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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千鹤小姐……”她羞涩地叫住了带路的千鹤，“你有小镜子吗？”

　　“没有。”千鹤头也不回地说，“但是你可以用手机自拍啊。”

　　“呃……我的没电了。”

　　“那就没辙了，我的在追那光头的时候摔坏了。要不，你就用手机屏幕凑活着照照看吧。”千鹤不屑地转过身，那一刻，她的表情凝固了，两片嘴唇转而僵硬地碰撞起来：“算了，我觉得你最好别照。”

　　霎时，阿佳妮脸一黑，她认定自己可能毁容了。她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两个想法：第一，马上折回去，将那个毁她容的阿拉克涅拉出来鞭尸；第二，现在！立刻！马上！一头撞死！

　　也许是看到了她一副愁眉锁眼的模样，千鹤清了清嗓子道：“这伤根本就不碍事，反正你也不是什么超级美女，有什么好在意的？到前面找个医生给你消消毒就行了。你知道吗？我爸是医生，我见他这么干过，不怎么疼。”

　　“原来你爸是医生？”阿佳妮勉强打起精神问，她还以为千鹤的父亲会是个暴力分子。

　　“是啊。你知道吗？她倒是想让我当警察呢。”说着，千鹤象征性地嗤笑了两声，“不过她又改变主意了，想让我继续读书。话说回来，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做起警察来了？”

　　“我？哦……因为前几年少年警备队在招人，每月是有生活补助费的，我就加入了。其实我们也有继续上课，只不过……课程比较分散而已。”

　　“这么说你是第一批加入的啰！”

　　“不不，我是第二批，第一批的人都晋升到21世纪少年科去了。少年科比我们厉害多了，特别行动啊之类的都是他们干，我们没法插手。”

　　“我想也是。”千鹤耸耸肩，指着公主说：“有这种家伙拖后退，你可别想大干一场。你知道吗？我要是你，无论如何也得把它换了。”

　　千鹤的这句话给了阿佳妮当头一棒。阿佳妮看着无精打采的公主，不知该做何解释。

　　这条狼犬今年四岁半，正处在服役生涯的黄金期，就算它夹着尾巴，那油亮的毛发、健硕的体型，和优美的线条，也足以令人对它刮目相看。和这样的犬做搭档，威风极了。

　　“公主不一样，它是功勋犬。”阿佳妮斩钉截铁地说，“做它的主人感觉特了不起——虽然不是我带它得了这个荣誉。”

　　阿佳妮放缓了脚步，暗暗地握紧了牵引绳。

　　“它原来的主人热娜，人长得漂亮也特别勇猛，她和公主救了63个人质。直到有一天，热娜临死前把公主的项圈交给了我，我突然就成了它的主人。”她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爸爸是个全民英雄，后来她死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的意思。”千鹤干脆地打断她的话，说：“你想做热娜第二是吧？人类都有虚荣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去做就行了。”

　　“我做不到。”阿佳妮摇摇头，“我和公主的关系一直……你也看见了……我觉得它根本没把我当做搭档，它只相信热娜一个人。没有互信，就没办法做搭档……别说63个人了，我帮你一个人不都很吃力吗？”

　　“你知道吗？这可说不准。我告诉你一件事。”

　　千鹤弯腰拔了一根杂草，捏在手里把玩着，讲起了一段尘封往事：

　　“我认识一个老男人，早年丧子老婆也不会生了，后来居然想出了代孕这么一招。她给了那个女人一大笔钱，两人也协议好了，女人拿钱走，孩子留下。后来你猜怎么着？那个女人反悔了，卷了钱和孩子跑啰。结果闹到法庭上……你知道吧？当然是女人胜诉，她有孩子的抚养权，老男人还得每个月给抚养费。

　　后来老男人找到了我，拜托我去解决这件事。她只想要回孩子。你知道吗？为了这件事，男人的老婆气得心脏病复发，一命呜呼。我不管代孕道德不道德，我只知道这个女人答应了人家，却又反悔，又骗孩子又骗钱，还搭上了人家一条命。真是败类中的极品，你说是不是？

　　我上门拜访，女人死活不肯给孩子。后来我掏出匕首给了她两个选择：第一个，她可以不还孩子，但是这孩子会变得又聋又瞎又哑，如果她敢抛弃这个孩子，我就让她生一辈子的孩子；第二个，以和平方式返还孩子，皆大欢喜。她当然选了后者。”

