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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魂-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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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氏委屈,连声道:“没有啊,有点钱都给侄子说媳妇过彩礼了,再就是备房料。”
“房料?”
“想盖房子。”金氏不像开始时那样害怕,飞快地打量着狐狸围脖,胆子大起来了,说:“大爷,俺妇道人家不说假话。”
狐狸围脖儿生气,骂:“盖那么多房子干屁?真他妈的够土鳖了。”
一个矮胖的汉子说:“大当家的,女人藏黄金和烟土有地方啊。”
“哦?”狐狸围脖儿感到诧异,“在哪儿?”
“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啊,那玩意儿啥都能藏,嘿嘿。”
胡子们听了哈哈笑起来,狐狸围脖儿冲那人屁股踢了一脚,骂:“牛蹄子上供——就显你爪大?娘们儿那地方也能掏?真他妈的尿性。”
其他胡子七嘴八舌说:“要是压裂子,窟窿多的是嘛。”
狐狸围脖儿显然不耐烦,挥手截断话题,说:“去你妈的,劫财不劫色,耗子洞不乱挖。”
有个胡子威胁道:“快说,不然把房子烧了!”
赵金氏有股火气往上涌:“俺家的地多是不假,不少荒地,一大半都让别人白种,哪来的钱?”
“哎呀,带崽的娘们儿还敢嘴硬?”狐狸围脖儿觉得奇怪,又问:“你当家的呢?”
赵金氏迟疑了一下,说:“去,去老虎窝街上了。”
有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过来,这人鼻梁高耸得有些夸张,讲了句黑话:“大当家的,可别底线漏水。”
第五章(2)
狐狸围脖儿点点头,说:“小兔崽子,你他妈的盘子③踩得不准。”
高鼻梁喏喏连声,闪在一旁建议:“那咱吃臭④吧?吃小臭也成。”
胡子在角落里搜寻,连猪圈都没错过,仍一无所获。狐狸围脖儿终于泄气了,说:“你家就这么两破丫头?连个小子也没有?”一把揪住了赵玫瑰,推搡给了刚才的年轻人:“小郭子,给我看着,别让皮子跑了!”然后抬腿往外走,边走边羞辱女主人:“你他妈的光养丫头,连儿子也不养啊,操个老母鸡还下公蛋呢!”
许多年以后,赵玫瑰牢牢记得被绑票的情形。颠簸的马背仿佛起伏晃动的大船,浓烈的烟草气味笼罩,胡子的一只大手搂住她,叫她丝毫动弹不得。在那风雪交加的夜晚,她不停地哭啊哭,最后嗓子哭哑了。胡子心烦,吓唬她说:“小丫头,再哭撕了你的嘴!”黑夜彻底覆盖了雪原,除了漫天的飞雪就是急促的马蹄声,赵玫瑰的脸蛋冻得麻酥酥的,哭着哭着睡着了。
赵玫瑰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老女人坐在炕边瞅她。赵玫瑰感到特别恐惧,她张张嘴想哭,可是嗓子嘶哑无声,眼泪簌簌又流了出来。“醒了呵,小闺女别哭啦,”老女人和颜悦色地摸摸她的手:“起来吃点儿饭吧。”
胡子们在隔壁饮酒作乐,粗喉咙大嗓门地唱:“西北悬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黑云是白云?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完了都是云……哪位是君,哪位是臣?”乱哄哄中有胡子嚷嚷:“大当家的,明个哪哒子⑤去乐?”
“砸!砸就砸它个一个红窑!”
屋里还有几个肉票,有老有少,都愁眉苦脸的默不作声。只有老女人说话,一边就着马灯做针线活,一边唠叨:“今天砸这个明天砸那个,早晚不等,得砸掉脑袋。”老女人缝袜子的线脚很细密,换线头时碰碰赵玫瑰说:“闺女,给认个针儿吧。”赵玫瑰接过针,将线头在嘴中抿湿了,对准针眼儿穿了进去。老女人就夸奖,闺女好乖乖,长大准是个巧手媳妇哩。赵玫瑰差点笑了,一想到自己处身于陌生的环境,没敢笑,鼻子酸溜溜的还想哭。夜深了,胡子们仍兴奋得不想歇息,借着酒劲过来折腾肉票。他们将肉票吊起来打,打完以后还勒令在地上爬,学猫叫学狗叫学驴叫。胡子们兴高采烈,开怀大笑。胡子喊:“老婆子,该你的了。”赵玫瑰吓得大哭,哭成了声嘶力竭。狐狸围脖儿见状只得作罢,说老婆子今天便宜你了。胡子终于散去,屋子里满是哼叽叽的呻吟,老女人轻轻叹气,拍着赵玫瑰说闺女睡吧睡吧。赵玫瑰身边的老女人,也是被绑来的,因家里无钱来赎,只好给胡子烧水做饭,缝缝补补。赵玫瑰睡不着,睁大眼睛盯头顶上的梁柁。窗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有胡子岗哨来回走动,而炕洞子里的柴火噼啪啪燃烧,挂在墙头上的马灯里的火星子不时地爆裂……
赵前是在胡子离开后才回家的,一同进院子的还有老牟和马二毛等二十余人,众人手里抄着鸟枪洋炮菜刀斧子。听说赵玫瑰叫胡子绑去了,老牟连连跺脚说:“赶紧去报官,官兵一去就连窝……”扭头见赵前的脸色怕人,就改口说:“要不就出钱去赎?”
