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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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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怀疑太后,不过风暴将临,不得不看清自己,以及宋家的立脚之地。
    祈男眉头一肃,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冷静干脆:“这不是颖嫔有喜了么?”
    老太太身子微微一颤,刹那间只觉脑海中有惊雷在轰隆隆炸响,又像是有千军万马呼啸着奔腾而过,震得她脑袋一阵嗡嗡巨响。
    是啊,颖嫔有喜,皇族有后,有人自然又要坐不住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当日的妍答应,再没人怀上过龙胎,”祈男水光盈盈的明澈双眸,镇定自如地迎上了老太太寒冰般凛冽的眼神:“太后若说没有怀疑之意,实在我也不能相信。不过也是放着不动罢了。如今既然再次得喜,老太太您想,太后就算拼一拼,也不能再视而不见了是不是?”
    老太太重重跌坐在身后的榻上,祈男的话,如松开她心头上方的缰绳,那一枘久悬于上的利剑,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窝,瞬间生出痛来。
    “起来吧。想不到你才来这里不长时日,便将这一切都摸了个丝缕尽知,”老太太的冷笑变成了苦笑:“外人看着宋家不知如何风光,可现在你该知道了,其实说是如履薄冰,亦不为过。”
    祈男从地上直起身子来,走到老太太跟前,再度伏下身去,握住了老人家冰凉失温的手:“老太太。”
    别的话也不必说了。
    事已至此,宋老夫人再无异议,遂命荷风守住祈蕙院子,又多拨了家人护院牢牢看护,祈男则命玉梭从自己院里搬了铺盖过去,与祈蕙同吃同住,寸步不离她左右。
    祈蕙现在是唯一的人证,现而易见,要灭她的口的人,不在少数。
    当天夜里,祈男就迎来了第一波明面上的反对者,宋夫人。
    “我说你呀你,”夫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带病之身,连装也不再装一下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进门就教训起祈男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将个废妃弄到咱家来了?咱家几辈的名声,生生就叫你这媳妇给毁了你知不知道?白放着外头多少人看咱家的笑话!”
    祈男目光清冷,神态淡雅地回:“是太后下的懿旨,我不过顺从她老人家的意思罢了。”
    宋夫人恶狠狠地盯住祈男:“你别用这套大道理唬我!好好的太后怎么知道那废妃病了?好好的又怎么会叫自己身边的太医去给她把脉?你没从中搞鬼?当我昨天才生下来是怎的?我在这京里大宅后院里走动时,小丫头片子你还在家里吃奶呢!”
    宋夫人说到忘形,不由得面目狰狞,言语猖狂。
    下午夫人院里来了客人,二门外人向里传话时,老太太便知道了。来人是谁?说是夫人娘家送东西来,其实就是宫里递话的使者罢了。
    秀妈妈早将这话带到了祈男这里,因此夫人有现在的表现,全在祈男预料之中。
    “宫里的事,枝节甚多,”面对太太的刁难,祈男毫无惧色,长身直立,似一株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艳:“我不知道什么叫好好的,只知道天下没有无缘故的关节,我亦不是能说动太后的人物。太后既然能降旨,自有她老人家的考量在内。枉自揣测圣意,不是我辈该行之事。”
    太太下死眼瞪住祈男,又向她身后张了一眼。里间的棉帘纹丝不动地垂落着,无声无息,无所动静。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太太这回吃了瘪,可心里却是不肯服气的。下午来的使者早将目的点明,此事办成,皇后将有重赏,尤其对自己将进宫的那一双姐妹花,将特意欲与照顾,提携。
    这家里老太太是靠不住的,如今儿子远在沙场,亦无所依仗,媳妇更是白眼狼。宋夫人深信,除了自己一双女儿,也就只有皇后能靠得上了。
    各为其主,说到底不过是各为其利罢了。
    太太气冲冲地走了,前脚刚刚离开院门,祈男便吩咐玉梭:“关门上锁!”

