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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崇祯十七年三月#022　撤出保定（）　
奏掌握当中少数人的心思，他们对奏没有意见，就是害怕死亡，恐惧有损失。

　　　　只要能鼓动他们离开，其他人不明就里，都怕亏本而跟过去。

　　　　到最后就像滚雪球，越来越大，令“乡绅集团”旋即瓦解。

　　　　“喂！喂！”

　　　　庙中只包括数名士绅，其中一位正是最早跳出来责备奏的男子。

　　　　虽云乡绅，但从来不是一个整体，他们之中甚至日久积怨，各有仇隙。

　　　　奏挑起这边，暗言那边，他们内部便自然分裂。

　　　　他们生怕走慢半步，有所怠忽，便不能讨好大顺军。

　　　　尤其是一堆秀才举人，督定要考新朝廷的科举，自然要向即将入城的刘大将军打招呼。

　　　　乡绅一个劲地叫家人煮宫保鸡丁，又在大宅外墙贴红色招纸，更要女儿打扮，束双螺髻，又挨家挨户打探雪白梨花发饰

　　　　其他村民八卦打听，中间更以讹传讹，版本越变越多，就只有一项不变：“只要做了某某事，大顺军就不会杀人，可保全家平安”！

　　　　换着是你，听到这些空穴来风的传闻，做不做呢？

　　　　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有准备当然比没准备来得好。

　　　　大家为求阖府平安，都不敢怠慢，更要比别人快。

　　　　“不知道诸位先生，尚有何指教？”

　　　　剩下的都是牛脾气迂腐书生，不过人都走光，难成气候，负气而去。

　　　　由始至终，他们都不愿平等对话，奏心想古时女子活得真苦，只能将来想法子改善。

　　　　对中国古代社会而言，“流言”的力量太恐怖了。

　　　　配合奏读心的本事，加以诱拐一番，即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解决百姓惊慌惶恐的危机。

　　　　想必明军走后，他们更会烧炮仗列队欢迎大顺军呢。

　　　　当何复及邵宗元发现保定城上下欢腾愉快，像是搞庆节，百思不得其解。

　　　　问百姓详细，十个人就有十个版本，但都是说“只要做这些事，大顺军刘将军便不会杀人”之类。

　　　　众官赶回府衙禀报城内异状，奏才施施然说是自己安排。

　　　　听得她动一张嘴就挑动全保定府搞“去旧迎新接大顺”的活动，众人错愕无言，她真的是大明妃子吗？本领未免太强了！

　　　　如此想法，真个前无古人。

　　　　经过奏再三保证，刘方亮决不屠城，才勉强放松心情。

　　　　尤其是邵宗元，他治理此地良久，对城市有感情，岂能说走就走？

　　　　“放心，只要尽驱逆贼，将来自然能凯旋而归。”

　　　　坦白说撤军之举，实属无奈。既是皇帝圣旨，便不得不从。

　　　　奏好言相劝，才令邵宗元卸下心结。

　　　　经过表态，愿意追随勤王者仅三千多人，其他人誓死留守。

　　　　当然这是客套话，说白点就是降敌。

　　　　不过奏未曾责备半句，此行北上乃据地为王，便利下一步称霸关外。

　　　　与其带上三心两意的士兵，不如只带忠诚度高的士兵。

　　　　何复进言道：“子时月黑风高，视野不良。漏夜出城，恐敌人以逸待劳，乘势来袭，决非良策。”

　　　　“无妨，待子时出城，全军燃起火把。”

　　　　已经不是奇计，而是怪计了。

　　　　黑夜行军，务必慎重无声，趁夜色掩没下前进。

　　　　若然全军燃起火把，在夜色中份外显眼，不是明摆着叫人来攻打你吗？

　　　　奏微笑，从桌下抽出一个布袋，入面有一堆疑似盐粒的小米粉粒，嘱咐何复将之洒在火把燃烧处。

　　　　何复及邵宗元不明其意，奏便叫他们随便取一支火把来。

　　　　在众人面前在火把头铺上布袋中的粉粒，再行燃烧，奇迹再次发生。

　　　　“幽绿色的火焰？”

　　　　“如今大顺军中，仍然人心遑遑，将妾身视为阴曹地府的使者。幸对方疑心未息，我军于子时齐举绿焰火棒，步出城门，往北出发。大顺军见之，必定确凿认定是妖怪出行，便不会拦阻。”

　　　　府中官员早就觉得奏与众不同，如今更无限敬仰，视为再世女诸葛。有人问此粉是何物，奏依然回答：“秘密。”

