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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的诱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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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矗

    “知敏。”

    “诶?”他连“敏儿”都不唤了,许知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沉落的同时,想起了墨深。

    “你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来大城市。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嫂子能帮肯定帮。”

    “嫂子?”

    “是啊。现在的大城市里流行公证结婚,简约婚礼。我和你嫂子都才毕业不久,白手起家,只能草草地先公证结婚了。你嫂子也挺想来见你的,一直说,若来这边,肯定会来见你一趟。对了,你嫂子叫做于青皖,是师大的图书管理员……”

    接下来,许知敏都是“嗯、嗯、嗯”地应着。

    最后,纪源轩说到搭乘明天下午六点半的大巴离开本市。

    许知敏用力点下头:“哥,让我送你!”

    

 第十一章

    第二日中午,她如同寻常来到墨家。

    午饭,墨家夫妇工作忙未能回家,照旧三个孩子和老人一起吃饭。佬姨像平日里絮叨起家常琐事,许知敏也如以往适当地应上几句,墨涵一样偶尔笑笑地附和,只有墨深一顿饭都寂默无声。

    饭后,本是要复习功课的。墨涵称去外面买点东西,走出了屋子。而墨深默不吭声直接进了自己卧室,紧紧地锁上房门。

    许知敏识趣地躲进佬姨的小房间,坐在凉席上边翻着练习本,边思量着墨深的“默然”:他这是还在介意昨天与乔翔的事,还是另有其它缘故?该不会他看见了她和大表哥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下。自从到墨家,她凡事小心翼翼,就怕被扯进纪家和墨家之间的瓜葛。可是大表哥对于她而言,不是普通的远房亲戚,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很亲的亲人,她许知敏所爱戴的兄长。

    靠上床,她安慰自己道:应是不怕的。墨深是那么会“想”的人,深知这里面的利害,绝不会放纵自己轻易制造出什么事来。何况,大表哥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也不会再到学校来。又能出些什么事嘛。

    如此心里头纠结一番后,许知敏算是把自己的不安给说服了。

    下午三堂课后,已是傍晚五点四十分了。许知敏匆匆忙忙拾掇起文具和书本,离开座位时斜扫了一眼乔翔的空位子:告病在家休息一天,若只是一天还好,若是一天加一天长久下去……

    她可笑地晃晃头。乔翔完全是咎由自取,她又何必为昨天的谎言感到愧疚。识务者方为俊杰。她当时也给了乔翔机会让他再说一遍,可他究竟是自知赢不了墨深的。输的人,就要承担起输的筹码。若他为这么点小事就一蹶不振,在她眼里,乔家的气数在他这一代也差不多该尽了。

    家庭教育,果然是至关重要的根源。乔家在这一点比不上墨家,“孔雀”与杨明慧有着天渊之别。

    许知敏一边寻思着,一边匆匆走出教室。来到单车棚,脚步突然间刹住了。

    “墨涵?”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墨涵双手扶着辆酷黑的山地车立在她前面,对她笑道:“我听梁雪说了,知敏姐是要去送人吧?”

    “是的。”她小心地答复。

    “我可以跟知敏姐一起去吗?那人应该是知敏姐最敬爱的哥哥吧?我也很想见见他。”

    她疑惑重重的目光在少年温煦的笑容上打转,终考虑到纪家与墨家的复杂关系,婉言道:“墨涵,他是我的大表哥。”

    “我知道。”墨涵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化成无辜的疑问,“这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纪大哥应该是很好的哥哥吧。之前听嬷嬷常常说起,可惜他一直在大城市没回来。现在有这个机会,我真的是很想见见他。”

    许知敏微张口,又合紧了。感觉没绝对反对的理由,即使有,面对这么一张真挚的脸大概也说不出来吧。转念一想,若他们两人见上面,能因此稍微化解纪墨两家的矛盾,也不错。

    对墨涵点点头,她走进单车棚推出自行车。两人一起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校区。

    汽车客运站离实验中学还是有一段距离。平常二十分钟的车程,现在刚好遇着了上下班高峰期。他们两个人时而并骑,时而一前一后钻入车龙里的狭缝里,再会合。

    许知敏一心一意地往前赶路,不时望望手表,心里想:昨天自己还有许多话没跟哥哥好好说。哥哥变了,可还是她一向敬爱的哥哥。哥哥没有忘了来看她,来鼓励她。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在哥哥上车前,好好地道声“再见”。

