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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天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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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越来越颠簸,驶过一片绿油油的菜地进入山区,渐渐呈现一派热带景象。树隙间不时闪过片片稻田,在金色的余晖中泛着光晕。碧绿的芭蕉、青青的竹林,层层叠叠一路铺陈过去。举头眺望,太阳疲倦的靠着山顶,蜿蜒的车队像巨蛇扭动着翻过山脊,红色土地分外抢眼。车轮卷起尘土,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前方弥漫着。
“滚滚红尘啊!”吴涛轻轻感叹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章】
彭亮是被一阵猛烈的摇晃惊醒,睁开眼睛却仍是吴涛在拍打他,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到了,到了!”吴涛一边喊着一边把桔子和香烟塞进背包,伸直手臂递过来。恍惚中彭亮好像是接过还打着哈欠,整理好背带跳下车,四周一片漆黑已是到了晚上。马达声、哨子声和急促的脚步交织在一起,车灯雪亮。
彭亮拍拍车门朝吴涛喊道:“一八五师二团一营、一连二排、三班!我的联系方式!你的呢?”
吴涛赶紧拿笔记下,顺手写了个条儿递给他,大声说:“我常来,这是我单位和车号!”又朝彭亮挥挥手:“有事儿就说话,甭客气!”
彭亮挥手道别,背着行李朝后面跑。
一八五师二团一营一连二排三班此时刚整好队,耗子和几个士兵正咒骂着颠簸的路途。见彭亮过来耗子挪挪位置,满腹牢骚的埋怨道:“啥朋友?!只顾自个儿舒服,来摸摸有几个结儿?!”说着挺起肚子凑过来,“不给我捋顺了就套你脖子上吊!”彭亮笑着在他肚子上捅了下,拍拍背包挤挤眼睛:“待会儿拿桔子给你灌肠!”耗子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
晚八点,彭亮打量着他们的第一个营地,果然是在学校操场上,南腔北调口令混成一片,士兵正向这里集中。连长和排长不知去向大家只好原地待命,屁股一触地面就感到难耐的湿冷,索性全都蹲下。
约莫半个钟头,余田跑来把队伍被带到到一栋三层木楼前,大声说道:“一班二零一、二班二零二、三班二零三!半小时收拾行李!”然后放下手中的哨子、大喊一声:“解散!”彭亮很是奇怪,竟然还能记得一排的贾烨华住在楼下一零七。楼梯很陈旧,现在还听到踩上去的咯吱咯吱声。
三个月的实战训练,紧张、模糊、混乱,除了泥水就是汗。跑不完的山路、迈不动的腿,散了雾气还有雨水,树林怎么也看不到边,记忆在不停的穿行、穿行。
那是周末的集市,少有的假日,彭亮和耗子一起逛街。边陲小镇居然也有那么多的人,要不是远处传来的轰鸣,谁也不会认为这里会是前线。沿着街道一路的走,货物琳琅满目,水果散着阵阵香气,真是诱人!吃下两碗正宗的过桥米线。
就在那时看见熟悉的背影,静静守着自己的摊位,还有她转身时迟疑的眼神。他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她,只有轻灵的腰身摇着她的影儿。她冲他笑、伸过手来,只要一握就能相识,还是那么温暖而又滑腻。
那个傍晚,彭亮和耗子一直坐到太阳下山。看着摇曳的芭蕉、风姿的竹林,隔着落日渐渐黯淡。那一刻他好想就此睡去,就像陪伴一个南国的女儿,那景色总让他想起小谨,分不清哪才是南国的景色!她们有同样温润圆滑的线条、同样雾气清灵的眼睛…
“他的烧怎么还退不下去!?”黄大齐在吼,“你们打得什么针!到底管不管用!?”
“还不赶紧送医院!”
