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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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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般而言,常年生病的人多少有些抑郁倾向,何况林贞这样喜欢想事的人,应在她身上更加明显了。抑郁症的症状与其名有很大的差异,不大了解的人,多半以为就是闷着不说话或是暗自哭几声,不大影响他人,好似是个很凄美的病症。可实际上抑郁症跟狂躁症也差不离,总想无故发脾气,大哭大闹都是常事。偏林贞比较自律,她有理智,无理取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常常强迫自己冷静。何况林俊和玉娘二人对她,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她又不是真孩子,哪里能随意伤他们的心?

    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未必能抵御来自对方的恶言。因此,为了不给父母添麻烦,也尽可能的克制。抑郁么,大哭一场没准还好些,像她这样拼命的压抑着,症状自然越来越重,等反应过来是抑郁症时,已经有些症候,光靠自己已经赶不走了。抑郁会加重身体的病情,而病情反过来作用于抑郁,林贞的身体就这样陷入恶性循环。日常太医说她思虑过盛就是打这上头来的。

    这日,林贞情绪低落,不好发脾气又心情不好,只好一个人闷坐着。双福忍不住劝道:“姐姐,心里委屈便发出来,都是至亲骨肉,谁还计较不成?”

    林贞扯了扯嘴角,道:“我有甚委屈?就是身上不大爽快。”

    “姐姐听我一句劝,别万事憋在心里,你才多大?正是嬉笑怒骂的时候。此时憋着,日后到了别人家又待如何?”双福愁死了,家生奴婢被转手卖掉,本来惶惶不安。但见主子和气,心里自然偏着些,不然……日后难免再倒手一次,谁知道是什么下场?

    林贞听了双福的话苦笑,她有时候是想发作,可又有什么理由呢?家里最嚣张的小妾柳初夏,见到她还要陪三分笑脸,想出万般花样来讨好。可以说在林家,哪怕得罪了林俊呢,没准磕个头求两句就罢了;要得罪了她,不是她亲自求情,便是林俊不在意,玉娘这个后娘也要狠罚一阵才罢。何况玉娘本就难做,对她又不坏,随意发气,林俊可不会当她心情不好,只会认定了谁冲撞她了。这又何苦来?谁不是天生父母养?没得被她连累了。

    双福见林贞一点都不听劝,与四喜对望一眼,都暗叹一口气。小姐跋扈固然不好伺候,太贴心了也难为啊!

    林贞见自己病着,一屋子人都不爽快,便唤道:“四喜,拿快松子糖与我吃。”还是前世的知识,抑郁的时候吃点甜食,有助于缓解情绪。心情实在太恶劣,也顾不得坏牙不坏牙,想来少吃点也不至于就蛀牙了。

    四喜麻溜的抱来一个玻璃罐子,捡了一块最大的松子糖递给林贞,林贞接过含了。不一会儿,果然好受些。又对三多道:“拿那本《笑林广记》与我看。”

    三多猛摇头:“爹和娘嘱咐了,不许姐姐看书,劳神。”说着拉着林贞的袖子笑道,“好姐姐,我们陪你翻花绳玩吧!”

    “翻花绳就不劳神了?”林贞又道:“那拿个……。”

    三多忙截口道:“九连环也不许。”

    林贞无语,半晌道:“我踢气球玩,总可以了吧?”

    九如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气球好玩。”说着也喊三多,“你去架门,我们就在屋里玩,暖和!”

    双福对着听风就是雨的两个小丫头无语凝噎,和四喜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腾地方。这厢才把瓶瓶罐罐拢好,九如已经帮林贞换好衣服扶下床来。双福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两个死丫头!说起玩笑,墙都能上了!

    林贞还没好呢,哪有什么力气踢球?不过带着走了两圈,不靠谱的两个小丫头已经抢过球对踢起来,砸的满屋子家具噼里啪啦乱响。双福气的倒噎!偏是新人,半点不好说得!林贞见状,拍拍双福的手安抚道:“别气,看她们热闹,我也高兴。”

    双福无奈的道:“姐姐真不像个孩子,只是这等没规矩,日后待如何?”

    林贞笑道:“我们寒门小户,不讲究这个。你也放松些,最多日后我不带她们两个出门子便是。”

    双福待要说话,只听三多大喝一声:“看我猛龙过江!”那球随声而动,碰的砸到书桌的笔架上,登时笔墨乱飞,溅的九如变成斑点猫。林贞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打的谁收拾!不许赖账!”

