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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4·绝胜篇(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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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暴露他的身份,只得欠了欠身:“宇公子有礼。”
“宇叔……”平安怔怔地看着他,泪已经流了出来。皇帝看了看我,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不用拘礼了,坐吧。”然后转向平安,笑道,“平丫头,听说你病了,还不肯吃东西?”
平安痴痴地看着他,泪流了一脸。皇帝掏出丝绢擦干她脸上的泪,笑道:“真是小丫头,生病了还哭鼻子……”
“我不是小丫头。”平安抓住皇帝为她擦泪的手,眼神热得发亮,“宇叔,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微微一惊,平安不会是想向皇帝表露心迹吧?寂惊云也是一怔,正待开口,皇帝已经出声道:“什么话,说吧。”
“二叔,叶姐姐,你们先出去好吗?”平安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皇帝,片刻不离,嘴里却对着我和寂惊云道,“我想单独跟宇叔说。”
“平安……”我蹙起了眉。皇帝转脸看了看我,出声道:“你们出去吧。”
我看了寂惊云一眼,见他也是满脸担忧,心中一叹,站起来,小红扶着我走出去,寂惊云跟着踏出来,关上房门。“云夫人,平安刚刚还好吧……”寂惊云蹙眉道。我苦笑道:“对不起,我好像没能劝服她,平安她,太坚定了……”
“胡闹。”寂惊云低声吼道,一双浓眉拧成了蚯蚓状。
“平安会不会说什么傻话?”我担心地看了看紧掩的房门,万一平安真是要向皇帝吐露心迹,这事就闹得不好收场了。以皇帝和寂惊云的交情,寂惊云如果不肯让平安进宫,皇帝是肯定会拒绝平安的,平安怎么受得了。
“惊云会守在这里,云夫人请到侧厢稍事休息,勿需太过担心。”寂惊云回过神,反倒镇定下来,看来他是笃定皇帝的心思的。我摇摇头,轻声道:“我也在这儿守着吧,我不太放心。”
说话间,平安房里传来几声“铮铮”的丝竹之声,我和寂惊云都愣了一下,不由都走近房门,只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婉转的器乐声,一会儿,声音大起来,我怔了怔,竟是吉他的声音。平安在屋里弹琴?仔细一听,那乐声不急不缓,流畅明朗,看来平安这一年并没有停止练琴。乐声忽地一转,平安弹起一段熟悉的前奏,我的身子微微一震。平安要唱这首歌给皇帝听么?这首她练了很久,准备去年在皇帝寿诞时献唱却没有唱成的曲子,此时弹给他听,看来平安是下定决心,向他表白了。才一分神,已听到平安的歌声从屋里传出来:
你还有什么怀疑,
你还要怎么来逃避?
难道你只懂保护自己,
再拿不出一点勇气。
爱纵然如此神秘,
我总看见它的痕迹。
所以我不懂保护自己,
那么容易死心塌地。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
感情已无处可逃。
请你听着无法平静的心跳,
请你不要说你听不到。
难道你是真的听不到。
平安唱得很好,这首曲子,她整整练了一年多,指法娴熟无比,这歌词又契合了她此时的心境,更是倾注了她全部的感情,所以这首歌,她可以说是唱得柔肠百结,完美无暇。
连寂惊云也怔住了,脸上涌上复杂的表情。平安一遍一遍地反复在屋里唱着这首歌,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平安,其实原本就是聪明的女子,她其实是知道自己的任性的。所以她选择用歌声来表达心曲,比起直截了当用语言表达,即使被拒绝了,也不至让场面太过难堪。
那个下午,平安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首《请你看着我的眼睛》,一遍接一遍地唱着,她用歌声,把她对皇帝的爱恋、倾慕和满腹的苦涩,都表达了。我甚至能想像得到,她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温柔哀婉的歌,用那双深情的眼睛望着皇帝的表情。那种全心全心地爱恋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倾吐着自己的心语,应该能够打动任何人吧?很久很久,屋里的歌声和琴音才停止,又似乎过了很久,房门打开了。皇帝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寂惊云,淡淡地道:“平安睡着了。”然后举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沉声道:“荣华夫人,你跟我来。”
我失措地看着他疾步前行的背影,转头见寂惊云也有些失措,咬了咬唇,让小红扶我跟上前去。
——2007、3、21
第04章尚仪
皇帝踏入了将军府书房的院子。寂惊云在院门口停了下来,我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小红道:“小红,你在外面等我吧。”小红往里看了一眼,她就算不知道宇公子是皇帝,想必也猜出他身份不比寻常。小红点点头:“姐姐看路小心些。”
我走进院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探到行道的花树,踏上书房的石阶,书房的门窗都开着,我踏进房去,皇帝坐在软榻之上。我欠了欠身:“皇上。”
“坐吧。”他淡淡地道。我左右看了看,这书房里能坐的,大概只有书桌后那张椅子和他坐着的软榻右侧了。坐书桌后大概是不可能,我小心地走过去,坐到软榻上。
“平安唱那首歌,是你教她的?”皇帝开始发问,我垂着睫,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点了点头。沉默半晌,皇帝轻声哼了哼:“那今儿这主意,也是你出的?”