胡子留下的口信是后天晌午接人,地点在苇子沟河口大柳树底下。一百两银子,少一两就撕票。赵前不声不响地吸着烟袋,耷拉着脑袋想了好阵工夫。烟终于吸完了,也下了决心,他在炕沿上磕打磕打烟袋锅,吩咐马二毛说:“明早,你再去抓头猪。”
“啊”老牟听了一怔:“干啥?”
赵前说:“好好答谢人家,人家大老远来的,白跑了一趟,匪路上吃饭的也是朋友。”用意很明显,他想花钱摆平。事实也是这样,既不能经官,更不能和胡子结怨。老牟想了想,赞成说是啊是啊,软弱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
第三天晌午,马二毛赶马车来赎赵玫瑰。胡子果然在柳树下等候,胡子疑心重,将马二毛的眼睛蒙了起来。费些周折,才到了胡子的驻地。其实胡子去南沟砸赵家,只绑回了个小丫头片子,已经不奢望勒索更多的钱财。不想,事主拿来一百两银子,还拉来了一口猪,同时修书一封,措辞甚是客气。胡子头见了大悦,连声称赞赵东家是个讲究人,够朋友,说小丫头也就值五十块,捎带把那老婆子也放了算了。狐狸围脖儿要款待二毛子喝酒,二毛子那肯,忙说要赶路。狐狸围脖儿不食言,立马放人,打发两个崽子送上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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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毛接回了东家的闺女,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马车缓缓地拐上了回老虎窝的官道,车夫爱惜马,任由着马的兴致碎步小跑。很好的太阳斜挂在天上,雪水泥泞,路边高大的杨树树叶飘零,远处的村屯变成了模糊的烟雾……
赵金氏又生了个闺女,赵前气急败坏,怒吼:“你没完了?啊!”
男人不理金氏母女,家里的气氛格外压抑。丈母娘心上发慌,念叨说得找人算算了。赵前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再娶一房小的。作为老虎窝的首富,作为南沟的主人,他不能容忍老婆接二连三地继续生丫头,他不能接受没有子嗣的结局。赵金氏满怀羞愧,低眉顺眼,痛苦万分,那天胡子砸窑时的嘲讽几乎将她击倒。当母亲劝她去庙上烧香许愿时,她毫不迟疑地顺从了。新落成不久的西大庙是座道观,老虎窝人却称之为“庙”。前殿是关云长殿,泥塑的关老爷像居中正坐,两旁是扛大刀的周仓和关兴、关平;后层大殿乃娘娘殿。跨过高高的门槛,面对安详又冷漠的子孙娘娘,赵金氏一下子就匍匐在地,头磕得叮咚山响,那一刻要她以死换子也会心甘情愿。女人反反复复地说:“给我一个儿子吧,给我一个儿子吧……”过了好久,她才敢仰头去看子孙娘娘。子孙娘娘的塑像不动声色,四个娃娃攀缘在身,左手抱一个,右手领一个,肩头扛一个,背上还背一个,孩子的表情都笑嘻嘻的。赵金氏感觉冥冥中有种力量在操纵人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赵金氏和母亲每逢初一十五都吃素,这份虔诚支撑了她的灵魂,陪伴她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五章(3)
腊月里天寒地冻,人们在猫冬。老少爷们闲得慌,就去打牌掷色子耍钱。女人们忙着包粘豆包、冻大豆腐,赵家也不例外,伙计的女人都来帮忙,最累人的是用石磨拉黄米面。黄米有大黄米和小黄米之分,粘谷和谷子在外观上相似,粘谷去了皮就是小黄米,大黄米则是由糜子脱皮而成。大黄米的价格要贵些,有钱人家用大黄米做粘豆包、粘饼子。粘饽饽都有馅儿,要事先烀好小豆,深红深红的小豆在大锅里热气腾腾,推开房门,白雾般的热气便夺门而出。小豆馅儿包进黄米面中,圆乎乎的是粘豆包,扁圆的是粘饼子,旗人管粘饼子叫努尔哈赤饼。为了防止粘连,将饽饽垫在剪好的苞米叶上面,再齐整整地摆在秫秸盖帘上,然后端到屋外冻上。冻得多了,就把硬得像石头块似的食物装进大缸里。粘饽饽是隆冬里的美食,吃前放在笼屉上蒸透,如果再蘸上糖,那味道的确美极。
