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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四部 西江斜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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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聂怜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远处的两人,〃帝王心术是让人会舍弃,可惜他生性叛逆多情,这个帝王心术,他也没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才一次次将那个信物丢去又寻回。〃
〃徐惜。。。。。。〃布衣男子有些愧疚地低喃,犹豫了一阵,终于握上了他的手。
〃因为不晓得若影生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更何况这种局面还是他一手造成的,这些年,这个人大概比谁都更难过。〃
林海如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因为个中滋味不是一言可以道尽。
聂怜继续道:〃曾经有人做过一个试验。让人在悲伤的时候笑,在高兴的时候哭,你们知道那些被实验的人最后怎么样了么?〃
没人回答,都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做这么违反常理的事情,但是没人知道答案。
〃 这么做了一年之后,这些人,他们都神志失常了。……刘辰庚心中应当悲痛,然而又必须强颜欢笑。他应当想挽留那段感情,然而无法挽回。他应当想留下那根笛子,然而硬着心肠一次次丢弃。以前那些人,一年就神志错乱了,他却这么活了四年,若非意志强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否则定然已经完全疯了。〃
说着,他又低下头看向孙凤梅,只见她眼睛越睁越大,短短的时间里就布满红丝,满是不信和愤怒。
〃 不信?你且想想,他这几年是否有时格外开恩宽大,有时又格外狂躁不安?他是否四年前本对皇位毫无意图,可如今却又恋栈不去?他以前是否绝非狂妄无知,而现在却常以自己地位不凡自傲?。。。。。。〃他说着说着,越说,孙凤梅的眼神就更黯下去一分,他最后道,〃如果他不这么改变,这四年间恐怕更是难熬。不过也因为这样的改变,他也已经忘了,爱一个人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了。现在他要若影和他一起,仅仅是出于一种习惯和执念。
〃就像我们,如果小时候想吃糖葫芦,却没钱买。长大了就老想着要吃,虽然已经知道,糖葫芦并不是山珍海味。他已经忘了爱这个人,身体却还记着要拥有这个人。〃末了叹一口,〃真是可怜。。。。。。〃
众人闻言都心有凄凄焉。
聂怜对孙凤梅道:〃今日我们不会动你半根毫毛,既然你对刘辰庚有心,就好好照顾他一辈子。你放心,就算刘辰庚有意要和若影在一起,我们也不会答应。就算我们答应,凭若影的个性,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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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凤梅呆然立在数丈外。
〃刚才我所说的话,都不要告诉他。〃聂怜道。
〃为什么?〃刚被解了穴的颜承旧问道。
司徒凝香倒是凉凉地道:〃他若是出于怜悯,去为他看病,这一来二去的,你就不怕死灰复燃?〃
颜承旧立刻噤若寒蝉。
司徒凝香斜着眼看向聂怜:〃你知道得倒多,聂悯都看不出那刘辰庚的病症,你倒看得出。〃
他和聂悯早先得了林海如的提醒防着若影逃跑,谁知防过了井水中的迷药,却在追着若影出院时又中了他布下的迷香,原本要解开还要花更久的功夫,亏得聂怜遣人带药前来帮忙,才及时赶了过来。早前听布衣人说明了聂怜的身份,立即便对这位情人的兄长产生了浓厚的探寻之心。
聂悯在一旁笑道:〃说起来,我有一些药学知识,还是他教的呢。〃
〃其实也没有多懂多少。就是,隔行如隔山,悯之强于医理,若影长于药理,我善于心理而已。〃
〃心理?可是专治心腑疼痛灼烧之症?〃
没理会司徒凝香的疑问,聂怜对聂悯道:〃早先就想帮手你们,只是一直没得脱身。若影的毒症虽然无药可解,但是至少有药可拖。〃说着,递给他一瓶两寸来长的青花瓷瓶,瓶口用红布塞子塞得紧实。
其实他何止是想帮手,即使无法行动的这几年,也都想方设法委派了人去寻查梅若影的行踪。
只可惜,梅若影太过善于隐藏自己,就像他一样。如果不是四年前听说了青阳宫一役的经过,他根本想不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后辈,与他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聂悯也没客气,拔开瓶塞,一股甘草和藏红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倾出一粒豆大的药丸,碾了一点药末尝了一尝。他一瞬间便是大惊:〃这!〃
