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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王和她的压寨夫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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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感抒怀,便去读一读此等好诗,也就够了。且半戟山上也用不着。”
褚云驰倒不是存心难为她,读书识字的人,赋不好诗的多,承认自己不会的少,且庄尧不矜持不淑女还一脸我就是没有什么文化造诣的坦荡模样,倒叫褚云驰忍不住一哂:“不错,用不上的东西,不会也是无妨。”
这话说的得庄尧的意,庄尧立即挑眉笑了起来。只是庄尧略微一撇,见这张纸下面还压着一页,字迹较褚云驰略有稚嫩,抽出来看,原来是阿冉默的书。看了一阵儿,却是嘟囔道:“比我写得好呢。”
褚云驰挑眉一笑,却没说什么,就听她“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纸末写了一行小字,支支楞楞的,显然是用庄尧特制的“铅笔”写的。阿冉一直修习书道,师从褚云驰,只有庄尧羡慕他的份儿,怎么他还偷偷用过铅笔?庄尧诧异问道:“阿冉怎地,还用这个写字?”
“有何不妥?”褚云驰问,“不是你所制之木笔么?”
庄尧自己也知道,那是毛笔字太烂的缘故,于是老实承认道:“我那不是用旁的写不好么……”
哪知褚云驰不放过她:“你是说……你用木笔写得好了?”
这一句就算是揭人揭短了,庄尧怒道:“怎地,不信你也写来!”
褚云驰淡淡一笑:“写什么?”
“随便!”庄尧正在气头上,四处划拉铅笔,她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还是褚云驰抽了一支给她,口上还戏谑道:“大王先请。”
庄尧理都不理他,随便找了张纸就写。至于写什么……当然是最有把握,写得最多的,她自己的名字了。不是王幼姜,而是庄尧。
只可惜,字体繁简不一样,繁体字虽然也写过但是不如简体字顺手,因而不甚完美。褚云驰饶有兴味地看她写字,倒也称赞了一句:“这两个字倒是大气,庄者,草木旺盛也,尧,又为五帝之一。”
庄尧听着还挺顺耳,完全没发现褚云驰只是称赞这两个字选得好,根本没说她写得怎么样。褚云驰说完了,也提起笔来。
久练书法的人,腕力都很强大,控制能力也不一般,是以这支赭色笔在庄尧手里写出来是赭色,在褚云驰笔下就近黑了,且更粗深,勾画有力。他握笔的姿态也与庄尧不一样,类似于毛笔一样的握法,明明应该很吃力,却是写得流畅。
庄尧默默看完了,心情十分不好,连硬笔书法都比不过人家,这不是打脸吗!哼哼两声想说点儿什么,却听褚云驰叹道:“庄尧……”
这两个字,组成一个名字从褚云驰口中说出来,让庄尧久违地听见,再度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忽地觉得全身被电击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褚云驰犹不自知,摇头道:“确是我刻薄于你了,这笔果真不好写。”又从笔架上拿起一支中楷——也就是褚氏,名门世家讲究多,出门郊个游还带一整套的文具,饱蘸墨汁,重新写了庄尧两个字,端的是横纤竖厚,勾得也十分端丽,写完他自己也满意地一叹:“嗯……庄尧。”如此又叫了一声。
庄尧终于缓过来了,趁褚云驰不注意擦了擦眼角,拿起那张纸来细细地看。其实早就忘了自己要比什么,只看着这两个熟悉的字,就觉得感慨起来。偏生褚云驰还问道:“为何单选了这两个字?”
庄尧有些慌乱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褚云驰已自问自答道:“倒像个人名儿……”
庄尧微微瞪大了眼睛,褚云驰却是一愣,问:“……怎么,叫我猜着了?莫非,庄尧是你闺中小字?”
她觉得自己应该反驳一下,然而“不是”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个名字,太久没有人叫过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实在是舍不得说不是。褚云驰见她不否认,便道:“也是满寄厚望的名字了。”便又念了一遍,“庄尧。”
这两个字却像是庄尧的死穴似的,叫她颇有些微妙地转脸看着褚云驰。不想褚云驰大笑起来,从她说中抽出那张纸:“我看叫你这小字,倒比叫你大王更合适。”
庄尧一时恼羞成怒:“因何这样说!”
