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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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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先生,这今天的军饷是不是该发了。”坐在下手的一名会党首领大言不惭的问道。

    既然有人提头,其他的会党首领立刻就开始跟进,“是啊,这大过年的,兄弟们怎么都得要双份吧?”

    柏文蔚对会党这样的表现已经不得不习惯了,这些日子以来会党除了要钱之外也不干别的。他连生气都不再生气,只是平静的说道:“这不是说好了三天一发饷么?”

    对于柏文蔚的说法,会党的首领们根本不接茬,“柏先生,你们夺了安庆,哪里缺这点钱?给兄弟们发个双饷,等打起仗来兄弟们也肯卖命啊。”

    “哎?诸位,早已经商量好三日一发饷,咱们总得讲江湖意气吧?”柏文蔚对应付这些会党早就烦了,看会党们不依不饶,他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听柏文蔚的语气变得很不客气,一个会党首领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柏先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就只是嘴会说!我们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连这点子钱都不肯出,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好打发是不是?”

    “你给我放尊重点。”会党首领还没有来得及接着说下去,范传甲已经拍案而起。“该给你们的军饷我们啥时候欠过你们的?你们出生入死,到现在为止你们打过仗?还是干过什么?我们只是嘴会说?我看你们才是嘴会说!”

    会党首领没想到一直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岳王会突然强硬起来。范传甲身穿新军的军服,腰里头插着手枪,站起身来也是威风凛凛。方才大骂柏文蔚“只是嘴会说”的会党头子也不敢直接顶撞范传甲。

    他转头不看范传甲喷射着怒火的双眼,而是看向陈独秀,“陈大帅!”这一声叫出来,会党首领的声音里头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么?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弄得这么凶神恶煞一样,你们这是让我们来帮你们革命的么?你们这么做,不怕寒了大家的心?”

    陈独秀对隔几天都要发生的这等事情头痛的不能行。看着得到了安庆,但是陈独秀的欣喜根本没有能够维持几天。他突然发现,安庆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而不是以往想的那种革命的起点。

    人民党撤退的时候,安徽新军有大概300多人投奔了人民党,他们跟着人民党一起撤回了凤阳府。安徽新军总兵力曾经有4000多人,原本就有300多人在蒲观水带领下投奔了人民党,战后又走了300人,加上战死的,受伤的,还有不肯投奔革命逃跑的。岳王会手里的兵力只有不足1800人。这1800人光防卫安庆就极为吃力,更别说组织什么远征了。

    没有兵力,岳王会就只能靠了会党的人力。但是会党除了要钱还是要钱。打仗没打,岳王会倒是得先和会党们进行着“战争”。

    本来在岳王会的计划里头,安庆附近的士绅是他们可以争取的对象。通过士绅的“捐款”,岳王会可以凑到一笔钱,这笔钱用于雇佣各地会党的武装力量。也可以暂时打开局面。

    但是人民党掳掠女校学生的行为让岳王会头痛不已。以陈克的角度而言,女学生们天性就更容易对现实的强权屈服,根据地需要的是能够老老实实当人民教师的知识份子,而不是一群不属于人民党阵营,并且读过书,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小伙子。但是站在女学生的家长角度,他们的看法就完全不同。肯出钱让自家闺女读书的士绅,那都是绝对心疼女儿的。现在安庆经过一场兵灾,自家闺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士绅们自然不肯和占据了安庆的岳王会合作。不仅是不肯合作,他们首先就要岳王会把自家闺女交出来再说。

    人民党撤退速度极快,又带走了马营的所有马匹。当岳王会得知人民党的部队完全撤出安庆的时候,他们只盼着人民党走的越快越好。掌管安庆的头几天,候岳王会完全沉浸在一种狂喜当中,直到陈独秀等岳王会在芜湖总会的干部抵达安庆,才算是初步稳住了局面。

    在此期间,安庆城中的光复会的革命同志在岳王会有意的排挤下已经全部撤往了长江南岸的池州。直到三十几名士绅在大年三十起“拜见”安庆革命政府陈独秀大帅,询问自家女儿下落的时候,岳王会才知道人民党掳走了二百多号女学生。

