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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的整个棋盘上，早已经布下了无数个陷阱，挖好了无数个坑，就等着李克用等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了。想到这里，四人都不由的面面相觑，对这位比他们也大不了多久的老师兼主上，敬畏之情不由的又提升了一大截，这真是一个让人望而仰止的人物啊。

第787章　见鬼！

黑石堡，一座完全用巨大黑色条石垒就的城堡，牢牢卡住太行山八陉中最险要的飞孤峡，又名四十里黑风洞，也是太行八陉中地势最高最险要的关隘。

这里是太行山、恒山、燕山三大山脉的交接点。

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头顶一线天！

在秦军将幽州改为燕京成为其中心之后，燕京城的西面有两座关隘对秦军至为重要。军都关当其后，紫荆关置其前。走军都关必经鸡鸣山，而走紫荆关必经黑石岭。

太行第六陉的飞狐陉与第七陉的薄阴陉，实际上是连接一起的，一在河东一在河北，相互联通。守住了黑石岭，也就等于守住了飞狐陉，同样的，拿下了黑石岭，也就等于打通了到达紫荆关的道路，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兵书云：踞飞狐，扼吭拊背，进逼幽、燕，最胜之地也。

时值正午，外面暖阳高照，可行军在飞狐峡内，却几乎看不到阳光。

李维骑在马上，不时打量着这条著名的通道峡谷，只见两崖峭立，一线微通，听说蜿蜓百余华里。

走在其间，顿时让人萧萧然又森森然，大部份地带见不到太阳，两边的悬崖绝壁如同刀劈斧砍一般，鬼斧神工，其雄拔之势峭丽异常。

这样的地形就算见过了太多各地险峻的李维，望之也不由的动魄惊魂。穿行其间，峡谷时宽时窄时高时低。时而峥嵘陡壁拦道而立，大有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感；时而又峰回路转阳光从高崖上泻下……天如一条弯弯曲曲的缎带，上面如花的云朵显得很小，外面阳光普照，这里却阴风飕飕，兼有三两声兽鸣传来，让胆小者毛骨悚然！

黑石岭就在这条峡谷的正中间，距离广边城七十里，距离飞狐城也是七十里。

这道山岭海拔两千米以上。不长树木，背阴之处积雪常年不化。在这座山岭之上，自汉代起修建堡垒，历代都有重兵把守。眼下沙陀人控制着这座黑石城堡，驻有三千兵马。城堡紧邻深涧，涧口架着一座吊桥，吊桥一拉。纵有飞天本事，也难以靠近城堡，确实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黑石堡远处的山顶上，李维放下千里镜，眉头紧皱。

事情比预料的还要麻烦！

黑石堡不但驻有三千兵马。而且这些守军十分小心，大白天的也将吊桥拉起，更要命的是，这座城堡只有三座城门，东、西、南三门。却偏偏没有北门。这让从北面赶来的李维等十分被动，他们若要强攻黑石堡。还得绕着高大坚固的城堡北边，走到西城门去。这段距离，特别是关下的狭窄地形，以及那道深涧，会让他们遭遇到极为猛烈的攻击，也许不等他们靠近到西门，他们就要付出惨烈代价。况且就算冲到西门，可那道吊桥一直拉起，那道深涧也难以逾越。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

秦王只给了他两天的时间，让他夺取黑石堡与紫荆关，还有一座飞狐县城。

可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目标黑石城，就让他束手无措。

时间只有两天，时间不等人，王景崇正率援兵赶来。

“军主，让我们前厢上吧！”前厢厢主主动请战。

“你有什么计划？”李维问。

“用那没良心炮炮击北城，然后让工兵在北城下挖地道爆破北城墙。鸟样，他们不是不在北城开门，在另一边开门，却又隔涧重兵把守吗？那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就打北城。”

李维眼前亮了一下，不过又摇了摇头，“黑石堡北墙高达六丈，而且几乎都是用巨大的条石垒就，完全就是一座山壁，况且北墙下完全是山岩地，就算炮火掩护靠近城墙下，可想在这样的地形挖开墙基爆破，太难，几乎不可能。城上可是有三千兵马，他们可不会看着他们挖墙角的。”

“要不让我们左厢上！”

左厢有全军最强的潜攻营，潜入做战最为出色。不过现在面对的这座石头堡实在是无处下手，光是那条深涧，就难以突破。

李维只有一天的时间来拿下黑石堡，因此也就意味着他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一旦失败，守军必然会加强警惕，再想短时间内破城，就难有希望了。