我讶异地抬起头看他,摇头。原来这就是他叫住我问话的原因,他以为是我为平安出的主意,让平安对他表白么?那他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怪我?他叫我来干什么?骂我一顿?我犹在猜测,皇帝盯着我,半晌,唇淡淡一撇:“你的眼睛怎么样?”
“啊,还好。”我本以为他要发火的,想不到到他竟然没有。即便如此,我仍是有些不安,想了想,忐忑出声:“皇上……”
“你……”他也正好开口,我们都顿住了,他身子往后一靠,“你先说。”
“平安的事……”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来,“皇上想怎么处理?”
皇帝笑了一下,脸上已然没了表情:“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我蹙着眉,有些费力地道:“皇上,平安只是个孩子,宫里的生活不适合她……”
“那宫里的生活适合谁?”皇帝打断我的话,冷冷地笑了,“谁是天生就适合生活在宫里的?朕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有些累,今时今日,我真是没有多少心力来应付这个比别人不知道多长了几个心眼的皇帝。
他或许是听出我语气里的疲惫,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怔了怔,他说的“我”,不是朕。房间里又沉寂下来,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皇帝把我叫来到底是问什么?迟疑了半晌,我忍不住道:“皇上……”
他抬眼看我,我赶紧道:“皇上不会让平安进宫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笑了笑:“不,我会。”
“啊?”我瞪大眼,“皇上,平安的性子你最清楚了,让她进宫她会闯祸的,而且寂将军也不会同意的……”
“我决定的事,惊云不会反对。”皇帝淡淡地道,一脸从容。我的心颤了颤,想起刚刚在平安屋外那一幕,惊疑不定地道:“皇上喜欢平安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我一直是喜欢平安的。”
哪种喜欢?是喜欢一个女人一样的喜欢,还是像喜欢一个孩子一样喜欢?我咬了咬唇:“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过得开心么?皇上明知道平安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后宫的事,明知道她进宫可能会受到伤害,为什么还要……”
“后宫那么可怕么?”皇帝轻轻一笑,“还是只是你自己害怕?”
我微微一颤,怔住了。皇帝缓缓地道:“平安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为她打算得再好又如何,那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想要的东西会害死她。”我有些激动,“即使是这样,也要纵容她吗?”
皇帝的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唇角噙起浅笑:“能痛痛快快地疯一场,也是一种福气,或许连我都羡慕平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疯了,平安中了魔障,这人也跟着发疯。我再也呆不下去,咬唇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出来太久,要回去了,先行告退。”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站起来,急步往门外走,一不留神,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身子直直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还不等我惊呼出声,手臂已经被人抓住,转瞬便被拉进他怀里,我惊魂不定地抬头,皇帝已经气急地道:“你在做什么,你就不能小心些吗?”
