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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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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瑛有些慌,前后狼后有虎,现在她这副样子只会遭人话柄。
焦灼之际,她撇见书桌上叠放了几把崭新的匕首,和戴全胸口插的凶器一模一样。她顺手抓起其中一把藏进袖中向后门赶去,那里有条路可以通过流影堂绕回堂主们的居所。
可万万没想到她刚出了翊锦堂院门,一人风速一般拦到身前,挡住了大片月光。
定睛一瞧,来者一身简练黑衣,冷光长剑,竟然是司徒巽!
陆书瑛暗叫不好,翻身上廊道逃走。司徒巽看出了她的意图,仗着流影堂的轻功更快她一步。不等她拉开架势,夺命长剑已急速往脖颈袭来,幸而她机警,抽出匕首险险挡下,然后一个侧滚翻翻入翊锦堂后院,借着院里宽敞,连忙跳了几步拉开距离。
“阁下是谁,竟敢在陆华庄肆意妄为?”司徒巽紧逼不放,以极快的速度追入院中。
陆书瑛当然不能回话,两人又是一组过招。
司徒巽招招精准,她避让的辛苦,最可怕的还是流影堂的暗器,在黑夜里似是无形难以防备。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司徒巽始终没有用暗器对付,这让她很意外。即便如此,陆书云亲传轻功不能小觑,她始终寻不到空挡逃走。
她的目光瞬间凉了几分,眼里透出的狠劲称作杀意。她瞅准准司徒巽的要害开始进攻,既然逃不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右手持刀,左手借机往身旁花坛抓了几颗石子,巧劲精准,狠狠将石子用作暗器掷向司徒巽。
司徒巽当然避得开。然而那一瞬间,他的右方却出现了空当,陆书瑛一把匕首不留情面直往他心脏处捅去!只差三分,司徒巽的剑才刚刚恢复反击之力,显然太晚,陆书瑛的匕首几乎就要捅进血肉之躯。
突然,她的手忽然被一力道擒住!
来之迅猛!
刀尖生硬的卡在司徒巽胸前,无力再进一分!
陆书瑛惊愕不止,那只手精准擒住了她的手关节,力度甚佳。一看来者,大出意料,竟是应在房中被禁足的陆宸!
空气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陆宸笑得不经意,仿佛是家庭游戏,“我师弟不懂事,您大量,何必真的取他性命?”
司徒巽垂眸道,“师兄费心,我没事。”说着,收起手里的暗器。若再晚一刻,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陆宸反而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把这玩意丢出去,不然我的嫌疑还洗不洗得干净了。你说阿涟老盼着我从亘山头跳下去,你不会也巴望着我去跳黄河吧?”
司徒巽淡定,“我没想过。”
“那你掏暗器干嘛,明知道我会出来救你。”
陆书瑛怔愣道,“你们是——”
陆宸收回精神看向还被自己擒住的人,“小姨,你总算说话了。其实也没大事,就想让您帮着看看,这情形和那晚您杀戴全的情形像不像?”
陆书瑛只知无力逃脱,不会傻到再否认身份,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宸还是笑着,“不碍事,只劳烦您往流影堂走一趟,大伙可都来接你了。”
黑漆漆的后院忽然灯火通明,许多弟子举着火把出来,团团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正对面走出几个人,瞧着气场格外不同。她眯着眼,努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陆书云。”
除了陆书云,陆漪涟也在,旁边还站着孤然自傲浑身雪白的王尹。陆书瑛将人扫视了一圈,最后格外冷冽的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陆书庸!正神色游移的杵在陆书云身侧,像极了做亏心事的小人。
她放声失笑,大梦已醒。
陆书云脸色沉重,“别笑了,到我那里把话说清楚吧。”
第二十九章 三堂夜审
流影堂中挤满了人,三堂会谈的日子也不曾到得这样齐。
陆书瑛被捆了手脚站在堂中央。她不肯跪,陆华庄并非匪盗一流,就由着她一身夜行打扮站在那里。
再看堂上,三把雕花红木太师椅并排陈列,陆书云坐于其中,陆书庸比之低一台阶坐于其左,本来右边的一把是陆书瑛的位置,现在空下了。
陆书云表情凝重,声色有股说不出的疲累感,“你自己说罢,夜闯翊锦堂所为何事。”
陆书瑛冷笑道,“大哥设的圈套何以问我?”
