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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列车同人)引擎之夜(雪国列车,威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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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的人流中。人人像发了疯似。新一□□风雪正在逼近,这场前所未有的巨型暴风雪已经越过州界,就像一个披散着灰发、浑身雪白的巨人,它咆哮着,怒吼着,宣告着马里兰州末日的来临。一切将就地掩埋,人人都与死神赛跑。突然,一阵枪声响起,一辆红色的捷达犹如脱缰野马从后面冲了上来,车窗上沾染着血液,车子疯狂地打转,轮胎上缠着的防滑铁链飞脱出来,扫倒了一整片人。人们痛苦地尖叫,声音却很快被风雪的呼啸吞没。车子撞上了一个消防水喉,水柱冲天而起,很快结成了冰柱。克罗奇菲西奥躲过了一劫,他就站在冰柱后面,被碎冰溅了一脸。车子的引擎还在转动,车窗碎成粉末。克罗奇菲西奥一个箭步冲上去,打开车门,车子的司机已经死了,两只空洞的眼睛望着他。他把死去的司机拖出来,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可是,他才刚握住沾满血液和脑浆的方向盘,后座就突然伸出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紧紧地钳住了他的脖子。
克罗奇菲西奥吓醒了。
他从床上跳起来,满头大汗,惊魂未定。他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闹钟还没响,但出发的时间已经逼近。他拉开窗帘,看到列车正在穿过一片暴雪,狂风挟裹着雪粒砸向车窗,像疯狂舞动的白纱,近得几乎要扫到他的眼睛。突然,白纱消失了,窗外沉入死寂,列车驶入下一场暴雪前的罅隙。
“暑假到了!欢迎来到五彩缤纷的里约热内卢!威佛实业全体同仁恭祝大家暑假快乐!暑假快乐!暑假快乐!暑假快乐!快乐!快乐!快乐!快乐!”车厢的广播响起了热情洋溢的音乐。这时,一盏不知装在哪个前车外部的探照灯突然射出一道强光,以精准变化的角速度持续照亮了远处的山巅——
一个浑身臃肿的白色基督站在山顶,毅然决然地平展着双臂,好像仍在虔诚地祈祷、布道,好像坚信这个苦难的世界仍有救赎的可能。
列车呼啸着穿过里约热内卢,一座已被冰雪彻底覆盖的死城。
克罗奇菲西奥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世界
地球是球型,但仅余一条轨道。
车厢是长方体,1001个长方体组成列车,列车可以是一条直线,可以是一条曲线,也可以是一个圆圈。
整个世界被塞进了1001节车厢里,运行在一条长达438000公里的轨道上。
出生在列车上的孩子,如果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自己出生的那个车厢,那么他眼里的世界就是一个长方体;如果他有幸走出自己的车厢并遇到至少一个拐弯,那么他眼里的世界就是一条曲线;如果他大致了解了列车的运行路线,并且两次在窗边目睹同一片景色,那么他就会懵懂地接受世界或许是一个圆圈的事实;如果他熟读了旧世界的地理文献,坚持要在列车的轨道与地球的形状之间建立一个正确的关系,那么除了一个旧世界的地球仪,也许还需要一支油性笔。
克罗奇菲西奥想起了埃德加,他一边走一边想,埃德加会需要一个地球仪和一支油性笔吗?
