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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全传-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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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慕贝州好汉小辈英雄,一则有功于社稷,三年之后封官。二来天下英雄好汉,又与何其是师弟兄。我们若把金台害了,与何其朋友面上过不去的。”姚龙道:“啊,兄弟们,这是澹台惠的主意。本官吩咐,叫我也是不得不然的。”众弟兄说道:“姚大哥,为人天理良心总是要的。澹台惠与金好汉有杀子之仇,如此恨他,他又不曾杀了我们的父母,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活卜卜的人,如何将他弄死?于心何忍?本官是贪图提拔,故而如此。我们不过赏了几两银子罢了。银子是用得完的,犯不着干这些绝子绝孙的事。使不得,使不得。”众人不肯。姚龙顿然一呆,想去思来无主见。笑起来:“本官原不应该。”便叫声:“兄弟们,那金台已问了立斩之罪,与其一刀两段,到不如将他点戮,全了他的尸,岂不是好么?”多道:“嗳嗳嗳,大哥,宁可把他一刀两段,不死我们手内,乃死于王法。若要我们动手,是断断不能够的。”姚龙道:“兄弟们,这是我已答应本官的了。”多道:“你去答应,不干我们之事。”姚龙道:“啊呀,这便如何是好?”姚龙叹声不绝,把手乱搓,一想:“七个弟兄大家不肯,叫我一人动手,如何是好?也罢,待我明日先把病呈动出,再行打算便了。”书中慢说姚龙,再说同监七个弟兄,你一声我一句,说道:“明日等何其到来,把此情由通知他,叫他救命金台去罢。”一个道:“兄弟,这个使不得。若叫何其救了金台出去,多是我们众人身上之事,大家走不开的。”那个道:“啊呀,这便怎么处呢?”七个伙计一无主张,一宿无话。来朝红日东升,那时金台病呈,姚龙硬了头皮动出。孙知县传谕该房,速备文书,详明上宪。此话书中暂且丢开。
再说英雄先后到来,逢人动问:“何其住在何处?”回说:“从前住屋遭了火灾,今在杏花庄上。”各人洒步问到何其家里,何其随迎接进内。人多屋小,挤挤挨挨,与众位英雄们见礼。里面娘娘道:“啊呀,你看三十余人多是梢长大汉,好不怕人。料想他们非为别事,必然到此望金台的。妾身且烹茶,出去款待不款待,悉听官人主裁便了。”少话娘娘里头的话。原说众位英雄各通姓名,多为金台面上来的。何其家里只得四椅两凳,那里坐得下三十余人?不但没有坐位,而且立多立不下。何其只得又与汪同商议,借了徐大娘住的这所空房,以为一众英雄存顿之所。吃酒吃饭俱是庆丰楼整备。张其、郑千、高三保等问起金台之事,何其一一说明。众皆大怒。张其说:“这桩事情多是方佳起的祸根,待俺先去杀了方佳,然后商量搭救金台便了。”高三保说:“方佳虽则不好,到底先是张蛟不好,他若不抢徐大娘之物,也不在杏花村上耽搁了。”郑千、草桥花三、华云龙等多说:“去追究张蛟这个戎囊,岂可饶他!我们先到孟家庄去,杀得他人头滚滚,鸡犬不留,回来再把方佳杀死便了。”那何其虽只是个拳教师,到底没有强盗的胆气,见了这班人必要弄出大事来的。但他们先到孟家庄,杀不得张蛟,必被张蛟先杀,倒也干干净净。便说:“多是张蛟起的祸根,应该先杀。只怕你们没有这副本事吓。”张其听了,恼得他大叫几声:“有本事的,杀得他们鸡羊猫狗一齐杀完。”郑千便摇摇手道:“休要看得了然。曾听得有人说过,孟家庄在水中,只有里面船出外,不许外面舟船进去。只怕到不到孟家庄上呢!”一众英雄听了此话,俱称不错。那时,众人多是呆呆的,看了一回,华云龙说:“我倒有个道理在此,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或者到得孟家庄,杀得张蛟也未可知。”众人哈哈笑道:“这倒使得,依计而行便了。”众人主意已定,草桥花三先去弄了两个空船,三十余人扮做穷汉,多是暗藏军器,别了何其,先后而行,分坐两船,竟到孟家庄水路而去。
