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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魂-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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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能拾到几麻袋的子弹壳,对于他们来说,黄澄澄的弹壳简直就是丰厚的馈赠。国军终于显露出致命的虚弱,他们六神无主了,荆容翔带着清剿队,吆喝各家出人抢修工事,民工们便爬在土围子里掏洞。四傻子多事,试探着将铁锹伸出墙外,没想到咣当一声,飞来的子弹将铁锹打了个大洞。如此一来,八路军是神枪手的消息广为流传。国军长官更觉得恼火,这土八路欺人也太甚了吧?堂堂国军王牌岂能叫人熊到家门口了?遂指派荆容翔等人外出打探打探,回来的消息都是:两百来号八路军驻扎在南沟,破枪烂炮的。第二天清早,一个加强营的国军出动了,他们分乘十辆大卡车,汽车顶上都架着轻机枪,很威武很阔气。汽车屁股后面冒着白气,云蒸雾绕似地开远了,雪地上留下了清晰如刻的轮胎痕印。天黑的时候,进剿的国军大胜归来,据说一气将八路撵出四十里开外,大肆鼓噪:共党草寇,为害乡里,赤化伎俩,不过尔尔。
  “头九不算九,二九冻死狗,三九四九石头裂口。”天冷得蝎虎,太阳都冻得发白了,面无血色地凝望着苦难的大地。举目所及全是白的,地是白的,山是白的,连天也是白的。眼瞅着要入年关了,谁想八路军又来,站在南山上哐哐地放枪,南门上方“威虎寨”匾额颓然坠地了。国军气得没法儿,只好重整旗鼓,大卡车一溜烟地开拔了,浩浩荡荡地出击。银光闪亮的大道蜿蜒拐进了群山,像一条通天的缎带,车队慢慢变成了缓缓蠕动的一串黑点儿。次日晚上,特务团哭声动天。想隐瞒也隐瞒不了,老百姓知晓了,心里头纳闷,这是咋的啦?王牌军也哭鼻子?原来外出进剿的国军中了埋伏,一个加强营大部报销了,一辆卡车也没剩下。人家八路捎来了口信,通知特务团去收尸。国军不再耀武扬威了,高价雇了十几辆马爬犁。爬犁回来时,上头都盖着破草帘子,掀开草帘子一看,叠摞着赤条条的尸首。衣服都被剥走了,剩下的白敕敕的冻身板,硬邦邦的仿佛板结了的冻猪肉。国军士兵搬运同伴尸体时,像挪动生冷坚硬的巨石,死人的胳膊腿相碰撞,发出冰块样清脆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1)
  这是一个奇特的初夏。道路不再泥泞翻浆,绿茸茸的嫩草在路边乃至砖瓦缝间生长出来,蓬勃着妖娆妩媚的生气。柳津河边的柳树千枝百叶,葱绿无限,而老虎窝四围却鲜有耕种,大片的土地荒芜着,任由杂草丛生。田野洋溢着阳光的暖色,蒲公英连绵成一望无际的灿烂的金黄,仿佛在齐声讴歌美好的时光。在枪炮声的间歇里,各种各样的鸟儿在空中飞过,繁忙的小蜜蜂兴高采烈地飞来飞去,热热闹闹,嘈杂不已。在暖洋洋的气息里,老虎窝的居民简直都麻木了。国民党军队逃得不知去向了,而且永远地从老虎窝消失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共产党的部队回来了,穿过心旷神怡的旷野,一队接一队的自东向西开来。
  民主联军迅速收缩了对辽北重镇安城县的包围,旋即开始攻城。枪炮声撼天动地,火光映红了天宇,距县城三十五华里以外的老虎窝,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栗。激战四昼夜,驻守安城以及煤矿的国民政府军青二师主力近三千人被全歼。民主联军三纵队八师踏着歌声重返老虎窝,兵们仰脖高唱:《林总的命令往下传》。施连长如今是团长了,专程去了趟赵家大院,却不想物是人非,房东赵麻皮已经故去。霍乱和战争一样残酷,活下来的都是幸运者。面对老赵太太的寻找的目光,施团长蓦然神伤,一年多以前离开这里的战友,有许多倒下了。战争叫人习惯了沉静,战争拒绝任何哀伤。他面带微笑,嘘寒问暖,冲着老人大声地说:“夏季攻势开始了。”他身后的士兵穿土黄|色军装,新服装新面孔。人们惊讶地发现,民主联军中居然有一些日本人,做炮兵、司机或者是医生,如果不开口说话,还真难看出他们的身份。老虎窝人深感不解,议论说,这八路咋和这鬼子混到一伙去了?大家想想也就释然了,说小鬼子再豪横,到头来还不得听咱的?
