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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宫女吓得纷纷下跪，辩称非己之过。苏墨儿即时插在她们面前，向多尔衮道：“奴婢敢以性命担保，这处无人对皇太后不利。所有人都对皇太后忠心不二，决不会向她下毒手。”

　　　　苏墨儿当然敢如此承诺，因为奏明言是朝鲜有人落巫术咒害布木布泰。面对这位陪同布木布泰嫁入爱新觉罗家之婢女，多尔衮绝不会质疑她的忠诚。既然有人一力承担，自己亦需给一点脸子，没有认真向她计较。

　　　　“我回去想想办法要不要物色天下名医？”

　　　　白达料不及多尔衮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一下子不知所措：“这个叔父摄政王可有良策？”

　　　　多尔衮颇为意外，他是发自真心想救布木布泰，没想过“福临”同时开口恳求自己。

　　　　“只要能治好额涅，无论要多大代价都可以。”

　　　　他的双眼冷酷地注视着“福临”，白达一时情急冲口而出，醒起自己忘记身份，顿时收歛情绪。

　　　　多尔衮屏退左右，房中独留下他、白达、苏墨儿，以及昏迷不醒的布木布泰。他望望床上人，又望望眼前小子，无奈地叹一口气。

　　　　“如今朝中人以为皇太后只是小病，很快就会回朝。不过照目前情况，此事确实不宜张扬。不如由本王代为寻找名医，再转介入宫诊症，这样至少可以转移朝中细作视线。”

　　　　白达内心大奇，“嗯”的一声。他怀疑自己幻听，多尔衮居然主动帮忙？是真心？是假意？还是另有算盘？

　　　　见到白达疑神疑鬼，多尔衮随手拂袖：“陛下请安心，此事就交给本王，必定及早救治皇太后。”

　　　　“啊啊啊。”

　　　　“那么本王先行告退。”

　　　　在白达眼中，多尔衮行事未免没有套路。这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主动退后，算是甚么意思？

　　　　不管了，人愿意走，就是好事。过海就是神仙，至少他们平安无事活下来。

　　　　“苏墨儿格格，请向我解释这是甚么一回事？奏又在何处？”

　　　　白达指向床铺，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

　　　　“稍安毋躁。”

　　　　苏墨儿走到床沿，打开床板，赫见奏就在下面。她的双手依然伸直，并排抵在布木布泰背上，徐徐运输真元，将二人连系在一起。

　　　　“连我都无法分开二人，但多尔衮不到黄河心不死。皇太后面前都敢顶撞，不知分寸，更加不会放你在眼内。既然他必定强行撞上来，索性以退为进。让他亲眼看到皇太后，确信无疑，便不会再多言。”

　　　　“等等，让他知道皇太后确实身患重症，岂非增长他的野心？”

　　　　“难道过去他就没有野心吗？”苏墨儿头头是道，层层明说：“他本来就权倾朝野，那么多一分野心抑或少一分野心，都没有太大分别。反而他知道皇太后情况，自然希望独占利益，在朝上阻碍其他人追问皇太后的情况，亦算是分担你的压力。”

　　　　白达心想苏墨儿能跟在布木布泰身边，果真有一定本事。正正因为她们主仆与多尔衮非常熟悉，才有可能制定这种意料之外，置诸死地而后生的绝计。只是他仍然有一事未问，虚心求教：“最后睿亲王态度改变真快，个中又有何玄机？”

　　　　“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我又不是他肚子中的虫。不过按照他的个性，说不定权衡利害后，认为皇太后暂时还不能死。如果此时皇太后有任何三长两短，朝中动乱，随时有人乘势而上，对他有害无利。”

　　　　“格格赌在这一点上吗？不得不说赌很大呢。”

　　　　“结果赢了就行。”苏墨儿原本心中猎喜，可惜望见床上的布木布泰，顿时怏怏不乐：“我们能够做的事就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全靠那位魔女。”

　　　　人只能在人力以内范围尽其所能，人力以外的便只有祈祷上苍，或是超自然的力量。

　　　　“那个我们先恢复原状吧。”

　　　　总不可能一直让奏匿在床下底，苏墨儿使唤信任的宫女，几人合力将布木布泰及奏恢复原状，双双盘腿坐在床上。

　　　　见到床板有机关可拆出一个小洞，恰好让奏在床底下暗格双掌向上推托起布木布泰，白达不禁嘀咕这是甚么机关，到底出于何种需要而设计。但心中微微想到这是不应该问的问题，最后只好吞回肚子去。

