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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君-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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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每一声都像敲在雪沫的玉无瑕的心上,带着叹息一般无力的回响。他们握紧了手,努力地微笑着:“是,酒没了。”

“哦,没了啊,”萧君兮扬起嘴角,“那就听我讲一个秘密吧。”他起身走到河边,一支海棠垂在他的肩上。玉颜海棠,相得益彰。

几瓣落花飘入水中,惊起涟漪无数,投在他的眸中,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水流动在他的眸中,还是他的眸,惊动了这一汪春水。

“整个江湖都知道,紫极宫宫主萧君兮是个流连花丛的废物,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君兮一笑,忽的转身,电光火石间,他头上的玉簪已抵在雪沫的脖颈。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玉无瑕只来得及将酒水凝于指尖。晶莹的水滴从他指尖滑下,空气安静得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它坠地的声音,叮咚,破碎了。

此时三人的姿势是极怪的,雪沫依然安静地坐着,萧君兮站在她身后拥玉簪抵住她的脖颈,而玉无瑕,站的笔直,一只手紧紧握着雪沫的,一只手成弹指的动作。

三个人都笑了,笑得颓然而无奈。

“若沫儿伤了一根汗毛,我会杀了你。”玉无瑕冷静地开口,不见丝毫怒气,眼中的杀意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萧君兮低眉,墨色的长发垂落在雪沫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可是我不得不做。”

雪沫食指在玉无瑕的掌心挠了挠,试图缓解他紧绷的神经,她绕着萧君兮的发梢,问:“这便是你的秘密?你为自己施了针,使内力一瞬间提高十倍……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全身经脉尽断……”

萧君兮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问道:“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呆在她身边的每一秒,都叫人窒息,而我是不会逃的?”没等雪沫回应,他又道,“可是不会逃不代表不想逃,我常常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几欲发狂,所以我学了轻功……每一次出门,我都用最快的速度,就像是真的逃离……然而,尽管这样,还是比不上无暇的吧,我只能这么做……全身经脉尽断……呵,我连死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这个。”

雪沫的手颤了颤,嘴角牵起一个似笑的弧度:“值得么?”

“若为了她,当然不值,可是,有一个人,我就算为她拼了命也在所不惜。我此生,大概也就那么一两件值得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负分,我表示,那感觉就像在油里炸了炸,又到冰水里涮了涮,拎出来瞧一瞧,哟,这泥娃娃咋还完完整整的哪,于是,我淡定了。

然后,对于知道我写的还不够好,仍愿意顶着风雨陪我走到这里的你们,亲爱的朋友们,竹然在此深深鞠躬,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

然后,我会坚持下去的,不够好,努力做到够好便是了,对吧。竺竹然,威武。

正兮邪兮安可道

月移西楼,周遭一片暗沉,墙角处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更显寂静。

佩月望着触手可及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悸动,尽力使脚步更轻。

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着冷静,这个道理她自小便懂。

在她即将触及门环的那一刹那,上方突然传来一个笑声。

“小毒娃娃,你逃跑又失败了。”

只见憨仙立于围墙之上,手托念珠,道袍翻飞,不开口倒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一开口只觉得是在街上遇到了个糟老头。

佩月挑眉,退后几步道:“你们果然是阴魂不散,堂堂武林泰斗一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害臊么?”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憨仙双手合十,语重心长道,“一来,我们非阴魂,二来,你非弱女子,三来,怎么叫欺负呢,我们明明是在保护你。”

“呵,保护一个妖女,你们正道也真真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啊。”佩月冷哼。

漫卷山庄内有幢独上楼。

此楼高有七层,屹立于漫卷山庄最中心,古木的颜色,庄严肃穆,是漫卷山庄的禁地。除了家主,无人有资格进入。

传说,这里便藏着漫卷山庄永远立于江湖顶端、不颓不败的秘密。

是以,数百年来,一直有人妄图窥探,却没有一个成功过。失败的人都是被漫卷山庄恭恭敬敬地送回,从此之后,对漫卷山庄心悦诚服。

也有人试图从这些人身上套出秘密,他们却只是喃喃了一句“独上高楼,望尽江湖路”。

因此,漫卷山庄独上楼便成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所在,人们敬之畏之,无一人胆敢冒犯。

那日,被舒剑舟等人抓了个现形之后,她便被安顿与此,今天是第七天。

舒剑舟说:“我答应了无瑕和沫儿,定要护你周全。”

她挑着眉回答:“舒老盟主莫不是与那些无胆匪类一样,认为魔教之内,全是冷血无情之人?”