感觉有人把自己抗起,窄小的肩膀真硬、咯得胸口生疼,“耗子…”彭亮小声叫道。“没事儿,挺得住!”耗子在他头上拍两下,像是敲在别人的脑袋上,木木的只有震动。
又看见耗子坐在土坎上,背对夕阳,而自己正忙碌的修补着洞口,可窟窿总是越来越大、怎么也填不平。
“你是在浪费生命。”耗子转头平静的看着他。
他就丢下铁锹跑向余田,余田正和马明靠着抽烟,夕阳把他们喷出的烟染成一团金雾。余田轻巧的弹着烟灰瞧着自己,指着对面的高地对他说:
“他们这时候不打枪。”
“你就那么相信他们?!”彭亮问道。
“为什么不?他们也得活着!”于田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于是就坐下和他们一起看落日,看森林如何变换颜色,太阳用什么方式把自己染红。
渐渐的醒过来、睡过去!睡去、醒来…
他看见赵亭雨钻进洞,从春来嘴里抢过烟,蹲在地上边抽边嚷:“快,别灭了!再扔两箱,炸死这帮兔崽子!”
周海涛指着前面的高地喊道:“看!那是什么,火球后面还带着条金属线!”
终于感到了疼痛,还是那个护士,还是那么没准头!不过这次他听见自己的喊声!“啊~!”还有护士的尖叫。
“偶滴上帝,你终于醒了!”耗子摸着他的头。
“你就不能把那个破椅子腿儿找着?!”黄大齐嚷嚷着,像是刚从地上爬起来。
“还是让我再做会儿梦吧,挺好。”彭亮轻轻的说:“我想看见他们。”
“真是个好天气!”护士轻巧的拉开窗帘,彭亮趴在床上听外面欢快的鸟叫,这里不缺花香,耗子没少一把一把往回&;#14941;。从睁开眼,阳光头一回透过树梢,让人禁不住想打开窗多放进些阳光。有人在背上拍了下,彭亮背过手褪下裤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数了十来秒,又突然反手捂住,笑嘻嘻的对后面说:“能不能不打后面,打前面?”
他歪着头等护士扔下注射器、红着眼睛喊声“流氓!”,然后再听遍急促慌乱的细跟儿声,比啥音乐都好听!耗子那个破半导体,吱啦半年坏了所有能听音乐的细胞!
突然彭亮发现自己竟然翻过身来,看见了口罩上面那双眼,轻蔑的扫视着下身。病号服的裤子已不属于自己,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上面噌的就凉了一下,天!上酒精了!护士不紧不慢的扔掉棉球,盯着针头慢慢推着注射器,细小的水泡在针眼儿上慢慢挤破,一个,两个!
彭亮一个激灵翻身卧倒,针头毫不留情的钉进肌肉。护士拔掉针头,用酒精棉球在后面使劲儿拧了一下,绝对的报复!从心往外的疼。她居然还摘掉了口罩,端着托盘咬着嘴儿朝他笑!不过得意的有点过分,耗子坐在椅子上眼瞅着她和推开门的黄大齐咣铛一声就撞在一起。耗子努力保持平衡,继续踅摸那条丢失的腿儿。
黄大齐不会发出那么大的响动,他身上可没铁片,那是金属托盘的坠地声儿,瓶子罐子撒了一地。
“哦!对不起!”黄大齐蹲在地上七手八脚的收拾,如果多出双手他一定立马把它粘到脚上。但该来的躲不了,护士的鞋跟儿细细的踩着玻璃片儿,头上的声音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哗浇得他浑身湿透:“你干什么呀你?!别毛手毛脚的瞎摸!慌里慌张的乱跑啥?!找不到茅房吗!哎~,那是我的脚!…”。后面的没听见,黄大齐堵住了耳朵。
耗子坚持见死不救,继续寻找,犄角旮旯翻遍。彭亮觉得没脸,把头扎进枕头。黄大齐捏着最后一小块玻璃放进托盘,拉开门满脸堆着笑,捧着护士的小腰儿送出过道,“别那么没轻没重的!”护士娇声嚷道。
彭亮再次肯定了他的定理:漂亮护士打针都疼!
黄大齐走回关上门,在彭亮屁股上打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就行了,下午接你回去!”又转过身朝耗子说:“去,找田润冬老乡说说去,联欢时间得改,要推到下礼拜!”