〃不必客气,都拿去给他用。有这味‘二月'拖着,再靠他自己那两脉的舒张,迟早能将毒给除尽。〃
司徒凝香脸色陡变,连忙抓过聂悯手中药丸,也自尝了尝。不敢相信地接过聂悯手中的药瓶,小心翼翼地掂了掂其中分量,这才大惊失色:〃这至少需要千朵以上的‘二月夺命',你是如何做到的!〃
〃种出来就可以了。〃聂怜说得轻松自在,司徒凝香则是被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要知他也尝试过多次,种是种出来了,却没有办法保留二月夺命的药性和毒性。
而聂悯则有些惊讶,若影身具双脉之事,仅有极少人知道,但想想则是释然,暗道大概是林海如将此事告知了兄长。殊不知林海如则以为是师父与这位教主通信时透露的。
他们正说着,颜承旧道:〃好像,已经谈完了。〃
看去,果然梅若影已经向林中走来。刘辰庚,呆滞了一般站立于原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凝滞于半空,慢慢地收了回去。
〃应当不妨事了,我们过去看看。〃老成持重的聂悯当先发了话。
布衣男子微感怅然,倾身到聂怜耳旁,贴耳道:〃他们就这么完了?〃
聂怜摇头:〃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什么是重要的。〃
〃我可以当作这是在夸我么?〃他这一次已经快要咬到聂怜的耳朵了,却被对方一个冷眼逼了回来,又乖乖不敢妄动。
颜承旧牛头不对马嘴地自语道:〃他若是下次再跑,我们防得了一次,难道能够保证次次都不失手么?若是也像刘辰庚一样,四年找不到。。。。。。〃
半晌,突然一声震天的长啸响彻原野林间。那其中的茫然和迷惑,不甘和不信,非一言可以尽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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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齐的人马在散于疏林中的白衣教教众的注视中,萎靡不振地开拔向东南方离去。
聂怜带来的是他十数年前亲手带出的白衣教教众。在他不在的数年中,已成了总坛的护坛精卫,进退有度,行动迅速。只是因白衣教一向随性,他们便也常常置闲,没在江湖中创出名号。东齐百来人的轻骑,就是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
孙凤梅数次回头,看向林海如的目光,有不解和愤怒。同门之谊,今日以后已经不存,若是再次对敌,不论是他还是她,就不会对对方手下留情了。
为首一人坐于马上,背脊挺得极直。直至绕了几弯,他的人影消失在众人眼中,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梅若影看着他们走远。垂于身侧的手上,似乎有着压抑的震颤,细微得,会让旁人错觉,也许只是风在吹动而已。
这一次,他、是将一生的狠话,都集中在这一个上午说完了。有过被伤之痛,所以更懂得,什么样的话语能让人痛苦。
来到他身侧的众人几乎不敢立时与他说话,更不敢询问究竟说了些什么。
青阳宫和九阳教曾将他的事情传扬江湖。而在民间的口耳相传中,又逐渐多了许多臆想。司徒若影,应当是痴缠于青阳宫主人的男宠;青阳宫的主人,应当是多情的主人;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在梦想着,这两个命运多舛的人,会有重逢的一日,而后携手白头。
传言与现实,却是差了这么的远,在这么一处杂草丛生的杨树林前,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晌午里,两人就这么划清了各自的界限。
当梅若影回转头来,注意凝视众人之时,已经神色如常。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是什么样的情感被埋藏于他心底深处。
而他却清楚地看到,颜承旧手中紧紧攫着一个信封,很皱,却崭新,正是她今晨留于两位父亲枕下的那封辞别信。这位能在任何时间,用任何方式致人于死地的昔日杀手,却显得胆怯,半张着嘴想要询问什么,然而当两人的视线对接,他却合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移开了视线。
林海如则平稳的回视,然而一双手藏于袖下,让人看不到,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是已经紧拽成拳。
终究是,自己的擅自妄为让他们担心了。虽然口口声声在说服自己,离开是为了他们,但是,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任性。
〃你是否也该对我们交待一下?〃林海如突然说道。
〃林,现在不是时候。〃颜承旧道,但是看到林海如的坚决,也住了口。他也知道,若不说开一切,终究打消不了梅若影离开的心思。谁能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走,来年?下个月?还是明日?