在车轮撞击铁轨的锵鸣之中,先是尤里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是尾车的警卫们,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之下,他们对克罗奇菲西奥纷纷侧目。闸门一道接着一道打开,关闭,再打开,再关闭。
克罗奇菲西奥朝引擎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上次如此不停歇地迈步,还是在他每周必去的公墓,洁白的新雪无声地飘落在斜斜的坡道上,润湿了他的靴子,以及眼角。
如今,他身处密闭的车厢,鞋子干燥,双脚冰冷。
车厢一节连着一节,1001节车厢,每节25米,被冰冷的钢铁包裹,25公里用脚步丈量,需要足足五个小时。要是有摩托车就好了,既然汽车和飞机都已不复存在。
监狱车厢,抽屉里传来阵阵微弱的哭喊,圆形的锁眼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外部的颠簸,还是因为内部的捶击。
警卫车厢,三层的床铺挤着神色各异的同僚,原本属于他的床上,睡着一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小伙子,小伙子睡得很香很沉,仿佛梦见了两个月前的天空。
蛋白块车厢,新架起的炉子发出隆隆巨响,炉顶上,面相痴呆的厨师扎着脏脏的围裙,正疯狂地倾倒着桶里黑不溜秋的原料,炉底下,锋利的刀片砍出一截截整齐的蛋白块。
廊道车厢,空无一人,车窗上的水雾被人用手指划开,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以及开门的密码:克罗奇菲西奥,19870807,那是他的生日。
至此,阶层开始上升,世界裂变出丰富的色彩。
温室车厢,亮如白昼,一整排太阳灯彻夜不眠,工人正在收获成熟的第一批苹果,整株的柑橘散发清香,一架一架的新苗正在萌动。克罗奇菲西奥摘下一颗柠檬。
动物车厢,臭味弥漫,野兽的咆哮和鸣禽的啁啾此起彼伏,四头长颈鹿的尸体躺在地上,两名饲养员正在讨论该从哪里切断它们的脖子。克罗奇菲西奥赶走一只停留在他肩膀的小鸟。
海洋车厢,三面环水,荡漾的水波令人目眩神迷,晶亮的鱼群不时掠过头顶,犹如7月1日射向天空的导弹。克罗奇菲西奥透过水波回想苍穹的颜色。
肉类车厢,车顶每隔五分钟自动打开一次,每次持续十五分钟,两名工人在为车厢内壁除冰,他们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装着偷来的骨头肉碎。克罗奇菲西奥将脸转开,视若无睹。
医院车厢,墙上的警示灯是所有人的指挥棒,弯道和颠簸是红灯,严禁任何器械操作,直行是绿灯,需要抓紧时间,一位护士正动作麻利地往一个肥胖的肚子上注射胰岛素。
教学车厢,动物活泼的画像贴满墙壁,忧伤的旋律时断时续,脚踏风琴上方的灯亮着,系着丝巾的莉莉娅脱去了羽绒服,在昏暗的灯下弹奏,她的拖把插在水桶里,长长的把手靠在第一排课桌旁。
克罗奇菲西奥亲吻了她。
阶层继续上升,脚下延绵出猩红的地毯。
制衣车厢,三个裁缝正熬夜苦干,五颜六色的布料堆在脚边,针车笃笃,焦虑地与时间赛跑,一个裁缝看见了克罗奇菲西奥,向他讨要礼服袖口一粒金色的纽扣。
酒吧车厢,觥筹交错,晃动的液体在每个人指间闪烁,酒瓶搁在铜制的模型老爷车上犹如抬头的炮管,空酒杯顺着吧台射灯的角度轻巧斜挂,酒保向克罗奇菲西奥点头致意,邀他品尝一杯潘趣。
美容车厢,暗香浮动,头罩卷发器的女士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杂志,向克罗奇菲西奥投来惊艳的目光,装饰着蝴蝶和梅花的指甲因为惊喜而微微颤动。
红毯仍在延展,阶层仍在爬升,色彩更加纷繁错杂,世界变得光怪陆离:仿佛大型水产养殖箱的泳池车厢,四壁均能发射并模仿各种开球模式的羽球车厢,由五个半铺着名贵木地板车厢连接起来的骑行车厢,一次只能容纳十名观众观看二人剧目的舞台车厢,水汽蒸腾、曲径通幽、漂浮着泡沫般窃窃私语的桑拿车厢,摆满皮质躺椅、其上交缠着西服和舞裙、羽毛和丝袜的夜店车厢……
25公里,微缩了整个世界,它被粗暴地修剪、移植,然后笨拙地排列、组合,以节为单位,每隔25米便戛然而止,然后重新出发,踽踽向前,周而复始。
克罗奇菲西奥只是一名过客,他不知疲惫地走着,一刻不停。
走过第999个车厢,克罗奇菲西奥听到了引擎的轰鸣。
引擎
精致的铁路沙盘,在银白的注视下呼吸。
