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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萧赜琛笑容顿住，却在下一秒又重新出现：“阿琛。”
　　古煜也从后面走到她面前，舒歆犹豫道：“阿煜？”
　　舒歆意识到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早上刚刚复习的内容，记忆已经开始混乱了。顺着家里的标记，她找到了电话，给William打了个电话，她现在已经照顾不了暖暖了。
　　暖暖被接走后，舒歆想着该把另外的两位请走，却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他们两个打包了。
　　“看也看了，知道的你们也知道了。或许有一天我会忘记一切，我的脑部开始慢慢萎缩，连同肌肉都会丧失功能，也许有一天我会完全睡过去，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一样躺着，我不希望你们看到那样的我。”
　　“所以你骗我们你已经找到幸福，你想让我们都离开你，是不是？”萧赜琛紧握着拳头，“生了病，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
　　“没用的，就算是最好的医生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靠药物来延缓我发病的速度。这一点，阿煜应该是最清楚的。”
　　古煜一直默不作声的收拾着，从拿到舒歆病例的几天时间里，他查了好多资料，请教了多名国内外知名的脑科权威，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无望的。
　　“所以，请你们放过我，也放过你们自己。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也只能是一个人，我不想给你们继续带来伤痛，就当。。。就当你们认识的舒歆在两年前就不存在了，或是嫁人了，随便你们怎么想都可以，忘了我吧。”舒歆努力克制自己能够完整说完一段话。
　　“够了！”古煜一把扯过舒歆，强逼着舒歆直视他，“你凭什么那么自私。你想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生活里你就什么时候出现，你想什么时候离开我们的生活你就离开。你扪心自问，对我们公平吗？是你硬要闯进我的生活，是你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当初你利用我来逃避你跟哥的情愫，现在又因为你所认为的狗屁理由而甩掉我，我告诉你，我不要。”
　　古煜的话每个字无不戳进她的心里，原来，一直以来最自私最不负责任的是她自己，当初明明知道自己承受不来，却硬要事事自己去抗，到头来伤的最深的是爱她的人。古煜是这样，萧赜琛也是这样，都源于她的自以为是。
　　“让我们像家人一样，待在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就算没有一辈子，哪怕只有一天，好不好？”
　　萧赜琛的声音深深触动了舒歆软弱的心理，他们在一直付出，而她知道这一生已经无力偿还，剩下的最后几天生命，让她能够有所弥补，哪怕只有一点。
　　舒歆答应了他们跟他们回小屋住，用他们的理由来解释说，现在的住处太远，为了让他们少操点心，还是搬到小屋去比较合适，重要的是不用交房租。
　　小屋很干净，古煜说不管他有多忙每天都会打扫，因为他终究坚信她会回到这里。
　　收拾好一切，萧赜琛和古煜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不是他们不想留下来照顾她，而是顾及到舒歆的感受，有些事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进行。
　　临走前他们在舒歆的威逼下答应她要对她家二老保守她生病的情况。
　　舒歆的夜晚是抱着录音笔进入梦乡的，至于有没有做梦她也不记得了，或许有吧，梦是开心的，嘴角的上扬弧度是不自觉的。
　　第二天古家的两位公子早早的就来找舒歆了。
　　“早啊！二位！”舒歆富有朝气的大嗓门，让刚进屋的他们吃了一惊。
　　〃你们等会儿，我马上就好。〃舒歆在屋里乱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歆，你在找什么？〃古煜忍不住开口问道。
　　“找我的……等一下，你叫我什么？小歆？”
　　古煜被舒歆的眼神盯得慎人，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
　　〃哎呦，弟弟，你胆儿肥了，我的小名也敢叫！〃
　　〃弟弟？我？〃古煜惊讶中食指指着自己确认到。
　　舒歆上前打算给他一记暴栗，奈何够不着他的脑袋，〃一个晚上没见，你怎么就长个了？〃
　　〃打不着，就是打不着！〃古煜以为舒歆在闹着玩。
　　舒歆郁闷了，上前拉着萧赜琛的手：〃阿琛，他欺负我。帮我揍他。〃
　　舒歆的样子让萧赜琛觉得她像个孩子，宠溺的笑着对她说：〃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找…哦…我的背包。”