    陈独秀立刻派人去追人民党的部队,但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岳王会从此就陷入了两难的地步,若是对士绅们照实讲,打下安庆的是人民党,岳王会在其中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士绅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从没有听说过人民党这个组织,而且人民党凭啥打下了安庆之后,立刻撤走,平白把安庆交给岳王会?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但关于女学生的事情,岳王会的确是背了黑锅。

    为了解决这件事,岳王会不得不派遣石德宽前去人民党的地盘要人。当然,石德宽作为纠察,一直严肃纪律,很是得罪了会党的首领。把石德宽打发出去也是种考虑。

新开始(四十二)() 
石德宽家族的财力颇为殷实,殷实到能让石德宽和他堂兄到日本留学的程度。在岳王会中石德宽担任“纠察”一职,这个职位需要在各处行走。没有一个殷实的家产是根本无法承受路途上的诸多耗费。领命带领一些士绅前去凤台县人民党那里要人的任务后,他立刻去见了那几个士绅家族的人。

    这些人里头有四十多岁的壮年和二十几岁的青年,都穿了长衫。见到石德宽这个27岁的青年过来,他们纷纷起身。大家举止言谈还算是客气,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虑和不满怎么都隐藏不住。从2月2日安庆发生战争,自家女儿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女子的家人多方打听四处哀求。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复,安庆城现在的主人“岳王会”派人带着这些家属前去领回那些女学生。但是现在带队的居然是一个不到30岁的青年,这些人又觉得不安起来。

    不过这些女学生的家属们并不知道,在岳王会看来,这是一个公认的苦差事,兵荒马乱的日子,要带着一票家属走数百里到凤台县人民党的地盘去要人,岳王会里头没人肯接这个任务。一直与这些家属们打交道的岳王会干部和石德宽匆匆说了几句话,把事情推给了石德宽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这种态度让这些家属们更是觉得前途渺茫。当然,如果这些女学生的家属们知道些内幕,只怕他们就会感到更加绝望。在岳王会里头甚至有人提出一个建议,让反正这些女学生已经被人民党给绑走了,人民党肯定会勒索一大笔赎金什么的。与其让人民党勒索赎金,干脆岳王会趁着家属不明情况,先行让这些人“捐助”一笔革命经费算了。

    幸好陈独秀不糊涂,他对这种建议立刻否决,当众训斥了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一番,并且严令绝对不允许敲诈这些这些女学生的家属,所以这些可怜的家长总算是暂时避免了破财的危机。而陈独秀这样严令的副作用也很明显,既然这些女学生的家属毫无油水,岳王会对这些人也就敬而远之了。

    石德宽对此稍有耳闻,对于有人能提出如此不成器的主意,石德宽是相当的厌恶。当然,石德宽并不知道,他自己之所以被委任了这个任务,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石德宽是寿州石家集人,离凤台县非常近。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石德宽身为纠察,相当的认真。对于安庆城内的各种不法行径,以及岳王会部众不合革命道德的行为,石德宽充分履行了纠察的责任。这让他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趁着这个苦差事的机会,不少人热情的推荐了石德宽。他们极为希望石德宽这个“愣头青”赶紧从安庆城里头消失。

    “石先生,你们岳王会一直说绑人的是什么凤台县的人民党。可我们从没听说过凤台县有这么一个会党。而且你们岳王会能打下安庆,怎么连一个会党都管不了?”