一次机会，且必须一击必中！

“机会只有一次，我们的攻击必须万无一失！”李维低沉着声音说道，这算是鹰扬军组建之后的第一次正式单独作战，而且担负着这么重要的任务。事关着整个河东战役的成败，李维不敢有半分大意。虽然这个任务太过艰难，但既然他当初接下了任务，那不管如何，就一定要完成。

黑石堡就如同一只竖起满身尖刺的刺猬，让鹰扬军无处下口。

“无论如何，最迟今晚，我们一定要拿下黑石堡！”李维下达了死命令，拿不下黑石堡，他们的任务就彻底失败，这是绝不允许的。这是鹰扬军的第一战，也是他李维担任鹰扬军主的第一战。

他指着帐中的那面军旗，赤色的旗帜上，一只金色的雄鹰展翅欲飞！

秦军的军旗是黑色飞鹰，而他们鹰扬军的军旗，由秦王特别颁赐，是一只金色飞鹰，这是多么大的荣誉。

李维扫过麾下五位厢主，还有他的副军主和教导使、行军司马、都虞侯等诸将，这些军官们有一个特点，都很年青。秦军的历史并不久，这几年又不断扩军，因此现在不但厢营一级的主官很年青，就算是军级的将领，也有很多是不满三十的军官。许多人甚至从军时间不超过五年，虽然他们大多都在讲武堂中进修过。但是此时，经验不足却不免体现出来。一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维脸上没什么异样，可心中也不觉有些失望。以往都是跟着秦王作战，秦王总是奇计百出，秦王的身边还有盖寓敬翔李振等谋士，他们这些将领只要负责打就好了，根本不要考虑如何打的问题。可现在，他独领一军单独作战，面对着麻烦的敌人。却得自己做决定，这一战，究竟要如何取胜？

他看了看后排的那几人，他们是鹰扬军的参谋处参谋们，几乎都是讲武堂出来的年青人。他们的老大行军参谋陈忠，也只不过刚刚三十，是当初与他一起最早跟随秦王的那批人。在沙门镇时代一直表现出众，后来选为秦王亲兵，之后被选入讲武堂，进修一年后下到底层任队副，几年来升迁迅速，有秦王亲卫的背景。和在讲武堂进修过的资历，再加上后来带兵的不凡表现，让他短短几年，已经获得秦王数次嘉奖。这次组建鹰扬军，更是被授为鹰扬军高层。担任行军参谋一职，成为副军级军官。

“陈参谋。你可有什么看法？”

行军参谋，在鹰扬军的副职排名中，并不靠前，比起教导使、副军主、行军司马、都虞侯都要低。不过这个职务却很重要，因为他还掌管着整个参谋处的诸多参谋们，为主将的顾问，负责诸多作战计划事务。

拟定作战计划，正是行军参谋的职责。

陈忠曾做过李璟的亲卫，又有过讲武堂的进修资历，因此在军主，哪怕他排名靠后，但诸将也对他十分客气。

听到李维点名叫他，陈忠抬起头，道：“军主，某以为此战，可用奇谋！”

“陈参谋可是有了谋划？”李维闻言心中一喜。

“确实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靠后厢弟兄们出力才行。”陈忠道。

“后厢？”

所有将领都不由的一阵疑惑，鹰扬军的后厢，同样是两个营。可这两个营却有一个是主管着后勤辎重，担负着工兵、医院、运输任务。另一个营却是一个还在试验中的全新兵种，到现在为止，还处于摸索阶段。

陈忠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后勤营，那他的意思难道是那个营？

“大鹏鸟中队还是黑蝙蝠中队？”李维问。

后厢右营，名义上是满编五百人，可实际上这个营却有六百人，下辖两个中队，每个中队各三百人。

只从两个中队的名称，就能知道，这支还在试验中的部队，实际上是一只空中部队。

只是这还是一个在实验中的部队，真的能依靠他们吗？

夜幕降临，黑石堡城墙上，沙陀守将史俨身披铠甲，手按利剑巡察城头。

史俨，代州雁门人，他精通骑射，勇猛过人，特别善于设伏制敌，生擒对手，每临战斗，身先士卒。李克用急急回援蔚州，特别派史俨镇守黑石堡，以防占领了广灵和广边二城的李璟派兵通过飞狐陉，进入直谷关后方的灵丘或者易州的易县！