　　〃找背包干什么？〃
　　“你们忘啦，昨天不是跟提子约好去城隍庙的吗？”
　　舒歆的回答瞬间将他们认识到残酷的事实。
　　“小歆，你还记得你怎么在这里的吗？”
　　〃废话，不就是因为昨天本侠女救美打架了，怕被陈爸训到这儿躲两天嘛。〃舒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一秒谨慎地问道：“你们两个不会是出卖我了吧？”
　　萧赜琛心里压着担忧，伪装出微笑，回答道：〃怎么会呢。〃
　　“那就好，先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收拾，要不然提子该等着急了。”
　　萧赜琛和古煜都知道舒歆说的事情是发生在哪一天，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四个人放学一起走。那时古煜上高一，舒歆高二，苏缇萦和萧赜琛已经高三了。
　　舒歆依旧和提子相互勾搭着，全然将下午打架的事抛之脑后，她们上一分钟还一本言辞的说：〃打抱不平，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然而下一分钟舒歆立马有了顾虑，谁让她都有个纪律严明的爹呢。
　　舒歆选择在小屋住两天，就算陈爸杀过来，还有他们两个通风报信，她也有逃脱的机会。
　　那时他们两个也是像今天一样，一大早就来了，因为她们说要去城隍庙祈福。只是他们两个临时被古天华叫回去，结果只有她们两个去了。
　　“怎么就找不到了呢？”舒歆没有找到印象里的背包，〃算了，反正也没什么要带的。〃
　　走到门口的舒歆，见萧赜琛和古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折返回去一手拉着一个，不耐烦的说道：〃快点，提子还在等我们呢。〃
　　“舒歆，你听我说，提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提子没跟我说啊。”
　　“提子已经死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昨天还……”
　　〃你生病了，我们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舒歆不以为然地笑道：〃别开玩笑了，阿煜，小心我告状，我们家提子可是不好惹的。要是你们没空的话，我自己去。〃
　　舒歆松开拽着他们的手，后退了两步而后向外走去，却被古煜从身后拦住。
　　任凭舒歆捶打，挣扎，古煜都没有松手。他知道告诉她实情会很痛苦，可是不告诉她，痛苦只多不减。
　　舒歆被古煜控制着，安抚着，渐渐的激动的情绪得到了平息。双眼空洞的听着萧赜琛从卧室翻找出的录音笔，陷入迷离。
　　等到舒歆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刚才的一切又好像没有发生过。
　　古煜向医院请了长假，陪着舒歆。而萧赜琛只能有空才能过来，毕竟古氏上下几万口人的生计他要顾及，现在累得开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还是送你回公寓休息吧！〃顾准看着疲惫的萧赜琛，有些不忍心。
　　〃我没事，去舒歆那里吧。〃
　　〃舒歆那里有古煜看着，你就放心吧。〃
　　〃反正后面几天公司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替我看着，我想多陪陪舒歆。〃萧赜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把我放到路口，你就走吧，我怕舒歆的状态还没准备好见其他人。〃
　　〃舒歆的病情怎么样了？〃
　　〃下午古煜带她去做了检查，说是情况不是很理想。〃
　　……
　　生活平静的过着，承载着他们对她的呵护，简单而恬淡，他们有时候在想，就算这样过一辈子的话，那也就是幸福了吧。
　　可有一天，舒歆起床的的时候，发现自己忽然没有之前迷糊了，却在下床起身的时候脑袋一晕没有站稳跌坐在床上，眼前出现了黑影，用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好久模糊的视线才变的清晰。
　　她努力自己穿戴整齐，并将从前遗留在小屋的近视眼镜戴上了。没有唤醒沉睡中的古煜和萧赜琛，自己留了张便条出去了。
　　她去了医院，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她不喜欢生病住院，何况她的情况已经不是住院就能解决的，医生如实告诉了她的病情，她明白她的时日不多了。
　　凭着脑海里模糊的影响，舒歆找到了当年苏缇萦工作的单位，她想知道提子的墓碑在哪儿。
　　“舒歆？！”
　　舒歆的脚步停在台阶上，原来是林木森，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惊叹于他的美貌，却不曾想，两年不见，他的身上增添了一份男人的沧桑感，可还是好看。
　　“你先走吧，我想单独跟提子再待一会儿。”
　　林木森点了点头，他知道，她们之间有好多话要说。
