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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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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太夫人见状,知道拦不住,把眼看着孙儿。那孟豫章无奈苦笑:“孩儿听老爷的。”

    孟二老爷笑了:“这才是好孩儿哩,你还小,不知钱财重要。待长大了,只怕还要谢我哩!”

    越发说的不堪了!孟太夫人听不得这话,挥挥手道:“罢罢,明日我使人去提亲!只一条,那是宣宁侯家的干亲,人家不应也不许赖!”

    孟二老爷忙道:“叫媳妇儿伺候你去!”

    孟太夫人气的倒噎,暗骂:聪明才智尽用到这上头来了!也不想母子闹出嫌隙,只得咬牙应了。

    孟二老爷两口儿一走,老太太眼泪就下来了:“苦命的儿,怎底托生到这个混账家里!他要说亲,我如何拦得?可怜你爷爷死的早,竟无人能管他。我死后,你可怎么好?”

    孟豫章掏出帕子一面替老太太擦着眼泪,一面道:“我又不是姐儿,日后死活归夫家管。既是她嫁进来,好赖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夫为妻纲,还怕她来?”

    “你怎知里头的厉害?不好的媳妇儿,祸害三代哩!委屈死我孙儿!”

    “老太太活一百二十岁,替我教养孩子,便是个苏妲己,又有何惧?”孟豫章笑道:“明日我跟着去,偷偷瞧一眼。十分不好,便想法子搅混了。太太怕老爷,咱们还怕不成?我总是他亲儿子,满破着叫打一顿板子吧,还要老太太救我哩。”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也活络起来,心道:若真是个好的,娶回来也无妨。若是不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管叫她有来无回!

第33章() 
玉娘与林贞暂住在宣宁侯府,同上回一样歇在四房。杨四奶奶昨日通风报信,归来后并不露影,只做平常一样说笑。晨起梳妆完毕,正吃茶,就有丫头来报:“四奶奶,承平公太夫人使人送来帖子,说家里闷了,带着二太太和四爷来咱家走走。太太叫你收拾好,预备迎客哩。”

    杨四奶奶暗自高兴,却装作甚事不知,淡淡的打发丫头走了。回头对玉娘道:“承平公太夫人最为和气慈祥,又好热闹。最喜欢甥男弟女。今日来的二太太是我姐姐,都是自家人,你见见。他家四爷,好个模样儿,也一样读书识字,倒像文官家的儿子一般斯文秀气。将来不知谁家得了这个女婿去哩。只是他大了,不定好到内宅来。”

    玉娘正要找女婿,杨四奶奶的话暗合了她的心思——多见识京城风物、多认识诰命夫人,日后好与女儿铺路。还不知杨四奶奶早就串通好了,只当他夸自家孩儿,还顺着她的话说:“你们家的孩子,哪能不好呢?”

    杨四奶奶笑着谦虚了几句,把那四爷孟豫章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林贞听到承平公府皱了皱眉头。在旁人家不好说甚,又不好拒绝杨四奶奶特意引见的好意,只得打扮起来。

    巳时初刻,丫头来请玉娘:“林奶奶安,承平公太夫人来了,听闻家里还有客,特请你一见。”

    林贞隐隐觉得不对劲,只心里没谱不好说出来,一路上默默无言跟着玉娘,到上房去见客。

    承平公太夫人与宣宁侯夫人都乃超品,见面须得磕头。林贞跟在玉娘后头行礼,头一眼,承平公太夫人倒没瞧真切。待到起身,故意笑问宣宁侯夫人道:“这等好孙女,藏着掖着不与我瞧,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宣宁侯夫人看着承平公家二太太,又看了看自家儿媳,已猜着了七分。心道:耳报神真个快!也笑着对承平公太夫人道:“小孩子家家,怕冲撞了太夫人。”

    “你我都是世交老亲,怎生分起来?”承平公太夫人对林贞招招手,笑道,“小姐儿叫我老婆子瞧瞧。”

    林贞不明就里,略感不安,却依旧从容的走至跟前,再福身一礼:“奴林氏,见过太夫人。”

    承平公太夫人仔细一瞧,先暗赞:好模样!心中大石落了一半,颜色也和悦起来,拉着林贞的手问:“林小姐平日有甚消遣?在京里惯不惯?”

    林贞微笑回道:“平日里看书做针线,京里比广宁热闹。”

    声音也挺好听的,承平公太夫人又问:“今年几岁啦?”