这天刚刚烀好一锅小豆,就听院子外人声鼎沸,赵金氏手湿怕冻,就叫马二毛的媳妇去看究竟。二毛子女人回来说来了个摇卦的。哦,算卦的?赵金氏心头一动,不想老太太先发了话:“快,快请来。”
把算卦先生让进里屋,还没落座,老太太就急急地问:“算算我儿子吧。”
算卦先生其貌不扬,干巴巴的瘦小。身穿蓝色土布长袍,外罩皮坎肩,头顶狗皮帽子,背着大铜盘和六爻卦盒,手中的幌儿上书:卦赛武侯。这先生问过生辰八字及姓名,摆了一卦,沉吟片刻才说:“叫金首志的这人命不好。”
老太太字字听个真切,急了:“咋个不好法?”
“浮萍无根。”
老女人生气了:“你,你……”
来人不为所动:“英雄盖世,儿女情长,只可惜……”
“可惜啥?”
“唉,妨女人的主,晚景凄凉。”
老太太糊涂,追问:“啥?妨哪门子女人啊?”
来人放下铜盘,连连摆手说:“茫茫天意,自有定数。”
赵金氏洗净了手,走进上屋来,客客气气地问:“咋称呼先生好?”
“都叫我刚八门。”
“哦,刚先生,我不说生辰时日,不说心里啥事,可否帮我占上一卦?”
刚八门微微一笑:“三分钱指迷人去路。”
“哦,先生尽管放心,我会多给赏钱。”
刚八门再次拨弄铜盘,拨楞着一枚大钱,口中念念有词,好一阵子说:“看相貌,夫人命该富贵,夫人右眉毛中有一痣,当属‘燕子入林,骡马成群’。不过,夫人心有隐忧,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没事。”
“夫人是多子多福之人,只是,眼下尚无一男。”
赵金氏并不吃惊,因为赵家无子的事情,老虎窝无人不晓。
“请先生指路。”
刚八门收拾东西,起身要走。他说:“积德前程远,存仁后路宽。多行善事,定有佳音。”
付了赏钱送客,刚八门回身道:“你儿女双全,多子多女。”
赵金氏追问:“几男几女?”
刚八门伸开两个巴掌,晃了晃,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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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县衙的通知,赵前起个大早随老牟去了县城。胡知县召集各区头目和大户聚会,说海莲、开原等地刁民哄抢“盐局”,还搞什么“反清丈”,清丈土地乃朝廷之要务,“反清丈”就是造反,谁造反就灭谁的九族!胡知县说,小百姓的懂个什么?朝廷再糊涂,也比摆弄土坷拉的圣明;奉天将军素怀仁慈之心,已多加体恤,但对闹事的人决不宽恕。如今流民甚多,严禁囤积居奇哄抬价格,安城县即要减赋减捐,各乡里要广为知晓。胡知县最后还说,各区乡要筹建初等小学堂,区乡务要妥为筹款。县里不留饭,老牟三人寻了家煎饼铺,胡乱吃了几口,便往回转。马爬犁有气无力地走在冰雪路面上,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官府的话最没准哩。”老牟说,他没察觉出赵前心事。
“嗯。”
“这头说减捐,那边说筹款,咋都是理。当官的嘴大,嘴大惹不起。”
一只火红的狐狸在马前横越而过,眨眼就蹿进了雪原深处,惊慌失措的样子。赵前拽了牟先生一把,说:“下车走走吧。”
避开车夫,赵前才说:“有个事儿和你核计核计,俺想讨个二房。”
“啊?”牟先生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不妥不妥。”
拉爬犁的骡马不时前蹄打滑儿,踢踢踏踏地走在前面。老牟又说:“还不到三十呢,慌个啥?”