　　　　凭现时明代人的智慧，真的很难解释。

　　　　说复杂，并不复杂；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关键在于火焰燃烧处洒上的粉末，那是“氯化钡”所精制的金属化合物粉末。

　　　　当中包含的钡离子，受火焰加热会发出绿色，便形成所谓的“鬼火”。

　　　　这个只是非常简单的化学反应，然而对古代人而言却像是神仙秘术。

　　　　想想迷信鬼神的大顺军士兵，深夜间看见保定城城门涌出长长的幽光，绝对吓得胆子破裂。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奏用书页偷偷制作出来，她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是“魔女”的身份。

　　　　除去日常必定接触的朱由检、王承恩及朱慈照外，其他人无需知道，以免泄露。

　　　　待至子时，愿意追随何复及邵宗元者，凡三千之数，打开北门出现。其中更有家眷老小，所以走得不快。

　　　　士兵举起绿光火把，在黑夜中形成一列长长的队伍，缓慢出城。

　　　　大顺军当然有安排士卒旦夕监视，然而当他们目睹幽森森的绿光徐徐自城门溜出，忆起今早自地府走来的鬼将，吓得转身而逃。

　　　　“鬼呀！有鬼呀！”

　　　　强烈的恐惧再次于大顺军中漫延散开，煽动所有人不安，居然于自军中乱成一团。

　　　　刘方亮乍闻四周骚动，即时自寝中起床，冲出帐外。

　　　　黑夜中那一行举着幽火的长长队列，蜿蜒直往北走，竟无一位士兵警号。

　　　　刘方亮急躁地拉着负责看守的小兵骂道：“妈的！你娘亲！敌人快走光了，为何没有人通传？”

　　　　“那是前往阴曹地府的死者，万万不敢惊动，不然会过来勾魂夺魄！”

　　　　“勾勾勾，勾你个头！”

　　　　刘方亮兀不上当，他明白那必是明军弃城逃亡，想来又是今早那位奇怪黑甲银马将领搞鬼。

　　　　纵使不知道对方用甚么奇门秘术，但肯定是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就可以杀死他！

　　　　可惜像他如此冷静明晰的人实在太少，大部份士兵“宁可信其有”，吓得跪下来拜天拜地，哪敢起行靠近？

　　　　刘方亮心想全部都是垃圾，纠集不怕鬼不怕死的精兵，仅五百矣，燃起火把策骑全速追上去。

　　　　从保定府出逃的队伍速度不快，除去前后为骑兵外，中间皆是步兵，保护家眷与饷银、粮草、装备、炊具等等。

　　　　他们起初未免疑心手中“鬼火棒”是否有效，及至全军顺利出城，一路往北，临城的大顺军秋毫不犯，开始信心大增。

　　　　队伍由奏、何复及邵宗元三人领头；武将张罗士、张罗善、张罗哲、张罗辅殿后；张罗俊及张罗彦左右分列护防。

　　　　居中随行者，计有方正化、刘忠嗣、金毓峒、尹洗外，计有前密云副总兵吕应蛟、守备张大同与子张之坦；

　　　　世职指挥则刘洪恩等六人；

　　　　中军则杨儒秀、镇抚则管民治；

　　　　千户则杨仁政等七人；

　　　　百户则刘朝卿等六人；

　　　　把总则郝国忠、申锡，左卫巡捕于仲淹；

　　　　主簿沙润明、材官王尊义、医官吕国宾、王爌、王之管等官员随行。

　　　　况有誓不降贼之生员儒士妇女，前后总合四百余人之多。

　　　　原本史载这批人均在城陷时被杀，如今俱获救，将成为崇祯日后重建江山的资本。

　　　　只是历史发展势必有变，前途难卜，奏只得尽力而为。

　　　　走至中途，去城渐远。回头视之，保定城城墙上寥落火光，众人心情未免复杂。

　　　　何复问：“娘娘，此行北上返京，路上必有贼匪阻途。臣认为为安全起见，宜走山涧僻道，则速度更慢，日不过廿里”

　　　　他未曾说完，奏得知刘方亮引领五百精骑赶来。

　　　　即使这边军士三千，但疲倦者多，又处身黑夜，陷入混战时即使获势，牺牲亦大。

　　　　“刘方亮那厮真的癫了，竟然死也要冲过来。”奏迅速抽出背上剃刀：“妾身先去截住大顺军，汝等请加快前进。”

第23章　崇祯十七年三月#023　夜战未休（）　
何复及邵宗元回头，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物，心疑奏是从何得知追兵袭来。

　　　　只见她神色紧张，扭马转后，甚为认真。

　　　　邵宗元不觉是玩笑，举臂阻止道：“娘娘身份尊贵，乃千金之躯，不宜冒进。不如本官派遣将领囤后”

