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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全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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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的去了。牛勤说:“兄弟,打局哉。”马俭道:“绝测测的,看他们便了。”
  不说二个解差,且表高娘子跳出柜台,上前来问金台道:“你这小伙儿那里来的?多大的本领?到老娘这里吃白酒么?照打罢!”便照定他兜怀一拳。金台架脱,就回手一拳。高娘子招架,一个头眩,啊唷,看他不出利害的。那高娘子自逞能干,裙里腿飞来,利害得紧,却被金台接住。高娘子立脚不住,身躯跌倒了。走堂的道:“勿好哉,开店娘娘打坏哉。”却好外边高三保来了,二目圆睁,大喊道:“呀,呔!何方小子吃了白酒反要打人?这还了得么?”金台一想:事已如此,不可怕他。便挺身接应说:“是我,你要怎么样?”高三保定睛一看,呵呵大笑道:“我看你身不满七尺,面无四两肉,有何本领在此打人么?招打罢!”便一拳打将过来,金台轻轻招架,还拳打去,娘子立起来,两人打一个,还有许多走堂的蜂拥而来,观看闲人也不少。马俭、牛勤也走进来看。只见高娘子跌倒了,那边高三保也跌倒了,几个跑堂的个个吓呆。一个道:“哥啊,这宗打法,必要打杀人的。宁做盐徒贼犯,不要人命干系。外边去,外边去。”牛勤、马俭高声喊道:“贝州金二爷来里,你们什么大来头,这宗打法?”高三保立起身来却却听着了“贝州金二爷”这句,他就叉手问道:“英雄尊姓大名?贵居何处?乞道其详。”金台道:“俺林和是也。”马俭说:“老老实实贝州金台。”高三保道:“吓,果然是贝州金二哥么?小可不知,多多有罪了。”金台道:“岂敢,岂敢,足下尊姓大名?”高三保道:“小弟高三保,久闻大名,恨难一见。今日相逢,三生有幸,请了,请了。”金台道:“请啊,”高三保道:“娘子,来,金二爷跟前赔个礼。”高娘子道:“啊,金二爷,我是女流之辈,不认得二爷,多多冒犯了。”金台道:“啊呀呀,岂敢,岂敢,念金台一时鲁莽,望勿见怪。”高三保道:“好说。娘子你里边去,今日不做买卖了。”高娘子进去,暂且丢开。
  再说旁边两解差就问金台到底什么事体打起来的。英雄细把前文说了一遍。马俭连忙道:“吓,会账会得迟了就要打的,那吃白酒的要杀的了?”高三保道:“哈哈哈,二位,原是我们跑堂不好,看我面上不用讲了。”牛勤道:“若勿看你面上,叫他们来一个对一个,打打看。”金台话已说明不必讲了。高三保道:“啊,金二哥,这里不是讲话的所在,小堂少坐。”金台说:“请。二位来啊。”牛、马二人应声:“来哉。”高三保与金台、马俭、牛勤两个解差一同走进去,重新见礼坐下。高三保叫声:“金二哥,小弟闻得这些来来往往的江湖上的好汉,你也说贝州金某人小辈英雄,我也说贝州金某人拳头独步,四海扬名,广传天下。小弟几次三番要到贝州与二哥亲近亲近,闻得你犯了王法,不在贝州,奉旨各处拿捉,挨门逐户的搜查,故而我也挂念。未知你隐在何处?”金台听说,便细把前情告诉他,一直说到金銮殿上把番猴打倒,赦罪封官。高三保道:“既然赦罪封官,为何还是这般光景呢?”金台道:“只为澹台惠与我做尽了对头,说我罪大功小,改叫林和,配军三年,三年无故然后封官。”高三保道:“这也可恼。但不知配到那一个地方去呢?”金台道:“配到淮安窦总兵帐下充军。”高三保道:“吓吓吓,配到淮安!”便搓搓手,顿变容颜,叫声金二哥道:“你今又中了奸计了。只怕你一到淮安就有祸灾呢!”金台道:“这却为何呢?”高三保道:“若到别处充军还好,那淮安窦总兵那里比众不同,好生利害。”金台道:“怎生利害?”高三保道:“那边如有军犯到配,要打一百杀威铜棍,凭你英雄好汉也是熬不起的,到一个,死一个。所以淮安军犯一名无留。二哥若到淮安,便做了飞蛾投网。”