“此言差矣。”陆宸是嫌疑人,只能站在堂下,“圈套还需有人钻,小姨既然来了,就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吧。”
陆书瑛淡定处之,“区区小辈礼节在哪?”
陆宸无奈道,“您有心杀我,再以长辈自居是否虚了些?”他体贴的挑明道,“帐中香不是皇帝赏赐,是你为侄儿特地准备的,其中加了什么好东西小姨心里清楚。”
“逐风无故丢失,乃恶人利用,你该去问他。”
陆宸道,“巽师弟查过存岐堂的规矩,药品存放有专人监守,数量一一在案。逐风是您近两年亲手调配,旁人不懂方子,无解药,数量又少,弟子们再谨慎不过。然而戴全死后,弟子核对逐风竟不少一克。劳烦您给解释解释,那帐中香里的逐风是从哪丢的?”
见人沉默,陆宸把话丢给柳笙,“柳师弟,你说说?”
陆书瑛一个视线扫过去,柳笙站在存岐堂弟子的最前头。
他今日折扇握的没什么气力,眼神却很有力,势要将那张银质面具看穿,“逐风的配方仅师父一人知晓,众弟子皆可为证。看管成品的是顾泉师弟,他从未发现药房中的逐风有任何异样,所以‘丢失’的那一份只可能是堂主另外配制。”
和案发那次不同,风吹草动弟子间还能议论议论。今晚堂中聚的人虽多,但格外安静,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某跟早已快崩断的弦。
陆书瑛不屑一扯嘴角,“原不是惊天大事。我于房中配药,一时没赶着放进库房,恰恰逐风就在这时丢了。我有疏忽之错,毒却非我所下。”
陆宸点头,“没错,说得通。不过戴全之死与逐风的来源没有直接联系,无谓你辩解。”
陆书瑛冷哼,“戴全之死有你一份嫌疑,你的话不可信。再者——”她瞟向堂上,视线锐利,“翊锦堂的弟子死在堂内,凶器是堂主管辖之物,二哥的嫌疑是否比我大?”
众人的目光一齐被拉到堂上,陆书庸的小眼眯得几乎看不到瞳孔,他喝斥,“三妹莫要胡言,我怎么会杀自己的弟子。”
“果真?”
“本堂主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陆书瑛蓦然失笑,“二哥,你言辞凿凿,肯定是忙忘了。也是,既要顾着翊锦堂琐事,还得杀人灭口,哪有闲情记旁的,需不需小妹提醒一番?”
陆书庸气结一时,反驳道,“你鬼鬼祟祟跑我翊锦堂闹事,莫要妄想血口喷人。”
“够了!胡闹到此为止。”陆书云用掌心震响椅把,喝止了二人的针锋相对,“宸儿,你嫌疑尚未洗清,先旁听。巽儿,你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司徒巽立于陆书瑛身侧,默默看了一眼漪涟,然后面向正堂拱手回禀,“徒儿排查过庄中诸人,案发之时,众弟子皆已在房中入寝,可互相为证,唯一可疑之人便是与戴全共用一间宿舍的崔玉。”
然而崔玉没有作案时间,他追戴全出门后回到房中不过几十步路,有弟子证实看见过崔玉。如此推测,凶手在玄古寺的可能性很大。
当晚玄古寺的人大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玄古寺到庄里来回只需一个时辰。作案后只要在天亮前返回寺中便神鬼不觉。
陆书瑛挑剔道,“当夜玄古寺那么多人,陆宸和陆书庸都在,你怎么不说是他们?”
司徒巽道,“他们有证人。”
陆书瑛又冷笑,“陆楚濋和陆漪涟是包庇,怎可为证。”
司徒巽的声音比她更冷,“您也有证人,寺中一名扫地小僧亲眼见你于证明案发前离开过禅房。”
陆书云头疼不已,“半夜出门你作何解释?”
