着她的热情,甘蓝却把字字句句都听得真切。
「我知道…我也是。」
数天後,韩初时让白芷邀请了甘蓝到滨河路的住宅吃饭,说是要补偿大年三十那天的礼数不周。
「其实我晓得你那天是懂事,才不上楼去的,好孩子。你也清楚,要老年人懂得『平等』的道理,并且去理解你们的感受,是很困难的。」
甘蓝听着韩初时的话,老实地连连点头,引得韩乐天看了,在一旁偷笑起来,去扯了白芷的袖子,讥讽说:
「Now she’s got the exactly same nerdy look as you have。」
(她现在的书呆子面孔倒是跟你一模一样了。)
白芷的舅妈文笛,此时正在厨房里准备煎鱼,下锅的一瞬间,油星飞溅,她不禁低呼起来。
「阿姨,您别忙活了,我来吧。」
听见动静的甘蓝麻利地过来接管了掌勺的位置,文笛看着她游刃有馀的样子,竟对白芷开玩笑说:
「舅妈一定是手艺太差,这麽多年来,苦了你了吧?」
白芷马上笑着否认,甘蓝也测过头来赧颜说:
「您这样说的话,我可不敢再做了。」
饭菜都上桌的时候,韩初时和文笛都挺不好意思的,特别是作为主妇的文笛——明明是自己请客来着,现在却让客人主厨做了一桌子菜。
韩乐天倒是一副佩服的样子,给甘蓝竖了个大拇指,赞道:「Coolness overload(霸气外露)!」
「韩乐天,」韩初时突然拿出些严父的派头来,「好容易回来一次,就要多练习中文,多用中文说话。而且,你姐姐这里有许多书,有空多看看。」
韩乐天的中文确实不怎麽样,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只能勉勉强强对付,像稍微抽象一些的词,就只能蹦英文了。
「我昨天看了一天电视:『共度新春,喜大普奔』!」
其他四个人都差点被饭粒呛住,白芷拿纸巾掩着嘴,奚落他说:
「你就再看一个星期的『喜大普奔』吧,这样你回去之後就能发表『重要讲话』了。」
韩乐天显然没听懂个中深意,着急地掩饰道:
「I’m sensing sarcasm!」 (我感觉到了讽刺!)
在气氛欢乐的家庭环境中,甘蓝总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她从前一直坚信老天爷是不会满足人的奢求的,可现在,她却有种被无故溺爱的感激。
饭後,韩乐天已经被他奶奶催了过去,看样子是不准备再放他出来了。韩初时也就由着,反正这小子走了,正好能腾出一个安静严肃的谈话环境。
在门口的时候,韩乐天又起了捣鬼的心思,对甘蓝招招手,让她附耳上来:
「我以前一直以为白芷她…嗯…就是…frigid,所以你…肯定很不错!」
「Frigid?」甘蓝疑惑地重复道,她还不知道韩乐天所指的是这个词的另外一层含义。
白芷一听就知道韩乐天在使坏,同样沉下声音来威胁他说:
「I heard that SOMEBODY retook his final exam…」
(我可听说…某…人…的期末考试是重考的…)
这一招十分有效,韩乐天风也似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叔叔,我可以问问,您和阿姨为什麽……」
坐在客厅里,甘蓝始终还是忍不住,想问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我们为什麽不像其他家长那样,竭力反对和阻止,对不对?」韩初时一眼就看出她想问什麽,又对白芷说,「白芷,其实你也想问,是吧?」
文笛端了茶盘过来,坐在韩初时旁边,甘蓝便立刻站起来帮忙倒水。
「等着吧,你舅舅的话匣子要打开了,他这『心路历程』可长了去了,每天我都当成催眠曲来听。」文笛知道韩初时在用什麽样的眼神瞧她,也不睬,单指着甘蓝说:「大道理我说不出,可是你看甘蓝这孩子多招人喜欢,咱们家白芷也那麽招人喜欢,两个招喜欢的孩子,怎麽就不能互相喜欢呢?」
韩初时被她这一大车的「喜欢」绕得晕乎乎的,赶忙推推她,催促道:
「你不是说要出去逛商场麽,快快赶紧着去!」
「你撵我走干什麽!」
白芷和甘蓝偷笑着看着文笛被韩初时推了出去,又在韩初时回到座位上时重新正襟危坐。
「白芷,记得James和Tyler吗,他们结婚了。」
韩初时语调平和地说着,在白芷一声惊讶的「真的?!」之後,点点头,抿唇而笑。
知道甘蓝一定不知所云,他又解释说:
「James和Tyler是我们在美国的邻居兼好友,他们很久以来就一直住在一起。当我刚猜出他们的关系时,心里也有抵触,会不知道如何跟他们相处。可是时间久了,才发觉他们真就是和我们一样普通:有工作、有压力、会为家里的事情烦心、会帮助朋友分忧解难。直到去年年底,我们州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看着他们手拿结婚证从法院走出被采访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足足二十年。所以我想,『相守』这个词,就是这麽朴实中性,无论它的主语是谁。」
「当然,」韩初时摘下眼镜,继续讲着,「这只是令我看法改变的许多事中的一件,所以,那天白芷打电话给我,说她……」他观察了白芷一眼,又掐断话题,笑对甘蓝说:「她那天是怎麽说的,让她以後自己告诉你吧。」