赵前把目光投向远方,天尽头还是白茫茫的山峦雪原。冬阳惨淡,乌鸦呱呱叫着掠过旷野,在灰白的天际上渐行渐远,留下几个黑点直至消失。他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还是再等等吧。”
“要是……”
“别忘了你岳父啊。”牟先生打断了赵前的假设,不再理他,跑几步跳上了爬犁。
黑灯瞎火地赶到家,赵金氏正在灯下等他,锅里还冒着热气,饭菜一直热着。两盅酒进肚,前胸后背暖和起来了,赵前抬头见老婆目不转睛地看他,皱了皱眉说:“你看啥?”
“我命中有五儿五女。”
“谁说的?”
“刚八门。”
第五章(4)
“啊,刚八门来了?”赵前大吃一惊,连说奇怪奇怪。刚八门可谓大名鼎鼎,卦算得准,从奉天到海莲府无出其右者。县府衙门里的人经常找刚八门摇卦,听说连胡子都找他算卦呢。这个刚八门会顶风冒雪来南沟?难道是老牟搞的鬼?想想又不像。他仿佛看见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后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问:“他说啥没有?”
“叫你多做善事。”
刚八门看穿俺的心思了,赵前暗想,叹了口气,道:“翠儿,这些天俺琢磨想再讨一房。”
女人一下子挺直了身子,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男人说:“这是说俺不能有歪心思。”顿了一下又说:“要是真的娶了房小的,乡里乡亲的还不骂死俺?”
“那你……?”
“不了,睡觉!”油灯的火苗闪动,偶尔劈啪响动,赵金氏低声啜泣。赵前想起十年前新婚的夜晚,款款扳起了老婆的肩膀,那肩膀软软的。
宣统三年春,历史走到了又一处路口。恐慌像强劲的开河风刮遍了莽原,谣言四起,沸沸扬扬,说得有鼻子有眼:老毛子和东洋人还要打仗。七八年前老毛子和小鬼子开仗的情形,老住户仍记忆犹新。牟先生对着庄稼汉不屑:“那是日俄战争哩,现在老毛子在中长路北面呢。”隔了几天,老牟被吆唤到县上去了,带回来了消息,说是奉天府辟谣,日俄再夺东三省之传闻纯系无稽之谈,散布谣言者严惩不贷。
两年前,因刚八门的一卦,赵前做了两桩善事:一是在西河套上修了座木桥,人称赵家桥也唤做西大桥,便捷了老虎窝人出入;二是舍出一块四亩荒地做公共坟场。西大庙的西侧是南、北两条河套的汇合处,隔着官道就是一处慢坡,赵前是这慢坡地理所当然的主人。随着人口不断增多,山东直隶热河逃荒来的许多穷苦人家死了人无处安葬,赵大东家舍出的这块坡地成为了老虎窝无产者公共墓地。善举一出,立即引起轰动并迅速地传遍了安城县的大小角落,好善乐施的赵东家再次成为了知名人物。声名远扬的赵财主平静地接受乡里的赞誉,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日益强烈。男人之间的情谊靠的是彼此理解,和牟先生在一起时,他的忧虑完全流露出来:“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老牟紧盯住赵前的嘴唇,说:“我知道你咋想的。”
赵前点头,说:“俺寻思修个围子。”
老牟说:“我也这么想过,该修。”
赵前又说:“俺还想,好好盖套宅院。”
“在南沟?”
“不,在老虎窝。”
老牟很吃惊:“南沟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还好?”赵前仰头看房梁上结满灰尘的蜘蛛网,说:“好咋让胡子给砸了窑?”
赵前穷怕了,对财产深怀渴望,他不满足于种地收租,日夜盘算不休:将来在小街开商号准有赚头。他是想到就做的人,不露声色地在小镇买了块地皮。作为代价,卖掉了西沟的零星耕地,租地十一年的李三子全家瞬间就没了生计,哭哭啼啼找上门来。赵东家并不怜悯,却装出很无奈的样子说:“去年的收成不好,家里等着吃饭的人多啊,俺也难哪。”毕竟不是只身闯关东的毛头小伙子了,历练使他游刃有余,接人待物上有些章法。尽管内心厌烦,还是好言安抚,并将北沟的两垧坡地租给了李三子,地租和西沟的河滩地同价,年租两石小米。李三子和女人深感失望,又不得不表达了感激之情。
李三子不满,一出门就恨恨地骂:“妈了个臭Bi,笑面虎!”
骂声传到了赵东家的耳里,愈发笑得从容不迫,他可不想和李三子一般见识。就整个老虎窝而言,赵东家获取的赞誉远多于诋毁,个别人的不满没有共鸣。
刚种完地,牟先生就召集起老虎窝镇各户,商议新建土围子。老牟现在的官名是村长了,村长当然也是官,当然有权利行使公务。老牟号召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插起招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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