    风尘仆仆过了一座高架桥,没料到前面的路段在大施工。公路连同附近进行重建的老房子周围都围上了铁皮墙,路中央设上了“行人车辆绕道而行”的牌子。许知敏急刹住自行车,喘着气,再望望表针指向六点了,可着急了。

    墨涵从后面赶了上来,左右望了望,扶扶镜片道:“知敏姐,绕路太远了,可能赶不及,我们从那边的小路走吧。”

    许知敏回瞰到工地旁有个入口,里面像是堆积施工所需的材料场所,有些行人车子嫌绕路麻烦,直接从那里的小道穿过去了。谨慎从事的她对此仍有点不放心,安全第一,正打算绕路而行。旁边的墨涵却是使劲一蹬脚踏板,响着清脆的车铃率先往那入口冲了进去。

    见状,许知敏急得喊了一声:“墨涵!”

    没能叫住他,她无奈,急匆匆登上自行车追过去。

    尾随着墨涵的身影闯进了工地入口,瞅见路况不好,她减慢下速度。而墨涵的车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急速地拐过一个石子堆,进而消失了人影。

    许知敏再次刹住车,在石子堆隔开的分岔口四处寻望,唯独不见少年的影子。干咽了下火烧的喉咙,她犯急了。自己比墨涵大一岁,且墨涵既然叫了她一声姐,她总有着做姐姐的责任。

    “墨涵!墨涵!”她一声声焦急地喊了起来。

    殊不知她要找的人已经绕到了她后方的工棚。站在棚顶的阴影下,他摘下了平光眼镜,更清楚地望着她团团转的倩影。过了会儿,再低头看表快到六点半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没错,他喜欢她,因为她是他的哥哥难得喜欢上的人。所以他不喜欢她跟纪家人亲近,不能让纪家的人像伤害嬷嬷一样伤害到她。

    “知敏姐,只要到了六点半,你也不得不放弃了。”冰冷地把眼镜收起,他骑上山地车飞驰离去。

    许知敏尚在工地里绕着那些泥沙堆兜转,转来转去,绕了不知多少个圈子,喊得她嗓子都哑了,就是没找到人。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记得要赶着去送哥哥,只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底刮起了阵冰凉凉的恐惧。若是找不到墨涵,若墨涵在半路出了事,她作为姐姐要怎么跟墨家交待?她根本就交待不起!!!

    无法想像之后的结果了。脸色发青的她,几乎是踉踉跄跄推起自行车,遇一个路人就问一次:“请问,有没有看到这样一个男孩子?穿着实验中学校服,个头比我高一点,戴着眼镜,骑着辆山地车。”

    很多人都是遗憾地对她摇摇头,又继续赶路。

    最后撞见一个工人,他摇了摇脑袋又点点头:“戴眼镜的中学生,没看见。不过,穿着校服、骑着山地车的学生却是见到一个。”

    许知敏立刻记起那副金丝眼镜是平光的,忙问:“叔叔在哪里看见他的?”

    “他应是从那个门口出去的。”

    许知敏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望到了她跟着墨涵进来的那个入口,脑海里瞬间像是被抛下一颗炸弹,轰的一片空白。

    天、地、路人、沙土、树木、表上的六点半……交叉着一张犹如三月春风般的笑脸,许知敏两手抓紧了车把,指节发白,掌心被磨得生痛。她这算什么?被骗了——天地万物顿然成了虚有,唯剩三个字“被骗了”。

    蓦然是,有人重重拍了下她的后背:“小姑娘,还不快让开!”

