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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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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若不知道问题因何而起,还是答了,“就今看来涉猎书籍颇广,多是野史轶闻,于诗词一道尚不可断深浅。”

    王尹笑意更深,“那你说她没有没可能写错字?”

    柳文若苦着脸想了想,“四个字而已……应当不至于罢。”

    王尹直接笑出声,“要真写错可好笑。”说着,眉宇间忽然凝固起一道诡秘之意,“不过陆远程却不会犯这种错。”

    柳文若道“……姨父说的是。”

    “你去查查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悄悄地办。等确实有了进展,我再向侄女讨个人情也不急。”
第二十一章 妖鬼真身
    安宁县寒意透骨,坟包处笼着或浓或淡的烟雾。深幽迷离中,那群人不见了!

    从荒芜的黄沙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

    漪涟四下张望,再寻不见半点响动,好像借道汇入了幽暗罅隙,了却无踪。

    死寂的坟地霎时仅留下她独自徘徊,细碎的石子因脚步踩踏发出野兽的磨牙声。她有意将袍子裹得更紧,鞋底却抵不住袅袅升腾的阴气。站在坟包群的不远处,她忆起梦中情形,心怦怦直跳,还好,眼下没有鸦群的踪影。

    呼——

    风声。

    漪涟被细沙眯了眼,偏在此刻听到了动静。

    她努力睁开眼,痛的流泪,可坟群里乍然出现的火光却让她无暇顾及。

    鬼火?

    不该呀,我等凡人岂能领会此等深奥之物。

    她壮着胆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火光是暖黄色,下头映着惨白的面容来回飘荡在坟群之间。竟是刚才那群活死人又毫无征兆的从罅隙中生了出来!他们举着火把,有序围绕着坟包跳跃,口中念念有词,唱的是先前那段。

    漪涟的心突然落了地,因为她看见那群人是脚踏实地的跳,而那个眼熟的男人正默然站在一旁。为抵御阵阵阴寒,他长袍曳地,俊朗眉眼间酝酿着捉摸不定的深意。

    漪涟权衡一番,还是决定上前招呼,“客栈惊鸿一瞥深怕错认了人,事后想想又觉不该,到底无人能驾驭柳师兄一袭风貌。”

    男人惊讶回头,果真是柳笙!

    对于奇遇,他还未想到以何种表情应对,以致半个笑容生生僵在嘴角,“……师妹?”

    手舞足蹈的一行人愣住,面面相觑,在柳笙示意之后才继续跳起来。

    漪涟不禁调侃,“您真不厚道。前两日听巽师兄说你外出购置药材,早知道是来安宁村做副业,捎上我多好。”省得和王尹一起遭罪。

    柳笙沉默良久,看了看群魔乱舞的人群,又看了看漪涟,笑容才逐渐恢复昔日神彩,“师妹好生厉害,我费心多年才查到这一步,你才转悠半月不到就已经摸着安宁村的路子了?”

    所谓半月不到,显然是以戴全之死为界。漪涟听出了话中意,“安宁村的路子好找,您的路子却不好摸。”她眼神瞟向一边,“这是招鬼,还是入魔?”

    柳笙低笑,“是当地人的讲究,擅改坟地风水必先镇魂。我倒不信这个,入乡随俗而已。”在他说话间,群魔乱舞的村民擦掉了脸上的白粉和猪血,分别架起铁铲列好阵,对准坟包头就是一铲下去。

    漪涟恍然,惊呼道,“你要刨坟?!”

    柳笙郑重表示,“要挖尸。”

    漪涟头皮发麻,比刚才独自徘徊时恐惧更甚。她喜欢玄乎事,讲究的是新鲜,这坟头都已经风干九年了,挖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还能看吗?

    没想到弟子口中的谦谦君子竟是个面对群尸还面不改色的人。

    妖精,柳精!

    可强烈的好奇心却没有让漪涟从此地离开,柳笙所要求证的东西,说不定对她大有助益。她谨记这场奇遇的初衷,正要开口,柳笙快她一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幽黄的灯笼映着他的脸色,眼角流露着难得的深沉。

    漪涟觉得他的状态不大对劲,说话需格外谨慎,思量道,“别管我怀疑与否。师兄,你特意让泉师弟告诉我帐中香的奥妙,究竟是何居心?我感觉,你有意引导这个案子调查的方向。”

    柳笙皱起眉头,“泉师弟说是我让他备的词?”