    “回太夫人话,奴今年十岁。”

    问到这一步,算是有影了!承平公家的二太太忙使了个颜色与自己妹子。杨四奶奶立刻笑问:“太夫人,仿佛听说今日你带了公子来,怎不领进来?多日不见,我想外甥啦,太夫人疼惜疼惜我吧。”

    承平公太夫人正想叫孙子进来,只因孟豫章好有十一岁,不好随意带进人家内宅。听到杨四奶奶的话,顺坡下驴,吩咐人领了孙子进来。

    彼时勋贵人家都已繁衍近百年,公侯伯爵们彼此联姻。无非是你家强些挑拣一番,我家弱些便许你家旁支。是以不拘哪家,都是亲戚,都熟惯的。那孟豫章进门来,见到祖母身旁站着一个眼生的小姐,便知是姨母的干女儿了。忍不住打量一番,只见她身着月白的半臂配着朱红的中衣、下着蓝绿色的拼色裙子、腰间束着与中衣同色的花结腰带,色彩鲜亮明快;再见女孩儿的首饰,簪子耳环与项圈,尽数是整块红宝石,并无镶嵌拼接,十分利落,越发衬的肌肤似雪、眉目如画。虽不曾长到情愫萌动的年纪,却也知道美丑好坏。娶到家里来,好看自不比好看强。

    承平公太夫人见孙儿眼都望呆了,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跟儿媳使了个眼色,预备提亲。

    看官须知,自来提亲,必要有个媒人。万没有自家提自家事,尤其公侯府第,要讲究一个矜持。顶好是亲近人家做个中人,搭了台阶,众人方好落地。在座都是大户人家的娘子,惯背地里做小动作,如此眼神飞了半天,也只有玉娘甚都不知。宣宁侯杨大奶奶要卖个好儿,跳出来道:“啊耶!一阵不见,哥儿长高了好些。”说着又刻意拿眼来回看了两个孩子一番,一拍手道:“好一对金童玉女!太太你看是不是?”

    宣宁侯夫人又不是瞎子,自家儿媳与孟二太太的脸都要抽筋了,想是小门小户,看中了林家的钱财。说来孟豫章也不差,承平公家的正子嫡孙,日后保不齐有出息。既是他家看中了,何不做个保山、挣些人情?遂笑道:“我看很是!”

    承平公太夫人道:“配不上、配不上,莫委屈了小姐。”

    林贞满脸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她一听承平公府就浑身不自在,为何?乃去岁上京路上,差点叫承平公世子强买去做丫头!世子如此鲁莽,可见家风轻薄。急的她死命看着玉娘,微微摇头。前文有述,在座皆是不好好说话,爱对暗号儿的。林贞的模样,尽数落在人眼中。众人只当她害羞,齐齐笑出声来。杨三奶奶厚道些,忙拉着林贞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对诸人道:“忽底想起厨下的菜来,乃北边的口味儿,姐儿陪我去看看。”

    二奶奶十分默契的对孟豫章道:“哥儿,你表哥正要请教你画画儿,你去寻他吧。”

    孟豫章亦行礼告退。

    如此,不该听事的人散场,该主事的人说话了。玉娘还不知发生何事,略有些奇怪的看着众人。杨四奶奶抿嘴笑道:“婶婶瞧方才那个哥儿好不好?”

    玉娘如何能说坏?自然满口子说好。

    杨四奶奶又问:“与你做女婿可好?”

    玉娘笑道:“四嫂又取笑我。”

    承平公太夫人方道:“模样好,性格也好,我欲求做孙妇,不知恭人意下如何?”

    玉娘仿若被雷劈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公、公府!?超品!?皇家的亲戚?姻亲遍布京城的勋贵?看、看上咱家姐儿了!?莫不是先头大姐显灵了吧?

    杨四奶奶心急,推了玉娘一把,强扯出笑脸问:“怎底,看不上?”

    玉娘啊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四嫂,我不大熟……。”

    宣宁侯夫人笑了:“俊儿媳妇,我做保山,俊儿必不恼你。”

    玉娘心里千肯万肯,如今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说好。

    孟二太太与杨四奶奶对望一眼,成了!

    承平公太夫人也暗自松了口气,自家儿子看上了陪嫁,她不想为此母子失和。既然姐儿不错,孙儿也满意,算是皆大欢喜。虽还有些不满玉娘扣扣索索的样子,好在姐儿还行。再则早早娶过门来,还未定性儿,好好教导一番便是。至少那林小姐模样家私配得上,便是豫章个没娘的孩子需好好打算,也够了。然心里到底一叹,定亲了,就没了选驸马的资格。虽说未必选的上,还是可惜了!

