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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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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觉得她做得不错,正准备升她的职呢。”
  他和我说话时,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将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脸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决定直入主题。“林总,我上个星期打的手机是您手里的这个吗?”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过,那也是我对外的联络号码。”
  “您的员工也不知道您手上这部手机的号码?”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没有告诉您,前段时间那个手机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机的动作停了,低头想了几秒以后,他抬头微笑地说:“是的,是有一些。特别是情人节那天晚上,不过当时我在香港,不在这里,事后才得知。”
  “助手为什么没有及时转告您?那天晚上差点出人命,您知道吗?”我有些生气,为了那个傻瓜小月。
  他收住笑容,回答说:“对不起,助手并不是总能联络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间。”
  “那么,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对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对她?”
  “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严肃地望着我:“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小邹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或言语,没有对她的表示做出过任何回应。今后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而且你放心,虽然我的助手知道这件事,但我已告诫他不得对外透露。”
  “对,你是可以不当回事,可是,你考虑过小月的感受吗?你虽然自认为没有过任何回应,但是你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现在你让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调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帮不了她,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离开这个环境。”
  “这个我暂时不能同意,小邹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她在财务部,接触到了很多商业秘密,我不能让她离职。”
  听到他这话,我有些恼火:“林总,我妹妹幼稚无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里,我也不会认为你有什么责任。但是,你也要考虑她现在的感受,她毕竟只有25岁,如果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我不保证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她当初与我们签订合同时,就已经约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话,要赔偿公司三万元,以及五年内不得在与我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服务。你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与我们公司没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觉得小邹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诉合同显失公平,违约条款无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们要解雇员工,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例如像小邹这个级别,可能有十万。我们公司历来不喜欢员工流动频繁。这是个原则,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他的态度始终平和,似乎是有备而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说:“不论如何邹月不会再回公司来了,我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许我们会在法庭上见。”
  他也站了起来:“希望不是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看见邹月回来工作。请你向她转达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对她说。”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会说。”
  我倏地转身,他这句话太轻佻,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去惹她,别瞧不起她,虽然她很傻,但你也应该尊重她!我警告你,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会和你没完。”
  说完,我摔门走了出去。秘书看到我的派头,吓得站了起来。

  (五)

  我拐上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绪在燃烧,心里只有一句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今天的霉运还没走到头,一个办公室里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辉,他也看见了我,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惊慌,他先镇定下来,向我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有点事。”加快步伐擦过他身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他却转身跟了过来。
  “你最近好吗?”
  “挺好。”
  “上个月我打电话去家里,小月接的,说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吗?”
  “没有,就问问你好不好?邹雨,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没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说。”
  “你妈现在身体好点没有?”他问。
  “就那样。”
  “还是一个星期做一次血透?”
  “对。”
  “换肾的钱你筹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说医生认为有风险。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小雨,我是一番好意,我很担心你……”左辉突然停住了口,对着我身后殷勤地喊了一句:“林总。”我转头一看,林启正从我后面走过来。
  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林启正和左辉在寒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左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忽又“叮”的一响,重新打开,然后,林启正走了进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点点头。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轻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了:“那个税务局的左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震惊,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街上车流人流如织,潮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我站在路边,想拦下一部出租车,但每台车上都坐着人,偶尔有一部空车,司机也赶着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弃了打车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六)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说:“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熟,帮我看看小月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我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依旧留在里面,看样子是到车库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得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继续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说一声。”
  “你不是还有一些人吗?”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做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泄而出,是神秘园的音乐。
  我主动地提起邹月的事:“林总,邹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处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严格,如果要破例的话,要上公司董事会讨论。”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会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说:“好吧,我会提一下,但是我个人很希望小邹留下来,她确实干得不错。或许,我可以把她暂时调离我们部门,调到外地的办事处去工作一段时间。”
  “可是她还是可以时时看见你,听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那不至于吧,其实我和员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是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却透出几分得意。
  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去医院?你怎么知道小月在医院?”
  他耸耸肩:“我早上从香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去医院一个是确认她情况如何,另一个也是想向她说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确实不擅长干这个,还没说几句,你就进来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也只好放弃了后一个打算。”
  我转头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办正事,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头发也一丝不乱,确实是很帅。我在心里暗赞,真是个标准的金龟婿。
  “过几天,等小月情绪稳定后,我再和她谈一次。”我回答。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沟通,也没问题。”
  我急忙回答:“暂时不劳您出马!”
  他轻声地笑了起来。对啊,有异性为自己疯狂,总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师?”他问我。
  “是的。”
  “刚才那两个老人是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你认为上诉有希望吗?”他又问。
  “我没把握,不杀的理由还是有,但是据说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就是上级法院授意的。”
  “如果留下他一条命,你能赚多少?”
  “没有钱赚,这是个援助案件。他家里很穷。”
  “那你恐怕会让他们失望。”
  “也许。但是确实罪不当诛。”
  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个年轻人绝望的眼神。
  很快就进了市区,我说:“林总,就在这里停吧,不耽误您了。”
  他也没有多说,缓缓靠边停下了车,我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突然开口说:“今晚,我约了高院的几个朋友吃饭,其中有一个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为那个年轻人努力的话,也可以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吗?”他的这个建议真唐突,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你打我电话。”
  “哪个电话?”
  “哪个都可以,我会交待。”他看着我,答。
  我下了车,三台车从我身边驶离,汇入车流中。正午的阳光突然让我有些恍惚。