第286章　崇祯十七年七月#129　暗渡陈仓（）　
多尔衮在宫中折腾一番，心中若有所思。嘱咐大夫切莫走漏消息，派人送他回去，然后回到马车处。完颜蒲里古野早就在车厢中倒头呼呼大睡，状甚可爱，竟然让多尔衮烦躁的心平息下来。

　　　　假如完颜蒲里古野是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估计吸引力会截然不同吧。

　　　　如果人生能够像她那样无忧无虑，你说多么好呢？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没有办法阻止别人对自己不利，只能够在自己受伤之前先解决敌人。

　　　　才登入车厢中坐下，完颜蒲里古野便缓缓张开眼睛。

　　　　“呃，你回来了？”

　　　　“吵醒你吗？”

　　　　“才不，只是吃太饱，又吐出来，有点不舒服。”

　　　　多尔衮听过完颜蒲里古野提及，魔女并不需要进食。说得严格一点，魔女的身体是最完善完美，不需再增删。身体主动排斥异物，连“进食”都视为渗入杂质。

　　　　魔女没需要进食，但不代表不能吃。若果强行吞食物进胃，没多久就会痛苦地吐出来。但完颜蒲里古野有点特别，如果看上去新奇有趣，产生欲望，依然会想吃。她还说反正不会死的，大不了之后都吐出来。

　　　　之前陪福临在外四处走，来来去去都是普通食物，完颜蒲里古野自然不会看上眼。回到睿亲王府这边，因为多尔衮持续找最好最顶级的特色玩意摆出来，其中连罕见的菜色都有，才勾起她的食欲。

　　　　咦，代价就是吃完后上吐下舄。不过她说得没错，反正不会死，吐完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呢？事情办完吗？”

　　　　多尔衮压低声音道：“我可以肯定，宫中那位皇帝是假的。”

　　　　“啊嘿嘿。”

　　　　不知何解完颜蒲里古野居然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让多尔衮感觉多少不自然。

　　　　“怎么样了？”

　　　　完颜蒲里古野早就知道宫中皇帝是冒牌货，出于看热闹的心态，绝口不向多尔衮提过半句。没想到多尔衮反而看破，才会觉得有些惊奇。

　　　　“你怎么看出来？”

　　　　多尔衮是何等人物，阅人无数，观人入微的他，那怕再微小的反应，都绝不会看漏。完颜蒲里古野如此无心的一问，配合她的表情态度，更加令多尔衮心生疑惑。直觉告诉他，完颜蒲里古野有古怪。但要说古怪在哪，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方才聊到先帝的事，皇帝竟然很多地方接不上口。当时本王忽发奇想，渗些谎言进去，他都没有察觉。”

　　　　“呵呵，例如呢？”

　　　　多尔衮沉着脸道：“皇帝童年时伴随先帝游猎，射杀的是鹿而不是狼还有很多很多破绽虽然看上去是皇帝，但显然是另一个人。”

　　　　完颜蒲里古野耐心听着，“嗯”的点头。在她心中，完全不觉得有所内疚。

　　　　这是她与奏的游戏，她没有向任何人泄密，而多尔衮亦靠自己寻出答案，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你想怎么办？”

　　　　虽说秘密提早揭穿非常婉惜，但若果多尔衮坚持公开真相，她亦不会制止。反正事已至此，无论迟与早，不管任何人作出任何决定，“清国皇帝是冒牌货”这炸弹一旦引爆，都会陷入大乱。至于完颜蒲里古野仍然能选择最好的位置，就近观看最热闹的盛事，没有任何损失。

　　　　多尔衮双手拱合，抵在下巴处。

　　　　“暂时不能公开。”

　　　　“为何？”

　　　　“第一，皇帝本尊不知所踪，必须先确保龙体安全，容后才可行动。”

　　　　多尔衮渐渐忆及早前收到线报，指济尔哈朗派出私兵，以及不明来历的蒙古人，曾在盛京一带秘密行动。他的下属曾经尝试深入调查，只知道对方似乎因为寻找某些事物而在盛京底下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反转再反转。当时自己派去的人，许久都查不出半点名堂，仅是打听到对方想寻找一名男童而矣。

　　　　如非亲信是卧底，故意隐瞒情报，就是对方的人马并未掌握全貌，以致自己这边的人都打探不到实情。

　　　　他这时才恍然大悟道：“看来有人早就知道皇帝失踪了，本王真是后知后觉”