　　阿佳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千鹤却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

　　“现在，我要说的才是重点——当时，那个小女孩已经五岁了，女人哭着把她推进我的怀里，让她听我的话，好好跟我回去。然后我把这女孩送到了老男人身边，但这孩子只愿意跟着我，追着我坐的车跑了一路。我就问她，干吗老跟着我？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妈妈让我跟着你’。”千鹤大笑起来，“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对小孩子来说，妈妈亲手把她交给的人，一定是最可靠的。所以她相信这个人。”

　　“信赖的传递？”

　　“没错。”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没办好。我觉得必须给那个女人惩罚，我最讨厌说谎和不守信的人，而且她还害死了别人。结果，我就把那女人锁起来了。”

　　“锁起来了？！”

　　“很带感吧？因为我是正义制裁者。”

　　阿佳妮隐约觉得有些反胃，她用双手按住太阳穴，呢喃：“我觉得这故事是假的，你在撒谎。”

　　“唉……随便你怎么想，你知道吗？我只是想帮你用这个故事，解析一下公主的思维。”千鹤打了个响指，“毕竟我还要用你的鼻子——不对，是你的狗的鼻子找到站立鸟。所以你们赶紧给我打起精神。”

　　要让阿佳妮打起精神，那倒简单，毕竟她骨子里还有乐观因子。但要让公主打起精神，就得使点小手段，让它高兴起来。

　　对此，阿佳妮也有自己的一招。

　　她弯下腰从口袋里摸出黏黏泡泡糖，举在公主面前，说：“从现在起你得给我好好干活，干得好了就给你吃。”

　　这一招颇显成效，公主立刻擦亮了双眼，竖起尾巴晃了晃。看样子，它已拿出了之前抓小偷的气势。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从身后传来，阿佳妮随即觉得手腕锐痛不已，低头一看，竟破了个大口子，凶手居然是一支掉落在地上的绿色棒棒糖！与此同时，公主和千鹤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身后投去——

　　有一条狮子大小的“糖果犬”疾奔而来。

　　那是由无数支悬浮的棒棒糖组成的犬，彩色的棒棒糖一律大头朝外，使它看上去像珍珠缝制而成的布偶玩具。

　　阿佳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千鹤拽着开跑。公主则呲牙咧嘴地低呜起来，竖着毛和糖果犬对峙，像是被黏黏泡泡糖赐予了勇气一般。

　　糖果犬忽然膨胀数倍，原是那些棒棒糖都分散开来，变成了一支支利箭，向着阿佳妮一行飞刺过去。

　　硬糖打在身上就得挂彩，阿佳妮抱着脑袋，在几棵小树间乱窜，千鹤则拿起手qianngg，瞄准了糖果犬身体的缝隙。很快，糖果犬的飞射攻击结束后，地上散落的棒棒糖像被某种特殊的力量吸引，迅速飞回。

　　糖果犬又变成了原先的紧致模样。

　　不出半分钟，它就逼近了。公主每次想上去咬它几口，都被飞溅的棒棒糖划伤，嗷嗷着后撤回来。千鹤躲在树后，对准糖果犬身体的空隙射击，怎耐它只是微微地晃悠了一下。

　　“阿佳妮，电它！”千鹤缩回脑袋喊道：“这家伙只有攻击的时候，身体的核心才会露出来。那玩意不知道什么做的，枪子对它根本没用，你用电流试试。”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阿佳妮一时也逃脱不了，只好咬牙掏出了电jing/棍。她尝试着发出了第一击，可波及的范围不准确。

　　千鹤摇摇头，冲了出去，暴露在糖果犬的视野范围内。

　　她向阿佳妮的方位跑，糖果犬立刻跟着千鹤移动。千鹤在棒棒糖中穿梭，下蹲翻滚，躲避袭击。她的动作很灵敏，只有少数糖果乓乓砸在她身上。

　　躲在树后的阿佳妮趁机按下了电jing/棍的开关。

　　加强化的电流喷射而出，直贯入糖果犬的核心内部。嘭的一声，糖果犬的身体噼啪直响。很快，一种“滴滴滴”的声音代替了它的脚步声。阿佳妮壮着胆子走出去一看，哪里还有糖果犬的影子，地上全是四散的棒棒糖残骸，在那之中，有个彩色的电子玩具犬翻躺在地，徒劳地蹬着四只腿。

