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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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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俊气头上哪顾得那么多,踹完又是一巴掌,柳初夏嘴角立刻渗出血来。林贞两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凶狠的打人现场,很没出息的叫出声来。

    玉娘听得林贞一声惊呼,扭头一瞧,只见林贞满脸惊恐的站在门口,忙喊道:“她爹,你还不住手!吓着姐儿了!”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把林贞搂在怀里,“莫怕莫怕!你爹吃了酒发疯哩,妈妈送你去后头。”

    林俊听闻林贞被惊了,才呸了一声,松开了手。四房云真儿素来厚道,忙走到柳初夏跟前去扶,又道:“她爹,请个太医来吧。”

    林俊横了她一眼:“滚!谁要你多管闲事!”

    薛思妍也吓的不轻,但看柳初夏的惨样,又于心不忍,劝道:“唤个太医来与大姐儿瞧瞧,她惊着了,晚间做恶梦可怎么好?二姐姐,你去灶上熬了定心汤来!”

    李翠娘心里不知多高兴,面上却装作吓到的样子,忙点点头跑了。

    薛思妍又道:“她爹,去瞧瞧姐儿吧。小孩子家家的,魂不全,哪里经的起?”

    林俊听到这话,忙往后头走去看林贞。

    薛思妍和云真儿才敢招呼丫头们,七手八脚的把柳初夏抬到旁边房里去。柳初夏呜呜哭着:“跟了这么多年,为了个小厮打老婆,我不活了!”

    薛思妍骂道:“少说两句吧!嫌打的不够重?若不是大姐儿呼唤一声,看你今日不丢了命去!?”

    柳初夏哭的不能自己,道:“他睡一百个丫头我不恼,偏去睡那粪篓子。你们胆小不敢说,我说了你还说我。莫不是只我一个人被他睡不成!”

    云真儿也叹道:“三姐姐,你歇着吧。她爹是什么脾气,你今日才知道?便是要说,背地里,在你屋里,撒个娇儿,甚么不如你的意?偏大庭广众下闹出来,他打着你不疼哩?算了吧,大姐姐还没说话,我们又是哪号人物?若是大姐儿节下受了惊,还有一场官司打!依我说,先使人拿个荷包,给丹旭那小厮,叫他劝着些吧。”

    “呸!我才不要!”柳初夏道,“叫我去讨好他,还不如死了!”

    薛思妍翻个白眼,懒的再说,横竖被打的又不是她!好心没好报!平日里仗着宠爱,嚣张太过了!在上房当着姐儿说这个,本就忌讳,搁规矩人家,柳初夏早该打死了,还能浪到今日?见春花叫了柳初夏的丫头来了,她悄悄拉了拉云真儿的袖子,也跑了。

    林贞这厢也一阵忙乱,两口子围着林贞轻言细语的安抚。而林贞与其说是被林俊吓到,不如说是被“这个时代的男人真的会打老婆”吓到。想着以后要嫁人,不由一个深深打了个寒战。

第22章() 
玉娘分明感到怀里的林贞抖了一下,便知是惊着了。没好气的对林俊道:“你且去别处逛逛。早让你改了那驴脾气,偏不听。你也听我一句劝吧!”

    林俊见吓到宝贝女儿,被玉娘啰嗦也不恼,直管讪笑:“好贞娘,可想要什么吃的玩的?”

    玉娘不耐烦的道:“快出去,快出去!我先打发了她吃碗定心汤,你别裹乱。正经去看看厨下熬好汤没!”

    林俊无奈的走了。玉娘才对林贞道:“姐儿莫怕,爹爹不是打你哩。”

    林贞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吓着。要不要请个太医与三妈妈瞧瞧?”

    “有甚好请?且死不了呢!耗她一天再说,好好的节下,偏弄口舌,一家人跟着着恼!”

    “爹爹怎底忽就打起人来?往日也打人么?”

    玉娘叹道:“我的好姐儿,你万万要记住。女人家休犯口舌,七出之条哩。挨打倒是小事。别跟贱胚子学!她若少说两句,也不白挨一顿了。无非就是浪上来了,见汉子不进她屋,着了恼,恨不能把丹旭弄走。”顿了顿,又道:“妈妈一生,也没养出一个孩子。眼前只得你一个命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世人皆道闺中有规训,我岂能不知?从不避着你,你当为何?当年妈妈一心天真烂漫的嫁了来,你爹爹冷水阵阵的泼哩!难道还要你遭一回?见多了,看多了,就会了。我知你自幼伶俐,可你也不用怕、也不用慌,横竖还有你爹和我看着。日后你只管安坐在上头,当好大房娘子,凭她们去斗。不过是些小妇,越刁钻,显的你越贤良,纵的她们白眉赤眼,世人才当你贤良。男人再不为刁钻小老婆打贤良大老婆的!至于那些小男孩儿,更不用急了。横竖下不出蛋来,只要你生了儿子,塞他一屋小厮都够了!”说着眼圈一红,哽咽的道,“可怜没给你生兄弟,我们死了,你又靠得谁去?”