    “他说柳师兄交代了,我问什么他都得答。”

    柳笙头疼,“孺子不可教也。”但想起顾泉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又很无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若非景致不对味,不过是师兄妹的日常琐碎。他们旁观着坟头越来越矮,另起的土堆越来越高,直到一个壮汉村民的铲子终于下到了底,第一具尸体被三人齐力抬了出来。

    漪涟不自觉的往后一退,这是什么鬼玩意?!

    没有棺材,一块黝黑黝黑的‘东西’被三把铲子撬上地面,已经干瘪残败。

    柳笙的灯笼打过去,她跟着粗看几眼,上头隐约爬过奇怪的虫子,正从黑洞里钻出来。一开始她没有认明白,经胆大的村民一解释,顿时胃里翻腾不止。原来这是半具焦尸,尸体已经被啃的四肢不全,他们现在所见是头顶到胸口的一段,内里完全被虫子吞噬干净,那个黑洞正是缺失了眼球的眼眶。

    天呐,漪涟庆幸今晚没吃得太饱。

    紧跟着,陆续有尸体被挖起,无一例外,全是黑黝黝的干尸,有的仅剩躯干,有的还保存着大致轮廓。漪涟无意跟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对上眼,刹那间脖颈一凉。真不知道柳笙怎么还有勇气去将尸体拼完整。

    大约一个时辰后,尸体已经排满了前头,少有四十具,柳笙正一一确认。他选在其中一具的左侧蹲下,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居然面不改色的切下了那句尸体的小指!他用方巾包起那枚手指塞进怀里,又往下一具尸体走去。

    行动之间,却也没把漪涟忘记,“昨日刚打听到幸存者被县衙安置在应池县,天亮之后准备去探探。师妹要是想去,我们就约在客栈正厅碰头如何?”

    漪涟倒还不至于慌了神,且看看柳笙这是耍着什么把戏。

    她捂着胃,“求之不得。”
第二十二章 陈年冤情
    回到客栈,如预料一般彻夜难眠。天微微亮时,漪涟起身擦了满身虚汗。搓手一打算,她没有去正厅,而是提早敲开了柳笙所宿的天字三号房门。

    三响之后,里头传来应门声,“师妹好早。”门扉被拉开,柳笙已经是打理的光鲜亮丽。本想与他商量着早些走,却意外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王尹正坐在柳笙房里悠闲自在品着早茶,看到漪涟进来,笑似六月暖阳,让她顿时热的发慌,“侄女好早。”

    “你怎么会在这?”

    恰好掌柜将早点送上门,柳笙招待漪涟一同坐下,“陆华庄曾与王老板有两次照面。方才我下楼要早点,正巧看见王老板坐在厅中,听说是和师妹一道来的,琢磨着一人吃早点也乏味,就请王老板一同上来用餐,也好讨教讨教琴艺。”他突然奇怪道,“不是说好一会厅中碰头,师妹怎么先来了?”

    漪涟视线有些飘,“……今日醒得早。”

    王尹故作惊恐状,“吓叔一跳,还以为侄女嫌我老人家麻烦,想趁早甩了。”

    漪涟嘴角一抽,没说话。

    用完早餐,三人一起往县城西巷去,柳文若则留守客栈中以待不时之需。

    待入西巷后转过三个弯,柳笙用折扇指着最里边一所小屋道,“我们要去那里拜访前任应池县丞。”

    “县丞?不是说要去见安宁村的幸存者吗?”

    柳笙神色一凛,回答像是自言自语,“傻的傻,疯的疯,还能问出什么来。”

    漪涟追问,“什么原因?”

    柳笙依旧没有上心,“大约是招鬼了吧。”之后便再没有其他话。

    直到三人站定在木屋前,一股植物的清香袭来。爬墙虎从墙头蔓延出来,里头应是青翠满院。柳笙礼节周全的叩响木门,“在下昨日曾递拜帖,不知许县丞可否屈尊相见?”