将近庄前,只见两只巡船内有喽啰们,喝问:“来船何处去的?”张其启口叫声:“大哥,我等尽皆穷汉,只因行业全无,左思右想无生计,闻得孟家庄上有个张大王,是一个度量宽洪的大丈夫。”喽啰道:“俺家大王爷原是宽洪度量的,好汉们待要怎的?”答道:“我们意欲前来投奔大王收用。烦劳吾哥禀知大王,若得大王收用,自然慢慢的酬劳”喽啰道:“原来如此,喏喏喏,你们且在那首护庄桥边等候,我们前去禀知大王。收与不收就来回复你们便了。”张其道:“只要列位大哥帮衬帮衬,一定收的。”张其们两只小船停在护庄桥边,巡江喽啰前去禀知张蛟。那时,张蛟正在广收人才,又只为人来投主鸟投林,乃慕我之名到此的,待俺收纳他们便了。随即吩咐:“唤他们来见我。”喽啰答应一声,去不多时,张其们三十几个弟兄一涌而到。通过了假姓名,张蛟一一盘问:“尔等何方人氏,又不老,又不小,为何不做营生呢?”答道:“大王爷在上,小的们多是山东人氏,只因连荒数年,一贫如洗,要做生涯没有本钱,真正度日如年。闻得大王广收人才,所以同心到此,求大王爷恩典收录,感恩万万了。”列位,那张蛟正在收人之际,故嘱他们进见。平日间若有人来投奔,总要问个分明,恐有奸诈。此时见他们共有三十六人,多是梢长大汉,并且听他们的口音不像山东人的声气,故而动了疑了。便吩咐喽啰们:“将他们一一搜检,若无夹带,然后收用。”喽啰答应未完,大家着急。张其喝声:“休得搜检。”郑千大叫:“先落手为强。”众人同声发喊,大家动手,各出家伙,将旁边七八个喽啰青昌七折,七八个头儿谷六六滚将下来。张蛟又惊又恼,高声大叫:“狗头们,休得无礼!”急忙去拿军器,却来不及了。十几个英雄赶上前去,提刀乱砍,张蛟的本事原好,仗着两个拳头左招右架。一众喽啰闹喧喧,个个手中拿了棍子打来打去的打,多是无能之辈,那里敌得过众英雄呢?逃了一半,死了一半。张蛟急得汗如雨下,本事虽好,苦于手中没有家伙,只好招架,不能还手。一众英雄团团围住,逃又逃不出来,又走不脱身,浑身流汗,手臂酸麻,高声大叫:“娘子快来!”高三保说:“狗强盗张蛟喊娘子快来吓。”被高三保夹头一刀,吃饭家伙跌下地来。大家哈哈大笑说道:“杀得好,爽快也。”那晓得里边杀出女英雄来了,他的名字叫飞龙女。只为有病初痊,来得慢些。他的双刀甚是利害,三十六人一齐抵敌,虽如群牛斗虎。讲到飞龙女的本事,比了尤龙女的本事又好。只为他染了一场大病,才得轻强,尚在调理,未曾还元。一个人抵敌三十六人,杀了一个时辰,有些来不得了。一双手臂也有些酸麻,气喘呼呼,双刀一晃,思量逃走。浦二的刀刚劈在他左肩上,叫得:“啊唷!”手中钢刀落地。华云龙的刀又劈在他右肩尖上,飞龙女疼痛非常,难以脱逃。郑千赶过来,把刀砍去,头儿落地,一命归天。飞龙女已死,还有十二个丫头,唬得魂飞魄散,思量逃走。岂知在数难逃,尽做刀头之鬼。好汉们万分欢喜,东寻西寻,一人不见,但见血流满地。张其道:“怎么清清悄悄,一个人多没有了么?兄弟们必要寻到,不可剩了。大家去抓出来,有一个,杀一个,见一人,杀一人。”众人道:“说得不差。”一众英雄多是杀星,一人说了,人人接应。手执明刀,各处找寻。柴房内七八个也一齐杀脱,厨房内六七个也性命难逃。东一堆做了刀头之鬼,西一堆俱为断颈之魂。还有一班下水脱逃,识水性的逃了性命;不识水性的,淹死江心。杀得来鸡犬不留,尽尽绝绝。张其说:“我们去拿些财物来用用。”郑千说:“一齐拿了回去。”草桥花三的见识甚好,叫声:“列位哥弟们,休要六乱。我想杏花庄上房屋也不大,我们三十余人叙在一处,倒不好。如今杀了张蛟夫妇,这个地方没有人住,我们何不就在孟家庄权作安身之处?等侍救了金台出来,一齐同往江员外家去,不知列位意下如何?”要知聚义情由,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同心仗义通消息 众友全交夜劫牢
