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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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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四姑身后两个小丫头,一个全身着青,一个全身着红。着青的小丫头脆生生应了声“是”,便紧着几步,扶住了郑诚的手臂道:“老先生慢行,可不要不小心摔着了呵。”一边说着,一边“吃吃”低笑,搀着郑诚向外行去。

郑诚被小丫头笑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推开她,只好僵硬地向外走去,头也不敢再回。

花四姑等见了,无不莞尔。花四姑一边笑,一边过来拉了卢鸿的手说:“来,姐姐领你进去。”

卢鸿手被花四姑拉住,只觉触手温软细腻,滑如柔脂,心下不由一跳。再看那花四姑眼睛媚视自己,轻声娇笑,胸前一片波涛晃动不休,更是心下痒痒的。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要他挣开手去,那是绝然舍不得的,只得随着花四姑去了。

花四姑引了卢鸿,转进院落中来,竟然是一湾清池,颇为清幽。池上曲曲折折一架回桥,连接着院落内十几处绣阁。回桥入口处却是一个小亭,亭内挂满红灯,有些灯下便挂了小小木牌,有些却是空空,显为人摘去。

花四姑便说:“小兄弟却看这众芳亭内悬挂的,便是翠绣坊中十四芳的名牌。若有那客人来了,便择自己喜爱的姑娘,摘下名牌,由人引入姑娘房中,共享神仙之乐。若是时辰未到,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打扰呼叫的。小兄弟试想,那客人与姑娘温存缠绵,是何等的快事;若此时有人中途打扰,又是何等杀风景。要真有了这等事,姐姐这院子,也就不用再开了。不若便由姐姐作主,给小兄弟选个才情美貌、知解人意的姑娘,小兄弟入房少歇,顺便候着你那爷爷如何?”

卢鸿听这花四姑所言,倒也颇有道理,一时为难起来。却见那花四姑似笑非似地瞅着自己,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知道她必是等自己去求她。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卢鸿也只好软语相求道:“好姐姐,就不要为难兄弟了,替弟弟想想办法吧。”

花四姑听了“扑哧”一笑说:“倒是真会扮可怜呢。唉,好姐姐都叫了,我若不想办法,岂不是要受埋怨。若要那绣阁开门,也不是没有办法,却是要看弟弟你的本事了。”说罢,便细细解释给卢鸿听。

原来这翠绣坊中,往来除了富商豪强,也多有文人雅客,因此姑娘们,也均是工诗习文。大唐开国以来,文风大盛,青楼之中,更是以吟词唱曲为胜事。若有才子所作新词,往往在这回桥中间小台之上,由善唱的姑娘试唱,若是精彩,绣阁中客人及姑娘,均会探窗观看,若有相得的,偶也开门相迎,便是所谓“回桥唱曲”。

卢鸿听完这才明白,说来说去,还是得自己卖苦力,写个新词出来。当下也不再多言,咬咬牙,跺跺脚,恋恋不舍地把手从花四姑手中缩回来,拱手说:“如此小弟便勉力一试。还请姐姐赐下笔墨来。”

花四姑看他把手收回去,嗔道:“小没良心儿的!真是过河拆桥,有了法子,这就跑了不理姐姐了么?唉,男人都是一样,大小总一般。只是姐姐可嘱咐你这小坏蛋,写出那词来,总须香艳风流才好。你要在这里唱起大风歌来,吓着了姑娘们,看姐姐不收拾你。”

卢鸿唯唯喏喏,这时旁边已经有丫环递过笔墨来,卢鸿便取了一张小笺,于其上一挥而就,交到花四姑手中说:“姐姐看可还使得么?”

花四姑看他毫不迟疑,援笔立就,自然赞许。再看了一眼笺上书法,又是连连点头。待把新词读了一遍,叹息两声,却又笑了说:“写的却是真好。只是想不到你这小家伙,这么大点的人儿,看起来老实八交的,怎么写这些个风流词语,倒是香艳得紧。也罢,小红,你便去那台上唱来。”

身后那遍体着红的丫头听了,应了一声是,便拿了词笺,看了两遍。看完之后,忍不住又看了卢鸿几眼。这小红年纪比卢鸿大不几岁,很是秀气。

花四姑笑骂道:“看上了不是!小丫头也动了春心了。唉,怕是这小曲唱完啊,我们这的姑娘倒有一半,心得被这小色狼勾走了。”

卢鸿听自己由小兄弟一路升级为小坏蛋小色狼,也只得苦笑。

小红被花四姑说得脸微微发红,对卢鸿深福一福,便行身立于小台之上。数个少女拿了牙板竹箫等物,轻敲牙板,琴箫相和。箫声数转,小红便轻启朱唇,柔声唱道:

春病与春愁,何事年年有?