    林贞沉默了一回,轻轻的道:“可以招女婿么?”广宁极寒,冻饿而死的人年年都有。找个无甚能耐只长的不错的男人进门,还怕捏不住么?

    不想玉娘摇头:“不到那个份上,我宁愿你带了万贯绝户财嫁了。好人家的儿郎,岂能与你做女婿?无非是坑蒙拐骗吧。”

    林贞伸手摸摸玉娘的脸,道:“妈妈莫急,没准明年我就有兄弟了。”

    玉娘苦笑:“我死心了。”

    “呃?”

    玉娘默默林贞的头不说话,有些事可以让姐儿们知道,有些事却还是忌讳。所以,她不能说,无数肥田长不出苗儿来,岂是田之过?纵欲伤身,林俊更好胡乱嗑药,哪里还有指望?不是如此,她何苦如此用心养个继女。不就是求将来老了之后,还有个人看顾一眼么?所以,林贞嫁的越好,她才越安全。否则,一旦林俊亡故,她便是众人嘴边的肥羊,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无路可逃。唯有善待林贞,才是活路。嫁人如投胎,老人家的话再不错的。

    林贞正不知如何劝,李翠娘摇摇晃晃的端了定心汤来。林贞接过一口闷下——吃药已吃出经验来,速度越快遭的罪越小。喝完忙含了一颗陈皮丹方才把味道压下去了。才把陈皮丹的罐子递给三多,薛思妍和云真儿也联袂而来。

    玉娘见状,违心问道:“她三妈妈现如何?”

    薛思妍道:“大姐姐莫怪我自作主张,我瞧着怕人,使丫头请了孙婆子来灸了灸,如今已躺下了。”

    玉娘点头笑道:“还是你细心,我通乱作一团,把她忘了,幸好你替我补遗,否则她爹还当我不贤良。”

    李翠娘笑嘻嘻的道:“谁敢说大姐不贤良?谁家做妈妈的不先顾了孩儿?妇人相夫教子便是贤良了。”

    薛思妍看李翠娘得意的脸孔,暗自笑其张狂。扭头问林贞:“姐儿好些了?”

    林贞笑道:“谢五妈妈惦记。原也无甚大事,倒累了妈妈们特意来瞧。”

    好话谁都爱听,薛思妍笑眯眯的说:“瞧我们姐儿,端的是礼数周全,可可招人疼,句句话暖人心窝子。一样是会说话,就比别个说的好听多了。”

    李翠娘乐的听人背地里挤兑柳初夏,却因不善言辞,再接不上茬。只得换个话题问:“姐儿的先生何时来哩?早说请了,又无动静。”

    玉娘听着此事便头痛,张嘴抱怨:“她爹也不知哪里请来的牛心古怪先生,还要看了日子。大冷的天儿,再迟两日,好叫过年了。天亮的迟黑的早,我都怕坏了眼睛,偏姐儿非要学!”

    林贞讪笑:“冬日不得出门,闲的慌。”

    云真儿道:“书房怕要新糊糊高粱纸,都昏了。”

    玉娘叹道:“若有透光又不透风的窗户纸就好了。”

    林贞道:“有。”

    “真有?”

    林贞点点头:“我们广宁没得,南边儿多哩。云南不知那处,挖的好打矿山,满满的云母片,巴掌大一块儿,跟咱们的冰片儿一样。用木头楞子卡上,比窗户纸强多了。”

    “耶?”薛思妍笑问,“还有这等宝物?打书上瞧来的?”

    林贞摇头道:“前儿不知在哪听来的。再者也不是没见过,爹爹书房里的水晶缸子不是透光的么?云母片没有水晶缸好,但是比窗户纸好,也便宜些,就是咱们这里不得见。”

    玉娘点点林贞的额头道:“小鬼头儿,今年可来不及找南边的商人啦。明年开春,叫你爹找人去,捡它几万片来,与你盖嫁妆屋子可好?”

    林贞扑哧一笑:“妈妈又打趣我,自来女子出嫁,哪有娘家准备屋子的?或是把夫家的窗子敲了不成?”