耗子应了声起身出去,黄大齐扶住椅子朝外喊道:“捡好的说!多陪点儿笑脸儿!”
“日,三条腿儿!”黄大齐往前拽拽坐到上面保持平衡,想了想说道:“有个越南女人我安排到特护房了,待会儿一起看看去。”说着又叹了口气,“就是不吃饭,啥也不说!”。
“哦?另一个呢?”彭亮闷声问道。
“关营部了,营长审呢。”
彭亮拿开枕头,揉揉眼睛又问:“有啥进展没有?”
“没有!”黄大齐跺脚站起来,椅子终于如愿以偿、躺到地上,“咣当”一声吓两人一跳,一低头看到床底下。
黄大齐摸出腿儿支在底下,发现总是短上一截儿。他扶住椅子往前靠靠摸着下巴说:“看不出有啥问题,没目的!总得有点针对性吧?”
是啊,总得有个具体目标,又不是旅游,不能让她们把这儿当宾馆!如果借交换人员带情报,在这之前她们总得做点什么。可一个住医院、一个关营房,她们似乎很安于现状,一点也不着急!彭亮靠起把手垫到后脑上。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彭亮瞧着黄大齐问道。
黄大齐顿了顿气馁的说道:“没有目的,我哪知道?!”
“就当你有。”彭亮挑挑眉毛。
“我没有!”
“你有!没人知道你有没有!”这倒是是实际情况!彭亮一直怀疑后面有东西,但是说不清。
“哦?!”黄大齐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复杂了!”他搓着手说:“就算有这可能,是个疑兵之计。”身子晃了一下赶紧稳住,“可那地方没啥军事价值!设备咱不感兴趣,没人认识、太老!就笔记本还有点儿吸引力!你的意思是本儿里有想让咱看到的东西?!”
有点绕!不知什么时候木腿儿又回到黄大齐手里,他指着天花板点着说:“陷阱,在这儿下套儿?!”
“可能还有套儿!”彭亮寻思道。
“有点意思!”黄大齐在地上戳戳,放下手里的又捡起一根儿指向屋顶:“套儿不能下得过多!要是误解了意图就白忙活了!”他拿木腿儿敲敲彭亮的床沿儿。
彭亮点点头。给人下套不能太复杂,理解不了咋上套?!就象布置诱饵,最大的那块一定得放到陷阱底下!吃饱的野兽有权满足现状,要不要继续冒险完全看它的心情!
“能不能从师里打听打听,近期有啥行动?”彭亮问道。
“营长打听呢,好像没什么结果。”
一阵沉默。趁黄大齐思索的时候彭亮默念了十下,居然还是没倒?!有意思!
“那就是时候没到!”黄大齐突然蹦起来、又猛的扶住椅子,彭亮看他一眼,相视而笑。黄大齐洋洋得意的是自己的逻辑,彭亮惊异的是他的反应速度,不是脑袋。
但是,这确是种可能!如果有什么目的,她们现在只能等待时间。就算目的是个迷,只要成立,黄大齐就不担心绝食——她们不会死、也不能死。这个困扰多日的问题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倒是个试金石!”黄大齐笑道:“看她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她要是真把自己饿死了呢?!”彭亮细虐的问。
“没这个可能!”黄大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让她死。”
“她会利用你这一点。”彭亮继续考验。
“太冒险!你会把宝压这儿?!”黄大齐反问。
当然不会!这种计划通不过任何人审核,卡扎菲都不会同意!彭亮赞许的说:“她们拿到情报肯定会急着回去,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
“所以嘛,她们现在肯定没有拿到!”黄大齐兴奋的戳着地面,使劲儿拍下大腿,不小心往后一歪,就慢慢从彭亮视线里消失、倒在一堆儿木料上。
“有没有可能拿到交换名单,看看她们名字在不在?”彭亮憋着笑朝他伸出手,终于如愿以偿!
“得想办法!”黄大齐拎着椅子说。
“要抓紧了,都五月份喽!”彭亮瞧着唯一的一条腿儿问道:“本子翻出来没?”