甘蓝偏过头去看白芷,对方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不现任何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韩初时承诺说,在白芷外公外婆那边,他只能选个他们心情好的时候、试着旁敲侧击地慢慢透露一些她们的事情,但是,他不抱太大希望,也让她们不要提起太多期冀。
其实甘蓝倒没有往这方面想太多,因为她在恋情方面从来都是地下作业,早就习惯了遮遮掩掩,不会正面接招。像是长辈的认可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打算在此生看到。
因而,她企图活得超然,用「不争」来应对「不给」,眼不见则心不烦了。
而白芷则不一样,她认为平等不需赐予丶不容剥夺,而是与生俱来之物,所以甘蓝的逃避,不是在远离纷扰,而是在变相放弃人的固有价值。
而这,也是造成她们这次争吵的主要原因。
本来是气氛融洽的一天,白芷一家人受金师傅邀请前来赴宴,饭毕,白芷留了下来,帮着甘蓝做些洗碗打扫之类的活儿。
这时金师傅咬着牙签、大腹便便地进了厨房,把手机举到甘蓝面前,说:
「看,宏义现在的样子,他前天才从上海回来,明天就和你李叔一起来看我。那麽久没见了,你明天也就不要到哪儿去,和他好好聊聊。」
甘蓝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埋下头搪塞般「哦」了一声,余光却紧紧关注着白芷的动静。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还是挺深厚的,可以试着……」
「哎呀师父!不过就是老朋友见个面而已,你和李叔能不能别想那麽多啊!」
甘蓝立马将师父的下文堵回了他的一口黄牙里,心想这个碎嘴老头子,怎麽就非得在白芷面前提这破事儿;可转念再一咂磨自己的举动,好像也有些反应过激了。
「你多大个女娃了,当着我和白芷,都不是外人,有啥好害羞的。」师父往手机屏幕上呵了一口气,在自己衣襟上来回蹭了几下,又递给白芷看,「白芷,你看,就是这个小伙子。」
甘蓝也顾不了自己的手还湿着,一下就挡开了金师傅的手:
「您给她看什麽劲儿呀!」
「嘿我说你个死女娃子,对这事那麽抵触干啥,你是不是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这个……不是一码事儿。」
旁边「咣当」的一下尖锐响声,白芷擦乾了最後一支盘子,晾在架上。
「金伯伯,谢谢今天的款待,我刚刚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这个和颜悦色又深藏暗涌的表情,甘蓝一看就知道不好,可碍於金师傅在场,她又无法开口解释。
白芷开始往门外走去,也不看她一眼,只背对着说了声:
「甘蓝师傅,明天相亲愉快。」
甘蓝听得脸上变了色:「我…我送送你!」
她扔了围裙就冲将上去,一路上好几次试图抓住白芷的手,都被对方游鱼一样地滑掉了。
「你晓得我不会真和他相亲的!」
「不然你让我怎麽跟师父说嘛!」
「白芷!」到停车场的时候,甘蓝终於挡在了白芷和车门之间。
「你也不要…太强势了,你知道的,像师父那样的人,宁愿相信三鹿奶粉没毒,也不愿相信我们这样的…能在一起。所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你的意思来发展的。」
白芷听她这麽一说,也不再去开车门,直视着甘蓝的眼睛问她:
「所以只是我的意思麽?那你的意思呢?既然你没有意思的话,一路追我到这里来,又是什麽意思呢?」
甘蓝直接就被问傻在原地,一个不备就被推离了车门,只好目送白芷从身边开车飞驰离去了。
第二天,甘蓝依然硬着头皮接待了李全博和李宏义父子。
和小时候那个为了压岁钱而哭闹的样子比起来,现在的李宏义确实大方端正了许多。
刚刚坐了没多久,李全博便马上支走李宏义,让他陪着甘蓝去超市买饮料,李宏义便也一口答应下来。
出门没几步,李宏义释然地笑着说:
「别理那两个老顽固,特别是我爸,就知道瞎撮合。」
甘蓝一愣:「这麽说,你也……?」
李宏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不怕你笑,我刚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一份契约的缔结而滋生,也不会随着契约的撕毁而消失掉。我爸他哪儿懂这个,而且也不顾你的想法,这就来当业余红娘了。」
甘蓝琢磨着他中间那句话的意思,偏过头来,在李宏义背上拍了一下,指着旁边一群玩闹的小孩子们,说:
「还难受呢吧?要不,我给你十八块八,咱俩还放烟花去?」
经她一提醒,李宏义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些难堪事,再一看甘蓝,伶俐而出挑,也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瘦弱的小丫头了。
