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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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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称作玩意的那个东西,边发出让人不忍卒闻的笑声,边缓缓走远来人:“尔等如何不跪?既见了菩萨,怎么不跪?!”
    祈男再也忍耐不住,这就是祈蕙?锦芳的大女儿,自己的亲姐姐?
    此时她不禁庆幸,锦芳没跟自己来京里。
    “宛贵人?”不顾品太医阻拦,祈男箭步冲到了狂笑的那人面前,伸手扳住了对方摇晃飘忽,似已支持不住颈上那颗人头的肩膀:“大姐姐?”
    后面那三个字是犹豫间吐出口去的,祈男不知道,这三个字对此刻的祈蕙来说,可还有意义么?
    叫宛贵人时,疯子没有反应,可听见后头那三个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祈蕙混沌昏黄的眼眸突然定了一定,笑声也止住了,目光盯在祈男身上,竭力辨认着什么。
    “大姐姐,大姐姐!”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祈男立刻再接再厉,她要从其口中撬出些什么来,若对方是个疯子,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惜得是,祈蕙的清醒只维持到这里,很快,她再次不受控制的大笑了起来:“汝可是九天上伺候本座的仙女?很好,快扶本座上天吧!”
    眼见疯话再起,祈男无可奈何地被品太医推到了其身后。
    “灵儿快扶你家主子进去,待我请了脉再说!”品太医是这里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了,且他的声音如有魔力,灵儿情不自禁就依言而行,就连常有异议的华公公,此时也只默默跟随,不再多话。
    宫内的情形并不比外头好多少,门口连个挡风的棉帘也没有,远远就闻见了醲厚的霉味,内里则是饥鼠绕床、蛛网悬梁,斑驳破损的床上,帷幔半褪,被褥如泥,肮脏不堪入目。
    祈男愤怒地盯住了华公公,后者显然也不敢相信,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倒是品太医依旧镇定,仿佛这样的情形早在他预料之下,放下药箱,便走向正坐在床上胡言乱语的宛贵人。
    “你做什么?”见品太医要捏自己手腕,本来疯笑不已的祈蕙突然变了脸色,惊慌无措向后退去,直到蜷缩在墙角无处可去,口中苦苦哀求:“别杀我,我再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
    祈男的心悬到了半空中,怒气却升到了头顶,她看得出来,祈蕙是被人吓成这样的!
    华公公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祈男穿着高底鞋的右脚重重落到了他的脚尖上,华公公由不是大叫一声,祈男狠狠瞪住他,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公公少说一句!来替宛贵人看病可是太后的意思!”
    不知是她话里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被她犀利的眼神镇住了,华公公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进了肚里。
    品太医不管祈蕙如何挣扎,一只手牢牢将她右手抓进掌中,祈蕙大发作起来,又叫又抓,真正显示出一个疯子的模样来,品太医避让开她另一只手的抓挠,厉声叫着祈男:“开了我药箱,最上头一层右边有只灰色瓷瓶,于我取来!”

☆、第三百一章 冷宫(二)

祈男飞快将药瓶拿到手里,品太医此时正竭力要控制住祈蕙,可疯子的力量是远超过常人的,别看祈蕙此时已瘦得脱了人形,可力气还真不小。
    祈男眼见品太医无法,遂自己飞快拔下瓶盖,品太医好容易空出只手来捏住了祈蕙的深陷入骨的双颊,祈男趁机将瓶里药水倒进她喉咙里。
    祈蕙的力气慢慢消失了,她变得平静,变得温柔了,身子软软的,在品太医的安抚下,缓缓倒在了床上,刚才的声嘶力竭仿佛是一场众人的恶梦,现在他们醒了,可她却要睡了。
    祈男替沉沉睡去的祈蕙阖上被子,品太医这方得空,细细替其把脉,华公公站得远远地看,不则一声。
    灵儿守在门口,眼中若有所思。
    “太医,”祈男见品太医慢慢移开手,急切就问:“贵人身子如何?”
    品太医先没回答,回头看向灵儿:“你去,到太医院取人参固本丸来。”
    灵儿身子微微一晃,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看向华公公:“奴婢是不能出,出。。。”
    品太医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快去!难道看着宛贵人失神失智的,死了不成?”
    死!