　　　　“你以为妾身是怎样单人匹马从京城杀到来保定府？”奏否决他的提议：“皇上对我的能力绝对信任，诸位臣子亦毋庸担心。”

　　　　奏自问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如非被诸多条件制限，又要保护三千兵马，她根本不会忌讳区区五百名追兵。

　　　　话虽如此，但“奏姨妤”终究身份高贵。

　　　　若有三长两短，他朝面圣时，恐难向皇帝交代。

　　　　何复转而曰：“不若调派一批精兵，随娘娘行动，如何？”

　　　　看来这批臣子操心过度，不回应一下将难以起行，只得点头允许。

　　　　他分给奏二百骑兵，众人即时往部队后方出发。

　　　　只能凭火把照明身边，视野奇差，但奏根本不需要目视，权能自动告之敌人从哪儿冲来。

　　　　身后部队一个劲附在奏后面驰行，俄而见到面前点点红火，正是刘方亮的五百精骑。

　　　　奏取出扩音器，当头大喝：“敌羞，吾去脱他衣！”

　　　　不特是自己这边部队，连对面部队都呆然。

　　　　每一只字都听得懂，但连成一句就完全不懂。

　　　　其实这是日语空耳“翻译”，原文为“敌将讨ち取ったり”，其实是打倒敌将之意。

　　　　在未来世界，因为日本电玩游戏影响，这句台词被无数玩家恶搞。

　　　　见战场气氛紧张，奏决定要开玩笑放松一些，可惜这梗太穿越，无人听得懂。

　　　　刘方亮军只见一堆鬼火飘近，身后五百精骑再现怯势。

　　　　忽闻鬼声震耳，在夜间回荡，其语不知所云。

　　　　座骑竟有几分心悸，一下不听话乱走，害他死死拉住缰绳，才稳住身子。

　　　　“没种！全部都没种！”

　　　　刘方亮见身后有人不敢再行，气得叱喝责骂，却于事无补。

　　　　如果人人都像他神勇，他们就是大将，而不是被人管的小兵。

　　　　“敌羞，吾去脱他衣。”忽尔刺耳巨声再度盖来：“大顺军将领刘方亮，可有胆与本将一战？”

　　　　虽然听不懂前一句的意思，不过后一问非常清楚。

　　　　“哼，何怕之有。吾正是大顺军副将刘方亮，且报上汝名！”

　　　　奏不敢真的让身后随从走太前，以免鬼火秘密曝露。

　　　　她嘱咐所有人依林隐没，只举火把，由她单人赴阵。

　　　　正如自己所料，勇猛无双的刘方亮没有拒绝，亦不怕奏使陷阱。

　　　　既然自己手下不走，他就一个人走。

　　　　火光微弱，依稀可辨眼前正是今日突然闯入战场，协助明军的黑甲将领。

　　　　刘方亮似是粗人，但心思缜密，知道这位人物不简单。

　　　　只要击破押下，则保定府出逃的残兵败将，将手到擒来。

　　　　“吾乃‘全知’之魔女，奏（カナデ）。”

　　　　魔女？到这时候还要装神弄鬼吗？还有名字非常难念！那是何处方言？

　　　　“嘿嘿嘿，朱氏沦丧至此，竟派女人上战场？姓伽的！可有胆与本将一决生死！”

　　　　“无妨！”

　　　　“好！本将可不会手下留情！”

　　　　刘方亮不是无谋决定，自己的兵马不愿临前，只得孤身犯险。亦不忘留意对方部队埋伏林中，决不会单人深入。

　　　　一旦对决中有异动，即时往后撤退回自己部队处。

　　　　他这番想法，奏完全捕捉过来，顺势答应单挑。

　　　　她的目的更简单，就是彻底拖住刘方亮，以至他麾下的大顺军，让明军顺利撤退！

　　　　那三千兵马是之后崇祯复兴江山的资本，犹如项羽五千江东子弟兵，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奏打定主意留在此处，时间越久越好，陪对方大战至天明！

　　　　“一男一女既是夜战又是野战，真糟糕呢。”

　　　　奏心中自我吐糟，刘方亮人马合一，手中银枪挺前，直刺往奏的眉心。她剃刀拨起，挂开银枪。

　　　　双方一边纵马，一边挥舞兵器。

　　　　霎时寒光闪烁，“乒乒乓乓”金属交接声不绝。

　　　　此时乃是子时深夜，火把明灭摇晃，其实照不亮多少范围。

　　　　刘方亮却是凭听风辨位，以及长年征战的历练，光凭感觉捕捉对方的位置及行动，见招拆招。

　　　　看似是粗鲁武人，不过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轻巧如飞星，迅猛如蛟龙，沉稳如泰山，兀自与奏的剃刀打得难分难解。