    说的玉娘也笑了:“且让人打听着,我听着有趣儿。是了,老学究的先生不知哪日来,针线上的人后日就到了。女孩儿家,识得字便好,不用那么多学问。但手上功夫顶顶要紧,别人都只看活计,谁看字来?”

    彼时女人讲究贞静娴雅,针线活是衡量一个女人是否心静的标准之一。何况只要不是绣娘世家,断无谁家只教针线不教其它。光一条儿,若一点不会书画,想绣的好花就不能。林贞前世的工作偏技术,类似的活倒不排斥,乖乖的应了。

    薛思妍看着玉娘母女互动,嘴角犯苦。前头就因生不出,好悬没被休了。好在死鬼急伤风一病死了,她才没有颜面扫地。不想到林家,还是一丝消息也无。哪个女人家不爱个孩子?她想的心发慌,没有还是没有。又不像王玉娘,半道儿白捡一个,竟也这么大了!看得嫉妒蔓延,十分呆不住,拉着云真儿跟玉娘告退:“不搅了姐儿歇着,我们先回了。”说完疾步走了。李翠娘一个人呆着没意思,冲玉娘福了一福,也走了。

    玉娘吁了口气,道:“不知你六妈妈又是何等性子?”

    “只盼是个老实人,不跟妈妈淘气。”

    玉娘轻笑:“老实有老实的好,伶俐也有伶俐的好。”

    林贞一脸茫然。

    玉娘悄悄在她耳边道:“坐山观虎斗,记住了?”

    林贞忽然生出无限的疲倦,她可真不爱抢烂黄瓜!又无奈的深呼吸几次,自我安慰道——白捡没有好东西,能重活一次不错了,我忍!

    母女两个又闲话了几句,得知林俊歇在外书房,玉娘便懒得回房,一叠声的叫丫头搬铺盖。中秋家宴被闹没了,两人随便对付了点粥,早早歪在床上歇着。林贞忍不住问玉娘:“爹爹和丹旭是真的?”

    玉娘冷笑:“何止丹旭,连丹阳也是!不然怎替他们看门?就好比我屋里的春花,不被你爹收用过,我能让她夜里伺候?”

    “那三妈妈怎底只挑丹旭?”

    “丹旭长的好。丹阳还没你三妈妈长的好,她才不怕哩。”

    林贞好奇的问:“外头的男人,都喜欢养小厮?”

    玉娘苦笑:“可惜了,原想把你嫁舅舅家的。谁知……。”

    “舅舅?”林贞一嘟嘴,“我不要世英,他爱打人。”

    玉娘绷不住笑了:“谁说你王家舅舅?我说的是赵家舅舅,他家古板些,品格儿倒是极好,又当官,又亲上加亲。便是穷些儿,咱们多陪送些便是。哪知你爹他……。”

    过了这么久,林贞早知道当初林俊大闹赵家的事了,也摇头道:“姑血不还家,不利生育。我才不要嫁他们家。”

    一番话说得玉娘也愁了,林贞的未来,一方面是她的保障,另一方面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心疼。冷眼看着广宁卫,略体面点的人家,也只得赵家有些圣人门徒的模样儿,余者谁不是妻妾成群?想起林俊那一群与她几乎平起平坐的小老婆,怄的头发都平白多掉几把。一时又想起干爹杨都督府上,虽有姨娘,却连个座儿都捞不着。心念一想,也对!何必只看广宁卫?女儿家嫁了就是别家的人,凭你嫁在隔壁,被打了又怎底?还能和离不成?不若寻一户好人家,哪怕远点儿呢!如今林俊已是正五品,低娶高嫁,又有大笔嫁妆,何愁嫁不到好人家?

    玉娘灵光一闪,忽觉豁然开朗!杨家还有个干娘在,别的靠不上,说媒却可以。她还靠着林家,总不至于害人。看来明年也要寻由头进京了!

第23章() 
林家的狗血事,一日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林贞被林俊打人吓了一跳,但也仅限于此。跟玉娘说了几句话,定心汤的药效上来,就睡着了。还不知道玉娘忽然间已打定主意,预备把她远远嫁到京城了。

    次日醒来,先见了教古筝的女先生。玉娘厚道,叫人过了中秋节再上工。说是先生,却只称呼名字,毕竟是退役的娼家。玉娘为了名声计,特特叫林俊从外地买一个年老的——退役年限十分久远,便是此地有昔日的姘头也不记得了。横竖只教无关紧要的筝,就当放多一个老妈妈在屋里了。