史俨巡视着城头，不时的拍拍值守的士兵肩膀，和他们寒喧几句。史俨不过三十出头，勇猛过人，并且记忆力惊人，他能叫出绝大部份的麾下士兵名字。

那个正被他亲切叫着名字的值守士兵，心中感动不已，没想到他一个新入伍的新兵，居然也能被指挥使将军记在心上。

史俨笑着安慰了几句激动莫名的士兵，正要转身继续巡察，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一股寒意突如其来。

他不由打了个冰战，身体警觉起来，连忙打量四周！

这个时候，他不远处的城头上突然响来一阵惊惧不安的尖叫声！

“天啊！”

“那是什么！”

“长生天保佑！”

“见鬼！”

……

第788章　暗箭

“今天李璟真会发动进攻么？”

荆十三娘拎着那件心爱的朱雀式天青色全身甲掀开帐帘进来时，刘芸娘正在灯下仔细看着汇总起来的各方军情。见荆十三娘风风火火的进来，她笑了笑道：“你盼着他来？”

荆十三娘撇撇嘴道：“得了，你说什么笑话。虽听闻那李璟长的倒是很俊，可咱早是残花败柳之身，又是两军交战，想必他是不会怜花惜玉的。我来只是因连续三日蹲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今日天气才停雪，你又下令全军夜晚休息都不能卸甲，要是他们不来岂不是又自讨苦吃。再这样两天，到时李璟就算真来了，咱们早就已经自己累趴下了，哪还能迎战。”

刘芸娘知道她不过是来陪自己说会话，故意这般说来缓解下自己的担忧而已。丈夫一日未到，她的心又哪能一日停止担心。

“得了，你这笑话也就跟我说说，若是让下面人听到可就不好了。”刘氏指了指自己身上同样整齐的披挂，“李璟若不来的话，我们不过是休息时不太舒服而已。可李璟若真要来了，那就不用临时披甲，就能多一份胜利活命的希望。”刘氏虽是兵马统帅，可身上却也如大家一样，披着全副的铠甲，哪怕是此时夜晚在帐中处事，也一样并不缷甲。

荆十三娘从身后拿出一个葫芦放到刘氏面前桌上。

“军中可不能饮酒，更何况现在随时会有战斗！”刘氏知道荆十三娘是个豪爽的女人。平时也爱饮酒。

“是羊奶，我刚温过。冰天雪地的太伤身体了。你又要操劳所有事务，我特意弄了点羊奶，你趁热喝了。”荆十三娘一边拿碗，一面问：“夫人，若是李璟真的前来，我们胜负能有几何？”

刘氏沉吟了一下，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若是真能如计划中进展。起码也应当有五成胜算。”

“才五成？”

刘芸娘笑了起来：“你以为五成小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才会有五成，这还主要是如今李璟突入太过迅速，他的后续部队跟不上，就是后勤辎重也跟不上，他此次带的兵本来不多，又还要分守新占领诸州。因此可用之后更少，这才会有这五成胜算。若非如此，就凭我们与李璟对决，只怕一成胜算都不会有。”

“李璟真有这么厉害？”

“没有这么厉害，那他就不叫李璟了。”刘芸娘说着，却又皱皱眉头道：“你是没有经历过当初的代北之战。李璟此人，用兵不按常规，但确实厉害无比。”

她还没说完，荆十三娘已经撇了撇嘴道：“得了，说的李璟好像战神降世一般。可当初晋王凭一已之力，代北一战。以一敌八镇，杀三节帅，败七镇兵，若非李璟躲在暗处下阴手，就算是八镇也都败了。说来，李璟用兵不外乎擅长趁虚而入，好用诡计。秦军也向来凭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以强凌弱而已。若说以少对多，以弱击众，还得看晋王和夫人的气概。”

刘芸娘摇头苦笑一下，道：“兵者，诡道也！战争不论过程，讲的是结果。再勇猛，可若是败，便会被人称为鲁莽。再阴险，可若是胜利，便会被为智谋。不管李璟凭何取胜，可李璟短短数年，能白手起家而至如今天下第一强藩，这就是他的本事，绝不可小觑的本事。眼下李璟确实兵马不多，可我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说眼下战场，她们已经占据了地利，兵力上也并不弱，可战争到底还是人打的。