隔得太近,我能清楚到看到他眼中的恼怒,吓得呆住了,一时竟忘了挣扎。他冲我吼完,似乎才发现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凝望我的眼睛里,恼怒渐渐消失了,带上一抹我看不懂的暮色。我不安地微微一挣:“臣妾谢谢皇上。”
搁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松开,我赶紧退开两步,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低声道:“臣妾告退。”转身急忙踏出房去,这次仔细看着前方的路面,以免再次出糗。踏出院子,小红见我出来,赶紧扶住我,我对寂惊云欠了欠身:“将军,妾身告辞。”
想了想,皇帝同意平安入宫的消息,还是让他自己跟他说好了,我没事何必要插进这趟浑水里?
平安果然收到了选后花帖,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开开心心地准备着进宫的事宜。而云想容以待选秀女的身份也进了京,住进了侯府。云峥这个堂妹,我只见过一两次,是个标准的美女和名门淑媛,举手投足都中规中矩。老爷子对想容的进宫,表现出极大的支持,除了准备了丰富的嫁妆,大肆打点了户部上下,还对想容的才艺展示作了专门的设计,可以说,只要想容在选秀过程中不出意外,留牌记名是十拿九稳的事。
冥焰对想容,面上没什么,但隐隐仍透出一丝敌意,想必是因为堂叔公曾对莫修齐悔婚一事,让他主仆二人吃过很多亏。其实在这一点上,我对堂叔公的悔婚举动,并无多大反感。我从来就相信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世上有王子娶灰姑娘的童话,却从来没有公主与乞丐联姻的传说,想容那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莫修齐养不起,夫妻感情很快就会在锅碗瓢盆与生活琐事中变得淡漠。如果莫修齐放弃自尊依靠妻子生活,他若是个没尊严的倒还罢了,稍有点自尊,就会被周遭人的闲言碎语和白眼压得抬不起头,那份恩情同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灰飞烟灭。何况,两人不过是指腹为婚,把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强拴在一起,这是我颇为反感的一种对婚姻极不负责的习俗,尽管古代人一直是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秀女入宫应选那天,太后本想让我进宫陪她选阅秀女,我以眼睛不便为由婉拒。太后此举着实有些可笑,我与皇帝有暧昧的流言,经过这一年多时间,已经渐渐淡下去,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何况我在云峥葬礼上失仪,京城中又流传着新版本的流言,荣华夫人丧夫,悲伤欲绝、邪风入脑、神智昏乱、癫狂成痴,简而言之,我现在在京城人口中,是个忆夫成狂的疯子。皇帝选秀,我这“疯子”去凑什么热闹?
所以,我错过了亲眼目睹皇上作出的一个颇为惊人的决定。等这消息流传出宫外,为人所悉时,我同所有初闻该消息的人一样,惊讶得半晌无语。皇上,皇上竟然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解决了这些日子压在我心上的担忧平安入宫受罪的难题。
自古以来的天曌国皇帝,身边都设有秉笔太监一职,主要是替皇帝笔录口述的诏令,或专门给皇帝批奏折上的“阅”字。而此次选秀大典上,皇帝宣旨,朝廷新设秉笔女官一职,官名“尚仪”,属正三品文职京官,自今年起,在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中由皇帝钦点。秉笔尚仪与秉笔太监工作内容大致相同,但不同的是:秉笔太监不能走出皇城,他们与文官永远隔绝;而秉笔尚仪本身就是文官,她们只需白天轮职入宫伴驾,夜晚即出宫返家,秉笔尚仪不是皇帝的妃嫔,不属后宫管制,她们还可以嫁人。听说,这道圣旨当即就让选秀大典炸开了锅,皇帝在选秀大典上,钦点了三名女子成为秉笔尚仪,即:罗太师的千金罗裳儿,御史大人的千金苏灵,以及一品定国公、骠骑大将军寂惊云的侄女寂平安。因为事出突然,事先又无半点风声,皇上圣旨一下,金口玉言,这件事就这样在朝中的百官劝阻不及的情况下,成了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事实。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憾过去之后,我心里涌出对皇帝的钦佩。这是我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他这出其不意的举措,既满足了平安想日日陪伴在他身边的愿望,又保护了她,不会被卷入后宫险恶的斗争中。秉笔女官,既不属于内命妇,就不受后宫管治,而且她们不必长居宫中,日出进宫,日落出宫,可以避开很多麻烦,恐怕是皇宫里最自由的女子了。
不知道平安对于这个安排,是否满意,而在我看来,这实在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这个消息,比起想容被皇帝亲自留牌子“上记名”,留宫住宿考察更让我高兴。这个夜晚,我登上侯府最高的观月楼,面向着皇宫的方面,凝望着远方我根本看不到的宫闱,在心里诚心诚意地道:“谢谢你,皇上!”