　　舒歆望着提子的照片，沉默了半响，然后说：“我准备了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舒歆在提子墓碑旁蹲下，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提子，我帮你弄得干干净净的，你在那边可不能朝三暮四的，过不了多久我就去找你了。”
　　擦好墓碑，舒歆将手帕放进包里，坐在边上，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对着她说：“提子啊，我好想你。”　
　　一阵凉风吹过，让舒歆感到了一丝凉意，让单薄的身体微显萧瑟。
　　萧赜琛和古煜再家等了舒歆半天，还是不见舒歆回来，决定古煜出去找她，萧赜琛留守家中并打电话让顾准帮忙。
　　可是古煜刚到门口，看见舒歆好好的站在门口嬉皮笑脸的说：“好巧哦，我正打算开门。”
　　而另一边的萧赜琛刚拨通的电话，直接回对方道：“没事了。”
　　“我饿了。”舒歆看着对面皱着眉眼的两个人，使出杀手锏，油腻的撒娇。
　　起身，洗菜，做饭，厨房里的两个大男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舒歆不禁感叹道：“画面真美！”
　　吃完饭，舒歆拉着他们进行三人斗地主，谁料半途萧赜琛因为公司的事情被叫了回去。
　　舒歆坐在庭院里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偶有清风，一朵杏花飘落在她的手上，原来当年随手种下的杏树已经长大了，如此绚烂，美得像梦幻一样令人窒息。
　　古煜拿着一个披肩从屋里走出来，将它披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旁坐下：“今天怎么戴着镜框眼镜？”
　　“一直戴隐形眼镜对眼睛不好，你是医生不会这点都不懂吧。”舒歆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半倚在古煜的肩上，一直望着头顶的满树杏花。
　　古煜没有说话，她漫不经心的回答让他有些狼狈，心沉沉下坠。
　　有一阵微风拂过，洁白的花瓣成片飘落下来，像一场雪，像一场梦，舒歆笑了。
　　古煜看着她满脸的笑颜，心里满满的疼惜，俯下身去，吻住了她柔嫩的嘴唇，她吃了一惊，有些僵硬的坐着，嘴唇瞬间变得滚烫，闭上眼睛，迎合上他的的吻，古煜的眼睛里染过一丝笑意却又带着一丝苦涩，缓缓的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她的嘴唇，舒歆垂着眼睛，带着一丝羞涩，古煜的嘴唇轻轻抿起，他抱紧她，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此生有你足矣。”
　　舒歆默默地点头：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夜晚，尽管弥红灯还在城市中闪烁，然而小屋却是寂静的，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舒歆已经睡下，古煜漠然地站在门口的小路上，空气有些微凉，他很喜欢。
　　他抬手，喝了一口啤酒，微微的有些苦涩。
　　下午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他的身体就像是压着千斤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忙完工作回家的萧赜琛，看到古煜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喝闷酒。
　　古煜苦笑了下，说道：“你也来点。”
　　萧赜琛垂下眼，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拿了一罐啤酒，利落地打开，喝了一口，皱起眉头：“回去。”
　　古煜甩开萧赜琛的手，望着他：“你就是这样，你。。。。。。”忽然猛地一怔冷风向他袭来，挨了萧赜琛一拳。
　　嘴里的血腥驱散了他的酒意，他很清醒。
　　萧赜琛不是不懂古煜心里的苦，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舒歆的异样，没有前几日忘东忘西的样子，做什么事都很正常，他们以为舒歆的病有了奇迹，然而医院的电话让他们的幻想破灭。
　　萧赜琛看着舒歆的睡脸，他一步也不想离开，他在她床头站了一个多钟头，从小他对她跟对别人就不一样，当天开始知道喜欢她的时候，他不停地想要更多，想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当年他想着，如果她不选择去外地，她要是留下来，他就不理会所谓的“仇恨”。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多么希望她能叫住他，留下他。
　　睡梦中，舒歆脑海里像是电影里的黑白镜头一样，一幕一幕的放着。
　　熟悉的古家大宅，可爱的豆子，美丽的花房，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她趴在树干上，豆子的叫声，他抬起头来，望向她，扬起嘴角，暖暖微笑，渲染了她的嘴角，于是她也笑了，轻轻地望着他，笑了。