厂房、仓库、站台、桥梁、山头、河道、燃油炉、软水器……星罗棋布,错落有致,五颜六色的信号灯明明灭灭,各种模拟出的音效丰富得近乎嘈杂。微缩的铁轨像动脉串联起一切,它们首尾相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
环形中央坐着一个身穿睡袍的老人,他像孩子一样盘着腿弓着背,双手紧紧握着一个控制器,目光紧紧跟随着一个正在移动的火车头。火车头样子十分威武,像一头皮毛光亮的黑色公牛,正吭哧吭哧拖着一列满载货物的挂车,冲进一条熏黑做旧的隧道。
穿着丝绸直筒裙的胖女人出去了,她涂着深重的眼影,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熟到发烂的丰盛感。进门之前,克罗奇菲西奥被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叮叮叮叮,轰隆轰隆,整个沙盘都在颤抖。老人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两个大拇指紧张地弯曲着,好像孩子在打电子游戏,随时要给上面的按钮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按压。几秒钟后,火车头拉扯着沉重的挂车气喘吁吁地钻了出来,立刻拱上一段陡峭的爬坡。
老人徐徐推动摇杆释放动力,列车顺利地拱上一个涂着象征积雪的白粉的山头,军绿色的挂车擦过两侧塑料的行道树,留下一路不安的投影。紧接着一个舒缓的下坡,铁轨贴实了轮子,将列车平稳地送到散布着菜畦与农舍的平原。老人兴奋地一拍大腿,踢掉了脚上的棉拖,站在头车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列车穿过平原腹地,一路高歌前进,驶上一座橘色的斜拉索桥,桥面上的仿制钢索和桥底下的硫酸铜河流一起闪闪发光。列车经过长长的遮着雨棚的灰色月台,一个塑料小人儿欢快地挥着旗。过了月台不久,就是一个急转的弯道。老人额头青筋隐隐跳突,光着双脚越凑越近,睡袍长长的下摆几乎扫到山头的积雪。
呜呜呜呜,列车呼啸着驶过弯道,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这头黑色的公牛像突然被施了某种法术,步伐愈发狂野,而紧握控制器的老人也扎起了马步,好像彼此的前方都出现了劲敌。
弯道的尽头是全然不同的造景,山体和路基,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片惟妙惟肖的冰天雪地。此处群山林立,铁轨顺着山的形状蜿蜒盘旋,时而贴地,时而悬空。石膏仿制的冰川被漆成带着淡蓝反光的不规则条块,倚着山脊向下直插,在铁轨沿线四周上下结成了状如树瘤的冰雪闸门,一个,两个,三个,列车疾驰而过,震下的石膏粉末纷纷掉落。
克罗奇菲西奥看到,第四个门被堵住了,厚厚的石膏就像一堵巨大的冰墙,把轨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黑色的公牛却毫不畏惧,一味地加速,铁轨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整个沙盘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甚至整个车厢,一切都因恐惧而颤动。
列车向着那堵冰墙冲去。
老人僵直了身体,他孤注一掷,好像自己身处那辆危在旦夕的列车。突然他发出一声大叫,随着那一声大叫,车头脱轨了,翻下了路基,然后是第一辆挂车,第二辆挂车,第三辆挂车……列车从铁轨上剥离,金属的车皮被磕出凹陷,主杆和连杆纷纷折断,连塑料的车灯也碎裂飞出,溅到了克罗奇菲西奥脚边。
沙盘的呼吸停止了。
老人盯着破碎的车灯,保持着紧握控制器的姿势,蓝灰色的双眼仿佛某种金属,锐利得能割破空气。他的目光慢慢从破碎的车灯上移开,移到了克罗奇菲西奥的鞋上,然后沿着笔直的裤线迅速上升,掠过黑色的上衣、腰带、摘空了勋章和勋略的胸口,最后停在克罗奇菲西奥的脸上。
“名字?军阶?”他不耐烦地问。
“克罗奇菲西奥,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我是问你现在的军阶!你是这辆列车的警卫,不是什么海军陆战队。”
“尾车第三大队上士。”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克罗奇菲西奥。”
“噢,我记起来了,”老人把控制器往桌上一丢,“你被安排在今天晚上九点出发,应该是明天早上才到。”
“我中间没有停下。”
“你连续走了四个小时?”老人讶异道。
“是。”
老人把摔下的车头和挂车一一放回铁轨,重新挂接好。“为什么?”