「唉,真想变回那个小心眼儿的小男孩,什麽也不懂,脑子里也就装不进这麽多烦恼了。」
李全博给金师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和云南警方联手破案,围剿了「老龙」的毒窝,并且缉拿清除了一大部分暗势力,算是解了这块心头大患。
「我跟你说,胡丽也被抓起来了,她有贩毒的罪证。」
金师傅一惊,可面色平复地也极快:
「唉,也不奇怪,但是……她那个儿子咋办?」
李宏义把桌上剥的一堆瓜子壳抹进垃圾桶里,听他一问,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
「哦,你说她那个傻儿子?应该是交给他外公外婆了。」
金师傅的神情有几分怜惜之色:「这个女人,也不晓得给儿子积点德。」
「你还真是座活佛啊,整天替这个担心那个担心的。」
李全博再次从口袋里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他此时的模样,就和老年活动室里的居民老大爷没多少区别,让人难以把他跟警察局里的高官联系起来。
「有个事情要给你说一下,之前甘蓝让我保护的那个白家,我私下派人盯过,信息有可能不准确,但是我的人回来告诉我……」李全博的音量突然急转直下,凑在金师傅耳边继续说着。
金师傅听了亦是眉头微皱,只是欲言又止,仍旧是一副不想掺和太深的样子。
已经折腾到了晚上九点半,甘蓝却还在楼下徘徊着,犹豫、思考了许久——该如何开口、如何措辞,才不至被白芷一个诘问就打得哑口无言。
夜晚的河边极冷,她冻得大腿都发麻了,才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进发。
在楼梯间里,甘蓝停下来,一阵踟蹰,手指捏着钥匙已经做好了动作,却就是无法往锁口里放。
楼上的邻居下来时,用怀疑的眼光在她身上审视了一遍,甘蓝不做贼,但心却虚了,为了证明清白,她利落地「咔嚓」两下把门锁拧开。
进门後,她还故意当着邻居把门框上的灰弹了些走。
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卧室的台灯亮着,门外地下的光影闪了闪,说明里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动静,有动作,却没言语。
白芷正坐在床上看书,头发懒懒地挽着,脸被书遮了一半;灯影从她的左上方打下来,迷蒙的银色光照下,肤色添了些许苍白。
看见门口手足无措的甘蓝,白芷的视线只从书上脱离了几秒,就又继续去读她的期刊了。
甘蓝搜肠刮肚地检索着刚刚打的腹稿,可惜大脑这个主机意外关机,而她恰巧又忘了存档。
「我今天和李宏义都说清楚了,我们就是朋友,不用理那两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子。」
白芷的拿起笔在书上做了一行勾划。
「我那天不该那麽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该用鸵鸟政策来逃避。」
床上响起的是清脆的翻页声。
「你不理我,我干什麽都没劲。你就像…就像我细胞里面的线…线粒体。」
这下白芷总算没忍住,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哧」地一笑出声来:
「腻味死了。」
甘蓝知道警报已经解除,蹬了拖鞋就趴上床去,蹭在白芷腰上不说话。
白芷顺手玩着她的耳垂,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甘蓝都快睡着时,突然说:
「搬过来住吧,把你的房子退了。」
「啊?」甘蓝猛地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我如果住你的房子的话,不就等於是你在……,那我要付你房租。」
白芷把书卷起来,在她头上轻轻打了一下:
「没想到你还会犯这种别扭!怎麽,你觉得这样像是我在养你了?」
不出所料地看见甘蓝点点头,白芷轻叹一声,往书架上瞥了一眼,又咬唇想着什麽。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要引用这句话,你不许对号入座。」
见白芷有些憋笑和难为情的样子,甘蓝倒很好奇她要举什麽例子。
「曹禺的《日出》里面,不是有个顾八奶奶麽?她这个人虽然粗俗,但却说了句很实在的话,我很喜欢。她说:爱情是你甘心情愿地拿出钱来叫他花,他怎麽胡花,你也不心疼。」
甘蓝还是第一次听她引用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在她身上边蹭边笑着,扭成了一根麻花,心想也难怪她要强调那句不许对号入座了。
止住笑声,甘蓝静下来去打量这个房间——其实就算白芷不说,这里也已经像是她的家了:书柜上有她的书,衣橱里挂着她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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