金台听说,呆呆无语,等了一回,叹道:“咳,我道王恩浩荡,那知奸贼仍然要把金台暗害。嗳,我是人间大丈夫,死活总由天数,何妨呢?”高三保笑道:“原像英雄,胆气粗壮,果然话不虚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啊,二哥你若犯了王法而死不妨的。如今奸臣把你算计,死在杀威棍下,有冤难诉,有屈难伸,岂可使得?小弟与你打算起来,或者有些生机也未可知。闻名已久,今朝有幸得见英雄,请在舍下权宿一宵,来朝再行商量。”金台道:“多承好意,只是我有王命在身,不敢耽搁。”高三保道:“一夜何妨?来日早些趱路便了。二爷勿必客气,竟如此罢。”金台只得依允。说说谈谈,情义甚浓。马俭去将包裹取来,洋洋得意。心喜道:“毴娘,抵抵庄庄吃白酒,再勿抵庄吃出好处来哉。那间一路吃,一路打,顺风大吉,径到淮安。”
  不说解差心内欢喜,再说六个走堂的说道:“好打,好打,主客打光,碗盏勿囫囵,桌子翻身,交椅变凳。”一个道:“啊呀,完哉。”那个道:“啥?”一个道:“一锅子面也勿曾了起来,那间一督遭的了。”高娘子道:“小二。”小二道:“大娘娘做啥?”高娘子道:“大爷说,今日不做生意了,你们收拾收拾,主顾进来不可招接。”小二道:“大娘娘,工钱原要的口虐。”高娘子道:“自然有的。”外边说话,暂且丢开。
  书中原说金台细看高三保,看他烈烈轰轰,好生气概,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俺方才打闹好不应该。那高三保做人甚好,一心要与金台结交,做个朋友。就叫小二备酒来再吃。金台回说:“方才吃的酒兴未退,吃不得了。”高三保道:“什么说话?三杯而已。”牛勤说:“还了前少的酒钱再吃,”马俭接口道:“索性吃了一同算罢。”高三保呵呵笑道:“既是朋友,算什么酒钱?”牛勤道:“勿算再吃。”小二连忙送酒肴来,四人一桌,大家谈讲衷肠事情。那金台才晓得高三保好习拳头,若遇英雄,颇爱结交。此人倒可为朋友的,只可惜要去充军,不能时刻亲近,况且此去还恐怕杀威棍下一命难逃。高三保偶意把金台一看,说道:“啊,金二哥,为什么愁容满面?”金台道:“啊,高大哥,我是并无别事,只为撇不下吾兄的好意,并不是贪杯。”就道:“高兄好了,小弟这双眼珠好不利害,能辨贤愚奸刁,意欲与兄相识为友,只可惜我这残生尚保不牢,如果杀威棍下死了,与兄今生难以相交的了。”高三保道:“二哥且免愁烦,我在这里与你打算。小弟有个表兄,姓戚名标,现在窦兵衙门为旗牌之首。待我同你前去与表兄商议,要他与那十二个散旗牌调排妥当,只要行杖之时一手轻松,就可保无虞了。”金台道:“啊,高兄,有了钱可去讲人情,怎奈何我一双空手,只恐不灵呢。”高三保道:“哈哈哈,二哥来了。自古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衙门使费,多在小弟身上便了。”牛勤、马俭哈哈笑道:“难得,难得。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得投机情更深。”时交三鼓,大家安睡。
  次日天明,红日东升,闲文少表。且说高三保进内将情说与娘子知道,这位娘娘倒也贤德,说道:“官人平日间慕想金台,如今难得相会。既是奸臣把他算计,官人若有周全之处,自然周全的是,你今自去调排交友,如何惜得财呢?家中是有为妻在此,店业难停,总要开的,诸事有奴料理,官人不必挂心。”高三保大悦,取了五百两银子,早膳用毕,别妻,同了金台、牛勤、马俭一路滔滔走去。渡过黄河,出了口子,四人到了淮安,辰光已交巳时,便买饭充饥。高三保就去见戚旗牌。那日戚标闲空在家,正在无聊之际,高三保进来说:“表兄在家么?”戚标道:“啊呀呀,表弟来了。”便见礼而坐,彼此问安,说了几句闲话,然后讲正经之事。戚标道:“表弟还是别处去呢?还是特到这里来的?”高三保道:“特来这里。”戚标道:“什么事情?”高三保道:“小弟有个朋友名叫金台。”戚标道:“不是贝州金台啊?”高三保道:“就是此人。”戚标道:“看你不出结交了这个朋友。如今不吃亏的了。”高三保道:“咳,只是金台有难,小弟无计可施,故而来见表兄。”