  (七)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林启正今天的表现让我不知所措,以我与他的交情,他实在没有理由邀请我参加与朋友的聚会,莫非他是以此来安抚我,不要采取过激手段,以免影响了他的公众形象?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大,不管怎样,一个下属为老板自杀,老板再如何撇清说自己什么也没干,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或者他不让邹月离职,也是想待事情过去后再低调处理吧?
  我突然灵光一现,心想,下次再与林启正谈小月辞职的事,我只需说一句话:“如果你坚持不让小月走,我就把这件事公开,让舆论来评理!”想必他必会瞠目结舌,乖乖放行。
  一看钟,已近六点。我决定还是去吃这顿饭,无论如何,是个机会,像我们这种小律师,是很难有机会与省高院的领导直接见面的。
  我拨通了林启正的那个对外手机。不出意料,两声铃响后,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你好,我找林总。”
  “你哪位?”
  “我姓邹。”
  那边的声音突然热络了起来:“喔,邹律师吧,林总现在不在,他要我转告您,请您六点钟直接去天一酒楼的帝王包厢。”
  “好的,谢谢你。”
  “不用不用,再见。”
  “再见。”我挂了电话,心生感叹,与有权有势的人哪怕沾上点边都是不错的,也许我该找个机会跟林启正合个影,万一他日后成为中国首富,我也好挂在办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决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迟到了,到酒店,已是六点一刻。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包厢,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满了人,林启正坐在主位上,还有些面熟的领导模样的人物。林启正站了起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女律师,邹雨。”
  那些领导热情地向我点头示意,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声说:“难得见到林总有女性朋友,应该坐到你旁边吧?”
  另外的人也跟着说:“那是那是,快换换。”坐在他旁边的人果真站起身来,招手让我过去。
  林启正笑着摆摆手说:“别动别动,今天把邹小姐安排在吴院长身边,是有事要向您请示汇报。”
  原来我旁边这位嗓门颇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审判的吴院长,只听吴院长回答说:“哎哟,林总的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林启正举起酒杯,说:“待会再谈工作,来,先喝酒!”
  这餐饭一直吃到九点多,场面十分热烈,光是30年份的五粮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言谈中,我才发现今晚到场的都是省里政法界的首脑,而且他们都似乎对林启正十分尊重,而林,虽然年轻,却由于财富撑腰,自有一种威严。
  当然,我趁着吴院长高兴之际,也简单地把那个案子提了提,吴院长答得倒是爽快:“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来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说说,如果确实可以不杀,还是应该不杀嘛。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启正倒是耳尖,听到了我们在说这事,隔着桌子对吴院长说:“吴院长,请您一定关照。”
  吴院长马上说:“没问题,林总你放心,来,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门口,大家热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林启正,和他那几个不知何时钻出来的跟班。
  林启正走下台阶,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回头对我说:“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走吧,没关系。”
  其实我已经没有情绪再和他应付,但他坚持,我也只好上了车。
  坐进车里后,我回头望了望那几个跟班,发现他们也立马上了另外两台车。
  林启正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说:“他们是保镖加助手,没办法,年初公安部门通知我们,说有黑社会打我们家的主意,想绑架勒索,所以只好这样。”
  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解释,同情,还是恭维?和他在一起,总有点口拙。在路灯下,我发现他的眼睛泛红,下巴出现了泛青的胡茬,神情愈加疲惫。
  他回头看了看我,自嘲地说:“其实有钱人过得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说:“今天先谢谢你了。如果这个案子真能枪下留人,我再好好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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