    双福和四喜见林贞笑起来,差点崩溃了!这都是些神马人啊啊啊!亲娘!你赎我回去吧!

    正巧玉娘听到动静,走到后头一瞧,也笑起来:“哈哈,九如,你的衣裳污了,可叫三多替你洗了吧!”

    三多不干了,道:“娘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愿赌服输,她与我踢球,脏了怨我什么呀?”

    玉娘才不跟两个小丫头扯这个呢,只道:“你们两个调皮精怪,也不让姐姐踢一回!”

    林贞也歇够了,走到桌上拿帕子把球擦干净,一下一下的跟玉娘对踢起来。玉娘本就是陪她玩,也不用力,母女两就这么无聊的踢了小半个时辰。双福和四喜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么,虽说气球也勉强算闺阁游戏,可三多和九如那个踢法,比外头的男人还猛,哪有半点大家子的派头?商户什么的,真是太挑战人的底线了!还好玉娘跟林贞还算靠谱,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知是不是白天踢球运动了心情好转的缘故,到晚间林贞明显多吃了一点饭,难得后半夜才做梦,睡了小半晚,第二日便爽快多了。家里上下人等都松了口气,林贞病着,林俊镇日黑着脸,众人魂都要吓散了。如今多云转晴,家里比过年那几日还热闹。连玉娘都打扮起来。林贞看着柳初夏那大红刻丝袄子木了一下,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家的小老婆可以红换蓝绿青橙紫可以穿个遍?再看看玉娘的满头珠翠,算了,横竖是架空穿,或许这个地头就没有违制的讲法也未可知。

    正月二十九日,春花进来报,京城里的太医来了!林贞有些尴尬,笑着玉娘说:“我已经好了。”

    林俊却说:“这里的太医俱不顶用,让京里的瞧瞧,日后不得病才好。”说完亲自到大门接了太医进来。

    太医看着慈眉善目的,还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进来先行礼道:“小人姓陈,京里回春堂的坐堂太医。见过林大娘,林小姐。”

    那姑娘也行礼:“小女陈大姐儿,见过大娘、小姐。”

    玉娘忙带着林贞避过,才道:“陈太医不必多礼,还请太医看顾小女一二。”

    陈太医道:“路上听府上的小哥说了几句,不甚明了,还请小姐伸出手来,叫小人探探脉。”

    林贞好容易康复,此刻心情还不错。笑嘻嘻的伸出手给他把脉。陈太医先回了个笑容,不想越探眉头越紧,林俊心里一绷,见陈太医把手收回,忙问:“太医有甚看法?”

    陈太医问道:“恕我无礼,姐姐可否有些喜怒不定?”

    林俊没好气的说:“你看半天就看出这个?我家女儿自来脾气最好,什么喜怒不定?”

    陈太医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道:“这可不好,心思重了。”

    咦?这个诊断倒和平日里的太医说的一样。玉娘忍不住问道:“都这么说,这也奇了!我们家姐儿,这么大的年纪,又有何烦心事?”

    林贞脸一红,她烦心事多了!从那年听到林俊跟五房薛思妍通奸,气死人家老公,不满百天就抬进家门起,哪日不要被家里人堵一下?再加上夜夜噩梦,没烦心事才有鬼!可是这些都不能说出口,谁家八岁女孩儿知道这些呀?

    陈太医又对林贞道:“姐姐让我瞧瞧右手。”

    林贞只得把右手伸出去。又探了半日,问:“夜里睡的不香?”

    林贞点点头。

    “可是做梦了?”

    “总梦见一直往下掉,呃,摔死了。”

    林俊一听这话就头痛:“上回不是梦见找不着我们么?这回怎么又变成往下掉了?”

    林贞也头痛的想,那是一个系列的!

    陈太医又看了舌头和脖子上的颈动脉的位置,才叹口气说:“小姐这病,也不是甚大事。胎里带了不好,偏心思细腻,恐惹大人生气,万事都强忍了。夜不能寐,白日便茶饭不思。若有惊吓,症状更甚。夜间口渴,还有些掉头发,不时想要大哭一场。精气混乱,但凡节气略变,就要伤风着凉,小姐说我讲的是与不是?”

    林贞忙点头,问:“太医可能让我夜里歇好?”