    遥遥传来一声‘来了’,然后步伐声越来越近。

    门吱呀一开,是个与漪涟一般大的女子,穿着碎花布衣,甜美俏丽的行万福礼,“是柳公子?爷爷已经等着了,请随我来。”

    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许县丞的孙女,王尹赞叹道,“瞧这举手投足,原先定是大家闺秀。换做农家风情也别有滋味。”

    漪涟暗暗骂道,为老不尊。

    一行人被领进后院,果真是翠色旖旎。葡萄架下的摇椅上躺着一白发老者,带着病气,脚旁的黄狗则精神倍好,看见有人进来立马摇着尾巴迎上前。孙女可亲的丢了块骨头到角落,它巴巴就追过去了。

    “爷爷,柳公子来了。您可有精神待客?”

    许县丞睁开眼,颤颤巍巍坐起身,“快,快请坐。老生这副模样叫你笑话了。”孙女急急上去扶着。本想就让他躺着说话就行,可许县丞还是有文人的傲气在,非要请进屋才合待客之道。

    待入屋坐定,柳笙说明来意后,许县丞苍老的脸上挂了好些复杂的情绪。

    “昨日收到公子的拜帖便是整整一晚的噩梦。当年事发后我心下难安,辞了县丞之职过起农家生活。可是老天公平,有些事办坏了,一辈子也逃不了,估计我这满身病痛都是报应来的。”

    柳笙表情严肃很多,“听许大人这话似乎当年案件有隐情?”

    许县丞颤抖的手抚着白胡须,“这,不是我不予你们说,是真不好说。安宁村的案子我也未曾弄清根本,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据柳笙所言,这位许县丞任职期间风评一直不错,是个清官。加之今日亲眼所见,许县丞晚年生活清贫,甚至有些潦倒,漪涟觉得他的话可听,忙道,“无处可诉才会积郁成疾。您当说故事,我们听故事,不必计较太多。”

    许县丞觉得有理,“我是憋了好些年了,但不是没有查过。辞官之后,我又去过安宁村,找了当年的幸存者想问问情况,没想到啊,他们,他们好像说好的一样,全疯了,你们说这怪是不怪?”

    全疯了?

    这下好,说不是鬼干的都没人信。

    “说起那场大火,从县里就能望见黑烟,可想而知有多惨烈。”许县丞慢慢回忆道,“我从县令大人那里得知消息后,便和官差一同赶到了安宁村,那时的火已经烧的很旺了。有几个跑出来的人在大火边啼哭,里头还能听见有人在怪笑,一直在笑。”

    “怪笑?”漪涟和柳笙一齐惊疑,临死前还在笑,果真是疯子。

    许县丞瞳孔涣散,仿佛又听到了那恐怖的声音,“没错,是怪笑,很尖锐,就像是中了邪,只要有人听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奈火太大,等官差彻底扑灭,能看见的只剩一具具焦尸了。有些没烧焦的,面部都很狰狞怪异,压根没有人敢多看。事后我找来仵作验尸,证实全都是被火活活烧死的。”

    王尹见左右两人都在沉思,怕老人家一腔热情越说越没劲,就附和一句,“是挺怪。”

    “这不算完。”许县丞汗颜的吃了两口茶,“仵作验完后,尸体入土为安,其余活下来的都安置到县里再作打算。前后不过一夜,县令大人居然直接将案子敲定为山匪屠村,说是在现场找着了两把带血凶器,可仵作验尸时未曾说过尸体上有刀伤。待我再去寻仵作,他已连夜回乡了。”

    柳笙摇着扇道,“这是第二个疑点。许大人是否又去了现场?”

    许县丞点头,“当日便去了,碰巧撞见官差往废墟里翻东西,手里头还攥了一把。我上前一查,结果大出意料,竟然都是未被烧败的钱物。你们说这年头山匪屠村不为抢钱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枉送人命吗!”许县丞说着有些激动,孙女立刻抚着背给他顺气。

    “我做主让官差把钱送去给幸存者,自己回了县衙禀报,谁想县令一力强压,说不吉利。我官职不如人,再说不得什么。后来无意中得知县令的妻女购置了成箱金银首饰,远远超出一个县令的俸禄。那时我就猜测,或许是有人送了封口费,导致应池县办了桩冤案。”

    柳笙忙问,“那位县令大人如今何在?”