“就因我念这名字时,你面上神色更生动些。”褚云驰边笑边后退一步,还防着她动手呢,不想庄尧动也未动,有些愣愣地。
他身上淡淡的熏衣香料的味道传来,庄尧忽地有些想流泪,连忙一挥手,笑道:“是了。”低下头不愿被褚云驰看清表情,忙岔开话题道:“不说用木笔比较的吗?褚令倒会耍赖。”
褚云驰也察觉她有哪里说不上来地不对,破天荒地没有出言讽刺,很是大方地道:“那便算我输了。木笔于你也算得用之器了,阿冉还赞过几回,说他写不好。”又道,“这木笔于丹青上也有些妙用,细节描摹处,使它先扫一遍,再用清水晕染,别有一番纹理。阿冉虽写不来你那样一手字,却画得颇顺手。”
庄尧此刻刚收拾好了心情,又叫他说得目瞪口呆——褚云驰这是把她的铅笔当固体水彩用了是吗?心里升起一股嫉妒之情,谁说古人刻板来着?这种人古穿今了也能混得不错吧?而且……庄尧一皱眉:“阿冉都不同我说。”
褚云驰替阿冉说话:“阿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有自己的主意。”
挺简单一句话,庄尧一愣,穿越前倒是有不少教育界人士提倡注重小孩子的人格发展,理论上说,小孩子的独立人格意识形成很早,一直把小孩子当“小孩子”是不行的,只不过这时代鲜少有人在乎这个,听褚云驰竟有此语,倒也同意,叹道:“你说的是。便是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谁又是一天就长成大人的呢。”
听了她这话,倒叫褚云驰很是愣了一会儿,忽地想起自己也曾对曹猛说的,小孩子也不是一日里就长成大人的。也算造化了,庄尧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这番话,好像这是再实在不过的道理,褚云驰忽地大笑道:“闻君一言,当饮三杯。”
也不知道小仆是不是算计好了时间,偏巧在这时候端着酒肴进来了,温好的酒,几样小菜,还有螃蟹,掀开盖子开吃。
褚云驰的吃相居然有几分豪迈,所幸蟹爪之类都有小仆细细敲开,不然庄尧毫不怀疑他能直接拿起来啃。庄尧倒也大气,不比他斯文多少,只是不愿染脏了手,故而收敛一些。两人共饮不是头一遭了,依旧话不多,却比前次更惬意些。
温好的酒倒是十分醇厚,喝了一杯之后,庄尧就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她前些日子还说这时代的酒水像饮料一般,唯独褚云驰的酒味道醇烈,刚入口即刻充斥全身,这个酒的度数,保守估计也得有五十,庄尧是当水酒一般一饮而尽的,顿时就晕了。
心里还有些恼怒——谁说烈酒酿不出来的?!褚云驰也饮了一杯,却变色道:“换酒!”
庄尧看着褚云驰将小仆训斥了一番,才知道小仆上错酒了,这个酒不是日常饮用的,是褚云驰特地叫褚家酒坊酿造的烧酒,虽饮用亦可,却过于浓烈,他存一些,是为了防止有上次苍莩受伤那样的紧急状况。
然而庄尧已经喝了,心说也是够倒霉的,怎么一跟褚云驰喝酒就会喝多了。又看小仆一脸惶恐,便很大度地说没事,新酒倒是柔和,还有淡淡花香,褚云驰踟蹰半晌,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此番如何?”
原来这人也会不好意思啊。庄尧忍着头晕,还是想笑,嘴角勾起来,倒还记得答话,托着腮道:“香。”
褚云驰便笑了。庄尧见他笑得好看,便也跟着笑,笑到一半,又醒过神儿来,自己这是笑什么呢……忙又斟了一杯酒来掩饰。
与褚云驰饮酒,一次正事儿也没说过,今儿个还自己作死非要写自己的名字,褚云驰无意识中就给自己摆了一道,加上头一杯烧酒十分上头,便想着差不多也该走了,于是在案前举杯,对褚云驰道:“今日重阳,甚是尽兴……”
褚云驰闻弦知意,也是瞧见庄尧脸上有了酒意,便起身送她。
庄尧从他身前走过,刚迈了一步忽地顿住,觉得一直没机会跟他道谢,于是回头道:“狮虎山之事……多谢你。”
褚云驰一怔,很快又明白了,这一谢,必然不是谢他替半戟山除了对手,还有他放了半戟山一马的意思,心下想起自己与半戟山几年来这些纠葛,也摇头笑了:“何必说这个?我也不会忘了,你且在半戟山救过我一命。”
庄尧见他如此说,还开玩笑地笑道:“那你记得报答我。”说着信手拍了褚云驰一把便要离去。褚云驰还未来及多想她拍自己这一下有什么意味,就看庄尧一个踉跄,身子一下子朝前扑了过去。
两人一送一别,褚云驰也不知怎么就踩到了庄尧衣裙上的带子,庄尧一动,啪——虽没完全摔倒也是半伏于地,低头一看,带子在人家脚底下呢。
褚云驰自然也没经历过这种事,连忙弯腰去扶,握住庄尧手臂的一瞬,庄尧手臂上那颗朱砂色小痣还在眼前晃动了一下,仿佛从接触之处便麻了似的,这股麻痒一瞬间就窜到心里,整个手臂一线都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似的。
日头垂至帐围边上,浓稠的光芒均匀且细碎地洒在她脸侧,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醉酒后犹不自知的笑,便让他觉得好像所有的酒意全涌上头来,他俯身过去,在庄尧的鬓发擦过他颊侧之时,略带叹息地唤了一声:“……庄尧。”
忽地帐外小仆清脆地喊了一声:“郎君!”
