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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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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侍女犹不知愁,坐在院子里翻花绳儿。一时间秋风起,吹得柿子树上残叶哗哗作响,个子小的侍女便兜着裙子欲接那树上摇晃着快落下来的柿子,门里做针线的那一个抬头一望,忽地叫道:“看,是不是一行雁儿?”
  于是几个年轻姑娘纷纷抬头,看着那排成行的大雁悠悠从北天划过,往南边飞去。
  “要再见,怕也得明年了。”
  “明年来的可还是它们?”
  “……雁儿又不能开口说话,谁知道呢。就算是它们,你又能认得了?”
  她们彼此拌起嘴来,说两句,却又忍不住嘻嘻笑作一团。
  

  ☆、第 88 章

  陈氏一族,在宁远一地也算小有些名望了,虽说私下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是没有,平日里还是彼此帮衬着多些。这一次,陈贺成携着妻儿家小一走,竟无人来送,悄悄地,陈家宅院里就空了,连狗吠都听不到一声。
  陈环直接参与了吕弘劫杀路人案,还要戴着重枷。于是陈贺成一路走,还着人关照押解的官兵不要虐待他儿子。
  这一路的辛苦,实是陈贺成父子从未受过的,尤其陈环,他的出生就是全家人盼着的,若不是他亲娘叫吕氏治死了,只怕更要跋扈些。如今,他沦为囚徒,每日戴枷而行,整个人早就蔫了,一句话也不说,偶尔与陈贺成见面,亦只是哭。
  陈贺成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心里万般难过,一边对吕弘恨入骨髓,连对吕氏也十分冷淡,一边憎恶半戟山那个弃女,害得他儿子铸成大错。至于褚云驰,他倒没那个胆气去恨,只企盼余生能安稳些,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有些人就是如此,跋扈的时候很是强横,被打落泥潭,却连恨人都只敢挑拣个软柿子恨一恨。
  陈家这一去,是要到西边服役的,陈贺成使了不少钱财,也没能将流徙之地划近一分,实在是苦不堪言。
  陈家还有侍女仆从,猪羊马匹,倒也没有被罚没,陈贺成狠了狠心,将侍女都卖了,只留了两个常用的侍妾,既服侍他,又服侍吕氏。仆从里,也只留下了一些壮硕的,一众牲口除了驾车的马匹,只留了几头路上吃的,余下也都卖了,这样轻车简从,也容易了些。
  吕氏没吃过这苦,又因为吕弘的缘故不敢与陈贺成叫嚷,安东郡又普降瑞雪,没多远她竟病了。陈贺成为此甚是烦闷,想留她在当地将养,她死活不肯,又有儿女们苦求,陈贺成才耽搁了下来,解差不愿等,陈贺成好话说尽,又使钱,才叫解差也留了下来。
  此地隶属林河县,解差等有公务在身,可在驿站歇脚,陈氏一家便只得寄住在村人家中,听村人说,过了此地就算出了安东郡了。陈贺成心中惴惴,只觉得故土难离,外间又有吕氏咳嗽个不停,更叫他心烦,一宿竟也没怎么睡着,直到天际发白,才迷迷糊糊地歇下了。
  哪想到他睡着的时候,竟发生了一场几乎灭门的大祸。
  因为村中房舍不够,大屋就归了陈贺成夫妇,吕氏病着,常要喝水吃药,便睡在外面,有儿女伺候着,陈贺成便独自睡在里间。两个侍妾一道睡了间小耳房,即便还有些空地方也不能叫男仆来住,便堆了些货物。不想其中有个叫桃枝的侍妾早存了逃跑的心,趁着另一个睡觉时,卷了几件值钱的东西跑了。
  她逃走的时候难免有些声响,惊动了另一个。另一个侍妾原先是吕家出来的,与吕氏近些,虽没拦住她,却也匆忙去找吕氏报信。
  吕氏一听说桃枝跑了,本还有些窃喜——这桃枝是个伎子出身,很有些手段,颇得陈贺成喜欢,竟没舍得卖掉,如今逃了正省事,便也没告诉陈贺成。可等她发现桃枝走时还卷走了她一套贵重首饰时,便气得不顾身上带着病,亲自带着另一个侍妾与几个仆从去抓人。
  陈贺成好容易睡熟了,却听得外头吵吵嚷嚷一片哭喊,起来柔柔眼睛正要骂人,却叫一只铁腕从床铺里捉下来,连拖带拽地拉出去了。陈贺成虽吓了一跳,到底还是练过功夫的,起身便要反抗,不想一柄冷冰冰的刀搁在他的脖子上,拖着他的甲士声音也冷冰冰的:“尔等刁民冲撞了我家殿下车架,还口出妄言,现带尔前去官府问罪,竟还敢反抗不成?”
