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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计-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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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我不解,就连落英也曾奇道:“那日皇上本生了敏妃娘娘大气,奴婢以为近几个月皇上都不愿意再见敏妃娘娘了,谁知道这几日皇上日日都宣召敏妃。”

    我彼时正看着掖庭局呈上来的簿籍,瞧着她疑惑不解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起来:“圣意难测,许是皇上觉得敏妃虽然冲动鲁莽,但是年幼不失可爱,所以愿意宣召她吧。”

    落英无谓一笑,道:“旁的奴婢也不管,无论敏妃再怎么得宠,也不及娘娘得皇上眷顾。”

    我瞥了她一眼,道:“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叫人听了去惹人笑话。”

    落英嬉笑着讨饶,我也不做过多计较。

    展眼便到了腊月中旬,这几日冷得厉害,太后那边也发了话不必我去请安,我乐得躲在温暖的椒房殿闭门不出,整日打理着新岁到来的琐碎事宜。

    蕙嫔有孕偏居深宫,敏妃禁足好久不曾见她,唯独温妃孙仪蓝还能时常来未央宫请安。我瞧着她稳妥,便将部分事宜交给她操办,倒也办得有声有色。

    “妹妹在家中可曾学着打理过家事?”那日我同她坐在内殿当中,我一边翻着她呈上来的簿籍,一边核对着银两数目,闲闲问道。

    温妃温顺地点点头,道:“臣妾在家中过了十五岁便跟着母亲打理家事,只是天家风范,事物繁多,臣妾家中之事无足道哉。”

    我微微一笑,道:“入宫这么久,本宫还并不知道你到底多大。本宫过了今岁就要十七了,指不定还比你小一些。”

    温妃颔首笑道:“臣妾今年已经十七了,确实比娘娘大一岁。”

    我看着她轻笑:“叫了好些日子的妹妹,原来都叫错了,本宫合该称呼你一声姐姐。”

    温妃连忙起身,口中道着“不敢”。我拉着她坐下,笑道:“姐姐果然是太后族人,太后执掌后宫数十年不曾出错,果然姐姐也很是妥帖。以往宫中下雪每次都是专门遣人打扫,用具调度样样都麻烦,何况打扫的也并不干净。如今姐姐划定界限,让各宫的人自己打扫,一来打扫的是他们自己的地方,没几个会不尽心,二来也省了不少物力。数目虽然不多,但也有几百两银子。这省下的银子拿来多为宫人们裁制一身棉衣都用不完呢。”

    温妃笑道:“娘娘过誉了,臣妾不过是按照娘娘的想法办事罢了。娘娘对六宫大小之事了如指掌,臣妾只求不给娘娘添乱就罢了。”

    我同她正说笑着,不妨殿外传来一声轻笑:“你们两个姐姐妹妹的,在讨论什么这么高兴?”

    话音未落,便见萧琰的衣角飘然而至。他今日只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袍子,外面罩着墨黑如夜的狐皮大氅,脚蹬一双流云靴子,手中没拿手炉,反而握着一束白梅花。

    “皇上。”我和温妃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请安,却被他一左一右双双扶起。

    “大冬天的不要闹这些虚礼了,你们好容易捂暖了地方,还是赶紧坐下吧。”萧琰一笑,自己转身将那一束梅花插在我案几上的一个冰裂纹花瓶。青郁的颜色很是淡雅,衬着白梅花孤洁的姿态,更是相得益彰。

    “好美的梅花,臣妾不曾记得宫中又何处种植白梅,皇上哪里寻来的?”我起身,亲自替他将外氅脱下。

    他脱下外氅,又披上徐晋递过的一件小毛坎肩,穿了之后才徐徐说道:“朕从敏妃那里讨来的,她近来想家,说起从前家中种着满园的白梅花,到了冬日里干净清爽,是极美的。朕觉得有趣,便着尚宫局的人移栽了几十株白梅到她宫中,今日想来看看你,便顺手带了一些过来给你赏玩。”

    我闻言一笑,拿着掖庭局的记档给他看,道:“臣妾还说呢,怎么这几天章台殿突然多了几项开销,例如修剪枝条的锯齿剪子,三尺长的蜀锦棉条,还有向内宫索要各宫烧剩下的煤灰渣子,感情都是为了这几株白梅树吧。”

    萧琰点点头,笑道:“剪子修剪枝条让梅花显得好看,敏妃很懂这个。她还说枝条剪掉的地方有汁液,如今天气冷,会把汁液冻住从而伤害梅树,所以要用棉条捂住。而蜀锦厚实,拿来包裹梅树是最好不过的了。至于煤灰渣子,那是现成的肥料,既好用又省了银子。”

    我笑着说道:“皇上不用着急解释,臣妾没打算兴师问罪。只是臣妾和温妃姐姐好容易想了几个主意省俭,皇上这里就有了开销,皇上自己觉得该当如何?”