☆、第三百三章 人在院里

玉梭有些为难:“厨房里还没送饭来呢,还有上夜的。。。“
    荷风从外头进来,微笑对祈男道:“门我锁上了,外头还有护院的,也是老太太的人。后头的小厨房我也设下了,每日食料皆由秀妈妈亲自检看过方可送达。”
    说着又含笑看了玉梭一眼:“这几日就辛苦妹妹了,小厨房里的事,想必奶奶也信不过别人,只有劳烦妹妹和锁儿那丫头了。”
    玉梭心领神会:“这不在话下,请奶奶放心就是。”
    荷风看她出去,走到祈男身后又悄悄问道:“老太太叫我问问,奶奶出来,还带了玉梭和锁儿,房里可还有贴心的人么?毕竟没个人看着自己院里,将来点算起来,没个开交也是麻烦。”
    祈男冲她嫣然一笑:“怎么姑娘忘了么?我还有个吴妈妈呢!”
    荷风也笑了:“知道奶奶是有心的,我就说老太太是过虑了。”
    次日早起,品太医登门请脉,不想二门外被拦了下来。
    “我们太太请品太医房里说话。”吕妈妈冷冷地把在门口,语气不善地道。
    品太医是有备而来的,当下便恭敬有礼,却强硬坚决地回道:“在下从这里回去,还得进宫给颖嫔请脉,太医院另有杂事等在下回去料理,宋夫人那里,请妈妈替在下多多上覆,只说下回在下必亲自上门谢罪。”
    没时间跟你周旋。要收买也省省吧。
    品太医相信以吕妈妈这样的老资格,应该不难听出自己的话外音。
    吕妈妈没料到品太医竟是如此一块硬骨头,话说太太手里替皇后打点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如这个男人这样难说话的,倒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
    不过也难怪,他是太后的人,说不定好处早就吃饱了,哪里还轮得上别人?!
    品太医凭吕妈妈邪恶鄙夷地目光在自己身上尽情睥睨,我自岿然不动。
    他谁的人也不是,要说真心。他只对一个人。而那个人,此刻正在这夜叉似的婆娘身后。等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品太医的耐心到了头。
    “请妈妈这就让让,并恕在下无礼了!”品太医声音温润如玉,步履却急促飞驰。如阵疾风卷过吕妈妈身边,不待她有所反应,早已消失在垂花门内。
    良姜跟在后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吕妈妈呆若木鸡的模样。怎么才知道么?
    “实告诉妈妈一句,我们太医深藏不露,实则内力深厚,”官桂则早忍不住偷笑出声,与吕妈妈擦身而过时更对其窃窃秘道:“当年若不是被叔父选入太医院,说不定就进了御林军做教头了!”
    吕妈妈腮帮子上的肉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祈男早命玉梭在门口候下,一瞥见远处游廊下那从容大方,风采甚都的身影。玉梭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怕心就要跳出腔子去,转头就报:
    “品太医到了!”
    祈男亲自迎出门去,荷风则不待吩咐,守去了门口。
    “一会儿我还得去平阳王府,”祈男眼见锁儿将祈蕙扶了出来。口中忙忙地道:“太后可有什么吩咐么?“
    品太医将手放在祈蕙脉息上,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道:“平阳王怕是早知道此事了。今日你去,也不必刻意回避,只说因宫里有了喜事,太后心宽,施恩天下,因此才特赦了贵人出来。因苏家不便,奶奶又正好在身边,方才将人送到宋府来。”
    祈男摇头:“这说辞骗得外头人,只怕骗不过平阳王。”
    品太医的声音愈发低沉:“不用他信,只求面上过得去就好。昨儿晚上梁之平便调集了沧州守备手下五万精兵进京,如今只怕已将至京城了!”
    祈男大惊:“这是要逼宫不成?”
    品太医点头又摇头:“也算也不算。如今城里除了守军三万外,御林军亦有四万,目前看来,平阳王尚不成气候。其实他不过是借机向皇帝暗示下自己的威风罢了,真要动手,还不到时候。”
    祈男踱步到窗下,向外望去,心中思忖,口中细语:“可这样一来,平阳王便如司马昭之心,皇帝岂有不知的?若过了明路,平阳王再想韬光养晦,只怕皇帝也不许了。”
    品太医冷冷地道:“皇帝已经有了后,平阳王韬光养晦的日子,早就到头了。太后昨儿就将颖嫔接进自己宫里,皇后再有本事,也是无济于事了。同样的亏吃一回已是无可奈何,再吃一回,那就是自己愚钝了。且据在下多年经验,太后绝对不是愚钝之人。不然御林军的人数,也不会年年激增了。”
    祈男回头看去,见品太医的手指搭在祈蕙腕上,偏着头极认真地探着她的脉息,不由得从心头发出一问:“你不恨我大姐姐么?”