    陈太医为难的说:“方法是有,就是……。”

    林俊忙道:“但讲无妨,只要你治好小女的病,多少银钱都不要紧。”

    陈太医摇头道:“不是银钱的问题,只是我要用针。这也不妨,早听闻是给小姐看病,我带了小女过来帮忙扎针。只是……小姐怕痛不怕痛?”

    林贞笑道:“那点子倒也不怕。”扎针么!上辈子颈椎病肩周炎,哪周没被银针伺候过?就算是古代金属冶炼技术不过关,针粗一点也不怕。

    陈太医笑道:“想不到小姐是个胆大的,可是我这个,不止扎的时候痛。只怕我扎过之后,你半夜痛的受不住,你可敢一试?”

第7章() 
林贞被噩梦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如果能把这个能治好,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利落的点头:“我不怕!”

    林俊也只当陈太医哄小孩子,便道:“只要能治好,长痛不如短痛!”

    陈太医再次强调:“真的很痛!”

    “不怕!强过一年到头病的起不来。累父母忧心,太不孝了。”

    林俊欣慰的道:“哪家爹娘不忧心呢?你别老惦记这个。”

    林贞笑了笑,对陈太医道:“这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扎吧!”从没有一个太医能把她的症状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姑且信了!再有,她也感觉到抑郁倾向比以前更重了些,再不治疗,若到了自杀那个份上,才真对不起林俊呢。想到此处,不由暗叹:自己发现的太晚,已经抑制不住了。若早在发病之初就反应过来,抑郁症这病症,自己意识到了,很容易战胜的。惟愿这次能好吧。

    陈太医听她如此说,便叫上女儿一齐准备。不多时在上房竖起屏风,自己站在屏风外指挥。由陈大姐在屏风内替林贞施针。玉娘也在内陪着,只见陈大姐一针下去,林贞雪白的背上瞬间渗出一粒的雪珠子,忙扭头闭眼不看,脸皱成一团,眼泪却止不住的掉。林贞见状,扯了扯玉娘的袖子道:“妈妈,我没事,你莫哭。”

    玉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又怕她不陪着林贞更怕,哽咽着道:“姐儿,痛了就喊出来,别忍着。”

    林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古代的冶金技术比她想象的还差!扎下去真的比以前的痛很多!本来想哭的,没想到玉娘比她还先哭出来,她倒不好意思哭了。要是娘俩一块儿哭,在外头等着林俊非得晕了去不可。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一下一下的调节着呼吸。安慰着自己,再痛也没有当初生孩子痛!想不到才八岁,就要用到拉马泽呼吸操来镇痛了!忽又想起前世的儿子,眼泪唰的落下!宝宝,宝宝,妈妈好想你!多年不见,你还好不好?爸爸好不好?又想起恩爱的丈夫,再忍不住呜呜哭起来。你们……都忘了我吧!忘了,就不会难过了!

    林俊在外头听着里头娘俩的哭声,急的要撞墙。转了一回,林贞还在哭,又改成死死盯着陈太医了。陈太医也很无奈,林贞病的比他想象中的重多了!不及时治疗不定甚时就要夭折。治疗手法是比较血腥,可是也很有效。不然吃药得吃到猴年马月去?没准还没治好呢,这边就上吊了。可这话对病人家属不能说,不厚道了些。只得在大声安抚:“小姐忍着点儿,这一回治好了,日后再不遭罪了!”

    一声把林贞从回忆里惊醒,但见玉娘已是泪流满面,忙拉回神思,用手抹了抹眼泪道:“这会儿不痛了,就刚才扎下去的时候痛。”

    林俊高声问道:“真个不痛了?”

    其实还有一点儿,但林贞斩钉截铁的说:“一点不痛了!”

    陈太医忧郁了,这娃儿太懂事了!加大治疗难度啊!自来没心没肺的人最好治,这样的……怪不得小小年纪,阴寒凝滞这么严重。果然慧极必伤!

    好容易施完针,玉娘一身都汗透了。一眼瞟过林贞拔了针的后背,尽是窟窿眼儿,差点晕了过去。陈大姐儿忙笑道:“不会留疤!保证不留疤!”

    玉娘不确定的问:“姐儿,真不痛?”

    林贞再次很认真的说:“不痛!”