半为枕前人,半为花间酒。

醉金樽,携玉手,共作鸳鸯侣。

倒载卧云屏,雪面腰如柳。

这小红年纪不大,声音却极为柔润,在清清的琴箫伴和下,回荡在曲水桥间。曲词中本写的是缠绵香艳之情,被她柔声唱来,更增撩人之意。

歌声才落,对面一间绣阁的窗户“啪”的打了开来。

卢鸿心中方自一喜,抬头看时,却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胖子探出身来。但见这厮黑黝黝的脸庞,钢针也似络腮胡须,头上发髻乱糟糟的,身上横披了一件外裳,胸口黑扎扎的全是乱毛,大声喝彩道:“唱得好!真够味儿!小丫头多大了,明儿个大爷就给你梳头!”又看着卢鸿说:“兀那小白脸,这词儿就是你写的么?啧啧,要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整点啥事就是有道道儿,逛个窑子还弄些个花啊酒的曲儿来唱唱,就是比咱们这老粗儿花样多!”

第三卷 南下荥阳

第二十二章 妓院悟道

适才小红唱曲时,卢鸿便留神打量各间绣阁,看曲子能不能唤开郑知的门窗,谁知郑知没出来,却杀出来这么个黑胖子,不由得目瞪口呆;待见身边花四姑等笑得花枝乱颤,又添了几分羞恼。

黑胖子兀自在高声喝彩,探出窗口的身子却缠上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娇媚女子,搂住了黑胖子道:“大爷只管看那丫头片子做什么?要什么没什么的。要说唱曲子,奴家有的是销魂的小曲儿给大爷唱呢。正乐得爽呢,开什么窗子,弄得奴家不上不下的……不过这小哥,倒是生得挺白净的。这小曲写得好生香艳,莫不成是小哥哥写的么?怎么奴家看来,倒还似个童子鸡……”

这娇媚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唰唰”飞过来两个大大媚眼。

黑胖子大是吃味,“啪”的关上了窗户,众人还能听到窗后这厮粗声粗气地说:“小浪蹄子尽盯着那小白脸子瞧什么,花木瓜、空好看,那小白脸一看就是个银样腊枪头,哪比得上大爷我真刀真枪、内外兼修的熬练功夫……”一行说着,窗后砰啪之声大作,娇吟喘息之声不绝,直透入众人耳底。

此时已经有数扇窗户一一打开,窗内或是成双的男女,或是独守的佳人,纷纷探出头来看写曲的小相公。待见了黑胖子这一对活宝,俱都是乐不可支,嘻笑之声大作。

正在此时,却听身边有一个轻柔地声音说:“小红,你这曲子便是这小相公写的么?”

小红笑着说:“若雪姐姐可是出来了。那老先生怎地却不见出来?”

卢鸿听了,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位少女才从绣阁门口出来,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素白,却披了一袭水绿的短衫,更显得亭亭玉立。听小红这口气,想来郑知便是在这若雪房中。

若雪听了,鹅蛋脸上先是一红,却又透出一幅好笑的表情来,说:“这位老先生,人倒是极好的。只是,现在却是不会出来。刚才奴家唤他,就不肯理我,只说是,他在悟道。”

众人听了,均是大发一噱,这位郑家大老悟道悟到妓院里来了,真是千古奇闻。那卢鸿好笑之余,却是暗暗佩服。记得前世所读书中曾载,那禅宗二祖慧可大师、全真七子中刘处元道长,均是以善于在妓院中悟道而闻名于世,不想这郑知也是同好,以儒家耆老之尊,投身妓院之中,必不让佛道二门,专美于前。就是比诸后世的李卓吾、龚自珍那等肆无忌惮的牛人,也是不惶多让。

正在此时,忽然自若雪房中传来郑知惊喜地声音:“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正在惊疑,只见郑知由房中直抢出来,手舞足蹈,见了卢鸿也不管其他,一把拉住卢鸿的手道:“我知道了!哈哈,卢鸿,你说得果然有道理,我知道了!”