　　　　任凭奏的剃刀再变幻莫测，都讨不了多少便宜。

　　　　对方枪法端的老练，难以想像是一位卅岁出头的成年人修为。

　　　　奏本来就不擅长马上作战，加之对方出手，不经大脑，每一招每一式都深入骨髓，全放任不随意肌控制，手脚像是自动发招，故此能在激烈的交手中接下奏的快攻。

　　　　兼之放空大脑，奏不能凭读心去抓取他的出招意图，只能实打实凭本事比划。

　　　　刘方亮同样吃惊，即使是女将，腕力比自己弱很多，却能凭精湛的技巧，或挂或卸或推或顶，总之就是将他的长枪枪头偏错，更能看准时机劈来数招。

　　　　至于面对奏的破绽，他亦没有大意，不到万分把握，亦不敢抢先进攻。

　　　　二人越是交手，越是酣畅淋漓。

　　　　方亮行军经年，何曾碰见如此高手？

　　　　明军将领主要以文官为主，依靠战术及火炮作战，沿途甚至望风而降，甚少有人能陪他过招。

　　　　没想到今晚会碰上如此敌手，还是女生，心中大叹可惜：“假如此姑娘生而为男，大明或许不致覆亡。”

　　　　旋即又想：“有如此本事的姑娘，若然能娶回来，夫妻合力驰骋沙场，不是美事吗？”

　　　　其实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对方容貌，不过武人过招交心，竟然都能成就一段恋情。

　　　　刘方亮长枪一晃，仗战马奔速，与奏的剃刀交错，砸出华丽的火花，依然未分胜负。

　　　　他久战多时，体力及精力消耗惊人，但想到对手平生难求，居然尚能维持巅峰状态。

　　　　此时忽然察觉，两耳从未听过对方的呼吸声！

　　　　刘方亮心中不禁有点骇异，盖双方混战之久，连他这样的壮男都开始微微喘气，对方一介女子之流，反而能不喘气吗？

　　　　“嘿嘿嘿，痛快痛快！没想到大明还有伽姑娘你武艺如此高明的将领！”他勒马回枪，扬声道：“可惜错生为女儿身，不然必能闯出一番事业！”

　　　　奏闻得此言，突然停下手来。

　　　　“多谢刘将军赞许，可是小女子有些事要纠正。”

　　　　“有屁快咳咳，伽姑娘请说。”

　　　　刘方亮非常欣赏这位对手，甚至萌生抢作娇妻的意图，不免拘束有礼，试图留下好印象。

　　　　古往今来所有男人欲求偶，都会即时变成另一副个性。

第24章　崇祯十七年三月#024　决胜之策（）　
“第一件事，我不姓伽。”

　　　　“诶哟哟？”方亮只道自己听错名字，慌张道歉：“对不起！敢问姑娘芳名？”

　　　　“奏演奏的‘奏’。”

　　　　“噢！真是好名字！”

　　　　刘方亮学识不高，其实“奏”这名字好在哪儿，恐怕他都说不出口。

　　　　“姓氏呢？”

　　　　“不值一提。”

　　　　连姓氏都没有，还是不愿说呢？方亮一时想歪，居然问：“你觉得姓‘刘’如何？好不好？”

　　　　奏当然知道他心底想甚么，连自己都没料到他会喜欢上自己。

　　　　若然是见到她脸蛋与身材，受美色诱惑而想追求，倒还可以理解。

　　　　黑夜中不能视物，二人只是在马上交战百回，竟然“以武相亲”看上自己

　　　　果然人类的感情真是难以捉摸。

　　　　“不好，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当天崇祯帝许下皇后一席，她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方亮这番毫无含金量的求婚。

　　　　不过身为女子，倒有几分欢喜。

　　　　刘方亮相中她，不是出于迷恋外表身材如此肤浅，而是通过生死相拚，兵器相交而了解对手内涵，实属难得。

　　　　打从最初奏就欣赏他，历史上对刘方亮的记载很少，但从本人的战功来看，能稳坐大顺军一员大将，绝对有过人本事。

　　　　他敢挑明军，更敢挑清军。甚至日后李自成兵败，他依然坚持抗清，实乃天不怕地不怕铁铮铮的硬汉子。

　　　　出于爱才，所以一直避免开大绝下杀手，甚至考虑怎样才能挖回去为崇祯打江山。

　　　　哎呀，怎么自己连仲介的工作都包揽上身？

　　　　奏为自己多虑的心思而苦笑，心想为朱由检仆心仆命，居然只是封为婕妤，简直是不公平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