    教筝的老娼姓杨,名字唤作薇薇。也无人如此唤她,只唤杨妈妈便是。林贞打量着杨妈妈,十分秀气的瓜子脸,眼睛颇大,年轻时的容貌可见一斑。行动十分有礼,横竖玉娘看来比她们家的女眷在礼仪上都要强些。可见虽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也有不同的品格。再有玉娘的私心,她这一世被柳初夏挤兑的喘不过气来,十分不欲林贞也遭这样的罪,请个这样的先生也是谋士的意思。

    杨妈妈更高兴,因在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还有人家要,心中十分感激,对着林贞便有些讨好。说话十分温和,面对林贞对筝难易程度的提问,只管笑道:“姐姐不用急,咱们这样的人家,略只一二就极好。比起会弹,会听才要紧呢。”

    林贞道:“既然要学,便学好它。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

    杨妈妈笑道:“奴都学得会了,何况姐姐这等聪明人?奴先教姐姐识几个谱,明日就支起来。先把指法练熟了。奴还有几首小曲,姐姐弹着玩甚好。”

    又过两日,针线上的师傅也来了。这回买的是老两口儿,男的叫张建富,浑家叫黄九娘。名字挺不错,可一生无儿无女,正愁终生无靠。巧了!玉娘买人,还是替姐儿买,把老两口喜的掩盖不住。一直到林贞跟前磕头都是笑语盈盈的模样儿。待他们走后,林贞悄悄对玉娘道:“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姐儿善待他们些就完了。只别太心软,纵的坏了是害她们。”

    林贞点头道:“我知道。我想,既然他们无儿女,三多九如也无长辈,何不叫他们认个干亲?”

    玉娘笑道:“甚好。心里有指望,更安心些。只是认了亲,你日后出嫁,三多九如我可就扣在家里了?”

    “不至于吧?”

    玉娘默道:很至于!三多太丑了,丢脸!

    林贞见状,知道无可奈何。玉娘但凡不想应她时,都沉默不语。她不好混闹,想想自家生活不差,两个女孩儿受不了什么苦,便同意了。

    三位先生只差一位,林贞懒的等,略略安排一下课表,先上起课来,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她原会些针线,上手并不难,只是刺绣的功夫差着些。那黄九娘,在家唤张婶子的,看了看以前做的活计,摇头笑道:“姐姐的心思灵巧,只绣花的底子薄了。基本功要好好练,日后才扎得出好花儿。我先画几个样子,姐姐顺着花样子练针法,不久就能有模有样了。”

    横竖是打发时间,林贞也不急。到她家这个份上,会不会都不要紧。现有条件能做最好,不会做怎么办?凉拌!女人家终究是拼爹,谁看你才艺?只要不是痴肥呆傻,都大错不错的。花了半个月,扎废了三四朵花,才出了一个像样的成品。对比一下以前做的,果然层次感丰富许多。心里一高兴,缴下来再拼几块布,配上络子,顶好的一个荷包便出来了。

    晚饭时,见到林俊,不免显白:“爹爹瞧我做的荷包。”

    林俊接过一看,没口子的赞道:“好看!怎底如此好看哩!贞娘就是能干!”

    玉娘捂嘴笑道:“既觉得好看,明日就带上吧。”

    林贞忙挥手道:“不好,爹爹一身衣裳都讲究,配我绣的不搭。”

    林俊把荷包往袖里一塞,道:“有甚不搭?我说好看就好看。”又喜滋滋的隔着袖子摸了摸荷包道:“我家贞娘竟会孝敬爹爹了!”

    林贞拿此“孝女党”没辙,暗道一定要再做个好的,换这个下来。不然还不够丢人的!

    林俊忽的一拍脑门道:“是了!好悬忘了。前儿你说的云母片儿,我问着了。是有,河北也有、蒙古也有。河北的最好,巴掌大的一块儿都有好些。蒙古的不好,也不方便。女真常与蒙古往来,我们问女真人换些便是了。”

    玉娘问道:“多少钱一块儿?”

    “挺便宜的,只要做成窗子怕不易。那玩意脆的很,好匠人倒更值钱。”林俊笑道,“你们娘俩莫急,凭他多好的匠人,不拘雇或买,都使得。”

    林贞道:“太贵就不要了。”

    “贵甚?好东西为何不要?”林俊道,“你不懂买卖上的事儿,若真做出你说的小方片儿来,有的是人家要。谁家耐烦黑乎乎的高粱纸!”

    如果做生意,林贞可以接受。于是顺便再爆一个信息:“爹爹不如各处打听一些透亮的石头,也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我们开个石头铺子,专卖光亮的。或是做灯笼、或是做烛台、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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