舒剑舟一愣,她又道:“她是我的母亲,纵然我不爱她,也不会自己苟安与此,任由你们去伤害她。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虽从未从她身上体会到一个母亲的温暖,可是她生我,养我,教会我在这世上生存的方式,我便感激她。”

半响,舒剑舟叹息一声。

“造孽啊,”他拍拍她的肩,“好孩子,老夫更不能放你出去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答应了另外两个好孩子,决不能让你落入那些偏执的江湖客手中。”

佩月望着肩上满是老茧的手,竟觉得有一股暖流直入心底,让她忍不住沉沦。呵,多可笑,她竟然会在敌人的身上感觉到亲情的温暖。

独上楼有什么秘密佩月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八个该死而未死的人便躲在此处,终日比武饮酒、下棋品茶,不亦乐呼。

同时,轮流负责监视她。

他们待他不薄,除了不准她离开,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她上过第七层,其余六楼好歹有几个房间,七楼却什么没有,整层楼便是一个房间,四面全是可打开的窗户,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她自然无法探知其秘密,也无意探知,无论他们待她的方式如何,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囚徒。一个魔教妖女,在一个正气浩然的地方,不是囚徒是什么。

是以,她每日都要逃跑几次。可是无论是她精心策划的还是出其不意的,都必然如此次一般,山重水复,终无路。

憨仙笑呵呵地从墙上飘下,歪靠在门上。

“小毒娃娃,我劝你省省心,沫儿和无瑕已去了七日,说不定紫姬瑶早被他们灭了,你就安心地住下,等他们回来就放你出去……你现在出去,可就死定啦。”

“你们以为她是那么好对付的么?”佩月又后退几步,“你们正道当真无用到要靠两个年轻后辈来拯救了么?据我所知,他们从来不属于这个江湖,让他们去涉入这样的险境,你们好厚的脸皮,呵,正道,正义之道,真叫身为妖女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憨仙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只能挠着手道:“是两个小娃娃自告奋勇的,其实,当初我也不赞成的……是舒老儿硬说什么舒家的孩子都得有担当……什么他相信他们可以办到……我看他真是老糊涂了。”

趁憨仙说话的时间,佩月已退到了独上楼墙角,她忽的仰头笑道:“虚印道长,你可觉得身上有何不适?”

憨仙一惊,低头望正挠着的手臂,竟已红肿了一片,而浑身上下也奇痒难耐,他正要质问,却是喉咙都已嘶哑。

“看你平日待我不薄的份上,我告诉你,你中的不是剧毒,只会造成浑身瘙痒,无法发声,一个时辰便可自行解毒……至于此毒的名儿,”佩月眼波一动,嘴角的弧度依稀温柔,“叫‘神仙也挠挠’,是一个人五岁时所制……”

这五个字似有着神秘的力量,一瞬间冲开了记忆的枷锁。脑海中那团红色的火焰渐渐成形,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么小的身子,那么大的笑脸,他举着手,让她忍不住想把阳光都偷来放在他的手心。下一秒,又只剩下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像是永远盛了一团水雾,叫人看不清,却又叫人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在眼泪落下之前,佩月猛然间收神。成败在此一举了,决不能乱了心。

经过前几次的逃跑,她已差不多将周围的环境摸透,而对于每个人的习性她也了若指掌。八人中,数憨仙最为容易中招。他好大喜功,容易得意忘形,是以,今日她先在门上下了“神仙也挠挠”,再等他主动靠上去便可。而同时,舒剑舟等人正在四楼下棋。舒剑舟有一个弱点,对下棋极为执着,与他下棋,必要输得完美,赢的精彩,不然他会连同周围的人都一齐拉入战局,非要下出一盘旷古绝今的好棋来。舒剑舟下棋,可谓昏天黑地。

天时地利人和,今日只要她跃出这堵墙,便算成功了一半。

然而当她一跃而上时,有一人高处飘下,挡在她面前。

舒剑舟捋了捋长须道:“丫头,好深的心思。”