  兵们的到来打破了小镇的寂寥,破落的赵家宅院热闹起来。兵们不掩饰喜悦,青春的歌儿一首连一首,震天动地的响:
  攻打四平
  四平修得好啊,
  城里有碉堡啊,
  城外有战壕啊,
  陈明仁放大话啊,
  八路军打不了啊
  攻打四平
  四平修得好啊,
  城里有碉堡啊,
  城外有战壕啊,
  机关枪扫啊,
  手榴弹轰啊,
  炸死那王八羔啊……


  民主联军重返老虎窝不久,就扒掉了西大庙,庙里的道士尽行遣散。原因很简单,据悉清剿队队长荆容翔曾藏在庙里。如今赵挑水的也回来了,一身细布黄上衣,斜背把匣子枪,忙得走路带风。里里外外搜查,却不见荆容翔等人踪影。扒大庙的消息不胫而走,老百姓都赶来看热闹,大家都揣摩自己是否能得到点东西来,可一瞅赵挑水的屁股上挎的手枪,就没谁敢动弹了。赵挑水的手里摇晃着庙上的“禁火”牌,吆五喝六的做动员,一副干劲十足的架势。
  如今的老虎窝,已无人知晓西大庙的来历了,只有并不老迈的榆树在絮絮低语,枝枝叶叶摇曳着过去的声音。乡亲们发现,原来威仪赫赫的庙宇已孱弱不堪,高高的门槛显得荒诞不经,门上夸张的大钉徒有声势而已。墙壁现出破败荒凉,如老者的手掌样松弛枯涩,造型考究的窗户不再深不可测,油漆班驳,木纹裸露。顷刻之间,观前的石碑轰然倒地,本来预期不朽的碑文残缺不堪,勉强看清这样的字迹:……岁秋俄人入境盗贼纷扰……虎窝十七屯避之神明保佑关帝威武……祈风调雨顺永享平安牟清惠赵……
  人们到底有些害怕,把搬到的神像放在院墙外躺下,还在神像上面盖了一些蒿草,心里头打鼓,祈求神灵别怪罪自己。拆下来的庙门梁柁,当即分给穷人做房料,许多人吓得连连摆手:“老天爷!庙上的家什谁敢要啊?要折寿的呀。”工作队员就说:“庙是封建迷信的东西。有啥好怕的,有共产党做主呢。我们就啥也不怕!”堂皇西大庙最终变成了残砖烂瓦,数不清的尘埃荡漾开来,陈年的庙宇在最后时刻散发出霉烂的怪味,众人不得不屏住了呼吸。人们并不认可赵庆丰,一律敬佩民主联军,说:“这八路可了不得,连大庙都敢拆啊。”
  苦大仇深的赵庆丰带头加入了农民会筹备组,荆容翔就是他的死对头。逮捕反革命分子荆匪的布告四处张贴,天罗地网业已撒开,荆容翔必定插翅难逃。当初跟荆容翔上山的有二十来人,几天工夫就做鸟兽散。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不由地为自己哀惋,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啊,而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整个下午,他独坐于北山上,屁股底下垫着鞋子,沉思默想,恍恍惚惚的。他真想下山回家,和金菊稳稳当当地过日子啊。四周的树木一言不发,云朵也软绵绵的充满了不解的迷茫。山下的小镇如一堆匍匐的怪物,仔细辨认,老虎窝土围墙仿佛混沌的脸谱,一副沮丧的样子,而灰黑色的瓦脊,层层叠叠,就像乞丐身上褴褛的衣衫。他忽然想到:点上一把火,山下就会是另一番景象。铁血的夕阳终于烧化了,远远地跌进了山峦。红红的余光泻在葱茏的灌木林中,将一切都融化于暗红的暮霭里。他伸手去摸烟,却摸出个空烟盒来,便缓缓地将烟盒一点一点地撕碎,扬手抛出去,纸片便无力在风中飘荡,直至纷纷落下。
第四十八章(2)
  扶着自家门框时,天还没有全黑,荆容翔一边喘息一边为自己的大胆而得意。这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吧?他暗想。两腿叉开地站着,俨如卸下了千斤担子,忽然想到了毛驴,他笑了,很想就地打个滚儿。借着暮色,他看见金菊盘腿坐炕,脸冲窗口做针线活。女人穿件洗得发白的夹袄,黯淡的绿裤子,发髻蓬松。他内心泛起一阵酸楚,这痛苦随即化做潮水,漫涌而来,是那样的凶猛,那样的势不可当。
  女人一抬头,惊讶地看男人的眼睛,说:“呀,人家到处抓你呢?”
  荆容翔依门不动,他自己知道眼圈红了。
  女人边起身边说:“你胆子好大呀。”
  他伸手挡住女人,说:“脱!”