    她回头一看,狭窄的泥路上一辆推土机正轰轰朝她这个方向驶过来。急急忙忙踩上自行车,蹬下踏板,前面的车轮转了半圈就扎到了块石子,车头一歪。她一瞬把持不住,连同自行车倒向了旁边的小土山。

    身子砰的撞上了硬邦邦的泥土,自行车顺之压住了两腿。许知敏慌忙挣扎起身,用手推开了自行车,刚站起来,左脚倏地传来一股尖锐的疼痛。

    低头一看,见脚踝的内侧俨是被插在土堆里的玻璃片割伤了一块,在不停地渗血,渐渐染红了外面的白袜子。她咬咬唇,打开书包的前袋,拉出条手帕,裹住那伤处狠狠打上个结。

    擦擦冷汗,一刻不能迟疑,她推起自行车往回走。

    离家太远了,父母都还没回家,家里也没人在。学校都放学了,老师也不在。她别无选择,只得往最近的墨家走去。

    夜慢慢落下了帷幕,路人纷纷回家。路灯亮起,淡黄的光映着她一浅一深的步子、不敢停歇地往前行。

    许知敏也不知自己最终是怎么能走到墨家的,脚上的血已经浸透了她裹的帕巾,开始往地上淌。摁下了门铃,见到墨涵走出来开门。

    墨涵拉开防盗铁门,看到是她明显怔了一下:“知敏姐?”

    她麻木地笑了笑:“还好,你平安到家了。”接着她定定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他因她这句话脸色微变,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她血迹斑斑的左脚时瞬然瞪直。

    见此,她的心因着这得逞的报复划过一丝快感:果然,他到底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啊,应该还从来没有伤过人。但他狠心骗了她,使得她无法与哥哥好好说声“再见”,所以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有谁敢伤她,她就要十倍百倍地偿还回去!

    很好!她冷冷的余光看着他的脸由青转白,他的手脚直打起了哆嗦。紧接,他的眼眶里闪烁出晶体的光亮。她蓦地起了躁意,咬下唇口,垂下了眼。听着他夹带着哭音的嗓子高声大喊:“哥!哥!!”

    在房里戴着一边耳麦静静听着“I’llneverbreakyourheart”的墨深,忽然听到弟弟凄厉的呐喊声,自是被吓了一跳。扔下耳机,冲出房间,一脚刚迈出门槛,弟弟墨涵已是迎上来使劲揪着他的衬衫:“哥,怎么办?!”

    “别慌!怎么了?”墨深用劲按住弟弟。

    “知敏姐——血,血流了好多——”

    墨深随着这话望向了铁门外,先是看到垂低着头的许知敏,视线往下移,扫视到她左脚和脚下那一处怵目惊心的血红,脸唰地一白:“许知敏——”

    她抬起脸,依旧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我的脚好像受伤了——”说完,双脚重心不稳,她不得伸出只手去摸支撑物。然,更快地,他稳稳地接住了她软绵绵的身子。

    她惊异地眨了眨眼皮,听他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在着。”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就连父母都没有。她疑虑了会儿,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感觉得到丝薄的衣衫下这只结实的手,正有力地支撑着她。这一霎那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愫,竟使得整个人全松懈了下来,靠入了他的怀里。

    

 第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囧,昨天那個“扔手雷的”是看到某大神這么說,覺得好玩就借用了一下,呃,大傢就別取笑俺了,囧……不過,我只是个小小的作者,不是大神,所以还是很私心地说:喜欢有人留评。若给大家造成麻烦,我先道歉……墨深将她搀扶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墨涵从房里抱出了急救药箱。

    脱下她左脚的学生皮鞋,解开帕巾,很缓慢地褪下黏住伤口的棉袜。见踝关节上方一条一指长的口子,里面的肉都些微翻了出來,血泡汩汩地往外冒。竟然伤得这么深!墨深禁不住也打了个寒战。

    “疼吗?”墨深轻声问着,接过弟弟递上来的消毒纱块用力压住伤口,侧过头,看着许知敏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而密密麻麻的汗珠集结在额眉,汇成一条细细的涓流淌过脸庞右侧,滴落在她苍白的指关节上。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不疼。墨深胸口被堵了块东西似的,迟迟对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墨涵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看到纱块再次被血河浸没,急道:“哥,血好像止不住。”

    显然,简单的压迫止血法不起效,那是因为伤口太深了,遇到这种情况,需要的是缝合了。他仅是名高三生,即使有心继承父业而读过不少医书,从未实际操作过的他也不可能给她缝合伤口。墨深沉着地在冒血的伤口上加叠几块纱块,附加一块棉垫增加压迫力,用医用胶带固定住。抬头望望老式摆钟,刚好,快到七点了。嬷嬷下午出了趟门,已打过电话告知今晚被朋友留下用膳。而他的父母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父亲墨振应是在路上了。

    温和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墨深唤道:“墨涵。”

    墨涵一脸慌然失措地望着他:“哥,要送医院吗?”