　　公主冲了上来，用鼻子试探了下，熟料这玩具犬突然翻滚起身，倒退回去。

　　它的彩色爪子一步步地踩在杂草上，碰到糖果就机械化地绕弯，直到它撞上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才彻底停下脚步，像变形金刚似的收缩成了一个魔方。

　　阿佳妮的视线随即上移，看到了小皮鞋的主人——小红帽艾卡。

　　艾卡径直往前走。阿佳妮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也缓缓挪步，朝她身后移动。

　　“大姐姐，我要站立鸟。”艾卡呲笑着对千鹤说：“给我的话，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千鹤耸耸肩，指着艾卡身后的阿佳妮说：“你知道吗？你已经被我们夹击了哟。”

　　听闻此言，艾卡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她伸出双手，轻轻拨开了头上的连衣帽。

　　这时，阿佳妮脸色大变，颤声呼唤千鹤：“我、我觉得你应该过来看看。”

　　千鹤绝对不会想到，艾卡的后脑勺上还长着一张脸。

　　这张脸就是传说中，艾卡的双胞胎姐妹莫卡。与邪笑着的艾卡不同，莫卡耷拉着嘴角，叼着一只奶嘴，鼻头红红的，两行清泪不断地从双眼中溢出。

　　“她们要杀了我吗？”莫卡哭着问。

　　“她们办不到。”

　　说着，艾卡的右臂以奇异的角度扭曲，向后甩去。但在阿佳妮看来，倒像是莫卡自然地用手擦去了流出来的口水。

　　阿佳妮的心里没了底，看来夹击法是不行了，艾卡有两个脑袋，视线范围更充足，要想打倒她，可不那么容易。重要的是，阿佳妮她们不是来打架的，快到发车时间了，她们不能和艾卡浪费时间。

　　阿佳妮看了一眼千鹤，千鹤的目光里有着同样的讯息——逃跑。

　　她沉下气，迈开了步子。没想到莫卡立刻像个婴儿似的尖叫一声，艾卡随即抬手，从袖口里甩出一根棒棒糖串成的多节鞭，眼看鞭子就要打在阿佳妮的脚腕上，千鹤开枪了。

　　艾卡的反应神速，转手一抽，居然弹开了子弹，但这一击明显扰乱了她的计划，阿佳妮得以换了方位。她对着公主打了个手势，公主立刻对糖果鞭展开了袭击，那条鞭子转而抽向公主，但公主这一招只是虚晃一枪，给主人争取了时间。

　　阿佳妮携公主和千鹤爬上了土路，正巧后方开来一辆卡车，她们趁机扒上。

　　千鹤站在卡车上，用手qianngg瞄准了艾卡，接连发射，但全被艾卡用鞭子弹开了。千鹤和阿佳妮面面相觑，索性收手将艾卡甩在了杂草地里。

　　——她们逃不掉的。

　　艾卡套上了红色的连衣帽，望着绝尘而去的卡车喃喃自语。

　　她顺着卡车的印迹向前走了一段路，直到听见了一串吱哟声，才转过头。

　　只见崭新的脚踏车轮胎在黄土路上滚动，徐徐而来，车架却锈迹斑斑，发出刺耳的噪音。一双黑色的学生皮鞋踩在脚蹬上，缓缓下压，待接近了艾卡，它们就霍地落了下来，在地上跐出了两条长长的轨迹。

　　艾卡抬头看着这双脚的主人。

　　她穿黑裤子，白衬衣整齐地掖进裤腰里，一副高中生的打扮。但高中生绝不会像哈里鲍威尔那样在左手指背上纹着“HATE”；右手指背上纹着“LOVE”，而且那种附着在头顶的黑人小辫，和剃掉了一半的眉毛，使她看上去更像个玩世不恭的浪子。

　　他费了老大劲，才迫停了这辆旧式的黑色脚踏车。艾卡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今天天气可真好。”少年满怀笑意，“我们能谈谈吗？”

　　艾卡没吱声。

　　“啊哦～看来你对我的话题不感兴趣。不过……我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少年伸手从车框里掂出一把斧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不答应，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很奇怪。”

　　艾卡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咯吱响，脸上依旧挂着邪恶的笑容。

　　“啊对不起！给初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可能有点霸道。不过我必须得说——”少年搔搔头顶，红着脸喊道：“请你不要染指我的东西！”