梅若影没有回应,只是稍稍侧着头,看着这两人。
〃你心里的事情,从不让我们知道,是因为我们一点也不值得信任?〃林海如继续道,有的时候,他会显得比任何人还要严厉,虽然语气神态一如往常地平静温和,〃还是因为青阳宫的事,让你已经失去了相信人的能力?〃
这句话说得重了,梅若影的脸色渐渐地变得苍白,他本来脸上血色就少,这一下,泥尘也不能够掩饰皮肤上透出的冰冷的颜色。
林海如强抑着呼吸,忍下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对上他变得有些仓惶的目光。
聂怜心中怅然,扯扯聂悯,一对兄弟心有灵犀,默默拉了身边人,无声地退了开去。不片晌功夫,林中走得一个人也不剩。林前,只有三个人相对无言地伫立。
梅若影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这么多年他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却有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十分冷静要他给出答案。
他恍恍然站在当地,呼吸渐促。
〃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林海如又问。
这一声打破了不稳定的宁静,梅若影浑身一震,仿佛从梦中惊醒,一双带着些惊慌的眼睛看了看颜承旧,又看了看林海如。
颜承旧见他嘴巴微微张开,以为他终于要坦白了,谁知道梅若影这时竟然又紧紧合上了口,带着些警惕地,后撤了半步。
〃若影?〃颜承旧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这一次,梅若影是真的被震醒了,双目中晶亮起来,猛然一扭头,如同欲逃脱猛虎追捕的羚羊一般展开身势向林中蹿去。
他身势轻灵,轻功本就造诣非凡。适才服下聂怜所喂药丸,暂时拖住了毒性的发作,便又有余力控制体内内息。此时即使因久病体弱,但出其不意之下,任颜承旧和林海如之能,一时也来不及阻拦。
颜承旧举步想追,陡然间惊觉了什么,扭头向林海如看去。对方也正默默看着他,却是静如徐林,没有丝毫动作。
这两人一人似狡狐,一人如猎犬,其实并非如同在梅若影面前一般的亲密无间。然两人又都不像刘辰庚,都明白何者重要,何者为轻,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为他考虑,便也舍了意气争锋之事,渐渐学着相互配合。
而这一次,林海如迫着梅若影不能再逃避退让。梅若影逃了,必然会有人去追。不论是谁,若能在此时解开他的心结,都将会在他心中占据上十分重要的地位。
面对这样一个机会,两人又该如何分配呢?
还没等他询问出口,林海如就凉凉地道:〃你也会客气?再不去追,可就追不上了。〃
〃可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他很久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信条,他也不欲我俩相争,才一步步逃开。〃林海如微笑了起来,〃面对这样的人,什么人好意思自私得起来?况且,他大概也不能轻易发现你的靠近,不是么,万里追魂大人。〃
〃既如此,承让了!〃颜承旧略一抱拳,不再多言,身形已无声地落于数丈之外,一触地面,顷刻间箭矢般飞射入林。
73。 亲口确定
天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然而透过稀疏的杨树叶散落入林的阳光依旧澄澈明亮,近乎在水晶里折射出淡彩的光线。
脚边那些斑斓的阳光和叶影不断退去,梅若影心中却不平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耳中传来阵阵轰鸣,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天边的远雷。
透过高而挺直的层层树干,穿过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高高枝叶,他清晰地看到,在贴着地平线的那一端,堆积得如山崖一般,阴沉得如泥塑一般,那厚厚的云层。
他终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不甘心,好不甘心!