讲到花三说要在孟家庄耽搁,众人听说,个个多称不差。就将尸首抛于江内。现成食物般般多有。便问:“那个去烹庖?”高三保接口说:“我的手段好。”多道:“如此烹庖起来我们吃他娘一个尽醉方休。”高三保道:“照啊,不醉不完。”就去端正了酒肴,早已日归西去,天将晚了,腊台上红烛高烧,几张桌子拼将起来,周围四转,坐列着三十六位英雄。高三保道:“哥弟们请啊。”多道:“请,请,请。”好一班酒囊饭袋的江湖客人,吃得来沉醉东风,哈哈大笑,猜拳行令,大家高兴。又讲起没用的张蛟,说什么凶如狼虎,人人害怕,好几次官兵难动。怎么样被俺们一刀、两刀,三四五六七八刀,杀得来空空如也,人头落地,太觉轻飘,多是虚张声势。说张蛟凶狠,却是一班,纸糊的强盗。“哈哈哈,喝酒啊,请啊。”传杯弄盏,直饮到太阴当顶,三鼓初交,杯盘狼藉,人人醉倒。
话文又要说何其夫妻同在灯前说着,一众英雄要到孟家庄上把张蛟杀死。此刻二更已交为何一人不转?想来决然多死在张蛟手中。大娘道:“官人啊,这些人多是金台叔叔的好朋友,为什么巴不能够他们死起来呢?”何其道:“娘子有所不知,这些人胆大如天,全不管国法森严,说杀了张蛟,还要去杀方佳。娘子啊,若果把方佳杀死,岂非连我何其多不便安身了?金台罪上加罪。”大娘娘道:“官人啊,只要阻挡他们不可就是了。”何其道:“咳,娘子啊,他们多是强盗出身,劝不听,挡不住,谁人肯听我的话呢?巴不得张蛟把着他们杀死,好待我太太平平过年了。”大娘听了说道:“金台叔叔原是不好,不肯思前虑后,结交了许多朋友,并没有一个正经人的,多是强梁汉子,怪不得官人胆却,就是妾身听了也是心寒。”夫妇二人讲到三更时候,息火宽衣安睡。一夜话文,不必细说。
来朝何其吃了早点,正要出门往沿江打听张其们到底怎么样了。忽然有一人走将进来,何其认得是监中禁卒潘恩,随即拱手问道:“潘大哥,到此敢是我家金台兄弟有什么讲话么?”潘恩道:“啊呀呀,大师,你还不知,昨夜本官传我头儿进去吩咐,限三日之内,要把金台点戮,已经动出病呈的了。我们与金好汉虽则没有什么交好,然而也没有什么仇怨,宁可一刀两段,不干我们之事。如今要我们下手弄死,于心何忍?等你又不来,故而我来通个信与你的。”何其道:“有这等事么?啊呀,不好了,不好了!”何其听说把手搓搓,想道:“此事为何不等京详转的?叫我有力没用处,肝肠折碎,计谋全无。”何其正在心焦,只见四个英雄进来叫声:“何大哥!”这四个就是张其、郑千、花三、高三保,多叫:“何大哥,没有出门么?”何其一想,出门三十六,回来四个人,必定杀死了三十二个,这四个人逃回来的。随即应道:“正要出门,这位潘大哥来讲话,所以耽搁住了。”多道:“朋友姓潘么?”潘恩道:“正是。”张其道:“做什么买卖的?”何其接口答道:“他是监中禁长。”四个英雄多问:“金台在监,未知身体如何?”潘恩把这四人一看,口内不言,心中思想:看这四个人不像正经朋友,怎么与金台也是相交么?便说:“金台身体甚好,足下如何认得?”张其哈哈大笑,说道:“看你不出是个冒失鬼。我们与金台是个患难相交的好朋友。”何其说:“有话静悄悄的讲,何必高声?”张其道:“我们讲惯的啊。潘朋友为何不在监中承值,来此则甚?”潘恩道:“啊,列位,你们既与金台是患难相交,我今告诉你罢。”何其咳嗽丢眼,潘恩不好开口,便拱手连称:“再会了。”却被张其一把揪住,说道:“慢些走,走到那里去。”唬得潘恩忙道:“啊呀呀,朋友放了手。”张其道:“有话讲了去。”郑千说:“何大哥,我们多为金台到此,巴不得讲讲金台的说话。潘朋友你倒鬼头鬼脑,叫他不要讲,什么意思呢?”何其说:“说也不中用,说他怎么?”花三说:“中用不中用,总要说的,省得我们疑疑惑惑。”高三保说:“自然说明白的好。”你一句,我一声,此刻何其只得将门闭上。潘恩勉强说了一遍,四人听说,冲天大怒。多道:“可恨瘟官不仁,奉承奸贼,竟要摆布金台了。做我们三十六个人不着,今宵就要去打监劫牢,把金台救出,不救金台不算人。”何其道:“如何?我原说讲不得的,如今要弄出大事来了。”潘恩道:“只怕能说不能行。”