佩月没有看他,回头望向憨仙。只见他五指贲张紧靠在门上,眼中的得色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搅得粉碎。她这才想起,刚才失神间耳畔仿佛有嘭嘭的声音。

他竟然用撞门声将人引来,可恶,她竟然会在最后一刻因为走神而功亏一篑,人,果然是不该有感情的。

“怎么,就许你们无中生有,不许我瞒天过海?”佩月环顾四周,那六人,已然将各个方向守住,使她犹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她一咬牙,忽的纤腰一拧,纵身而起,直向独上楼顶层掠去。独上楼极高,除非轻功绝顶,否则根本不可能上去,她当然没有那般功夫,可是她想赌一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站得高看得远,自然能发现更多缺口,且可提升下落的速度。

她赌赢了,当她站在独上楼的顶端,头顶天幕繁星,脚踏苍生蝼蚁,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浩然之气直欲从心口喷出。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无暇顾及,跃下的瞬间,她从每一位武林泰斗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大快人心!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落地的刹那,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右腿传来撕裂般的疼。

庄内之人早已草木皆兵,这一个声响自然引起了他们的关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人头攒动,将佩月围在垓心。

红色的火焰映照在她的脸,美丽而清冷,她像一只折断了羽翼的蝶,忍着痛与悲伤,嘲笑着虚伪的人类。

“我认得她,她就是那个倚月楼的楼主,毒姬的女儿!”有人喊道,兴奋中难掩畏惧。

“杀了她,为舒盟主报仇和诸位大侠报仇!”

有人已忍不住冲了上来,提着刀,佩月却未从他脸上看到半分所谓的正义,浑浊的眼中只有对扬名的贪婪。

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虚伪和功利,真是肮脏得令人作呕。佩月冷哼着提剑相抵,好像受伤的并不是她的腿,招招用了全力,那人的头颅划过夜空,滚烫的血液洒了她一身。苍白的脸,嫣红的血,月辉下,妖娆若地狱的使者。

嗜杀不是她的本意,是这个世界逼她的,她没有舒雪沫和玉无瑕的包容慈悲,也不如萧君兮心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便杀杀杀。

人群沉寂了片刻,轰然间又爆发,杀声此起彼伏。

“哟,好热闹,雪沫、无瑕,你们家在办篝火晚会呢。”萧君兮道,清丽的嗓音,慵懒的语调,仿佛漠不关心的模样,那双眸却始终盯着人群中心的纤影,半分不离。

雪沫垂眸。这个人,总是喜欢作出一幅恶人的姿态来,似乎,做一个恶人会让他更快乐。可是,他却终究没有快乐。

玉无瑕微笑:“恐怕不是。”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滑稽的场景。

三人呈一条斜线缓缓走来。玉无瑕左手执一盏灯,右手背在身后牵着雪沫,萧君兮握着一支玉簪抵在雪沫的颈。橘色的烛光跳跃在他们脸上,皆是安静而淡然的表情。

这个场景,极滑稽,也极美。他们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把背叛与威胁演绎得如此温馨和谐,以至于叫人久久不能回神,只觉得那真是一幅绝美的画。

“萧君兮,放开我姐姐!”舒夕颜跳脚道,剑尖直对萧君兮的眉心。

萧君兮皱眉,桃花眼微阖,眼波颤颤,仿佛害怕的模样。

“舒小姐且慢,要我放了你姐姐自然可以,只是,你们先放了我的……姐姐。”

佩月一怔,长剑落地,整个人也疲软下来,跌坐在地。她苦笑着望着鲜红的血渐渐渗透她粉色的裙摆,像一朵庸俗的大红花,带着可笑的面目吞噬着她的生命。她无法想象,他若不来,她还能坚持多久,原来,她也有可以依赖的人呢。

“好。”

“不可以。”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说好的人姓舒,说不可以的是整个江湖。

为何舒家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抉择,要么失去自我,要么与整个江湖为敌?