    这是家属们一直在打听,却一直得不到准确回复的问题。

    “女学是秋瑾先生办的,秋瑾先生现在在哪里?”有家长已经对岳王会彻底失望,他们希望能够找到女学的负责人秋瑾。

    年轻人好面子,石德宽听了女学生家属们的这两个问题,脸上只觉得一阵发烧。他总不能直说,岳王会根本就不是攻打安庆的主力,甚至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更不能直说,在岳王会接掌了安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光复会的势力给排挤出了安庆城。

    陈独秀和柏文蔚倒是希望和光复会进行合作,但是下头的青年干部们完全不买光复会的帐。作为安徽本地势力,岳王会对江浙出身的光复会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陶成章倒也识趣,他主动带着光复会的人退出了安庆。总算是避免了更加激烈的冲突。秋瑾作为光复会的主要干部,自然也跟着陶成章撤出了安庆。

    这一切都是岳王会与光复会的矛盾,女学生的亲属对此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看石德宽不说话,继续开始追问。正在此时,一个比较年长的中年人暂时阻止了众人的逼问,他站起身来说道:“石先生,在下黄承训。”

    石德宽此时已经很有些承受不了压力,看黄承训还算是文雅,他勉强起来拱了拱手。“黄先生有话请讲。”

    “石先生,现在人被掳掠走了。贵方又说抢人的不是岳王会的,而秋瑾先生也不是你们的人。我觉得不妨这样,你告诉我们秋瑾先生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拜见秋瑾先生。大家把话当面说个明白,拿出个救人回来的章程。石先生觉得可好?”

    这个办法虽然破费周章,倒也不是不可以。石德宽听完之后立刻答道,“可以。”石德宽是个行动派,如果让他干事情,他是能做的。让他和人这么无休止的扯皮,石德宽实在是承受不了。

    众人没想到石德宽答应的这么彻底,生怕他和前面的那些岳王会的人一样,只是嘴上敷衍。黄承训追问道:“那石先生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如何?”石德宽朗利的说道。

    “好,我们现在就动身。”黄承训立刻答道。

    一行人从安庆乘船先是顺江而下,半天就到了池州。刚下了船,就见到一队人拿着步枪逼了过来。为首的人高喊道:“你是新军的么?”

    石德宽知道自己穿的这身安徽新军的军服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他也高喊道:“我是岳王会的石德宽。前来拜访陶成章和秋瑾先生。”

    对方听石德宽报了名号,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陶成章先生现在忙的很,没空见你。”

    “那我见秋瑾先生也行啊。关于安庆女学,我有些事情要拜见秋瑾先生。”

    对方听到这话,犹豫了一阵,这才说道:“你们先等等,我们去通报一下。”

    看着那些人往城里头进,却还留下了一半人监视着石德宽等人,黄承训忍不住问道:“石先生,你们岳王会和池州的光复会难道已经成了水火之势不成?”

    石德宽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倒没有。只是,只是大家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那你们所说的凤台县的人民党和岳王会又是何等关系?”黄承训追问道。

    石德宽本来就没有和人民党打过交道,被这么一问,反倒说不出什么来。黄承训误解了石德宽的沉默。他思忖片刻,接着问道:“那这光复会与人民党的关系如何?”

    听了这话,石德宽倒是突然想到,光复会貌似与人民党的关系颇不一般。这次岳王会和光复会闹的很不愉快,表面上的导火索之一就是人民党在撤退时把两门炮送给了光复会掌握的池州。陶成章不小心说及此事之后,岳王会的干部们立刻就“义愤填膺”了。掌握了被人民党打残了的安庆新军的残部之后,岳王会立刻就以安庆新军自居起来。在他们看来,安庆新军的一切军备都该归岳王会所有。人民党跑的无影无踪,岳王会自然无法找人民党的晦气,但是有两门炮被运去近在咫尺的池州,岳王会立刻觉得吃了天大的亏。岳王会的每个人好像突然都变成了炮兵专家,他们从各个角度谈及这两门炮对防守安庆的重大意义。而守住安庆又对池州又是何等重要。

    陈独秀和柏文蔚等上层知道必须和光复会合作,所以不管心里头对着等事情有如何的想法但是嘴上至少不说。而自中层开始,只要岳王会能够和陶成章说上话的,无一不是威逼利诱,要光复会把两门大炮给还回来。大炮的事情,还有些别的事情让陶成章最后决定带着光复会的人全面撤出安庆。