    “可我看着都痛。”

    林贞笑笑:“许是陈姐姐手法好,京里的太医唉,想想就不一样。”

    陈大姐儿笑起来,对玉娘道:“大娘好福气,我跟爹爹习医也许多年了。再没见过这么贴心的小姐。”也不把此时必定疼痛的话说出来,只拿些闲话问林贞,替她分神。又懊悔自己学艺不精,还是扎出血来。要是她爹,肯定不会这么痛。

    缓了一小会儿,林贞起身穿衣毕,大伙儿都松了口气。陈太医硬着头皮又出来做恶人:“好叫林大爹知道,夜里比此时还痛十倍,预备手巾,若姑娘咬坏牙齿就不好了。”

    嘎嘣!林俊脑海里名为冷静的那根弦断了!鼓起两个大眼睛怒喝:“甚么!比刚才还痛十倍!她才八岁!我们不治了!不治了!春花,叫兴隆去账上领盘缠,再去京里请个太医来!拿我的帖子,去求干爹!快去!”

    林贞忙拦道:“爹爹莫急,一个太医一个方儿,且先治着吧。若好了,日后再不受苦,又有什么不值当的?”林贞有些忧心,今晚要是很痛,非要把她爹赶出院子不可。不然她怎么好在床上打滚哦!

    玉娘也道:“罪都受了一半了,重新来,要再从头痛一回怎么办?”

    陈太医也说:“便是请一百个来,也是这么治。小姐胎里带了不好,比别的孩子更容易凝塞经脉。这次疏通了,日后便是略有不适,都好治了。譬如那黄河,年年水灾,又是为何?无非就是淤泥太多。若有谁将那淤泥清空,必定无涝无旱,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贞听的暗自点头,她略有些了解,抑郁症一定是身体先有病变,跟着心理才会跟着病变的。这个太医说的有理。更坚定了试一试的信念,于是对林俊说:“爹爹,扎过针心里好过些了,我们试试吧。”

    林俊乃广宁县第一孝女,虽然还是不爽,但女儿要试,也只得应了。顺道儿给了陈太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陈太医天子脚下混的,什么人没见过?林俊这种家长见惯不惊了都。貌似恭谨,心里一点也不怕,你家小姐还握在我手里呢!不过这个林小姐可真够乖的!林家好八字呀!胡思乱想一阵,林贞显然缓过来了。陈太医趁机道:“小姐,先吃点东西。饱饱的,晚上才有力气。”

    林贞被雷了,怎么看都像预备生孩子啊!深吸一口气,对玉娘说:“那就吃炖野鸡汤泡饭!把野鸡炖的烂点儿,我多吃点肉。”

    陈太医暗道:这小姐太配合了吧!?莫不是个学医的奇才!?

    作为有生育经验的伪儿童,林贞完全按照当初生孩子的那一套做了。先吃了一碗大大的鸡汤泡饭,啃了两个鸡腿。然后在屋里绕着圈子走动。到晚饭时,又吃了一顿,洗澡上床等阵痛!没想到一歪到床上就睡着了!把三多吓了一跳:“姐姐就睡着了?”

    双福也跑来看了一回,真睡着了啊!往日都要翻半天的。陈神医!!!忙去报玉娘知道,玉娘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笑着跟林俊道:“京里的太医果然不同凡响。”

    林俊还惦记着半夜要痛的事呢,压根懒的回话。

    好事没持续多久,林贞还没睡足呢,一阵剧痛就把她从梦中惊醒了。因陈太医早有嘱咐,她屋里的丫头严阵以待,见林贞一醒来,一窝蜂的冲到床边,唧唧喳喳的问情况。

    林贞大口喘着气,眼泪直飙,比生孩子还痛!赶上从电梯上摔死那回了!就算是摔死,28层楼掉下去,剧痛也就一瞬间她就挂了啊!现在是持续的痛,痛的恨不得去撞墙。哪里还顾得了别吵醒爹妈?就在床上打起滚来。可把一屋子丫头仆妇吓坏了,慌慌张张的跑去上房报信!不多一时,连陈太医都赶到了。

    林俊瞪着陈太医一动不动。

    陈太医也无法,只得道:“忍一下!忍一下,过会儿就好了!手巾呢?姑娘咬着牙呢。快把手巾塞进嘴里,别咬坏了牙,那可没得治!”

    林俊看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心道:这是报应吧?老天,报应到我身上啊,别报应我家娃儿!

    陈太医看着林俊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酸,劝道:“林大爹,姑娘没事,熬过就好了。”

    陈大姐也道:“大爹大娘,不是我夸口。这样胎里带的病,也就我爹能治了。当日你们家下人到京里,也是各处打听了才请我们来。这时痛一痛,好过、好过没了不是?”

    林贞只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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