舒剑舟立于墙头,身形隐在黑暗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他是,寒儿也是,如今又轮到了这群孩子。

这真是舒家的一个劫。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们……都是混蛋,见死不救!”舒夕颜急了,涨红着脸骂道。

“夕颜,你说错了,”雪沫微笑,纯良无辜的模样,“这根本就是一群畜生,只有畜生才会不知廉耻。一群大男人,围攻一个受伤的女子,也不是怎生的脸皮。羞羞羞啊,白玉呆瓜,你说是吧。”

“诚然,”玉无瑕微笑,认真严谨的模样,“这是一件武林大事,须记入无雪江湖录中供后人顶礼膜拜。”

有人沉默,也有人恼羞成怒。

#奇#“废话少说,为了你一个舒雪沫要赔上我们整个江湖,老子绝不答应。”

#书#“原来佩月姐姐这么厉害,杀了一个她便能拯救整个江湖。”雪沫朝佩月眨眨眼。

“是啊,我竟不曾知我已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佩月从裙摆撕下一块布,又用剑鞘将腿固定绑好,动作娴熟,边绑边说笑,仿佛伤的并不是她的腿。

“你……还有你,”有人指指她,又指指萧君兮,“都是紫姬瑶的孽种,老子就不信了,把你们逮了还怕她不束手就擒。”

“把你的孩儿绑了你会乖乖把头送上么?”雪沫问,未等他回答,又道,“连你都不会了,更遑论紫姬瑶了,莫不是你认为你比紫姬瑶更狠绝?白玉呆瓜,对吧。”

玉无瑕点点头:“回头我去让宿昔查一查,这世上有无这般人物,我竟然不知,委实失职。”

“你……你们……”那人愤愤不能言。

萧君兮忍不住笑了,暗暗地放松了玉簪。

这两个人,真真没有被劫持者的自觉,叫他这个劫持者好生受挫。

老天爷现在一定很后悔,造了这么两个人,动不动便颠倒了黑白,颠覆了世界。

呵,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每一秒,都觉得阳光普照呢。

舒剑舟立在墙头,乐不可支,憨仙使尽地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莫暴露了,他也视而不见。

他用力地拍了拍憨仙的肩,道:“我家这两娃娃啊……哪用得着我为他们操心……如果他们乐意,天下也不过是他们掌中的玩物,”拍着拍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果然是老了……”

憨仙难得没有挤兑他,叹道:“是啊,我们都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知道辩不过,索性便不辨了,江湖中本就是凭武力解决事情的地方。

不知谁喊了一声:“别被他们蛊惑了,舒家早已与魔教勾结,我们一齐上,杀了紫姬瑶的孽种,为我们被他所害的亲友报仇!”

雪沫朝玉无瑕白白眼,未说出口的话是:“这群人真傻,在魔教的地盘喊打喊杀。”

玉无瑕摸摸鼻梁,意思是:“委实可怜可笑。”

舒南翔和舒夕颜立刻抽剑挡在雪沫和玉无瑕面前。

舒南翔道:“谁也不许碰她们,我妹妹和妹夫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们会让整个江湖陪葬!”他一贯给人的印象总是温文和煦的,可是,此时剑眉倒竖,字字铿锵的模样,又叫人不觉突兀,仿佛,他本该是如此的,温若暖阳的外表下是舒家人特有的不可一世。

舒家人可以让整个江湖陪葬,这一点,无人胆敢质疑。他们做得到,也做得出。

舒家统帅武林,可是他们其实又是与江湖格格不入的。没人会怀疑舒家人的正直公允,也没人可以保证,舒家人不会倒行逆施,无关道德规则,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么一想,他们手中的兵器便软了下来,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这时,舒暮修笑嘻嘻地从内府出来了。

“诸位英雄,请听我说一句,这佩月姑娘其实是我们漫卷山庄的贵客,她是来通知我们紫姬瑶练功进度的,而,这位萧公子只是有些误会,救姐心切,不若今日就看在我的面上,这件事便算了吧。”

“来的真巧。”玉无瑕叹。

雪沫嘟囔:“原来舒家最奸诈的是大伯。”

舒南翔和舒夕颜异口同声道:“一直都是,你才知道啊。”

有时候,人们听话并不是听一句话的内容,时机恰好,哪怕一个啊字也能让人举手赞成。

显然,舒暮修如此一说,便是给了所有人台阶,于是皆欣欣然收了兵器,对那刚刚身先士卒身首异处的大侠忽略之。做大事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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