  陈贺成听到“殿下”两个字就懵了,嘴唇都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摊在甲士身上,叫人拖了出去。
  到得外头,见此处已被围住,收留他一家的村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他路过时还狠狠地唾了他一口。陈家全家老小及奴仆等,全被看管着,绳子拴了一串,往村外走。
  远处不少华丽车马,被若干甲士围着,近车处,还有手执仪仗的男女仆从,装饰繁多的一架马车闭着门。等走近了,才看见灰头土脸跪着的吕氏与几个仆从,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冷不防看见地上躺着他的一个侍妾,满身尘土混杂着血迹,怕是已经没气了。
  陈贺成又惊又骇,不由得大叫一声,后退一步正装在甲士身上,被甲士一脚踢倒,跪伏在地上□□起来。
  吕氏一见他来,原本吓得惨白的一张脸,忽地会哭了似的,哇哇地哭了起来,嘴里也不知含糊着说些什么。
  这时从车边走过来一个穿着锦袍的白胖男子,被吕氏吵得直皱眉,旁边立即有人过一巴掌抽在了吕氏脸上,将她打得没了声儿。陈贺成还颤声道:“你们……你们……”
  那白胖无须男子声音十分尖细地道:“尔等刁民,冲撞了我家主上的车架,还不知罪?若不是殿下菩萨心肠,只怕你们现在早都死了!”
  陈贺成脸色惨白,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哆嗦着不停地磕头。
  白胖男子也不理他,转而问一个修身而立的青年男子:“韩先生,犯民一家都带来了。”
  陈贺成听了“韩先生”三个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肤白,脸儿略有些长,嘴角含笑,却叫人觉得有些阴测测的。
  他并不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却是认得他的。这人正是韩沐。
  韩沐离了宁远,带着任职文书回郡府去,刚走了没多久,却在驿站遇到了郡府的驿马,说是叫他不用去郡府了,褚府君一纸文书将他调任到了海河郡,什么都办妥了,叫他转道赴任。
  驿站外头寒风瑟瑟,韩沐端着半杯浊酒,看了一眼任命文书,嘴角勾出一丝笑来。
  海河郡?无论到哪里,都不过是给人卖命罢了。
  韩沐一路走,快要出了海河郡的时候,正撞上一桩热闹。
  秋收过后的田间已经干涸,庄稼虽收了,却仍有些稻茬子没烧尽,人能跑,马车却是不能行的。
  一辆单车停在路边,正是亲自追赶桃枝的吕氏的车驾。田间不好跑,吕氏又病着,便支使侍妾与奴仆们去追。
  过了片田地的官道上,韩沐驻了马。他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迎面而来的仪仗,是韩沐从不曾见过的品级。
  他十分规矩地下了马,肃立在一旁。
  那队车马仪仗不算快,是以逃跑的桃枝敏捷地避过了,得了吕氏命令的侍妾却是想表现一二,追得太用心,没注意道上的动静,被车马撞倒在地,还叫马给踩了,当场毙命。踩了人的马也险些受惊,车夫手段了得,才制住了车马。
  吕氏见侍妾死了,也是吓了一跳,却仍挂念跑了的桃枝,边哭边骂,又与车夫纠缠,车队此时也停了,吕氏也是泼辣,又叫桃枝气得不轻,对着来问询的甲士破口大骂,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又骂桃枝。
  甲士见远处确实有个落荒而逃的女子,抬手便射了几箭,只是派人过去找的时候,没见着尸首,许是掉入河里被水冲走了。
  吕氏惊悸过度,也不管旁人说什么,一直骂个不停,说了句要命的话:“谁管你皇亲国戚还是什么野种畜生!还敢打死我不成?”
  又说自家是安东郡有名的陈氏云云,韩沐听了,耳朵竖了竖。
  正巧有人上前来问话,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胖子,操着一口京中口音:“阁下是何人?可与这女子相识?”
  韩沐笑道:“去往海河郡赴任一小吏尔。”说着拿出了任职文书来。
  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最华丽的那辆车。正巧车中人一只素手挑开了帘帐,韩沐看不清里面是何人,却仍笑着一礼。
  不久帘子又落下了,一个内监服饰的人跑过来,对着正在盘问韩沐的白胖太监道:“夷奴公公,殿下有请这位郎君。”
  夷奴讶异地打量了韩沐一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公主这是看上了?”