    萧琰故意摇头,神色是十足的焦虑。他道:“这可怎生是好,朕哪里知道这一时兴起竟然得罪了宫中两位娘娘。未防两位娘娘怪罪,还请皇后娘娘指点迷津。”

    我同温妃一笑,道:“敏妃宫中这些额外开支就交给皇上了。皇上乐意怎么讨敏妃开心都成,只是不要拿着臣妾和温妃姐姐省下的银子就是了。”

    萧琰莞尔:“皇后打理六宫不久,居然小气起来了。罢了,这些银子朕还是有的,自己掏荷包补了这段亏空,如何?”

    我和温妃点点头,道:“如此勉强放过皇上。”

    萧琰在这里,温妃不好多逗留,便很快起身走了。

    我陪着萧琰喝了一钟酒暖了暖身子,瞧着那梅花在屋中被暖意熏得越发柔嫩可爱,便道:“臣妾往日不喜欢白梅花,总觉得冬日里本就是白茫茫的,白梅花同雪景融为一色,并不好看。谁知今日白梅配冰裂,倒是极美的。”

    萧琰道:“白梅美在清丽朴素,纤若无尘。何况以冰裂纹为瓷器供养,更显其别致清洁。”

    我起身拨弄着梅花,并借此掩了大半面容,从花丛中望着萧琰朦胧而又真切的眸子,笑道:“这么温柔的话实在不像是出自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口,莫非也是敏妃告诉皇上的?”

    萧琰一愣,继而失笑道:“阿暄近来很会吃醋。”

    我不语,果然听萧琰继续说道:“不错,正是敏妃告诉朕的。而朕瞧着确实好看,便取来一些给你赏玩。”

    我轻轻抚摸着梅花,道:“自然之力造化神工,皇上瞧瞧这花瓣,摸上去的手感超过任何织造的缎面。”

    萧琰微微一笑,道:“阿暄喜欢这样的料子?”

    我点点头,遗憾道:“可惜无法穿在身上。”

    “那可未必,”萧琰眉毛一挑,起身信心满满道,“只要皇后娘娘喜欢,小生一定进献一条梅花裙,送给皇后娘娘。”

    我奇道:“花瓣柔弱,而且短小,如何能成衣?”

    萧琰笑而不语,我打趣他道:“皇上方才喝了两口酒,莫非这就醉了?”

    萧琰听我笑他,更是来了兴致,道:“我若能让梅花成衣,阿暄则不许懒怠,须要陪着朕一起酿制梅花酒,如何?”

    我自是点头答应,见萧琰转身取来了一把小剪子,刷刷刷完整剪下十几朵。又令人取来了银线,他亲自穿针引线,将整朵梅花缝入我的袖口。

    我恰巧穿了一袭淡红色的素锦缎衣,缎衣边缘简单用浅黄色的回字花纹锦封边,最是朴素无华。更兼星星点点的白梅花自然清丽,质朴当中透出一股清新之意。

    “虽然花瓣柔弱不能成衣,但是以花做衣未尝不可,阿暄你说是不是?”萧琰一笑。

    我将双袖举至鼻前轻嗅,道:“梅花的香气夹杂着皇上身上的酒气,更是醉人了。”

    萧琰亦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李清照的《醉花阴》,莫不是因为偷窥了阿暄黄昏把酒暗香盈盈的情状,才来的灵感一举写下这样清丽别致的诗篇?”