    这个字震醒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祈男在内。
    可是华公公依旧没说话,灵儿只等他一句首肯,他不发话,她绝不敢动的。
    品太医松开祈蕙的手。从地上直起身来:“好吧,既然如此,横竖下官已完成使命。请公公这就回去复禀太后。宛贵人病入膏肓,迟一刻也缓不得,不过既然太后旨不在替贵人诊治,下官也无可奈何。“
    祈男明知此乃品太医激将之计,因此咬牙没有出声,只斜眼睇着华公公,清丽黛眸中露出烦躁与愤怒。
    华公公犹豫一下。让步了:“灵儿你去,快去快回!”
    不料灵儿依旧没动身子。双目地上乱转,仿佛在思忖什么,祈男不觉生疑。
    “奴婢实在去不得,”半天没说话又被祈男逼视。灵儿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奴婢又不识得外头的路,万一走错了方向,反耽误时间。不如叫门口校尉去取,太医觉得如何?”
    品太医转过身来,头一回,祈男见他失了好脸色,变得暴躁狂怒起来:“是啊,让校尉去取药,华公公来替贵人把脉。我伺候你,宋大奶奶把门,众人皆不必干自己差事。替别人把事办了可好?”
    灵儿垂下头去,百般无奈,却还是磨蹭着不去。
    祈男看出来,灵儿仿佛极不情愿离开祈蕙,可品太医却竭力要打发了她去,虽尚不知原因如何。可祈男直觉相信,这里头有鬼。而品太医才是自己该信该帮的那一方。
    “既然你不肯去,不如公公去如何?”祈男望着灵儿,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顿时闪过一道寒芒:“你不愿当奴才伺候人跑腿,好在这里还另有一位。”
    华公公顿时白了脸,气急败坏地呵斥灵儿:“还不快去!迟了我便要召敬事房传板子了!”
    灵儿没法子,只得一步挨不了一步地,蹭出门去。
    华公公跟到门口,眼见人出了宫门,方才冷笑着回来:“太医,有话这会子不妨直说了。”
    这只老狐狸!祈男知道,什么也瞒不过这公公的眼睛。
    品太医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公公明察,灵儿人在这宫里,心却在别处。太后若想得知真相,不支开她是不中用的。”
    真相?!什么真相?
    祈男觉得有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倏地扩散开来,额角涔涔冷汗渗出。难不成大姐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竟不是咎由自取?背后另有隐情?!
    沉默,倏然如浓墨化在这破烂不堪的冷宫里,华公公瞪着品太医,半晌,不出声地笑了。
    “品太医果然是品太医,”华公公声音嘶哑到几乎辨认不出:“这许多日子过去了,奴才只当太医忘了那件事,又或是,忘了如何揣摩太后心思。不想回来不过一个多月,太医依旧本领非凡,实在令奴才钦佩不已。”
    品太医没接话,可祈男从他侧面明明看见,对方牙关咬得紧紧的。
    “就有话你也问不出来,”华公公还在继续:“才你给宛贵人吃了什么药?看她这会子睡得倒香。”
    品太医终于开口了:“什么药?不过是甘草汁罢了。”
    华公公呆住了。
    祈男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果然品太医手段高端。这招高明,实在高不可言。
    华公公也回过味来,嘎嘎地笑了起来:“若贵人真疯到无可救药,此剂便可令人明知,若她不过是一时受刺激又或是假疯,亦可从中明辨。太医之举实在令老奴开了眼界呢!”
    品太医浅笑:“若论其中道行,下官还得跟公公多多学习才是。这点子雕虫小技,实在不值在公公面前一提。”
    “难道我大姐姐刚才竟是伪装?”祈男走到床前,望着似已睡熟的祈蕙,喃喃自语。
    品太医走到她身后:“也不全是,半是心理暗示,半是情绪失控,还有,便是自娱自乐,自我放弃,自我摧残。总归是头脑清醒的人因受于眼下这般困境中,不得已自我调节的方法罢了。”
    祈男深深地叹了口气。
    品太医弯下腰下,轻轻拍了拍祈蕙脸颊,后者没有反应,微微起着鼾声,品太医遂看了祈男一眼。
    祈男会意,贴在祈蕙耳边,低低地道:“大姐姐,是我,男丫头。灵儿已经走了,大姐姐快醒转来。”
    这话犹如一剂良药,祈蕙先没睁眼,唇角却轻轻颤抖起来,片刻之后,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流淌下来。
    华公公有些鄙夷地看着:“哟,现在知道哭了?当初想做贵妃的时候,可没人逼你。我的好贵人!”