  韩沐一愣,公主……公主?!莫非就是那个欲下嫁褚氏不成,又得罪了箫氏,被打发到了封地的乐宁公主?!他咧开了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天不亡我,不必去海河郡受苦了。又看了一眼吕氏,心道,这真是最好的投名状了。
  至今不知情由的陈贺成跪地砰砰磕头,又对韩沐苦求:“这位大人救命,救命啊……”
  颠三倒四地诉说自家苦楚,又许诺赠送金银云云。
  夷奴冷笑一声:“就你那点儿钱财,还敢拿出来说嘴?”
  倒是韩沐柔声问道:“老人家可是宁远陈氏?”
  陈贺成是多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和气地与他说话了?当即涕泪横流,连声道:“是是,鄙姓陈,名贺成,正是宁远人士。”又一口气道,“大人可是认得我?我,我宁远家中尚有良田百倾,愿尽数为大人奉上啊……”
  韩沐又确认道:“老人家可是近日犯了事,被判流徙的那个陈家?”
  陈贺成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要数罪并罚,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求饶。韩沐仍是柔声安慰道:“老丈不必惊慌,你今日遇着贵人了,若说得好,说不定能因祸得福呢。”
  “说,说什么?”
  韩沐笑道:“我来教你。”
  夷奴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位郎君快些说,公主还等着见你呢。”
  

  ☆、第 89 章

  秋去冬来,又过了月余,已是寒冬。水鸭子也不怎么在水上成群地游动了,野鸟也见得少。
  曹猛替褚云驰到临县跑了一趟腿,回来已是傍晚,正赶上下雪。胡氏一早为他准备了厚衣裳,他贪懒没穿,一路骑马冻得够呛,手都冻得要僵了,见一处邸店仍有灯火,便进去躲一躲风雪。刚进门,就有人打招呼:“这可不是曹主簿?”
  又与他牵马,曹猛还奇怪,叫人塞了一壶热酒,跟他同道的差役也都有热酒送过来。
  “店家,这是……”曹猛正要问,却叫个小仆叫住了。
  “曹主簿既来了,也要进去饮一杯?”
  不由分说拉着他进去,等看到楚玄了,他才闹明白,原来这是半戟山新盘下的产业,他虽不认得这些人,半戟山的人却对他熟得很,见他穿的少,还找了件氅衣给他。
  楚玄也是替罗绮跑腿,路上叫风雪耽搁了,正好趁着风雪饮酒作乐。他们本已散了,楚玄见曹猛来,楚玄便又重新设了一席,只与他二人共饮。
  半戟山这处邸店已是经营了许久,山上商旅歇脚的地方,自然也有不少好东西,曹猛尝过这酒便叫好,与楚玄论起酒来。
  “要说好酒……还是褚家内坊的私酿,我爷爷从前就是看管酒窖的,逢年节总能得些好酒……”
  楚玄听他说褚氏,便道:“我们山上的酒也不错。”
  曹猛不知他有什么心结,大笑着拍他的肩道:“山上的酒是好。京里却是十分讲究,当年宫里想从褚家要一个酿酒的匠人,都没得手。且京中多大族,谁家内坊没个百十年的老方子?箫氏的果子最好吃,有位长公主,幼时甚是喜欢箫氏的果子,还嚷着要下嫁到箫家。若不是没个合适的儿郎,说不定萧家早已尚主,成了佳话了。”
  楚玄原本还有些酒兴,叫他这个嫁娶的“佳话”全搅没了,出言刺道:“皇家公主竟为了个果子要下嫁?这也太……还不如我等小门小户的更守些礼法。”
  曹猛一哂:“你这话却说错了,这位公主可算不得不规矩。你不晓得那一位……”他压低声线,小声道,“今上幼妹,可干出过好几件大事。有她这个祸害祖宗顶着,再看哪位公主都是贤良淑德了。”
  楚玄瞠目:“她做过何事?”
  “这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吴太后宠着她,婚配之前便修了公主府,不满房屋的制式便鞭挞匠人,府里更是养着些面首,甚至连士人也叫她轻侮了去。若不是她作了一场大祸,今上还不肯将她下嫁呢。说来倒该感激她这一闹,不然遭殃的就是我家郎君了。若娶了这个母夜叉,褚家岂不是鸡犬不宁了。”
  楚玄一怔:“你绕的我糊涂了,怎么还与褚家有关?”