陆书瑛掷出两字:“散心。”
陆书云不想和她拼嘴皮上的功夫,对司徒巽吩咐,“巽儿,你先把案件经过梳理一遍。在场众人便皆可评判孰对孰错。”
司徒巽有条不紊地叙述道,“当夜的境况和今晚差不许多。三堂主下山之后便潜入了翊锦堂,应是为找一样东西。事后我向翊锦堂的弟子确认过,堂中明显有翻动的痕迹。当时正巧赶上大风,我吩咐了一同巡逻的几名弟子赶回弟子居所查看情况,自己继续往原定路线巡查,查的就是翊锦堂。”
风雷声很大,司徒巽察觉异样,直到堂内才发现隐隐有烛火闪动。对方同样发现了他,烛火有一瞬的停滞,然后飞快窜逃至后门。司徒巽刚追到到翊锦堂后院,就见黑衣人番强消失,继续深入前,首先看到了戴全的尸体。
“三堂主为防万一,随手拿了二堂主放置在桌案上准备分派给弟子的新领匕首。逃至后院时撞上了戴全,便一刀将他捅死。”
陆书云听不太明白,“这么说来,书瑛是怕戴全认出身份才将人灭口。那么戴全为什么会去翊锦堂?”
司徒巽否定了这句话,“戴全去的是墨阁,不是翊锦堂。因为墨阁有菩提树。”
第三十章 颠倒求证
戴全信鬼神,崇敬菩提,当晚风雷大作,他是去墨阁寻求庇佑。无意中发现了与墨阁紧邻的翊锦堂有动静,才好奇上前。其实他最先看见的应该也是烛火,司徒巽找人实地尝试过,距离上行得通。
他看向陆宸,“大师兄将江南李主帐中香弃埋于墨阁树下,戴全的信仰能为他怀中的帐中香做个解释。”
陆书云若有所思点头道,“确实,这很合理。”
陆书瑛在困境下,思路居然有条不紊,“烛火而已,还会认主吗?简直是三岁孩童的戏言。既然说戴全看见了,让他来和我对质。”说完,不屑的从鼻腔里发出干笑。
“没品之人。”
众人被陆书瑛的逼问闹得心慌慌,忽然从堂中悠悠响起一声鄙视。四下寻找,竟是出自柳笙之口,实在是稀奇事!谁都知道他是陆书瑛最得意的弟子,相当之信赖。不过这几年似乎……
陆书瑛打量他,半怒道,“你知不知在和谁说话。”
柳笙漠然以对,“您说,我该不该再唤您一声师父?”
今晚天晴云静,众人却感到过堂风拼命刮着。柳笙此话一出,平白又阴冷了几分。
难道是见苗头不对,准备转战阵地了?
他平日和司徒巽走的最近,司徒巽又是陆书云的爱徒,确实很有可能把柳笙扯进去。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把师父推上悬崖总是不太厚道。柳笙以谦谦君子著称,不该做没心没肺的事。
怀疑归怀疑,大家只敢在心里想想。谁也没办法抵住堂中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庄主,能否容许弟子问几句话?”柳笙恭恭敬敬的请示。
陆书云思虑了须臾,很发愁,“按理说,徒弟没有资格审问师父。众弟子皆在,不能罔顾伦常,徒惹非议啊。”
这该怎么办?
“阿爹,那便让女儿来问可好?”
堂中的目光又纷纷投向了堂下左处。一白衣男子优雅坐在紫檀椅上,陆漪涟站在他身侧,神情倒和柳笙有几分相似。刚才光顾着陆书瑛和司徒巽,把这号人物给忘了。陆漪涟和陆宸可是比亲兄妹还神奇的关系,怎么可能不插手。
陆书云犹豫,“阿涟,你……”
“我不是她徒弟,是不是侄女还得另说。您的女儿替您问话天经地义,好不好?”
“这……”
王尹居然开口解围,“此次我带阿涟回乡,查到些很有意思的事。路上碰巧遇见了柳公子,他要问的话,阿涟正好也要问。既然柳公子不便开口,不如由阿涟试试。”
陆漪涟下山后竟然和柳笙在一块?司徒巽无言看了眼柳笙。
陆书瑛变形的双目流露出茫然神色,她也没有预料到有这一茬。
其实陆书云本意是不希望再搭进一个女儿,不过现下情形大约不容许他做别的选择,只得点头道好,“也罢,阿涟你问吧。”
漪涟从王尹身侧踱到陆书瑛面前,气势不输人,“我还是暂且称呼您一声小姨,您一直嚷着要证据,不如我们换种方式,您拿出证据来反驳我说的话。如果我哪处说错了,就为您做担保,可好?”