    祈男将祈蕙扶起来,不顾她身上又脏又臭,坐在背后,让她能舒舒服服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对华公公道:“有劳公公,外头守着门如何?”
    华公公又是一声:“哟!怎么轮到我当差了?”
    祈男神情淡雅,眸光清冷地看向他:“灵儿若回来,大姐姐吐不出实情。不但我们,公公也不好对太后交差,太医没空,我这里又占着手,不然我与公公换个个儿如何?”
    华公公哼了一声,只得向门口走去,却站在里头不肯出去:“宋大奶奶,您可别忘了,我若听不清贵人的话,也是不好交差的。”
    祈男眉头一肃,眼中陡然迸射出凛冽煞气:“那就请公公少说些废话,大家方便!”
    华公公缩了头,不吭声了。
    祈蕙将头深深埋进祈男怀里,放声大哭:“我哪里知道?其实都是皇后。。。”
    品太医立刻按住祈蕙:“小声些,慢慢说!”
    祈蕙哽咽着:“那日皇后寻我说话,说愿助我坐上贵妃之位,不过要我投桃报李,给妍答应送一钟八珍羹去。”
    祈男情知不妙,隐约间,她已知将会发生何事。
    “我哪里知道妍嫔当时已怀上龙胎?心想许是皇后近日不知为何事教训了妍答应一顿,许是不好意思抹下面子亲自求好,因此假托我手。”祈蕙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多少天没有这样正正经经地向人诉过苦了?又有多少日没人这样正正经经地倾听了?
    祈男能感觉到,自己胸膛前面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那是祈蕙积攒已久的委屈,与悲鸣。
    品太医的脸已白至透明,眼角眉梢高高吊起,从来在他脸上难得一见的戾气,森森然缓缓而出:“皇后这样指使,你就一点疑心没起?”
    祈男听他声音不对,又见他脸色大变,黑如玉的眸子由不得一沉,不太明白跟这事没多大关系的品太医,为何会紧张至此?
    祈蕙忆起前事,不自觉死死扯住祈男的衣袖,浑身哆嗦地想躲藏起来:“我哪里知道?皇后一向对我不薄,自我进宫便处处助我,若没有她,哪有我后来的风光?”
    祈男在心里叹息,我的傻姐姐,若不如此,她又怎能取你信任?若不你得信任,又怎好借你的手行凶?再者,捧你到高处,再摔你下来,岂非更比平地摔跤更伤至肺腑,更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皇后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心计实在太深。
    华公公远远听着,如老僧入定,动也不动一下,仿佛这事早在他,亦是太后的预料之下。
    “品太医我对不住你,我知道妍答应是你妹妹,可我当日并不曾有害她之心,”祈蕙的话让祈男瞬间大吃一惊,她浑身一震,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瞬间急跳如擂鼓。
    再看品太医,额角上青筋已爆到极处,仿佛一触将破,一向温雅和煦的眼神,变得阴寒冷鸷,死死盯住祈蕙,却并不出声。
    祈蕙还在叠叠不休地说着,仿佛不一口气倒尽心事便要窒息似的:“妍答应自进宫便伺候皇后,皇后喜欢她得紧,新近又被皇帝宠信封了答应,太医您又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儿,满宫里谁不知道她是您的亲妹子,谁敢对她下手?我只当皇后是好意,不然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有误皇家血脉啊!”

☆、第三百二章 实情

“既然你是冤屈的,为何后来太后面前提审,又不肯说出实情原委?”品太医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溶解的冰寒之气。
    祈蕙的哭声陡然止住,仿佛记起什么来了,她突然回头看了祈男一眼,然后猛地从其身上弹开:“你走你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祈蕙再度疯狂起来,双手拼命向外推着祈男。
    究竟皇后拿住了她什么把柄?让她如此忌讳,再念及时,又如此惊恐?!