克罗奇菲西奥拔出藏在腰带里的袖珍手枪指向老人:
“因为我比较喜欢在夜间行动,威佛先生。”
车长
一张长方形的六人餐桌,被包围在模型铁轨中央。
“我以为登上列车的每个人都对我感恩戴德呢,”威佛说,“看来以后要搜得更仔细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那枪,只是敛了敛睡袍,重新套上棉拖。
“我以为你每次都会让他们脱光衣服。”
“你相信传言?”威佛一挑眉毛。
“尾车的大喇叭里只听得到对你的赞美,大家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传言。”
“现在不攻自破了不是吗?”威佛笑道,“你也坐下,吃点东西。”
克罗奇菲西奥还是举着枪。
“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只是聊聊,”威佛坐了下来,指指桌上两个餐盘,“牛扒有些凉了,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是来和你吃饭的。”
“克罗斯啊,”威佛晃了晃头,光秃秃的头顶反射着吊灯的冷光,他自顾自切起了牛扒,“子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吃饭才是谈事的最佳方式,你走了四个小时难道不累吗?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聊,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克罗奇菲西奥握枪的手有些松动。
“珍惜每一颗子弹,我的孩子,用一颗少一颗,就像雪茄和安全套,”他露出苦恼的表情,“这辆该死的列车根本无法生产。”说着他尝了一口牛扒,“真糟糕,没有柠檬,牛扒的味道都不好了。”他咂了咂嘴,嘟嘟囔囔搁下刀叉。
克罗奇菲西奥拿出那颗在温室车厢摘下的柠檬,丢给他。
威佛没有接住,柠檬滚到了地上,他撩起睡袍下摆,一截枯瘦的小腿露了出来,他毫不在意,把睡袍下摆夹在腿间,弯腰跪地钻到桌子底下捡起了柠檬。
“世道变了,你看我,没一点架子。”威佛一边爬起来一边自嘲。“告诉我,克罗斯,这四个小时里,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他重新坐正,小心地把柠檬对半切开,将汁液挤到冷掉的牛扒上面。“你呢?要不要加柠檬汁?我想你应该喜欢,嗯?”说着,他就自作主张在另一份牛扒上也挤了几滴。
克罗奇菲西奥收起枪,坐了下来。威佛把牛扒推到他跟前,又切下一小薄片柠檬丢入一杯冰水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孩子,从车尾走到车头,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威佛笑了,“抱歉我们的位置好像对调了,本来应该是你问我,不过我认为你一定不会介意。”
“这一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克罗奇菲西奥一字一顿重复着,带着隐隐的挑衅,“每一个存放易燃易爆品的车厢,前后都各有两个供水车厢充当间隔,无论如何,绝不可能紧挨客厢。”
威佛停止了咀嚼,突然深深地看着克罗奇菲西奥。“克罗斯,”他低声赞叹,“果然是你。当时原定核载29名伤员,乘坐304号卧铺客厢,于2013年的华盛顿诞辰日早上9点从巴格达出发返回美国本土。后来我们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实际登车的只有28名。你,就是没有登车的那个人。”
“你记得很清楚。”
“你为什么没有登车?”
“我的伤情突然恶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克罗斯,你是幸运儿。”
“你是帮凶。”
“不,”威佛摇头,叉起一块土豆,口气率直,“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爆炸发生。”
“□□。”
“我没有骗你,我的孩子,你想想,我有什么理由炸毁自己心爱的列车呢?”
“因为他们命令你这么做。”
“不。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企业家,列车就是我的一切。美国政府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列车压根儿不需要他们的燃油。但他们偶尔也给生意我做,因为我的铁路遍布全球。他们让我帮忙运送货物,我答应了,但同时明确不包括军火,他们让我帮忙运送伤员,我也答应了,但同时明确不仅限于美军伤员。他们最多一次包下我一百节车厢,这大大削减了我的客流,还让我丑闻缠身。这已经非常可恨,更别说破坏列车内部的摆设了,每一次都搞得面目全非,我们没有办法,只好附加了一些针对性的条款。但是,他们只消停了一阵子又开始故伎重演,最后发展到在安检上做手脚,303、305号两个车厢被违规堆放了易燃易爆物品这件事,是后来我暗地里找技术人员才查实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克罗斯,”威佛笑道,“你知道蓄意损毁我列车的人有什么下场吗?”
克罗奇菲西奥摇头。
威佛搁下刀叉,跨过模型铁轨,走到车厢一侧的柜子前面,拉开一个大大的抽屉。“我从小身体不好,越战时我逃了兵役,一生从未参军,但我想你会喜欢这个比喻的:我对列车的爱惜,不亚于你对烧死在304号车厢的战友的忠诚。”他拿出一叠文件,然后将抽屉锁上。“你想替他们报仇?这很好,我在那帮政客身上看不到一丁点这种古老而高贵的品质,他们只爱惜自己的性命,只忠于自己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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