戚标道:“金台的事情我也知道的,这是他自己不好,犯了迷天大罪,捉之已久。前日闻沧州总兵拿解进京,不知怎么样了?”高三保道:“哥哥啊,前日金台被官捉牢,只因万岁不朝,故而收禁天牢,抵抵庄庄要吃刀的。”戚标道:“只怕不止一刀之罪吓。”高三保道:“还是他的造化,那安南国差遣难邦官进献石猴一个,朝中武将打他不过,眼珠子多挖去吃了,幸亏杨元帅保举金台打死石猴,万岁赦了他的罪名,封他做个八百禁军教头。”戚标道:“吓,哈哈哈,这也有兴。”高三保道:“什么有兴!澹丞相说他罪大功小抵销不来。这要问他三年军罪。”戚标道:“配到那里呢?”高三保道:“配到这里。”戚标道:“唔,只怕这一百杀威棍熬当不起吓。”高三保道:“皆因为此,小弟前来见表兄,与你商量,要你将伙计们调排好,行杖之时下手轻些,若保得金台有命,小弟总不负兄恩的。”戚标道:“我与你什么称呼,讲出这样话来?但是,衙门中这些人是真正兜惹不得的,动一动就要钱,若没有钱,良心就歪在旁边。不知金台肯出多少银子?”高三保道:“表兄,你道要多少呢?”戚标道:“须得一千银子才好。”高三保道:“哥哥是决不欺我的。但他是个穷人,出不起这许多银子,看我分上轻减些就感恩不尽了。”戚标道:“贤弟你说多少呢?”高三保道:“不过一百两头,不过一百两头。”戚标道:“一百两银子买一条性命,那里做得到呢?”高三保听说,就添五十两。戚标原道少,高三保只好三十两一加,二十两一添,真正说了万千好言,直加到白银四百两,戚标方才应充。那时高三保就往外边,同到金台与两个解差一同进内,与戚标见了礼,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取银四百两,当面交明。戚标收拾,一面备酒来吃了一回。戚标就去了,与伙计们说明白了,二百出官,叨惠了二百两。这一晚就在戚标家里宿了一夜。
  次日清晨就到总兵衙门投送文批。窦老爷从头看过,吩咐大开辕门,衙役答应一声,三吹三打,放炮三声。窦总兵坐出来,年纪看去不过五十光景,一张白脸好像银盆,三绺花须一尺开外,威风凛凛,鬼神皆惊。标下武官多是明盔亮甲,走进辕门来参见已毕,命传马俭、牛勤。牛、马二人道:“大老爷在上,小的牛勤、马俭叩头。奉刑部大老爷点小的们管解军犯林和一名,到大老爷标下当军,求大老爷点验发落。”窦老爷道:“带进来!”衙役答应一声,嚷道:“大老爷吩咐带军犯林和当堂点验!”列位,那金台的刑具早已上好的了。一声传说,带进金台。、马俭、牛勤忙跑出来,鹰拿燕雀,把金台抓来,拍塔一声撩在阶上。那法堂原好像森罗殿一般,凭你英雄也要呆的。衙役道:“启上大老爷,军犯林和当面。”窦老爷道:“抬起头来!”衙役道:“吓,军犯抬头!”窦老爷道:“过来。”衙役们应声:“有。”窦老爷道:“照依批文之上,把他年貌,箕斗,细细验明回报。”衙役们答应一声,不多时便道:“启上大老爷,军犯林和年貌,箕斗照依批文之上,一些无错。”窦老爷道:“打开刑具,照例重打一百杀威铜棍!”衙役应声:“是。”就把金台刑具打开,擎头擎脚,擎在地上。行杖衙役道:“请大老爷验棍。”窦老爷道:“打。”衙役们喊声:“吓喝!”就装虎势,来打金台。比方文衙门内皂快,武衙门内军牢,各有行杖手段。如若犯人有钱使用的,看得起来原像打下去重得很的,其实家伙着肉不大十分疼痛。这是他们平日间炼就的名功手段。高三保花了这宗银子,金台不到得十分吃苦了,下手像重,着肉轻飘,哟哟喝喝,非常认真。金台是聪明人,便做作叫道:“大老爷开恩饶命。”起初十来下,金台的喉咙响亮,打到十五下,渐渐低下去了。又是五下,喉咙不响了,装做熬当不起的光景。打到三十下,公子出来立在父亲旁边,轻轻说道:“爷爷,祖母大人吩咐说,配军犯人免打杀威棍,叫爷爷饶了他罢。”窦老爷道:“祖母说的么?”公子道:“祖母说的。”窦老爷一想,这是什么缘故呢?既是母亲吩咐,下官岂可逆命,吩咐:“把军犯林和免打放起。”衙役应声:“放起。”吆吆喝喝,满堂威势,放起金台。一角回文,十两银子给赏,两个解差归去。总兵堂上这些千百把总旗牌军牢人等,大家不懂这一百杀威棍是死不饶人的,怎么打得到三十下就免了,这是什么缘故呢?要知金台免打杀威棍情由,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美英雄黄金埋土 少林僧就聘教拳