“还没,正抓紧,倒看看是什么猫腻儿!”黄大齐说着把椅子靠到床边儿,抬脚把剩下的划拉到床底。彭亮往里挪挪让开地方,感觉还有些疑虑。
“你肯定是个套儿?!”彭亮再次问道。
“太不正常!不觉得太容易了吗?!”黄大齐长长吁口气,“按她们的级别,配属人员不会这么烂,一点儿专业精神都没有!”
确实如此!谷地周围没布置岗哨,明的暗的一个没有。便于隐蔽的草窝儿、哨兵身后的芭蕉树,都应埋上地雷,这是常识!可搭上十几条命布一个局,值吗?无法想象这个情报会有多大的价值!
“报告!任务完成!”耗子突然在后面喊了句,黄大齐一个趔趄险些着地。
“没说黄了吧?”黄大齐定定神儿问道。
“哪可能?!”耗子满面红光,脸上像是蹭了粉。
“一看就是刚从脂粉堆儿里出来!”彭亮指着耗子笑。
黄大齐捅捅耗子:“不错,有进步!”转身对彭亮说:“那就等着,静观其变!”咣当一脚把椅子踢进床底。
“耗子这儿等着,彭亮!和我看人去!”
黄大齐拽着门把手指着床底喊道:“找护士要点儿工具,回来之前修好!”
墙角渗出潮气露着红砖缝,楼梯间的光线不好,上了顶层一直往右拐,在栅栏门前黄大齐停住脚朝卫兵晃晃手里。一阵叽哩嘎啦的门响又沉重的落下锁,彭亮打量着房顶和窗户上的栅栏,铁的,没有逃走的可能。
女人正侧脸朝着他们叠衣服,坐在床边头发梳得整齐,长长的披在肩上。蓝白色的病号服松垮的遮住手腕儿,细细的脚踝像失了水的芭蕉,苍白的没有光泽。她不声不响的移到窗口,摆弄茶缸里的牙刷。护士托着盘子走过来,黄大齐赶紧叫住。
“吃东西没?”黄大齐小声问,拿手在嘴上比划着示意低声。
“没有,”护士低低的说,托托手里的盘子伸到黄大齐鼻子底下,“刚刚打了葡萄糖,说要这个!”
黄大齐拨拉两下,拿出把剪刀生气的摆摆手,张张嘴又放回去,挥手让护士进去。彭亮透过玻璃窗看见女人回过身来,朝护士淡淡的一笑,接过盘子坐到椅子上。她穿好针线,展开破旧的衣裳开始缝补,彭亮认得背上的口子,耗子的上衣!护士轻轻带上门。
“中午给她煮碗面。”黄大齐对护士说道,“再加个鸡蛋!”
“为什么给她剪刀?!”彭亮跟在后面往回走。
“没看见嘛?!要是想死,输液管儿也能上吊!”
耗子还在叮叮梆梆敲椅子,江雨菡正抱着小腿儿蹲在地上瞧,屁股后面多了把七扭八歪的马扎。彭亮忍住脚板蠢动的欲望,努力朝她笑。江雨菡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但很快消失,突然抬起头大声问了句:“好了没?”
耗子和彭亮同时啊了一声,啥意思?!
“快点!说你哪!”黄大齐在耗子后面催促道,又朝彭亮说:“收拾收拾,下午接你!”说完转身出去,顺手从桌上抄走一个苹果。
耗子继续对付马扎,彭亮把椅子让给江雨菡,坐在床沿儿上收拾东西。牙缸、牙刷、还有半桶牙膏,统统塞进背包,正纳闷少了条裤头,江雨菡朝他指了指桌子。
桌上放个托盘,两瓶药、一瓶酒精,棉签、纱布、绷带,零零散散一小包。最重要的,有个大苹果!
“他的在我这儿!”江雨菡拍拍兜朝彭亮笑道:“那个是你的!”说着站起来蹲到耗子跟前,撑开兜显摆:“过了半个小时可就归我!”
耗子这个时候绝不会多嘴,他必须专心干活!
“好香哦!”耗子禁不住诱惑朝苹果伸过头去,彭亮知道他想咬的绝不是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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