为什么,非要让他遇上这一切,为什么,非要让他来选择?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懂爱的这一刻。
在与刘辰庚面面相对的刚才,心其实是痛的吧,非常非常的疼痛,痛得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可以维持着一脸的不在乎,跟他说……雁越空无踪,鱼过水无痕,那一段往事,除了能证明彼此的愚蠢幼稚,什么也没留下。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就好了,就不会使得林海如飘零江湖,不会遇见颜承旧,如今就不必伤透那两人的心;如果,他不这么软弱也好,就不会在寂寞的时候,在悲伤的时候,让人趁虚而入,渐渐扎根,不能拔除;又或者,如果他再糊涂一些,不要总是思考未来的事,忽略可能不欢而散的结局,好好地享受别人给予的爱恋。。。。。。那么,就不会如此挣扎,矛盾。
他张开嘴,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声,干哑,微弱。渐渐变得连贯,而后清晰,然后穿透了层林,惊飞了远近的鸟雀。
怨恨和悲愤,既然不愿意向任何人发泄,那就只有留给自己。然而埋藏了这么多个日夜,一点也没有消失模糊,而是埋得越来越深,深得再没人看得见,只有自己。而现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现在,再也压抑不住,火焰一般地燃烧,鲜红,庞大,熊熊……天蝎座那点火红的星光在夜晚里微小得,让人有种冰冷孱弱的错觉,然而靠近了,也能有这般的火热和激烈吧。
他真卑鄙,真的极度的卑鄙。口口声声说是要为那两人打算,但是如果真为他们打算,应当当面和他们把话讲清,甚至一开始就应当划清界限,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刘辰庚那有些狂乱的面容,林海如不露山水的微笑,那颜承旧满含期待的眼神。。。。。。他有什么资格怨恨和愤怒?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
原来吼叫长嘶是这么让人舒服,和那逐渐接近的沉沉雷声应和着,十分舒畅,直透胸臆。如果,能将这软弱矛盾的心肺也一同吐出,让他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究竟还有几分温度,那就好了。
半晌,声音渐弱,他有些无力撑持地晃了晃,软软地跪倒在地。声音渐渐停了,嘴角却还留着带着残忍和麻木的笑意。
但是,渴望着别人温暖自己,有什么错?渴望着不要自己一个人孤单地活着,又有什么错?他真的只是,太过希望被别人需要了。
梅若影无力地蜷起身子,双手撑着没一丝温度的泥地,林中的风逐渐变得潮湿,带着肥沃泥土的腥膻。
懦弱。
伪善。
胆小卑劣的伪君子。。。。。。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诅咒着不堪的自己,直到两手间的泥土中落入了沉重的水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一个带着不确定和疑惑的,几乎融入凉风中的声音,在他身后数步处响起。
是颜承旧的声音。
这么快就追来了。
〃别过来。〃他说道,直起了腰背,支起一膝,而后自地上稳稳地站了起来。是的,只要将背脊挺得笔直,清楚地命令,颜承旧就不会靠近。
然而。。。。。。
〃这一次不行。〃过了片刻,又重复道,〃什么都可让你,但这一次例外。〃
〃我只是要一个人想一些事。〃
〃想?一个人?你要想多久?你已经想了多久?〃颜承旧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收起了平日里的戏弄逗笑,却近乎谦卑,不带分毫逼人的责备。
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都在苦恼些什么?〃
梅若影怔然仰头望着渐暗的天空,隔了许久,才冷笑一声,道:〃我倒想问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把话挑明了说清楚,非要我将这层含情脉脉的伪饰剥下来?〃说着,他转过身来,凝目注视颜承旧,〃我真想不透,你们就这么宽容?容得下旁人觊觎自己有意的人?〃
那一双眸子聚集着阴沉的云雾,看得颜承旧便没有压抑心中一股冲动,几步来到梅若影面前,在他灼灼的注视中,伸手抚上他的鬓角,看着他带着些倔强地忍住没有退后,直挺挺地接受自己贪婪的抚触,心中柔情无限:〃你也知道我觊觎你啊。那你知道什么叫做觊觎?觊觎就是,管你是谁的,反正能分到一杯羹就行。这年头,三妻四妾的人还不多?不要告诉我,是你自己不能接受,否则当年。。。。。。〃……否则当年怎么会甘于留在青阳宫,连一个名分也不要。
〃你太天真了,天真!我实话跟你说,其实我是见一个喜欢一个,你能忍受这种没有忠诚可言的情谊?你今天不介意,明天总也要介意的。你就不怕我花心成性,今天有个林海如,明天来个张海如,后天来个李海如?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他倔强地咬咬下唇,才说了出来,〃根本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颜承旧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一直深深注视着他,而安慰般抚过他鬓角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 其实爱啊情啊,不过一场梦幻。再激烈难忘的情,过了三四年就会变质。天下多少恩爱夫妻反目,多少男女变心。今天你或许会觉得不舍,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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