    我心下骤然一跳,词句倒是婉约风流,只是这首词乃是当年李清照与赵明诚两地分居时所写,细读之下不免心酸。何况李清照一生,虽同赵明诚夫妻恩爱,知音互赏,但终是聚少离多,郁郁而终。

    “当日李清照孤身一人赏菊饮酒,而如今臣妾同皇上嗅着梅香把酒言欢,想来心境定是不同的吧。”我徐徐说到。

    萧琰似乎自知失言,连忙道:“天色倒也不早了,朕着人取了宫中窖藏的美酒,你我一同把这梅花洗净了放入酒坛当中,想来除夕那日便能饮上了。”

    我也不再多心,便与他摘下几十朵完整的花瓣,清洗干净后配着冰糖、人参须等几味药材浸入酒中,再过滤两遍取那纯净的滤汁陈酿十几日,等到年根开坛便可以喝了。

第20章 惊魂() 
临近年关总是忙碌的,从前在家中只道众人皆行色匆匆,到了自己当家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辛劳不堪。

    太后如今再不肯管这等琐事,只在太寿宫颐养天年。萧琰前朝的事情忙不完,我隐约听闻北疆勾族暗有动作,萧琰同朝中重每日商议军情到深夜,几日不曾有空来后宫看一眼。因而哪怕后宫中有些该回禀萧琰的事,我也只是同温妃商议了去办,尽量不去打搅他。

    北疆告急,靖边将军陈炜奉命统兵十五万,在边关临阵待命。伴随着陈炜手下兵马的日益增多,后宫之中敏妃的恩宠也越发多了起来。

    我这下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勾族蠢蠢欲动之事,只怕萧琰早已知晓。他近来对敏妃的多加疼惜,不过是笼络陈炜和安抚人心的手段。

    国与家的巅峰,是权与利的深渊。后宫的女子若不是是山巅的基石,那如同落入了无边无际的冷寂和黑暗。于萧琰而言,敏妃及其家族,如今便是皇权那座大山中不可或缺的一块巨石。那块大石正抵挡着北方的血雨腥风,维护着大齐王朝的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更维护着萧琰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样的意识让我全身发冷,当萧琰陪着我或是说话、或是休息时,我总是不自觉地幻想他眼中的我该是怎样的。

    以前,他说:“阿暄,我喜欢你。”

    我很怕后来会变成:“阿暄,我需要你,和你的家族。”

    他似乎察觉了我的心不在焉,起初时常会问我:“阿暄,你是不是不舒服。近来宫中事物的确是繁重了,你一定要多加休息。”

    我只是温顺地点点头,婉声应下,恍若真的对他的体贴感恩戴德。

    他很忙,在我这里坐坐也就走了。我亦不愿多留他,仿佛我自知留不住他的人,更遑论要去留住一颗帝王之心。

    他毕竟不只是我的夫君,更是大齐王朝主宰。他的大半心肠和牵挂,也并不该停留在后宫这小小方寸之地。

    冬日天寒地冻,万物枯萎,连带着人心也冷寂起来。可来不及我伤感太多,蕙嫔早产的消息猛地席卷了整个皇宫。

    那日正是腊月廿九,年下所有的事已经基本料理妥当,就等年三十阖宫欢聚。我斜倚在湘妃榻上,抱着手炉听郑雨蓉等六局主事做最后汇报。

    当日我初初入宫虽然同郑雨蓉有过一丝不明的互相试探,但是观察下来,这几个月来她打理尚宫局很是妥帖,可见太后调*教出来的人是多么老成干练。

    我听完他们的汇报,再稍作修改也就让他们退下,却唯独留下了郑雨蓉。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她恭声问道。

    我指着妆镜台上的一匣子香粉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这香粉本宫用不惯。秋日里用着倒还好,到了冬天扑在面上总是不够均匀。明日阖宫宴饮,本宫面上总不能青一块白一块的,所以想问问郑尚宫那里可曾配制别的香粉?”

    郑雨蓉道:“眼下倒是没有别的样式,这香粉制作起来极是麻烦,没有几个月很难制成。”

    我微微惊讶:“要这么久?”

    郑雨蓉颔首,道:“香粉要先选取当季的新鲜花粉,晒干之后研磨细碎了需要过滤多遍,去除杂质,才能提取纯净花粉。再配了适量的珍珠粉兑好,反复用花露蒸叠,最后才能成品。若是要好的香粉,这其中哪一步都要好些日子才能制作的精细,时间自然短不了。”

    我思忖片刻,缓缓道:“那可不可以取已经制作好的香粉,再向内添加几味使香粉均匀的材料,重新制成蒸叠之后供本宫使用?”

    郑雨蓉摇摇头:“自然是不行的,香粉制作讲究一气呵成,无论成品或是半成品,均不能再次蒸叠重做。”

    我心下已经明白,郑雨蓉想了想后说道:“不过司制房中有一女史,最会调剂香粉。虽然香粉不能二次蒸叠,但是经她细细调制过滤之后,也能如常使用。”

    我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是谁?”