　　　　换着他知道这份情报，亦不可能公开要求部下寻找皇帝，在搜索目标时可能只是提供一些粗浅线索。

　　　　对于皇帝真假，他不是未尝怀疑。先月皇帝称病，其时朝中已有风闻，已经稍稍觉得皇帝有点不同。当时他还特别进宫面圣，仔细观察却瞧不出破绽。加之布木布泰永远在“皇帝”身边，多方扶翼，补漏填缺，岂能轻易识穿。终于现在左右无人，才给他试探察明，不得不说藏得真深。

　　　　屈指算算时间，那时布木布泰尚在。他不相信皇帝掉包一事，布木布泰会不知内情，极有可能是参与者。从此处引伸联想，自可解释很多疑问。

　　　　从头整理一下，皇帝因为不明原因失踪，所以先月布木布泰才向外诈称皇帝抱病不上朝。为何会失踪？去了哪里？这些先放在一边。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时布木布泰无论如何都必须摆平事件，皇帝找不到，也得“找一位皇帝摆在龙椅上”，如此才会诞生出“假”皇帝。

　　　　为何多尔衮不认为皇帝遇害呢？皆因布木布泰决不会杀死皇帝。

　　　　福临是布木布泰的靠山，因子尊荣显贵，没有皇帝她也不可能是皇太后，岂会有人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傻事？

　　　　立意隐瞒并不能解决问题，正因为失踪，才在那时候吩咐济尔哈朗出宫外寻人，才有之后连串骚动。

　　　　然而问题亦随之而来：济尔哈朗知道当今皇上是假的吗？

　　　　最先是济尔哈朗的人，接着是不明来历的蒙古人。蒙古人背后，极有可能是布木布泰指示。因为后来布木布泰因为不明原因，疏远济尔哈朗，才会另外再派自己娘家那边的人行动。

　　　　“不行，太多地方搞不清楚。”

　　　　多尔衮开始羡慕奏，拥有“全知”的能力，也许不会有他这些烦恼。

　　　　情报不足，他决定搁置下来。

　　　　“第二”

　　　　多尔衮似乎是自言自语，去到第二点时，突然住口不谈。

　　　　“第二个理由是甚么？”

第287章　崇祯十七年七月#130　中出叛徒（）　
“没事，也许是我想多了。”

　　　　对于第二点，多尔衮有点难以启齿，就是他相信“假”皇帝。

　　　　这是非常私人的理由，也是最不讲逻辑及道理的理由。

　　　　在他的记忆中，福临一直畏惧自己。明明自己尝试多番亲近，他都不曾领情。

　　　　这位假扮福临的人却会向他求助，端着福临的脸，希望他救布木布泰。

　　　　人是假的，但情感是真的。纵然不知道他是甚么人，然而那份感情冲口而出，对方亦从他的角度，真切担心布木布泰。

　　　　如果那位假扮的人只想到自己安全，无视布木布泰的性命，他绝对会想办法拉倒下来。

　　　　白达不知道，他一时发自真我的冲动，会感染到多尔衮，留他一条狗命。

　　　　只是本人都觉得过于感性，所以不敢向完颜蒲里古野剖白。

　　　　“暂时保留这个秘密比较好，”多尔衮挥手道：“估计他们尚未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曝光，不过也好，我亦可以方便行事。”

　　　　正如多尔衮的猜测，白达非常佩服苏墨儿随机应变，解救多尔衮的进迫。诚然苏墨儿的考虑是正确，他为大局着想，决不会将布木布泰重病的真相泄露，更要为稳住朝中形势，千方百计摆平百官质疑的声音。姑且与假皇帝同舟共济，待他查明真皇帝下落后，才再想接下来的行动。

　　　　“蒲里古野，可否帮我代办一件事？”

　　　　“嗯？先说来听听。”

　　　　所有任务以兴趣先行，如果内容沉闷，至少事后要有满意的报酬，否则根本请不动这位魔女出手。

　　　　“帮我看看另一位魔女目前人在何处，在做甚么事。”

　　　　“你指奏？”

　　　　多尔衮点头。

　　　　“好呀！许久没有与她会面了。放心，我的宝珠仍然没有回传任何警告，而且位置都一清二楚，绝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反过来，只要完颜蒲里古野有兴趣，她便会全速开动。

　　　　完颜蒲里古野话才说完，已经动身站起来，正要推门下车。

　　　　“给我等一下，你该不会打算现在就进宫吧？”