    “不需要。”墨深安慰地握紧弟弟的肩头,“爸爸要回来了。你赶紧先打个电话给爸爸,然后冲一碗糖盐水。”

    “真的没事?”墨涵紧紧盯着许知敏左脚的伤,一吸一呼显得有些急促,感情他比她还痛。

    墨深对此是有些疑虑的,然当务之急不是追究事情的始末,口气略为加重:“墨涵,还不快去。”

    墨涵这才呆呆地点了下头,跑到客厅角落的电话机旁拨起了号码。墨深则迅速从房间里抱出一条毛毯,摊开裹住许知敏的身子。

    许知敏只觉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继而一股麻麻的感觉延续到了指节末梢。她有点怕了,想抓抓掌心甩掉这种麻木感。一只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她抬了抬眼皮,被汗水模糊的视野里是墨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子。他对着她说:“你必须喝点水。”

    一支匙羹随之凑近了她哆嗦的唇边。她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瞅见了墨涵。墨涵伏着腰,一手端着碗,拿着调羹的另一只手也在发抖。他卸下了充当面具的眼镜,眼眶里流转着晶莹的光。她感觉得到,这一刻的他是真诚的,有着悔不当初的罪恶感。由是不免多了一丝感慨:他就像她,无论如何伪装,有些事实一旦遇到真正的磨难就会原形毕露。他终究是个善良的幼稚的孩子,比她要小。

    张开唇,她将他勺根里的水一饮而尽。看到他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她心底未免也不是悄悄放下了一块重石。

    墨深继续帮着她磨擦两只麻木的手。墨涵听到门铃的响声,急忙放下碗勺,跑去给父亲开门。

    墨振大踏步走进了家门。许知敏微张口,想礼貌地打声招呼。墨振摆摆手:“歇着,保持点体力。”接着探手揭开胶布,检视了下伤口,说:“看来流了不少血。”

    “是的。爸。”墨深答道,“所以想到你要回家了,就没送她到医院去。”

    墨振这时发现了边上的那碗糖盐水,扫了眼两个儿子,满意地赞赏道:“你们两个都做得很好。——墨深,你先把她扶到嬷嬷的房里躺下。”

    于是,许知敏被很好地安置在床上,全身盖了张棉被,仅露出受伤处。在一针麻药过后,疼痛消减了不少,她非常疲惫地耷拉下眼皮,迷迷糊糊听着。

    杨明慧不多久也回到了家,没有过问伤者如何受的伤,而是先把两个儿子赶出了房间,自己卷起双袖帮手。

    墨涵坐在客厅的一把交椅上,十指交叉顶在额前,急促地问:“哥,我看爸在给知敏姐缝合伤口。”

    “嗯。”墨深握着下巴沉思:缝完伤口,不流血了,她算是度过了失血过多的危机。接下来就是是否会感染的问题了。

    “哥,知敏姐的脚会留疤,是不是?”

    墨深转过身,他早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了。现见着弟弟一副忏悔的神情,蹲下身,两手握住弟弟的双肩:“墨涵,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受的伤。可是,我骗了她。我把她骗到了工地里,因为我不想让她见纪家的人。但是我只是想让她在工地里耽误点时间,到时她放弃了,自然会回家。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受伤——”

    “好了。墨涵,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不。起因是我。她对我说了:‘还好,你平安到家。’没错,是因为我,所以她才受伤的。”

    墨深吃了一惊:她在那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能跟他弟弟说这样的话!

    “哥,我伤了嬷嬷喜欢的亲人,我还发誓过我要保护嬷嬷的。可我什么都没能做——”墨涵喃喃着,抬起了头,双目呆滞地望着老人小卧室闭紧的房门。

    墨深担心地簇紧双眉,弟弟的这种神情他从来没有见过。只得努力慰抚道:“墨涵,你也翻过爸爸的医书,你知道的,疤痕呢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淡的。再不行,现在也有祛疤的技术。”

    “那心里的疤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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