    玉娘早欢喜的无话可说,原来不过想来京城探探,谁知竟找了个这样好的亲家!哥儿白白净净的长的极好,又懂礼。不管是走路讲话,样样不疾不徐,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哥儿。早起又听杨四奶奶偶然说过二三箩筐好话,知是个爱书的。别的不论,光这一条就叫人放心。一则爱书的人总不坏到哪里去,二则林贞也爱书,夫妻两个可好好说话儿。竟是天作之合!她爹不知多高兴哩!她竟全然忘了去年路上偶遇之事!

    杨大奶奶又凑趣儿,道:“两个亲家坐一处吧!今日喜事临门,我是东道主,必要治一桌好席面与你们贺喜,二太太和婶婶不许推辞!”

    承平公家二太太心满意足,先起身携了玉娘的手,坐在一处,拔下一根簪子道:“我也不知今日有这等好事,未曾备上好礼,这根簪子就当做见面礼,还请别嫌弃。姐儿还小,怕羞哩,烦亲家替我转交吧。”这便是插戴之物了。

    玉娘笑道:“日后还请二太太多照看,咱家只得一个孩子,未免娇养了些,若有不当之处,日后还望太太海涵。”

    “女孩儿原该娇养,我一心求个女儿不得,如今可好,抢了个女儿回来,只亲家亏了。”

    玉娘听她说的客气,越发满意。一对亲家谈的滔滔不绝,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到林贞归来,婚事已定,反对无效!把林贞梗的挂不住半分好脸。承平公太夫人越发满意了,女孩儿就要这样羞惭惭的才好。初还怕广宁贫瘠,穷山恶水的,养出那刁钻性格来。如今看来,竟与京中女孩儿无二,把那点芥蒂抛开,当下退了根粉晶银鱼串儿与林贞带上。林贞欲哭无泪,一顿饭吃的好悬没叫噎死。饭毕,林贞一定要回家,杨四奶奶苦留不住,只得派人送回林宅。

    回到家中,薛思妍和云真儿接进上房。林贞眼泪直流,哭诉道:“妈妈好糊涂!”

    玉娘莫名其妙,忙问:“怎底?谁与你受委屈了?”

    “妈妈!”林贞道,“去年进京,他大哥还冲撞我们来,你怎底忘了?这等人家,岂不是火坑?谁知他几房姬妾,谁知他心肠好歹?”

    玉娘只当女孩儿家不懂事不想离家,这原常见的,笑道:“哪至于如此?你干爷爷器重你爹爹,他们家不乱作保山的。她们有亲,你便可以当娘家走动。我们在广宁也不悬心。哥儿喜欢读书写字,可不与你一样?他大哥是大哥,他是他,我瞧着乖乖巧巧的,哪有那等不堪?好孩子,你莫急。妈妈不会害你,那等公侯府第,到岁数了便有官做,娶亲的时候,都有凤冠霞帔哩!多少女人修不来的福气!我还疑心莫不是你妈妈保佑你哩!”

    林贞一噎,无话可驳!玉娘本就是小门小户的闺女,见识浅薄,她只能考虑到这个地步。而孟豫章看起来也的确清俊可人。直至民国,还有小姐看红楼梦迷贾宝玉害相思病死的!可见古时女人的喜好了!按世俗的说法,谁个不说是门好亲?怕是林俊在也反对不得,她即使十分不肯,至多叫人当害羞,再过便是矫情,更不好了!今日连八字都已换过,竟是悔婚不得。除非孟豫章立刻死了,不然她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无用。

    从前世幼年陪父母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直到《金枝欲孽》,种种斗争皆灌进脑海,林贞委屈的嚎啕大哭。这一世爹也疼娘也爱,谁竟想到是命不好!?我不想斗!一点也不想斗!我只想好好的要一个家而已!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第34章() 
林贞的痛哭,玉娘全然不知所措。薛思妍见状,忙搂住林贞轻拍着道:“姐儿急甚?自古哪家娘子不嫁人。横竖咱还小哩,等长大了再嫁。并不是今日放定今日嫁,莫怕、莫怕!”