张其道:“孟家庄上张蛟等几百余人,尚且被我们杀个干干净净,何况小小的监牢?一个犯人都救不出来么?”何其就问:“孟家庄上被你们一齐杀完了么?”张其道:“呵呵呵,鸡犬多不留,杀得精光,杀得快活。”何其道:“还有朋友呢?”张其道:“多在孟家庄上。抵庄在孟家庄做个下处,救了金台,好在那边存顿的。救出金台易如反掌。如今事不宜迟。”那潘恩是个心热之人,只因自家没有救人之力,如今听了他们的说话,若干这事今夜就来,我们监中伙计并力同心,里应外合。张其道:“若得如此,妙不可言的了。”潘恩道:“众位作准不作准?”张其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决无更改。”潘恩道:“你的说话果然不果然?”张其道:“男子汉一言既出,有何反悔?”潘恩道:“恭候驾临,再会了。”张其道:“请了,请了。”禁子回去,不必多提。何其开口说道:“休得招灾惹祸,劫牢一事,罪犯迷天,使不得的。”张其听说,呵呵笑道:“何大哥,休把俺们看低,为朋友虽死无怨,管什么迷天大罪?就是碎尸万段,又不为奇。若不把金台救出不是好汉。”何其见他们立定主意,料想阻挡不住的了。便说:“既然要去救金台的,须当商议妥当。那城关阻隔,如何进去?即使进去了,如何走出来呢?倘然有甚差池,大家难免受灾。”高三保叫声:“何大哥,我们自有主意,不要你费心。”四人并不耽搁,下船同到孟家庄上,说与众人知道。
华云龙等三十二人一闻此言,暴跳如雷,说:“反了,反了,那有此事?事不宜迟,今晚就去。不救金台不是英雄。”张其道:“照照照,不救金台非为好汉也。”杨茂林说:“这是金二哥命不该绝,故有姓潘的里应外合。”张其喊道:“讲这些没用的话,难道没有里应外合,我们就罢了不成?”众人多说:“是啊,没有里应外合,总要救出来的。”众人商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依计而行,不可有误。高三保、华云龙、杨茂林、杨继林、花三、浦二、苗龙、苗虎、杨方、沈达一共十人,扮为百姓,日里进城。张其等二十六人分为两处,一十六人俱在城关外接应,还有兄弟十人驾了船只在塘口伺候。商议已定,三十六人吃了齐心酒,若有一人不出力,众人不依,砍他的脑袋下来。此乃金台往日无差,交朋友有益,少结冤家。所以目下有难,故而朋友们肯齐心救他。高三保等十个弟兄扮为百姓,每人身边暗带短刀,下船渡江,上岸进城,问到县前。好一个热闹的所在。高三保悄悄说道:“我们先去寻个存顿之所方好。”华云龙说:“这是要紧的。”天色尚早,十弟兄次第而行,离衙门一里多路,有个没人经管的空庙,正中他们机谋,就在里边存顿。高三保说:“若还聚在一处,尤恐旁人疑惑,日里大家走散,点灯时分总在此地聚集便了。”众人听说,便南北东西分散。
再说潘恩回去,一路行来,买些糕饼送与金台的,点饥点饥。回至监中惟有姚龙面前不敢说起。余外六个弟兄,悄悄与他们说知。内有一个陈元,胆气最小,便说:“这个使不得的,如若劫了犯人去,我们一个个要砍头的。”潘恩道:“呸,真正冒失鬼。比方犯人越狱逃走,是禁子不当心,大家有罪。若讲劫牢,乃自外边进来的。本官考成坏脱,与我们禁子不相干的。”陈元道:“吓,我们是不相干的。”多道:“不相干的。”陈元哈哈笑道:“这便还好,悉听他们一齐抢完,也不干禁子事。”说话之间,外边高三保来了,潘恩开门,悄悄问道:“几个人同来的?”高三保道:“只有我一人到此,其余尽行埋伏在左近了。”潘恩道:“这就是了。但有一说,金二爷是个男子汉,不怕死的英雄,如若与他说了,恐他不肯,莫如不说为妙。”高三保哈哈笑道:“不差啊。”潘恩道:“就是我辈弟兄们面前亦不要提起。自古说,言多必败。有我当心,管教不错。”高三保道:“是了,是了。”潘恩道:“这里来。”高三保道:“来了。”潘恩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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