    品太医的手,几不可易在颤了一颤,并慢慢从祈蕙手上收了回来。
    从月儿,到妍答应,品太医自己是不肯的。不过胳膊扭不过大腿,皇帝喜欢,谁敢说个不字?也因当日品太医还有些虚荣的想头,月儿自己也是愿意的,因此才铸下他日大错。
    也正因此,月儿死后,他总是不能原谅自己。明知高高的朱墙下如冥宫地狱,明明看过见过诸多后宫惨剧,可他还是放手,让自己的妹妹闯了进去。
    月儿死了,他也了无生趣,因此才发狠要离开皇宫,太后本是不肯的,可他是个死都不怕的,又还有何惧?
    不想命中注定,避不开就是避不开。他本意回乡取静,沉静如死水般终了一生,也许救些性命,以安慰过意不去的良心。
    可却遇见了祈男,说是冤家也好,命中的魔星也罢,她更比月儿,让他牵挂而不得安心。
    “怪不得,怪不得梁大人要寻个由头,将大爷支了出去。。。”祈男的话,将品太医从前尘旧事中解脱出来,亦不觉苦笑。
    他心里想的只有她,而她呢?是连人带心都让别的男人收了去的。
    不过也不妨事,暗恋本来无关他者,只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大奶奶也不必过虑,”品太医看着地上冰凉的青砖,柔和劝道:“宋大爷那样一个精明强干之人,定不会出事。”
    被看穿了心事,祈男脸上微微泛起红霞,忙顾左右而言他:“大姐姐脉象如何?”
    品太医起身到桌边开方子:“还不妨事,且看几服药下去再看。”
    祈男咬了牙道:“真想不到,若不是华公公点出,我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灵儿竟是平阳王的人。若不是她暗中给我大姐姐下药,以大姐姐要强的心性,也不至于颓败至此。”
    品太医运笔游走于纸上,口中淡淡道:“平阳王是连皇后也信不过的。皇后想在冷宫里安插个人,本是易如反掌,平阳王非要剑走险锋,也是命中注定不该成功,若不是华公公那日经过冷宫,看见灵儿门首时接拿送进来的饭食时觉得她面生,太后也就不至于生疑。太后那头没有动静,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绝扳皇后不倒。”
    祈男摇头不解:“按说皇后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若皇帝龙椅坐不住,她也再守不住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却为何,平阳王能说动皇后与他一条心呢?”
    品太医的药方开完了,他将笔轻轻搁回玉石笔架,指尖从上划过,凉意顿时充斥了他的全身:“皇帝早与皇后行同陌路,所差的,也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当日皇后扶植宛贵人,本意时机到时见风使帆,借贵人之手铲除恶敌。不料皇帝,哦不,太后早识破她的计谋,宛贵人能一路青云直上,其实不过是太后和皇帝的刻意安排罢了。”
    祈男恍然大悟。皇后要借大姐姐的手除敌,不想反被太后利用,也许到了合适的时候,很有可能将用大姐姐来替代皇后。
    “所以皇后才行了一招险棋,”祈男明白这一切后,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薄唇紧紧的抿着,唇瓣退了两分血色:“既害了有孕在身的妍答应,也一举铲除对她最有威胁的大姐姐,一石二鸟,果然是非凡的手段,厉害,厉害!”
    品太医已是疼到噬心彻骨,想到月儿,再看看眼前的祈男。
    亲妹妹走了,他本以为世间再无牵挂,可她却来了,并再度将他带进似曾相识,却更加凶险的境地。
    “大奶奶现在明白了一切,更应自己小心。”品太医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还是如常的平淡镇定:“据在下看去,府上夫人与皇后交情不浅,虽有老夫人庇佑,也得万份谨慎才好。”
    祈男重重点头,抿紧失色的双唇:“太医放心,我自有分寸。”
    品太医张了张口,后面的话,没能说得出去。
    他很想留在这里,不为别的,替她抵挡将临的风雨,可心底深处,他十分清楚,自己早已是失了资格。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品太医走后,祈男亲自看着玉梭舀出一小碗炖好的米汤,护院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筐田鼠,拎出一只灌进些进口中,看看无妨,方才小心翼翼地端进屋去。

☆、第三百四章 家信

荷风悄悄上来,将祈男叫出了里间:“回大奶奶的话,宫里突然来了懿旨,召老夫人入宫。”
    祈男心头一惊:“太后?”