卢鸿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见那若雪红着脸,过来给郑知整理衣服,郑知却恍若不觉,拉着卢鸿地手,犹自唠叨道:“想不到我糊涂了几十年,直到今日,方才洞见本心,明了大道。此次以诚自明,终于脱去桎梏,只觉心中活泼泼地,天地顿然开阔,竟是如此不同。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卢鸿此时却是真的佩服起郑知来。世间不管做何学问,都有这等积量变而突然质变之时,瞬间开悟。卢鸿记忆中前世一位朋友,苦练书法数十载,功夫下得极深,但写出字来,就是差些什么,总是不对,万般苦恼。偶尔一天和一位朋友谈起太极拳来,忽然就触动灵机,一下子明白了。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说是忽然知道了,字就写得生动灵活起来。这类事情,说来玄妙,却是屡见不鲜。

卢鸿笑道:“恭喜恭喜!老爷子既然知道了,可否便既回家,免得家中人挂念?”

郑知也笑着说:“这是自然。呵呵,只怕家中已经开锅了吧。”转身看了看为自己整理好衣服的若雪,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起身便要离开,卢鸿连忙跟上。

那花四姑却挺一挺胸,拦住了卢鸿道:“小兄弟却是且慢走。”

卢鸿看着花四姑笑靥如花,心中却暗暗发苦。就是怕这位姐姐纠缠不清,想趁乱一起溜了,看来是没戏了。想到这,眉毛一扬,对花四姑笑着说:“姐姐还有什么要指点小弟的?”

花四姑笑着说:“小没良心儿的!找了人就想跑,哪这么容易?你进来找人还倒罢了,却做些个淫词艳曲,把我这里姑娘们都勾搭出来,没心思接客了,不留下点交待,还想走么?”

卢鸿心想:“哪有这么讲理的?明明是你逼我什么回桥唱曲,才能叫开门窗。现在姑娘们都出来看热闹,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只是知道这花四姑胡搅蛮缠,越是同她讲理,越是纠缠不清,也不分辩,只是淡淡一笑说:“如此依姐姐而言,却要小弟如何交待?”

花四姑看卢鸿淡然若定的神态,不由眼睛中越发透出欣赏的神色,说:“奴家怎舍得为难弟弟,只要弟弟再略露露你那勾人的才情,与众姐妹作首告别诗来,安抚了姐妹们,就算过关如何?”

卢鸿听了,微微颌首,便以手轻拍回桥曲栏,清声吟道:

自喜新词韵最娇,

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罢松陵路,

回首烟波十四桥。

院内众绣阁中诸女,均是浅笑晏晏,连道好诗。花四姑却咯咯娇笑道:“你这小色狼,说来说去,原来是看上我们小红了。只是好弟弟你却说错了,小红唱功固佳,若说那吹箫之技呀,嗯,也久历调教,只欠实战。哪天弟弟再来,奴家便给小红梳了头,让她好好儿地给你品品箫。”

众女听了,不由娇笑连连,一时燕语莺声,如珠落玉盘。小红却只是红了脸,不敢抬头。难得卢鸿居然神态自若,如若不闻,一本正经地和诸女作别。倒是那大老郑知听了,连连摇头说:“四姑却是大言炎炎,欺负卢鸿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若说是吹箫,我家若雪才是个中翘楚,神乎其技。就小红这没经历过的丫头片子,我就不信能超过若雪去。”说罢,一脸的回味悠长,无限向往之意。

若雪听了,羞得脸色通红,啐了一声便跑回屋去关了门。卢鸿并花四姑等,尽皆绝倒。

第三卷 南下荥阳

第二十三章 书本与雕版印刷

次日。

郑族长老,郑聿明,手中拿着长长的一卷,正向三老并卢鸿诵读最终定稿的玄坛讲经录。

这郑聿明当时也曾参与对卢鸿的考究,经义学得非常扎实。此次讲经录的整理点校工作,便是由他具体组织的。

这次已经是最后一次由三老、卢鸿审校讲经录了。

当郑聿明读完最后一卷讲经录,三老及卢鸿均表示再无修改的意愿时,郑聿明兴奋地说:“既然三老并卢公子再无修改意见,学生这便安排人手,开始抄写。众大世家并数十位前来听讲的经学名流,都前来求取讲经录,只怕要多些人手抄写才好。”

卢鸿听了这话,不由得动起心思。若说他这些年,读书时最郁闷的是什么,那就是这唐朝时书的形式了。

原来唐朝时的书,和后世那些书本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唐朝时的书,大多写在帛或加工过的长长纸卷上,从左到右,卷成一轴,阅时只能由右向左展开,依次阅读。书籍以卷分节,便是由此而来。一套书便是若干卷,装在一个盒内,称为书函。

虽然此时也偶尔有册页,但却是折页小册,亦是一张长纸,一节节折起来重叠,读时拉开或翻开皆可,多是用于书信等短文,却没有用于书写经史等书籍的。就是这样的折页,也是非常少见的。

卢鸿对此感觉极其的不便,在他看来,现在的书简直不能称之为书,不仅携带不便,阅读困难,成本更是极高,根本不可能普及和推广。

想到此处,卢鸿便向三老并郑聿明说:“晚辈倒有一法,虽然开头麻烦一些,却能一次成书千百,且携带方便,颇利传播。不知可否一试?”