　　艾卡不予理会。

　　热脸蹭了个冷屁股，少年尴尬地笑了起来，蹬着车子追了上去，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想答应我？那我要动手啰？”

　　话音刚落，他便挥下了斧头。

　　瞬间，一滴乳白色的水珠溅进了她的右眼，蛰痛感令他扔掉了沾满白色粘液的斧头，痛苦地挤着眼睛。片刻后，从他的喉咙里，就逸出了嘤嘤的啜泣声，泪袋也像破了似的，眼泪簌簌地往外冒。他干脆捂住脸，嚎啕大哭，直到有辆黑色轿车在他身后停下。

　　车门敞了开来，精致的黑色浅口高跟鞋落在了地上，随后火红色的旗袍，和玛丽亚那头金灿灿的波浪卷发，也探了出来。

　　玛利亚伸出胳膊，把少年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少年哽咽着，“呜呜……不是我的错……我以为她会躲开。”

　　玛丽亚暼了一眼地上的斧头，用手抚着他的背，安慰道：“这当然不是少爷的错哟。”

　　少年闻声抬头，面露喜色问：“那我还是好孩子，对吧？”

　　“少爷当然是好孩子。”玛丽亚赞赏道，“你阻止了一个杀人狂魔去杀更多的人，你做得很对哟。”

　　——我做得很对。

　　少年在心里默默地重复这句话，感觉舒心多了。他从裤兜里掏出粉色印花手帕擦了擦脸，整个人又变得神清气爽，换上了一副戏虐的笑容。

　　“对了，我的刹车又坏了，还得修修。”

　　“没问题。”玛丽亚拍了拍他的背，“快上车吧少爷，千鹤的信号已经恢复了。”

第10章　九个神经病6

　　当阿佳妮一行赶到客运站时，那趟车早就发走了。失望之余，她们准备包车追到深蓝市，但是在这之前，千鹤提议先到附近的诊所，为阿佳妮裹伤，理由是，她可不想带着个拖油瓶赶路。

　　坐在诊所的休息室里，阿佳妮举着被包扎好的双臂，细细打量着。她一直没敢照镜子，只能籍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公主则蹲在她脚边，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棕色项圈裂了个口子，歪歪扭扭地套在脖子上。

　　阿佳妮虽心生嫉妒，但对于人类而言，公主毕竟是个弱势群体，于是她俯下身，卸下了项圈，在公主的脖子上按摩了两下。公主回头舔了舔她的手，以示感谢。

　　没过多久，千鹤抱着两瓶矿泉水回来了。她将其中一瓶递给了阿佳妮，又打开自己的那瓶，弯下腰放到了公主的嘴吻旁。

　　“看在是临时战友的份上，给你施舍点水分。”

　　公主并未咬住水瓶，而是对千鹤摆出了一贯的敌视态度，低呜着。

　　“不知好歹！”千鹤用手蹭了蹭唇钉，一口气吞下了全部的水。

　　阿佳妮看着她俩，觉得又无奈又可笑。无意间她注意到，千鹤的暗紫色亮片吊带背心，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就在肚脐上方，那里沾染着墨绿色的液体。

　　这使阿佳妮回想起了和阿拉克涅打斗时的情景，她们的绿色体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恶心至极。千鹤甚至还打穿了十三姨的肚子救了她，阿佳妮觉得自己有必要感谢一番。

　　千鹤也许注意到了她那炙热的目光，赶紧掩上外套，责怪道：“没人告诉你，不要盯着女孩子的身体看吗！”

　　“啊！抱歉！”阿佳妮回过神说：“我只是想向你道谢。”

　　再看千鹤，依旧板着张脸，就连刚才斥责阿佳妮时，也不怎么娇羞。

　　“道谢就不必了，你能帮我找到站立鸟，就是最好的谢礼。”

　　听到这话，阿佳妮泄了气。

　　从遇到千鹤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她仍未找到站立鸟，她还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当初加入警犬队时，她也受到了家人的质疑。她胆子小，初见到公主这样的大型犬时，差点一屁股跌进犬饭盆里。但加入警犬队——这个威风凛凛的部门，又是她的夙愿，便硬着头皮上了。

　　后来，她看见了警犬们叼着饭盆排队等饭的模样，也心生欢喜。她融入了警犬队，也觉得自己能和这些警犬们干出一番大事业。再后来，功勋犬公主跟了她，她的自信心更是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