  曹猛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自然有关,不然郎君为何又从京里回来?”褚云驰离京,曹猛心里也有许多苦楚,“京里风貌,何处不比此地要好?若不是太后与今上欲将乐宁公主下嫁褚家,何至于离京?我家二郎的脾性是断不能与公主结缡,才回来宁远的。”
  说了这些,曹猛看了楚玄一眼,忽地叹气道:“你家那女大王,起先虽有些粗莽,却实在是个好人。”
  曹猛一番话,楚玄却一语未答,直到曹猛提起庄尧,才叫他抬起头来,对着曹猛的惺忪醉眼问:“这么说,褚令求娶我阿姐,是为了躲避与公主婚配?”
  “这样的瘟神谁不躲着?还不如你们那个山大王哩。”曹猛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一把搭过楚玄的肩,喷着酒气道,“只可惜你那阿姐也略粗莽了些,你也知道,我家二郎神仙一样的人物,便是九天神女也配得,怎么就便宜了她?”
  楚玄腾地站起来,曹猛还奇怪:“楚郎可是饮多了?”
  楚玄头也不回地把他扔在桌前,独自离去了。
  待曹猛回到家中,免不了被胡氏一通埋怨,问他为何不肯多穿件衣裳,又为何回来晚了,还一身酒气。曹猛有些不耐,又不敢跟胡氏口角,便说起遇到楚玄一事。胡氏便多问了两句,曹猛将席间的话当作笑话一一与胡氏说了,却发觉胡氏一直不吱声。
  “你平日最好问我这些,怎么今日又不说话了?”
  胡氏脸色十分难言,半晌才叹道:“那楚郎君只怕已经回了山上,你明日好好去与人家说个明白吧。”
  曹猛一脸茫然,问:“说什么明白?”
  胡氏一把拍在他后背上:“那件婚事,郎君可曾与你说了?京中褚家尚未有人对那小娘子言辞刻薄,你倒先装起褚家人了,说什么便宜了她?我为何不许你吃那许多酒,你也不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且想想,若叫郎君知道了你说了这样的话,他肯不肯饶你?”
  曹猛叫胡氏骂了一顿,才猛觉得酒醒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看楚郎面色不大好,岂不是已经回山上告状了?”
  说着便扯过外衣要去找他,又叫胡氏拉住了:“这么晚了,你要去也是明天再去。若是不能说明白了,你也只得去告诉郎君了。”
  曹猛长叹一声:“……荒唐。”
  翌日一早,曹猛先去告假,不想一进褚云驰的书房险些想把自己戳瞎。
  这大清早的,半戟山那一位竟然在!从山上过来也要一会儿呢,这总不会是夜里留宿了吧?曹猛在门口踟蹰不前,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褚云驰新绘了一幅绢子,庄尧看着有趣儿,他便拿过去给她勾几笔,见她勾得丑,也不吭声,倒是庄尧自己先绷不住了:“看着简简单单的,怎么一到我来描,就描坏了呢?”
  “没有的事。”褚云驰握住她的手,带着那支细紫毫又补了几笔,顿时又能看了。
  庄尧不乐意地道:“这是作弊了。”
  说罢去推他,他只是笑,也不说话,一抬眼,正看见曹猛。
  “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褚云驰貌若无意地道,“有一处水渠损毁,你去半戟山请邱老先生去看看,到处找不到他,怕是又在山上了。”
  庄尧倒是吓了一跳,曹猛吓得比她还害臊,忙道:“是是。我这就去。”
  说罢也不等褚云驰赶人就落荒而逃。
  褚云驰看似平静,其实也叫曹猛吓了一跳,只不过不乐意显出来,又有庄尧看见曹猛一脸尴尬,也不知怎么取悦了他,心里也松快了不少,还能打趣两句:“怎么出汗了?”
  庄尧眼睛一瞪:“我热。”
  “手可是凉的。”褚云驰拆穿道。
  庄尧恼羞成怒:“不和你说了,我回去了。”
  褚云驰忍着笑,道:“好好。我送你回去。”
  庄尧一把按住他道:“我阿娘千咛叮万嘱咐,叫我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方才已经叫曹猛撞见了,这回我还是自己回去的好。”
  褚云驰叹道:“就送到门外,行不行?”
  庄尧想了想,只得答应了,被褚云驰勾着手,慢悠悠地踱出去,刘二远远地探了个头,又急忙将脖子缩回去了。褚云驰就当没看见,一直将她送出脚门去。
  她的马车在那里停着。
  “我可走了。”
  “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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