众人狐疑,陆漪涟搞的是啥新玩意?
包括陆宸、陆书庸、司徒巽全部云里雾里,只有王尹嘴角挂一微笑,靠着椅背,颇有股成竹在胸的味道。他心下赞许,‘丫头脑子转得够快,没把握就先把人搞晕,真会来事’。
陆书瑛银质面具透着寒光,问出了众人的疑惑,“耍得什么花招?”
漪涟道,“是不是花招您接下便知。”她歪头一想,“我们先从江南李主帐中香说起吧。先前我哥忽略了一点,此香的香体与逐风浑然天成,逐风的药量却与成品的逐风有些许差别,必定是高人同时调制,泉师弟既然验了香,肯定能证实这一点。”
顾泉躲在柳笙后面,巴着他的衣袖弱弱点头。
这证明逐风必定是陆书瑛才有可能下进帐中香里。
陆书瑛抿了抿嘴,无言反驳。
漪涟直直盯着她,“和戴全无关,你下毒是为了杀陆宸,往细里说,你不能容忍陆宸娶陆楚濋。”
什么情况?!
话说到一半时,空气开始变质,等漪涟整句说完,陆宸立马跳出来,“我说妹呀,能不能换个说法?哥哥我怎么听着幕拧!
“你闭嘴。”漪涟瞪了陆宸一眼继续对陆书瑛施压,“小姨,要不我替您解释解释,您为不愿意我哥娶陆楚濋的原因。”她将陆书瑛的沉默擅自当做了默认,“因为您害怕,害怕阿爹和二叔的亲上加亲于您不利。您希望三堂维持对峙局面,甚至关系恶化,我哥无疑会成为您的重要阻碍。”
陆书瑛在面具掩护下看不出表情变化,只有裸露在外的双目高傲的合上,“胡言乱语。”
“方才说了,你如果有证据,我便为你做担保。”漪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案发当日,柳师兄发现尸体带有香气,您离的那么远,怎么就知道香味不是尸体自带?除非你早就认得这个香味,当时提及也是为了让我哥成为众矢之的。”
“……”
陆书云见人半天答不上话,缘由心知,不禁无奈道,“阿瑛,你这是何苦。我们兄妹三人虽从小不和,但万不该闹到这般田地。我从来不愿和你们争,你们却不与我罢休。你且告诉我,到底是赌气报复,还是看上了我的庄主之位?”
陆宸和漪涟曾经讨论过,三堂的针锋相对根本是爷爷一手促成,一个谁都想要的位置你偏偏给了三人同样的机会,谁会不争。说实话,陆书云都不能打包票说自己没有一丁半点的私心。可是他真的够忍让了,身为兄长的包容在陆书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曾经对陆宸说过,忍让不只是慰藉陆远程的在天之灵,更因为他是一个哥哥。这一句,陆宸一直从十岁那年记到现在。
“阿瑛,兄妹一场连句话都这么吝啬?”陆书云一再逼问,完全不顾一旁陆书庸的有意劝阻,而堂下的陆书瑛只是阖目养神,一言不发。
漪涟不忍心看父亲难受,欲打断无用之功,“阿爹,你别问她了。她……”
“阿涟,你先不要说话。为父要听她说。”
“可她不是……”
“是不是她的所作所为要她自己说。”陆书云再次强硬的驳回了劝阻,“阿瑛,你说话。到底是为什么?”
堂中静如凝滞。
众人都在等,等陆书瑛的答案,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等来的不是意料之中的声音,而是柳笙冷冰冰的断言,“因为她不是陆书瑛!”
第三十一章 曾入梦
话毕,‘唰’的一声,柳笙将折扇冷冽的合上。这一脆响,几乎是震断了唯一一根还蹦在堂中的神经。
所有人都愣了。好比一颗大炮打进闹市,没炸死的都晕了,没晕成的都傻了。
有弟子如梦初醒似的悄悄往两头询问,柳笙刚才说了什么?
刚才……绝对是听错了吧。
陆书云彻底愣在了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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