    祈男心头酸楚,不顾祈蕙尖尖的指甲抓挠,牢牢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我说宋大奶奶,”华公公看着有些着急起来,“这眼见灵儿就快回来,您倒是让这贵人再开口呀!此时不说,可再没了后路!”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点醒了祈蕙,还是祈男接下来的安抚起了作用:“大姐姐,不用怕,都说出来,出了脓头伤才得好呢!”
    祈慧突然住了手,定定地看着祈男,像是不认得她了,过后复又拉过她来,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身体,眼泪是总也干不了的,气息却稳定下来了。
    “你可不只你一人,身后还有整个苏家呢!”祈蕙的话让祈男怔住,过后反应过来,这必是皇后当日逼迫她的原话。
    “你只管去冷宫,其实不过是个幌子,”祈蕙声音飘忽,身上打着寒噤,仿佛说话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远在琼筵始开,笙簧并奏的玉阶丹陛中,那一裘华贵凤装的某人:“有我护着你呢。不过几个月随便找个由头也就出来了,横竖命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声音渐渐隐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风猛的吹将过来,半枯的楸树簌簌的飘下黄叶,疏林黄叶,满目萧条。
    品太医调开目光。默然向外看去。瓦衣苔痕,甍甍深宫。人人都只当这里是天堂,椒宫朱墙,金釭衔壁,唯有缦回的廊腰和无所不在钩心斗角的檐牙尖端。冷冷地提醒着世人,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灵儿回来时,华公公正站在院里,难得的端肃持重,背手而立。
    “回公公的话,奴婢将药取来了。”灵儿脚步蹭着地,一步一挨地走上前去。
    华公公半天没说话,长长地一声叹息之后,转过脸来:“你是哪个宫里的?”
    灵儿大惊失色。强作镇定回道:“公公别说笑了,贵人还等这药。。。”
    华公公冷下脸来,眸中浮现森冷寒霜:“我问你。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
    声音如刀锋般的冰凉刺骨。
    灵儿手一软,药瓶咣当滚落在地,黑灰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浇得满地都是。
    祈男坐进了车里,回去的路上,她身边多了个伴儿。
    祈蕙。
    宋府这下可热闹起来了。
    秀妈妈早得了信儿在二门外候着。远远看见祈男的车到,立刻迎了上去:“请大奶奶即刻去见老太太!”
    祈男早知如此。心里亦打算好说辞,只是有些放不下祈蕙,她人虽清醒,可到底受了许多折磨,又是只身来到新居,若有不适,也实属正常。
    秀妈妈看出她的顾虑,边扶祈男下车,边低低地道:“荷风早领了人收拾出东头一处小馆来,离奶奶的地方近,也清静,正好适合宛贵人住。”
    祈男听说荷风领头,心里安宁下来,知道必是老太太的意思。
    几乎是脚不点地来到老太太跟前,祈男进屋后就跪下了。
    “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太冷眼看着祈男,嗓音冷冽如天山雪峰:“也怪我平日宠坏了你,这样大的事,你竟提都不在我面前提上一句!”
    祈男笔直站在老太太面前,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对方的怒气。
    她与品太医商量入宫去见祈蕙之时,便决定只有她和他知道此事。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告诉别人,不管那人是谁。
    再者,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太后会降下如此懿旨,让祈蕙进宋府养病。
    老太太连喝带斥,直到怒怨发尽,人也冷静了下来。
    “快将此事原委说来我听!”
    祈男一一细述,唯一只隐去了自己的梦魇,怕说出吓着老人家。
    老太太听毕,半晌没有出声,只在屋子里左右踱步,最后问道:“据你看去,灵儿是谁的人?”
    祈男开口,吐出几个字来,老太太但听之下,不觉扬起眼眉,细细看了她一眼。
    实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有心计!
    祈男垂着头。其实也是前世看多了宅斗宫斗的关系,说到底无非是皇权之争罢了,也许身在此山中尚看不清楚,可旁观者却容易看透的多。
    “这话你可说给太后听了?”老太太又问,不知怎么的,一向在这家里高高在上,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老太太,也变得有所依仗了。
    祈男点头:“太后说她老人家也怀疑如此,不过对方势力太大,一时半会动不得,因此一向且放着看。”
    老太太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要动手了?”
    她不是怀疑太后,不过风暴将临,不得不看清自己,以及宋家的立脚之地。
    祈男眉头一肃,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冷静干脆:“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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