    人民党一共带走了四门炮,送了两门给光复会,自己只要了两门。从这个角度来看,人民党与光复会的关系很是不一般。

    正在考虑着错综复杂的局面,石德宽突然听到黄承训喊道:“秋瑾先生,你果然在这里。”抬头一看,却见秋瑾穿了与光复会武装战士一样的短衣,正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大踏步走来。

    女学生的家属们大多数见过秋瑾,在他们看来,找到了秋瑾,寻找自家人就等于完成了一半。他们把石德宽丢在一边,争先恐后的向秋瑾拥了过去。

    黄承训冲在最前头,他满脸焦急的喊道:“秋先生,小女到底在何方,还请您明示。”

    听到这话,又见到黄承训焦虑的神色,秋瑾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她万万没想到,陈克居然会干出掳掠女学生的事情。不仅如此,为了防备秋瑾中途出手阻拦,陈克还对用了下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但是不管秋瑾如何的懊悔自己看错了陈克,事情依旧发生了。等秋瑾确定是陈克掳走了女校的学生。她也派人去追过。但是人民党行军速度太快,大队人马只早走了两天,秋瑾派出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人民党的踪迹。听到派出去的同志回报的消息,秋瑾大为愤怒。按照秋瑾的本意,她是要一直追到凤台县去。说什么都要把女学生们给追回来。但是形势变化的极快,人民党与光复会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岳王会与光复会的矛盾立刻就爆发了。身为光复会的重要干部,在岳王会力图将光复会挤出安庆的关头,秋瑾必须确保光复会占据的池州。

    这一来二去的,追回女学生的计划就不得不搁浅。但是秋瑾始终抱定决心,只要有了时间,她一定要亲自去把陈克抢走的学生夺回来。所以秋瑾专门对防卫池州的光复会同志交代,只要有女学生的家长找上们来,就一定要向她通报。不是因为有秋瑾的这道严令,以光复会和岳王会现在的关系,石德宽自报岳王会的家门,光复会的同志绝不让他见到秋瑾。

    秋瑾还记得黄承训,也记得黄承训的女儿黄玉玥是自己的学生。“黄先生。您家小姐还有其他学生是被我一个朋友带走的。”

    听秋瑾说出“我一个朋友”这个定语,黄承训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他原本以为秋瑾是个正派的教师,即便是身为革命党人,也不该结交绑人的匪类。抱着些许幻想,黄承训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被人民党带走的?”

    “是的。我的朋友陈克那个混帐东西正是人民党的主席。”秋瑾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答道。

新开始(四十三)() 
从安庆出发寻找女学生的队伍在池州短暂停留后,就向着凤台县继续前进。秋瑾自告奋勇的与另外两名光复会的成员加入了队伍。女学生的家属们原本是不敢向秋瑾提出这个要求,当秋瑾主动要求与众人同往的时候,家属们愁云惨淡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队伍离开池州的时候,送别的人很少,规格倒是很高。光复会在池州的领导者基本上都来了。陶成章、徐锡麟亲自来给秋瑾送行。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陶成章严肃的说道:“璇卿,我同意你去凤台县可不是让你去和陈克打擂台的。陈克虽然年轻,在革命上比起我们可是强的太多。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够从凤台县学到些东西,看看陈克和人民党是怎么经营地方事物。陈克在女学生的事情上虽然做的不对,不过这都是小事。革命成功才是大事。现在咱们光复会和岳王会已经有些误会,若是再不能和人民党精诚合作,我们在安徽就太过于势单力孤了。”

    秋瑾也并非是鲁莽之人,当她作为“革命胜利者”亲自参与管理池州之后,秋瑾才发现革命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光复会不是安徽本地人,作为空降的“管理者”,光复会面临的局面甚至比安徽本地的岳王会更加糟糕。岳王会好歹还有安徽会党的参与,光复会除了靠从江浙带来的党员之外,投奔的本地会党都寥寥无几。没有本地人的合作,光复会仅仅能维持在本地的存在,陶成章等人无论怎么活动,都无法得到地方上财力与物力的支持。若不是陈克他们把池州府完整的府库和兵备都交给了光复会,还送给光复会一些从安庆缴获的军火,光复会在池州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这段时间事务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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