褚云驰一个激灵,扶好了庄尧,退开三步,沉声问:“何事?”
“半戟山的车架等在外头了……”
褚云驰还未及回答,就听到庄尧有些仓皇地说:“这便告辞,多谢褚先生美酒。”
褚云驰僵硬地点了点头,便见她脚步有些飘忽地离去了,这帐中,细细嗅来,还隐隐留有她鬓间野菊的凛冽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老裴!
看了下48章字数太少,明天发两章庆祝五一,我这也算用劳动庆祝劳动节了哈哈哈
☆、此地一为别
回山的车上,庄尧没叫侍女进来侍候,一把推开了木格窗,任由秋风伴着夕照飘洒进来。凉凉地吹了好一阵,才觉得身体里的燥热酒气止息下来。
城郊矮山,有暮归的秋鸟呼啦啦地藏入林间,一刹那整个林子都喧嚷起来,那声音轻快婉转,带着无限欣喜与快活,秋草清冽的气味,将暮光都搅得粘稠而醇厚,仿似正偷偷酝酿着一个模糊又美好的梦。
九月二十八日,庄尧接到楚玄书信,说师父染恙,与众师兄弟侍奉床前,庄尧命装了一车好药送往郡府。
十月十九日,楚玄再度传信,说师父病症见好,不日便可回还。庄尧对着抬头的幼姜阿姐四个字,愣了愣。
十月二十九日,也不知谁传了消息出去,说褚云驰即将返京述职,许多百姓都要去送,庄尧还奇怪:“不就是回去汇报一下么,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总还会回来的。”
她说这话时,小王氏挺着肚子抓起一粒瓜子去丢她:“这怎么叫大惊小怪?裴景说了,他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庄尧一愣,就听小王氏又道:“你以为他那个家世,来宁远一趟就要扎了根儿?他来此地已有三年了,便是不回京任职,多半也要换一富庶之地,做个更高的官。郡里有他族亲为郡太守,为了避嫌,想必至少也要换一个郡来做。”
这都是裴景分析的,小王氏不懂,只觉得有道理,还说起了裴景:“他本也要随褚令一同回京,好搬取了辎重来,这不是叫这孩子耽搁了。”还一拍肚子。
小王氏也是心大,开始那几个月还上心,后来躁了,便不耐烦久卧,坐着也不舒服,天天念叨怀孕辛苦,念叨得裴景连“以后多生几个”的话都不敢说了,又一想自己要有孩子了,见牙不见眼地傻乐。
庄尧听她分析说褚云驰是必要走的,便是这一次不走,也总是要走的,便恍了个神儿,如此,能叫她“庄尧”的人,便再也没有了。这感觉就好像你分班,有个特别说得来的同桌,寒假一过,攒了一肚子话要说,结果班主任进来宣布:他转学了,不会再来了。
庄尧忽地站起来,道:“我出去溜溜。”
小王氏骂道:“怎么还是这么不定性,外头雪滑!”