三老及郑聿明一听,均大感兴趣,忙追问端底。

卢鸿所说的方法,便是雕版印刷。

这雕版印刷术,乃是后世制印书籍的主要方法。虽然宋时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但直至清末,最为通用的印刷方法仍是雕版,活字印刷一般只用于木活字家谱这类地方。官方印书,除清时有记载的几次铜活字印书外,也主要以雕版为主。

但在唐初,这雕版印刷之术,还处于肇始之初,只是偶有那信佛之人,以雕版印制佛像等物,用以印书,却是绝无之事。

卢鸿便边比划边解说,一一为四人解惑。

雕版所用制版材料,多为木材。一般以枣木、梨木这等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且与制作家具不同,制版之木要取那横断面,截作块块木板,并经处理后方可使用,称为“短版”。雕版印刷就是在这木板上,将文字雕刻成阳文,刷上墨,再将纸在覆于板上,印制成书。

郑聿明听了如有所悟,说道:“卢公子所说之法,倒似那碑拓一般。只是碑拓乃是阴文,字是凹陷进去的,因此要将纸捶拓后,遍体涂墨显出黑底白字来。公子这法,虽然刻时略为费功,印时倒省时省墨,看着也方便。只是如此一来,那版必然要刻成反书的文字方可,却是如何刻得?”

卢鸿鸿却笑了说:“这却也不难。最简单之法,便是在极薄的纸上写好书稿,然后将之反向铺在木板上,以加过材料的水洇透了,紧紧压在木板上,字迹便自然会复拓于木板之上,然后由刻工雕刻便可。”

又就其他问题,与三老并郑聿明讨论半天,最终决定这套讲经录便由卢鸿所提出的雕版印刷法印制。只是如此一来,卢鸿不免又要多留在郑家几天了。

既然定下,郑聿明便着手安排,采购诸般物品,寻找善于雕刻的工匠。因郑家对此经录寄望极高,因此物品也不惜工本,木板一律用的上佳棠梨木,工匠也皆是荥阳内有名的巧手雕工。只是纸却难寻合适的纸张,最后还是卢鸿提出来,所用两种纸张,均可用卢氏纸坊所出的普通纸。尤其印刷可以用青檀皮纸简单处理后的一种熟纸,成本低,纸张质量又很好,只是目前纸坊产量有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备全。郑聿明早闻卢氏纸坊之名,便派人带了礼物并卢鸿的信件,赴范阳去取。

过了十几日,去范阳的家人回来,第一批纸都已经带回来了。所指定印书的这批纸,几乎是卢氏纸坊中所有熟纸的存货了,现下卢多一家正没日没夜,赶抄矾制印书所需纸张。

虽然这种熟纸在卢鸿等眼中,属于简单加工的便宜纸,但在郑家人看到之后,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唐时虽然纸的使用已经非常普及,但在造纸中有一个关键环节总是处理得不太好,便是纤维悬浮不均匀,抄出纸来比较粗糙。因此抄出来的纸必须经过砑制,以胶、淀粉等物涂在纸上,再以石子砑磨光洁。唐初时,腊笺开始流行,以腊砑制的“硬黄”等名纸刚刚出现。但卢氏纸坊出的这批纸,眼见得是未曾砑制过的,却光洁均匀,试以书法,不洇不散,墨迹清晰,实实让郑家诸人爱不释手。

卢氏纸坊纸质如此,当然关键便是制纸时杨桃藤汁等的使用,保证了纤维均匀,自然纸张平滑。待出纸后,以矾或豆浆等简单加工,就成为可以使用的熟纸了。虽然在郑家人看来这纸质量极佳,但由于原料中稻草大量加入,这纸事实上的成本,只怕比唐初时最低廉的纸还要便宜些个。

万事具备,雕版印书工作便在卢鸿指导下铺开来。郑家专门收拾了一个跨院,卢鸿为着方便,直接就搬了过去。那郑聿明也是食宿全在院里,只为这雕版经录早日问世。三老本无必要再参与此事,只是这等雕版制书也是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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