——2007、3、23
第05章失踪
选秀结束后,皇上的后宫充盈,但皇后的人选还是没有确定,据说是要在留宫住宿的秀女和已经晋封的妃嫔中进行考察和选拔,确立人选之后,才为皇帝举行大婚。平安她们几个秉笔尚仪,也进了宫内的“内书堂”学习,等通过考试,才能正式任职。听说朝中的文武百官对皇帝突然设置了这样一个官位,而且让女子来担任,颇多微词。反应最剧烈的应该是一些朝中老臣,其中甚至包括了女儿也被钦点为秉笔尚仪的罗太师,认为不合祖制,不成体统。但皇帝坚持己见,在与朝官争执不下时,丢出另一个重磅炸弹,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科举,立即,将一众臣子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去了,朝堂之上,像开水滴进热油里,炸开了锅。
许多大臣纷纷上书,要求皇帝收回这种有悖祖制的设想。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源源不断地呈到皇帝的御案上,有苦口婆心劝解的,有义正严词斥责的,当然,也有支持皇帝的声音在里面,不过那些声音太弱小。朝堂之上乱成一团,不知道这消息怎么又流传到了民间,一夜之间,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帝想推行恩科,此等异乎寻常之举立即得到了平民书生的拥护,一时之间,联名支持者有,上街游行感恩者有,聚众演讲宣传者有,民众的支持和朝堂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其盛况之空间,一时无二。
侯府之外,风云变色,而侯府之内,我的日子却平静无波地过着,老爷子最近身子越发不好,前些日子又犯过一次病,基本上不怎么理生意上的事情,这些日子都是我和安远兮在拿主意。我眼睛不便,安远兮每天都会把生意上的事给我通报一次,看得他费了些功夫,只把重要的大事简明扼要地口述给我,一些较小的事都没有拿来烦我。他如今与我相处,不似最初那样板着一张脸了,但也绝不像以前在沧都那样表情丰富,完全是一副标准的公事化的表情。
听他跟我说了最近的账目,我陷入沉思,近来的账目中,那笔名“外”的支出特别频繁,我有一年没有管账,这事儿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便搁了下来,最近发现这笔账将云家的钱掏得越发厉害,不知道这笔账安远兮发现没有。我抬眼看他:“小叔,你有没有发现账册上有一些奇怪的支出?”
“大嫂是指账册上列出名‘外’的支出吗?”安远兮立即道。看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点点头:“就是那个,你可有问过几位执事,这笔账支到哪里去了?”
“我问过,几位执事说这笔账是爷爷亲自在管的,他们也没有权力过问。”安远兮道,“我向爷爷求证过,这笔账的确是爷爷亲自管的。”
“哦?”我怔了怔,我还以为老爷子已经把权力完全下放了,没想到还留着这么一笔神秘的支出在亲自监管,“爷爷可有说这笔账是做什么的?”
“爷爷没说。”安远兮顿了顿,轻声道,“爷爷说,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告诉我们。”
心中虽然满腹疑惑,但老爷子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我点了点头,让安远兮收了账册。小红敲门进来,对我道:“姐姐,寂将军府上送来的请帖。”
“说什么?”我闭目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询问。不会是平安又有什么事吧?这丫头自从进了内书堂学习,三天两头就跑来找我,问一些她课业上的东西。她以前学习就不用功,现在进了内书堂,大概怕被人比下去,在皇帝面前丢脸,所以倒是勤奋起来了。开始她对皇帝这个秉笔尚仪的安排,并不怎么接受,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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