“夫人好像并不乐观？”

“战事变幻莫测，但用兵之道，却是万变不离其宗。七分靠谋划，两分靠战斗，还有一分靠天意！也可以归为天时地利人和，比如秦军多火器，可如今雨雪天气，这对他们的火器影响很大，是为地利。我们又占据关隘，以逸待劳，是为地利。”

“偏今天停了雨雪，甚至没有大风，这岂不是对秦军更有利？我们失了天时？”

刘芸娘抿了一口热羊奶，轻笑道：“也不全是如此，所谓兵法，势弱用奇，势强用正。比如我们现在，相对处于弱势，所以我们才须要在关下设伏，而不是紧守关内。奇兵就是要料敌所不能料，十二诡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就是这个道理。”

荆十三娘听了半天，反倒有些迷糊了，摇了摇头，道：“夫人说了半天，可我什么也没听明白，你就直说他们今晚到底会不会来？”

刘芸娘也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他们肯定要来，结果他们没来，这总要比说他们肯定不来，结果却来了要好一些吧？十三娘，多做准备不会有错，有备而无患。其实我并不期待李璟会来，哪怕如果他来，也许我们的伏击计划就能成功。我宁愿李璟不出现，这样我们就能安稳的等到晋王援兵到来。和李璟狭路相逢，哪怕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可这种战斗，总不是我愿意碰到的。”

荆十三娘咂巴下红润的嘴唇，“没想到夫人对李璟如此信服推崇，若是这事被晋王知道了，怕会吃醋哦。”

“尊重自己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轻视自己的敌人，也就是在轻视自己！别被外间的一些传言所误导，李璟能在三十岁前，用数年的时间，击败一个个的对手走到今天，绝非等闲之辈。若真如传说中的李璟只是运气好，靠给藩帅当干儿子，给高门当门徒，靠与豪族联姻，与海贼勾结，奉承天子，拍太监马屁，勾连商人，就能走到这一步，那他们的话也太肤浅了。看看李璟曾经击败过的敌人吧，十三娘。我们沙陀也曾是李璟的手下败将，难道你觉得晋王会是一个那样不堪之人的手下败将？”

荆十三娘也许不了解李璟。可对李克用和刘氏却十分了解。既然曾是李璟手下败将的刘氏都如此推崇李璟，那说明这确实是一个值得佩服的对手。

刘芸娘喝完羊奶，放下碗，取过披风对十三娘道：“我们再去巡察一遍吧！”

虽然夜晚有值守军官，但刘氏每晚睡前还是要巡察过军营才能睡下，特别是眼下关键时候，她越是不能放松。十三娘立即点头，在前带路。

她们一出帐。刘氏的侍卫统领京娘已经让侍卫牵来了二人的战马。三人带着一队侍卫上马刚查看了一圈，忽然听得南边发出一阵喧哗，荆十三娘竖耳聆听，“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山谷里的这支兵马，一万五千人，女兵一万，另有五千沙陀轻骑。刘氏治军严整。哪怕领着一支女兵，可军纪却丝毫不弱于沙陀精锐。就算这支沙陀兵非精锐，可驻在山谷中也是与女兵分开驻扎，营中是绝对禁止喧哗的。

京娘道：“声音是从南面传来，那是山谷谷后，那里是男兵扎营之地！”

“喧哗之声不大。不似敌军偷袭！走，去看看。”刘芸娘道。

她们策马赶到南边营前，已见一队人拥着几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向她们赶来。

京娘策马上前几步，高声喝道：“因何事喧哗？”

有个军官上前道：“末将南营指挥使米志安，禀报王妃。这几位自称是直谷关李克宁将军麾下亲兵，说有紧急军情来报。”

刘氏率兵出关设伏。直谷关军务交给了李克让之弟李克宁负责留守。现在李克让突然让几个亲兵穿成百姓模样，又半夜从后山翻来，定然是关内发生了大事了。

“请他们过来。”

几个普通百姓衣服的李克宁亲兵走上前来，到了刘氏马前五六步远齐齐跪下，当先一人大声道：“王妃在上，我等见礼。”

这人虽是一身汉人百姓衣饰，但面目确实是沙陀人，而且这人是李克宁手下亲卫都将，刘氏也是见过几面认识的。当下不再怀疑他们身份，连忙问道：“究竟所来何事？”

那人连忙道：“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