    荷风摇头:“皇后。”
    祈男的心顿时缩紧:“这时候?”
    窗外一轮金乌已近地平线底,混沌昏暗的光线几无力量漂浮在祈男肩上,她垂下羽睫,一袭剪影清冷如月。
    荷风静静地等着,等待恐惧之后,看祈男将如何应对。
    良久之后,祈男抬起一双形状优美,点漆似的明眸,那对眼眸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就像是最清的泉水里养着的两丸水晶,黑白分明,顾盼间熠熠生辉,延绵不绝的勇气和力量,从中蓬勃而出。
    “皇后不敢对老夫人怎么样,这不过是她调虎离山的计谋罢了。眼下最重要是看紧大姐姐,只怕夫人。。。”
    祈男的话还没说完,果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细细听去,吕妈妈的声音俨然其中。
    荷风不觉笑了:“大奶奶果然明鉴!”
    祈男走到门口,不理会别人,先将门口自己的护院喝住:“成何体统,老太太不在就这样大呼小叫起来!”
    吕妈妈冷眼看着祈男:“大奶奶来了?好容易得一见哟!”
    祈男不理会她话中的揶揄,正色冷对:“妈妈有什么事?”
    吕妈妈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去:“我们太太请奶奶过去一趟。有话吩咐!”
    祈男早料到会是如此:“请太太恕罪,老夫人吩咐了,我不得离开这院子一步。太太有话,妈妈来传声就是!”
    吕妈妈满脸鄙夷:“哟我的个天神爷爷!你们听听奶奶这张嘴!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俗语说得可真妙,平日看奶奶是听话守礼的,怎么真临了事,就变得这样不知规矩了?从没听说婆婆有话吩咐。媳妇还赖下不走的!怎么?你这院里有金有银?还怕去了丢了不成?!”
    祈男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闪。回以淡漠一笑:“妈妈的话我却不解。若说太太是我婆婆,老太太又是谁的婆婆?她吩咐的话,我不敢不从。太太要责要罚,悉听尊便!不过一切都得等老太太回来再说!”
    吕妈妈听到不耐烦。手一挥便叫带来那十几个婆娘:“奶奶不肯去,少不得咱们动手请请!”
    祈男身子向后一退,荷风闪到了前头,袖子口寒光一闪,一柄短剑露出尖儿来:“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奶奶试试!”
    园子里人都知道,荷风是秀妈妈一手调教出的,身上很有些功夫,吕妈妈只没料到。她会真跟自己动起手来,当下那几个婆娘便迟疑起来,吕妈妈更是张大口说不出话。
    祈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妈妈你也是当差罢了。又何必弄得大家难看,将来少不得还得一处共着。你只管回去,对太太实话实说,有不是我来领,绝不让妈妈难做。”
    吕妈妈看这形式,知道讨不到好处。只得咬牙跺脚:“咱们走!”
    眼见对方凶神恶煞似的身影消失于暮色之中,祈男长长吁出一口气去。荷风不出声地看了她一眼。心头半是钦佩,钦佩她的镇定,却亦有些担忧,知道太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品太医的药方交锁儿送出去了,荷风二门外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吩咐他去品太医指定的药铺里将药抓来。
    一时药到,荷风亲自看着来人将药材一包一包铺陈出来,然后细细问道:“药方是给他们掌柜的吧?你亲自看着伙计抓出来的?”
    那人点头:“没错,姑娘请放心,我也办过些事的,这点子规矩还是知道的。”
    荷风放下心来。
    玉梭将一包药拆出来倒进银挑子里,又倒进些水去,亲身守着,煎了起来。
    祈男看祈蕙喝了米汤睡得正香,料想无事,便出来走进耳房里,看见玉梭眼不错地盯紧那银挑子,由不得微笑起来:“也不必过于小心,东西在炉子里,总归再跑不掉的。”
    玉梭边扇着火边严肃地回道:“那可难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记得在杭州时,姨娘总这样教训下人。”
    提到锦芳,祈男沉默了。
    锦芳若知道祈蕙是被皇后陷害,又折磨到如斯境地,不知心里该怎样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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