    “是女史谭颖。”

    我颔首,让落英把香粉交给郑雨蓉,再让郑雨蓉带回尚宫局,请谭颖调制,务必在今晚之前做好带回。

    而蕙嫔早产的消息,便是这时候传入未央宫的。

    那时候已经下午了,我闻言连忙穿戴好去往庆秀宫。而我到时,温妃孙仪蓝也已经到了。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众人俯首请安。

    我匆匆让他们起身,又唤过一个太医问道:“蕙嫔不是才八个月的身孕么,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就生了?”

    那太医满面大汗,道:“蕙嫔小主的身子本就虚弱,承载不住更久的身孕。前几日胡太医为蕙嫔小主诊治时,就发现隐隐有落胎的迹象。今日胡太医没有办法,只得回了皇上,给小主服了催产药,趁着小皇子还不曾胎死腹中先催生下来。”

    我听着蕙嫔惨叫连连,知道此刻必定惊险万分,便连忙挥手让那太医进去服侍蕙嫔。

    我同温妃坐在外面,轻叹道:“古来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打个圈,只是她向来身子弱,现在又是早产催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温妃闻言,淡淡说道:“蕙嫔这身子骨么……平日里其实看着也还好,怎么回回净碰上这样惊险的事。希望她命大,此番也能有惊无险吧。”

    我眉心一动,温妃话中的深意何尝不是我的疑虑,只是我一直不能告诉萧琰,正如温妃也不曾。

    我原以为萧琰会来,却不想等了很久都不见他,最后还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徐晋来传的话。

    “皇上说朝堂有要事处理,暂时不能赶来,一切皆托付给娘娘照看。等皇上处理完政务,自然会前来,请娘娘放心。”

    我闻言不由得蹙眉,这万一孩子保不住,岂不是同我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我对徐晋说道:“本宫年纪小,不曾生养过。徐公公若是方便,速速去太寿宫回禀太后,看看能不能请太后过来。”

    温妃闻言摇摇头道:“臣妾今早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感染风寒正在静养,即便想来也是有心无力。”

    我闻言知道不能打扰太后静养,只得翘首盼着萧琰快来。

    等了许久,眼见天都黑了下来,萧琰还没来。倒是酉时末胡太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我也不顾上让他请安,匆匆问道:“蕙嫔如今如何了?”

    胡太医道:“蕙嫔小主身体弱,如今没力气了,臣等想着让小主再服一副催产药,特来请娘娘懿旨。”

    我惊愕问道:“不是已经服了药了么,为何要再服一副?”

    胡太医道:“一副药药力不够,小主又没力气,这样拖下去可不妙。只是再给小主服下汤药,恐有血崩之危。”

    我初闻此言只觉震惊,生孩子无比惊险,一旦遇上血崩,则很难保住母体。胡太医这样说,基本等同于问我保子还是保母。

    “娘娘,事态紧急,请您速下决断。”胡太医颤巍巍说道。

    如若平常人家,自然是母亲更重要。可是在皇家,在这冷寂的后宫当中,蕙嫔一个活生生的人,未必及的上那襁褓中不知是否能存活下来的皇子重要。无论在萧琰看来,还是在太后眼中,蕙嫔那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孩子,却是珍贵的皇室血脉,不容伤害分毫。而我,或者说皇后,必须无条件站在萧琰和太后这一边,无论我是否忍心。

    所以我叹了口气,道:“既然服下催生药有可能让蕙嫔平安生下皇子,那便让她服下吧,但是你务必尽力保住蕙嫔母子。如果只能保一个,就……小皇子吧。”

    胡太医得令,连忙离去配制催生药。我终是内心不安,缓缓移步踏入蕙嫔生产的内室,打算亲自看看她。

    内室一片昏暗,我借着迷蒙的烛光,看清了床榻上虚弱无力的蕙嫔。

    月余不见,她仍是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只是此番又与当日不同,看着她迷离到几乎昏迷的样子,我知道这次她是真的难受。

    “蕙嫔……”我轻叹。她素日喜欢用自己的羸弱和胎动不适来争夺萧琰的注意和宠爱,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真的会走到母子俱危的地步?

    “娘娘……你来了……”她勉强睁开眼睛。

    我点点头,听她又问道:“皇上,皇上可来了么?”

    我犹豫了一下,终是委婉道:“你放心,皇上马上就来了。”

    蕙嫔愣愣看着我,忽而凄然一笑,道:“原来,皇上没来啊。这么久了,他居然还不来。”

    我温声道:“皇上忙于朝政,一时半刻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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