庄尧听着小王氏渐渐远去的尾音儿,骑上马奔回了半戟山。
山上没有苍莩楚玄,也没有罗绮阿冉,一片素色显得十分孤寂。她也不找旁人,亲自写了单子:冬酒,药材,皮毛,还有半戟山她命人做的牙刷啦,各色铅笔啦……想到什么写什么,零零碎碎的好几页纸,最后又从骑兵富裕的胡马里跳出六匹好马。
写完了,庄尧松了口气,头一次开始憎恨古代社会的不便利来。要是有个电话微信也行啊,别的可以不说,就能不能隔几天叫一下我的名字,好使我不忘了我是谁。
十一月初六日,褚云驰返京。
裴景与邱老先生给褚云驰送行,衙内典签,诸曹,小吏,皆来了一串。曹猛把大面儿上的事都交割清楚了,本来褚云驰还想让他留一留,奈何他哭着嚎着就差抱大腿,说再见不着儿子,儿子都不认识爹了,褚云驰只好把他带上,搞得他整日有些亢奋。
“郎君,大公子既然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咱可不用回来了吧?可要多带些土产,在这地方儿呆上三年,嘿,真够受的……”曹猛搓着手,一脸的笑。
褚云驰横了他一眼,道:“你再啰嗦就留下吧。”
曹猛连忙捂住嘴。
褚云驰又看邱老先生:“老伯年高,可要随我还京?”
邱老先生道:“我迟些日子再回罢,总要与半戟山上的小友道个别,且再敲打他两顿才好。”又纳闷儿,“话说那小娘子怎地不来相送?十里八乡的可都来了。”
褚云驰心里一滞,脸色却如常,转而对裴景道:“裴先生京中事务,我回去后会叫人帮忙打点,且等夫人产子后再来。”
裴景一笑:“有劳郎君。看这天阴路滑,且慢行些。”
褚云驰朝众人拱了拱手,不经意状在人群中又搜寻一圈,终于失望地收回目光,翻身上马而去。
宁远在京城以东一千三百余里,此番回京便要一路西行。从宁水桥上过,转过狮虎山——如今已经叫回猫儿山了,再走过几个村子就到了灵泉县城里了。
正在一队人马将过狮虎山之时,忽地山间一声呼哨,吓得曹猛哎哟一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以为是狮虎山的强人又回来了,四处张望却听见一阵女子清脆的笑声。
褚云驰调转马头,见山路里奔出一队车马。
半戟山那个女大王骑着一匹通身乌黑只有四蹄雪白的胡马,身披朱红大氅,头上只插了两根长簪,一头乌发随意挽起,还有些碎发贴服于耳鬓颊间。
褚云驰摇头轻笑:“还道你如此小气,不肯来了。”
庄尧手下的兵勇已经让开,将满载箱笼的一架车赶出来。曹猛一愣,插嘴问:“这是?”
庄尧把单子给他,笑道:“都是些山上土产,不值多少。且有六匹北地骏马,也好把你们那瘦马换下来了,一路上的草料也备好了。至如养马人,京里必有好的,我就不多事了。”
曹猛见骏马十分精神,也是欣喜非常:“比我们的马好!”
褚云驰听他们絮絮地说了许多话,却一直一言不发。等到东西交割完了,队伍各自齐整起来,褚云驰忽地打马过来,道:“京城风物繁盛,不如随我一观。”
庄尧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却抬起头,静静地看了褚云驰一会儿。久到众人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却露出一个薄且浅的笑容来,风把她原本梳得妥帖的头发吹起,轻轻抽打在脸上,她也轻声道:“京城之于郎君,一如半戟山之于我。雪日昏暗,一路珍重。”
说着转身,一夹马肚子,溅起一路细碎的雪花。
一旁的曹猛早就傻了:“郎,郎君,你方才说,京城繁华……”
“走了!”褚云驰对众人喝道,随即也打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地图京城即将开启!改改错别字,一会儿还会掉落一章。
☆、回家啦
朱颜碧树,歌酒繁盛,便是京城。
褚云驰一行,从宁远到京城,慢慢悠悠走了好有一个多月。先是一股子挟裹着温润水汽的风,而后是熟悉的乡音袅袅,小贩的叫卖声拖着长腔,听着也比北地更悠远。曹猛狠狠地吸了口气,抹了抹鼻子,便连这几步也忍不了,恨不得插对翅膀飞进自己的小院儿里去。
今日是休沐日,中书舍人褚凤驰一早也没睡个懒觉,巴巴儿地跑到驿站来等着,算日子就是今天了。待远远望见褚云驰的车马了,褚凤驰欣喜非常,带着奴仆往外迎去。到底还是褚云驰的车马快一些,大老远地看见哥哥,还没说什么呢,嘴角先弯了起来。
“你怎黑了这么多!”褚凤驰头一句便惊叹道。
褚云驰一笑:“这还是一路上养白了不少呢。”
褚凤驰便将他看了三四遍,才松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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