    许县丞顿了顿声,“死了,我辞官后不久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全家人一起去的,连丧礼都没人办。”

    好家伙,毁尸灭迹杀了人全家。

    王尹把玩着茶盏挺来劲,自始至终没喝过一口,“疑点不少呀。”

    漪涟所知的还有一个,就是当年的大火烧的莫名其妙,她在村旁竹林来来往往,根本就没有见到半个匪徒的身影!事发没多久,她就被王尹带走,以致后事知之甚少。

    三人见孙女端来一大碗药给许县丞,也不好多耽搁,站起来身来告辞。

    漪涟最后再问了一句,“安宁村离应池县不远不近,能看到黑烟,火肯定已经烧的很旺。您带着官兵前往还能听见活人动静?”

    许县丞咳了几声,摆手道,“不是,是有人来县衙报案,好像就是安宁村的人……时间久了,加之当年情形混乱,记不大清了。”

    “按理说县衙该有记录。”

    “这桩案子没有。我事后特地重新查过,没有任何资料入册。”

    记录无顾缺失。

    看来九年前这桩安宁村的悬案果真奇怪,奇哉怪也。
第二十三章 再现端倪
    陆华庄里依旧阴气沉沉。陆书庸被禁足的日子过得很煎熬,陆楚濋也很煎熬。好不容易趁机溜出翊锦堂来找陆宸,屋子上了锁,两人只能隔门说话。

    难得陆宸不嫌麻烦,语气也温柔了,弄得陆楚濋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宸哥哥,你放心,我爹爹觉得戴全的事不是你做的。等你出来后,再陪我说话可好?”

    陆宸的声音格外软,“当然,来日方长,你我多的是时间。”说罢,心里头冷笑两声,时间能不能凑一块又得另说了!

    陆楚濋娇滴滴道,“你我一家人,可不是来日方长。”

    陆宸满手心的冷汗,“一家人……呃……对,都姓陆,理当的。”他岔开话题,“说来你们翊锦堂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你爹查着有没有进展?”

    “你不信爹爹?”陆楚濋带了哭腔,“爹爹真的不是凶手!”

    陆宸赶紧解释,“我自然是信二叔的,这不是担心翊锦堂才想问问情况。别的不怕,就怕这万一牵扯到你可咋办。我被禁足,还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陆宸常与漪涟玩嘴皮上的功夫,玩着玩着经常就能蹦出点花样来。其实这话有两解,陆宸的意思是‘如果真出了事,别来找我,没得救’,陆楚濋听得意思是‘我心里只有你,你若不好,我难安’。

    果然,陆楚濋哭腔断了,转而一声‘哥哥’嗲得让屋里的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宸哥哥,这事我只告诉你,事关重大,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保证。”他保证自己不往外说,不保证别人不往外传。

    陆楚濋贴近门小声说,“最近爹爹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大伯。那匕首是翊锦堂从仓库新领的一批,准备分发给新入弟子,就放在堂中偏厅,爹爹放账本的那间,我也是在那里见过那几个字。”

    “你是指‘太皞治夏’?”陆宸想,如果他是陆书庸,得先把傻女儿一刀捅了才安心。

    “就这句。”陆楚濋很肯定,“是我偶然撞见的,还来不及看完另一句,就被爹爹给一通骂给骂出来了。”

    陆宸凝神,“两行字?还有啥?”

    陆楚濋道,“……哪归哪的,记不得了,也是四个字。”

    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另一句口诀?!

    是陆书瑛的?还是陆书云的?

    陆宸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陆书云摆弄过什么口诀,太皞治夏更是闻所未闻。他猜测,陆书庸一直有意讨好陆书云,会不会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套口诀?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陆楚濋看见的另一行字极有可能是陆书瑛的那一句。

    只是陆远程留下的三句口诀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陆宸越想越头晕,说起来完全是他爷爷的错。儿女嘛,生来不同,有的爱笑,有的爱跳,偏爱哪个很正常。他老子就从来没有优待过他,他不是照样与漪涟和平共处。不过这种事情的确不好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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