  且说金台在总兵堂上,杀威棍打到三十下,忽然公子出来传祖母命止住,连及窦大老爷也猜不出母亲什么缘故。少停,进去问个明白便了。太太因为缺少一个烧火人,要金台点做火头军了。窦总兵发落军犯林和,退堂进去,后文再表。再说两个解差叩头领赏出来,辕门外面等着了戚标,寻见了高三保,同到戚标家里。高三保动问如何,戚旗牌含笑把这情由说了一遍。高三保满心大悦,哈哈大笑,个个称奇。为什么太太来讨饶呢?戚标也不知其故,马俭、牛勤多不晓得。高三保已知金台做了火头军,虽只没有出头之日,还亏活得性命,放心得下了。便辞别表兄,就要归家。戚标再四留他留不牢,他只得备酒饯行。说说谈谈,天色尚早,酒罢,三人作别,洒开大步上路。高三保回转家中。马俭、牛勤预先打算好的,说道:“高大爷,我里去哉。勿得知到得东京呢到勿得东京?”高三保道:“啊,二位何出此言?”牛勤道:“勿瞒你说,我里动身时节,大老爷赏我里十两银子帮盘川的,连金二爷三个人吃用,真大老早用完的了,真正叫做只有来的盘川没有去的路费。如今分文没有,只好讨饭回京的了。饿死在半途中也论不定呢。”高三保道:“吓,原来没有盘费。何不早说?些须小事,有何难处?三十两花银送与二公的。”牛、马二人道:“啊呀呀,勿敢受的。”高三保道:“敢是嫌少么?”牛勤道:“妮子嫌少。”高三保道:“如此请收了。”牛勤道:“口夭,一转东京加利奉还。”高三保道:“哈哈哈,什么说话。”二人辞别走去。牛勤道:“哙,兄弟,我的计策可名功么?巧语花言说过去,就到手三封。”马俭道:“拿出来分哉。”牛勤道:“入娘贼,屋里去公分来勿及哉?”书中一路闲文不表,二人回京把回文缴去,一言交明。
  剪断西边,又讲东边。讲到窦总兵退堂进去,来见太太,动问:“母亲叫孩儿免打军犯林和的杀威棍是何缘故?”太太道:“儿啊,做娘的活到来年已是七十岁了。有一句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有子有孙,心满意足,尝要与孩儿说,莫把充军犯人动不动打一百杀威铜棍,打了十个之中勿有一个活的,因此做娘想起甚觉孤凄。人人多是爹娘养的,有什么高来有什么低?虽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是好生之德呀。况且我儿已是五十一岁之人了,前长后短,光阴甚快,凭你百岁,终有死期的,劝儿差不多些罢,使尽威风不宜的。况且孙儿虽是英雄气概,到底年纪尚轻,劝我儿快听娘话,为人慈悲些。方才做娘的闻得发炮坐堂,打发丫鬟打听回报,才知解到一名军犯林和,要打一百杀威铜棍,故特命孙儿出来叮嘱你的。”窦老爷道:“既是母亲吩咐,孩儿自今以后永绝此例便了。”太太道:“这便才是。”列位,如若太太早说一个时辰,金台这三十下也不打了。自今以后凡有军犯到配,薄责四十木棍,皮不开,肉不破,人人感念窦老太太的恩典的。
  讲到窦总兵年过半百,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秉忠,年方一十五岁,从幼攻书十分聪俊。将门之子,年轻有力,爱习拳棒。父亲只知武艺,那拳棒却不在行的。为此差人前往少林聘请法通和尚前来教授。差人去了,未曾回来。公子心中总丢不开,只等少林和尚到来,好将拳棒学习。
  书中又要说金台做了火头军在着厨房下,好像黄金埋土,乖人装做呆徒,半像痴颠。叫他挑挑水,水缸磕破,水桶跌坍。叫他烧火,锅子敲穿,柴堆失火。一间厨房几乎烧掉了。吃起饭来偏又来得。这些人大家不合式,零零碎碎的说话,不知讲了多少,个个欺他,金台总不发性。有一个沈娘姨,只得二十四岁。虽只容貌平常,情性极贪风月。见了金台之面,倒有留恋之心,看见众人说他不好,沈娘姨从中帮衬,说道:“你们为何如此?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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