　　　　“对啊。”

　　　　多尔衮即时拉住她，踹足道：“皇宫守卫森严，最好都是晚上才进去。”

　　　　“有没有需要如此麻烦？”

　　　　“你能进去，与能不能进去是两回事。”多尔衮道：“之前的任务都是，为何只准你晚上才进入郑亲王府？日光日白，你在天空飞，如此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

　　　　倒不如说这家伙平常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都没有引人注目，简直是奇迹。其实只是其时的人走路习惯低头，很少注意天空。可是守卫不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何况飞进民宅时必然降低高度，不被人发现才见鬼。

　　　　多尔衮深知完颜蒲里古野不拘小节，就算她有本事无音飞行，悄悄降落，还是选择在黑夜潜入最稳妥。

　　　　完颜蒲里古野亦不急在一时，宝珠是她的权具，无论相隔多远，都持续感应得到。如今宝珠依然处身宫中，牢牢囚禁着奏的双足。她更可以百分百保证，奏没有任何逃脱的手段。一旦有人心存侥幸，想削断双脚，会感知体重有变化，即时扩张宝珠，以最快速度将附近所有人与物都吞食进去。

　　　　作为“全知”之魔女，理当明白事态的危险，决不会贸然行事。

　　　　既然珠在人在，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不急于前去确认。

　　　　望见完颜蒲里古野绰然有余裕的心态，多尔衮总是她是否过于自信。

　　　　囚着奏的双足，不代表封着奏的嘴。尤其以她的能力，动一张嘴都威力无穷。退一步而言，好歹她也是魔女。一时大意被完颜蒲里古野擒获，真的会乖乖就范？没有对策破解？

　　　　之前入宫，每问及奏的事，布木布泰都不愿交人。如今她身患重症，虽不知缘由，却是多尔衮的好机会。

　　　　“假如情况许可，将她带回府上。”

　　　　“哦，小意思。”

　　　　多尔衮依然有一股不安，他身边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件，再无法一一处理。

　　　　心愿是别再发生差错，可是他知道自己向来没有运气。

　　　　发声叫车佚驱车回去，离开皇宫。他的思虑是合理的，因为自己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

　　　　“今天睿王进宫时，同车掳有一位少女。你们能否查出她的身份？”

　　　　“我们已经派人跟进，请大王稍候数天。”

　　　　“数天？过了那么多天，还是查不出吗？”

　　　　“这个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尽力？”

　　　　郑亲王府内，密探头领持续向济尔哈朗汇报多尔衮的动向。他手下的探子神通广大，几乎将多尔衮每日动静都打探得清楚，就是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完全没有查到半点线索。

　　　　她好像平白冒出来的人，没有背景没有来历，突如其来就在睿亲王府中住下来。

　　　　“连一个小小的女孩，连她姓甚名谁都查不出，这叫尽力吗？”

　　　　“大王息怒。事实上那位少女即使在睿亲王府中，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怕是睿王的近侍，都不得而见。”密探头领强行鼓气报告：“而且睿王似乎已经察觉身边有卧底，疏远近侍，变相令我们难以再接近索取情报。”

　　　　“哼，谅他聪明一世，也得糊涂一时。也许到他中伏的那天，都不知道出卖他的人是谁。”济尔哈朗阴险一笑，但面对眼前密探头领，他仍然板起脸道：“以多尔衮的个性，决不可能平白无事，在身边带着一个野丫头。那位少女绝对大有来历，先想办法查清楚她的底细。”

　　　　“是。”

　　　　“别老是应声！给我做到再说话！”

　　　　“是！”

　　　　济尔哈朗微微踱步，想起某件事，再问：“人质的情况如何？”

　　　　“饿上几天，再无力反抗。”

　　　　“很好，留他一条狗命，将来大有用处。”

　　　　“了解。”

　　　　二人密议时，突然有人叩门。

　　　　“大王，‘那位贵人’驾到。”

　　　　“安排他上前厅，好好招呼，我随后过去。”

　　　　“明白。”

　　　　济尔哈朗改为向密探头领摆手：“之后的事，你懂得怎样办吧？”

　　　　“下属定不辱命！请大王放心！”

　　　　当密探头领退出后，济尔哈朗推门转身，往前厅处迈去。

第288章　崇祯十七年七月#131　终极王牌（）　
济尔哈朗年逾不惑，却仍未知天命。他对现世仍然有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