　　她的睫毛似有颤动，站在那里的他已经转身，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嘴角一张一合：阿琛，阿琛。
　　她的声音很弱，弱得没有声音，她的眼睛轻轻合上，抬得不高的手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垂落。。。。。。
　　清晨，当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的时候，古煜已经端着早饭来到了舒歆的房间，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懒虫，吃早饭了。”
　　可是回应他的是可怕的安静，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没有温度，没有气息，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
　　萧赜琛上去的时候，看到古煜抱着舒歆流着泪，他踉跄地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来，仔细的看着她，她像是睡着的孩子，做着美丽的梦，她流连在那里，唇角带着一抹漂亮的微笑。
　　他说不出话来，磨蹭着她嘴角的笑容，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两天后，他们给舒歆举行了葬礼，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是蓝蓝的，云朵都很美。
　　那天，来的人并不多，但都是舒歆想见的人。
　　那天，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沉沉的悲痛。
　　那天，萧赜琛和古煜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两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们还是静静的在那里站着。
　　许久，萧赜琛说道：“我回公司，你去哪儿？”
　　“医院。”古煜抬头笑道：“你送我。”
　　“凭什么？”
　　“就凭我没开车。”
　　。。。。。。
　　时间一晃，又四年时间过去了，艾晓薇挺着个大肚子从国际机场走出来，萧赜琛体贴的为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一起坐了进去。
　　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古煜，惊呼道：“原来你也在啊！”
　　“怎么，不高兴我也在？”古煜调侃道。
　　艾晓薇摸着肚子，笑道：“怎么会呢，到哪儿能找到你这么帅的司机。”
　　“你胆儿够肥的，瞒着你老公一个人先过来了。”
　　“我们家我说了算，再说我奶奶跟古爷爷的婚礼我当然先来凑个热闹。”
　　萧赜琛看着艾晓薇的肚子，不禁问道：“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有没有感觉不适应的。”
　　“没事，这已经是第二胎了，有了经验。”
　　“那就好。”
　　艾晓薇努了努嘴，鼓足勇气，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萧赜琛和古煜皱了皱眉头，没有开口。
　　“赜琛，你夹在画本里的字条是我塞到古煜房间的。”
　　古煜将车停靠在路边，下了车，萧赜琛也跟着下了车。
　　“那封信是她什么时候写的？”
　　“当初你跟艾晓薇要订婚的时候。”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藏起来？”
　　“因为我知道她爱的是你。”
　　古煜看了看萧赜琛，苦笑一下，拍拍他的肩：“有空去一下城隍庙。”
　　萧赜琛听这话有些耳熟，骤然想起苏缇萦曾经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不多久，萧赜琛终于明白他们对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望着心愿牌上的两个名字：阿琛　、　舒歆。久久不能言语，他的心紧紧的抽搐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早些时间来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明白，她爱他，好爱好爱他。
　　如果当年他能不那么固执，如果当年他不放她走，如果当年他。。。。。。
　　终究没有如果，也没有能回去的当年。
　　错过便是一生，他只愿来生与她再次相遇，即便她不认识他。
　　这一生，他们经历了太多苦楚，却也曾经拥有过幸福，收获了爱情，亲情和友情，有过孤独，却不孤单。
　　她到过他们的世界，只一眼，他们知道此生难忘，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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