    林贞哪里顾的上答话,她根本不想嫁给勋贵。纵观《红楼梦》一书,里头可有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便是那孟豫章不坏,顶天了也是个贾宝玉。若是他所爱,日子勉强过得;若是他所憎,与守寡有甚区别?更别提碰上贾琏贾珍了!不是未曾想过将来,想着爹娘宠爱,择偶之时总有插话的余地,谁想到天上掉下一个包着馅饼皮的石头来!若真是个混账纨绔,林俊或许能想个法子免去这一灾,然则今日一眼,已见其风度。想要悔婚,乃万万不能。叫林贞好不绝望!说不得,驳不得,只得哭了。

    玉娘慌了,跺着脚道:“哎哟,我的好姐儿,真个不是今儿嫁!你看于大姐,那样平民丫头要进咱家做小,且要挑日子哩,何况于你?没有五六年,且准备不来哩。”

    薛思妍道:“大姐快使人去请陈太医,姐儿这样哭着恐伤身。”

    一语提醒了玉娘,先忙乱的使人请大夫,又叫人点安神香,又叫人打水擦脸,还不忘叫沏上一碗金桔茶来。云真儿因与林贞有半师之谊,也在一旁细言安慰。待玉娘好容易腾出手来,送了一碗茶到林贞嘴边,林贞也不好意思在哭,就着茶碗喝下去半碗,整个人冷静下来。

    玉娘见林贞还有些抽噎,无奈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云真儿拧干了帕子,替林贞擦着脸,笑道:“平日里看着像个小大人儿,哪曾想还这么胆小。”

    林贞也无奈了,她一场难过,无人理解。罢了,再哭也没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离出嫁还早,没准他看上个白莲花死活要悔婚也未可知。

    玉娘又道:“衣衫都花了,叫丫头与你换了吧。今日天晚不出门,换身家常的。京里比我们广宁热,大衣裳穿着不舒服。”

    屋里也无男仆,双福和四喜七手八脚的就来扯林贞的外套。林贞摇头道:“热,我想洗澡。”

    玉娘只要她不哭,做甚都行!爽快的点头道:“去吧,只别贪凉!”

    待到林贞去后头,玉娘一口气呼出来,摊倒在椅子上,摇头笑道:“万没想到她这么大气性。”

    薛思妍问:“大姐姐怎底忽然就许亲了?”

    玉娘道:“你不知有多巧,昨日我方对她干娘说,替我看看人家。恰今日承平公府太夫人在家闷的慌,来寻我们太太说话。一眼就看中了姐儿。又是她干娘亲姐姐的儿子,算来也是表兄妹,竟是亲上加亲。哥儿生的白白净净,大大的眼睛,哎哟,可招人哩!我也爱上了,当时还想,谁家得了做女婿哩。谁知竟与我做女婿!你说可巧不可巧?”

    薛思妍惊讶了,公侯府第不是一般人家,说亲这等轻巧?疑惑的问:“莫不是庶出?”

    玉娘不高兴的道:“庶出哪有那样的体面,能跟着太夫人过活?正经二房嫡出长子,家里行四。也跟我们姐儿一样爱读书哩!”

    薛思妍还觉得有些不好,只不说出来扫兴,陪笑道:“我常道姐儿在我们广宁是个尖儿,哪家不爱?谁想到了京城,竟也人见人爱。不是我自夸自家,大姐真真会教导。我这两日在外头逛着,好些人家的女儿,都不如我们姐儿气派哩。”

    一番话说的玉娘又喜欢起来,与薛思妍云真儿笑道:“你们且看吧,明日怕女婿要来送礼,我领着你们看!”说着,又嘱咐道,“只他们家规矩严些,侍妾没有座儿,委屈你们站着吧。”

    云真儿无可无不可,薛思妍有些不乐,却也不敢得罪,怏怏应了。

    林贞洗干净,拧的半干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儿,倚在床上出神。玉娘进来,坐在床沿上,摸着她的头发道:“还不高兴?”

    林贞嘟着嘴道:“我们回广宁吧。”

    玉娘扑哧一笑:“明日他家还来哩!最早也要后日才走。”

    林贞听到这事就烦躁,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玉娘叹道:“你到底有甚不乐意,说出来妈妈听听,你不说我哪知道?”

    林贞还能说甚?说来都是她杞人忧天,公侯除了呆霸王也还有林如海,算来还是她高嫁。非要以“莫须有”扭着,上下都不快活,何苦来?便装作女孩儿家不愿远嫁的神色道:“京里热,我不想住。”

    果然满屋子都笑了,连双福都道:“姐姐害羞哩!”

    玉娘放下心来,哄道:“叫爹爹赶紧赚钱,咱修一个大冰窖,日后专给姐儿囤冰!”

    林贞低头不说话了。

    按下这一头,天已擦黑。陈太医得空来瞧了瞧,不过是情绪激动,丢了两个药丸子走了。临行前听说是给定亲吓着,还挺不厚道的狂笑了一回,从药箱里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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