  “啥?”
  “叫你脱!”
  “现在?”
  “现在。”
  女人弯腰将炕被铺平展,铺得小心翼翼,说:“不插大门?”
  “插了。”
  “真脱?”
  “废话!”
  女人褪出了半个身子,如一条白嫩嫩的鱼,脸上可怜兮兮的。
  “下边!”他低吼。
  荆容翔睁圆了眼睛,欣赏玄妙的胴体,像大蒜层层剥去了外皮,鼻子又一酸,眼眶湿润了。他将女人弄翻,急速地摩挲她的脸蛋,触摸湿润的嘴巴、鼻子,再摸跳跃的眼皮,最后摸到她的颧骨。男人凛然一惊,眼泪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操!”他迁怒于金菊,道:“你这个丧门星!我可是你给妨死的呀。”他的动作猛烈,发疯地摆弄女人的肢体,仿佛那是宣泄的深井。他浑身颤栗着,宛如风雨里飘零的一片树叶,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说:“要死了,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赵金菊瘫软着,泪流满面,木然地面对暴虐,像一张摊开的煎饼,带着滚烫也带着无望,隐忍一切,又包容一切。这一次,荆容翔破天荒地进入了老婆的身体,亢奋于自己的领地,冻蛇入窟,深刺浅击,润滑生热,大汗淋漓……夜幕悄悄降临,荆容翔从炕上爬起来,想走。女人一声不响地抱住他的腰,温热的前胸贴住他,头发撩动他的面颊,任男人踢踹撕拽,仿佛一条紧紧缠绕的藤。
  正如荆容翔自己料定的那样,他被捕了。午夜时分,他被土改工作队按在被窝里。一条麻绳横七竖八地捆过来,火把晃得眼前金星乱蹿。荆容翔强做镇静,问:“赵挑水的,啥时枪毙我呀?”
  赵庆丰不屑一顾:“我都不急,你急个屁?”
  旁的人都用脚踢他:“便宜不了你,王八犊子!”
  已押出门外的荆容翔回头大喊:“金菊,给我生个一男半女啊。”
  荆容翔之死轰轰烈烈,嘴里被塞了棉花,押到了小学校,老虎窝镇和附近的居民都参加了公判大会。这几年,老虎窝没少见枪毙人,但哪次也没有这回来得深刻而隆重。台上正在宣读辽北二地委《锄奸暂行条例》,天上来了飞机,轰隆隆的响震耳欲聋。野马式飞机飞得很低,几乎是擦着树梢飞行,转眼就掠过了小镇的上空。片刻工夫,又折返回来,机翼下的青天白日徽清楚可见。飞机朝会场俯冲扫射,突突突的炮弹打着了茅草房,会场顿时炸了锅,人们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有人受伤了。敌机飞走了,还撒下了花花绿绿的传单。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梳拢好会场。人们很快镇静下来,为刚才飞走的是不是野马式飞机而议论纷纷。大会进行最后一项,工作队队长宣判:经安城县委锄奸委讨论,报经地委锄委批准,枪毙反革命分子荆容翔!
  河边是一片烂漫的野花,荆容翔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双臂被死死勒紧,早已麻木得失去了感觉,最真实的触觉是膝下松软的沙滩。在枪响之前,他沉浸在悲哀里,稀里糊涂的怎么把生命断送了呢?他悔之莫及,一遍遍地想:那年要是不去县城就好了,该死的猪肉炖粉条啊……枪声响过之后,老虎窝许多人都哭了。三纵八师机枪连的战士们无比诧异,镇压的不是国民党清剿队长吗?你们哭啥?其实乡里乡亲的,不看他是啥党,而是在痛惜活生生的人。有话在心却无处开口:荆容翔的人缘不太坏。面对此情此景,赵庆丰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惆怅,他对机枪连连长做了如下解释:“他爹是街上有名的先生,挺好的老师。”
  一入秋,农民会正式宣告成立,办公地点就在原来的警察署。农会主席是赵挑水的,赵庆丰去城里培训了几天,回来就走马上任。农会要掀起场风暴,农会需要一个会计,便想到了赵成和。赵成和所在的国军部队被消灭了,本人被民主联军解放了,他不愿当兵,受了一番教育便回到家中。赵成和不想出头露面,就百般推脱,说他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云云。赵挑水的还算客气,说:“啥毕业不毕业的,五叔你大学都念了,咋的也比俺们强。”
  见赵成和忸怩不干,老虎窝区的民兵队长翻脸了,搓着手心骂:“别不识抬举,你是想给小日本做事?还是想当中央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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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成和文绉绉地辩解道:“我弟弟赵成盛参加了民主联军。”
  赵主席揪住他不放,说:“你是说赵大嘴啊,两码事,别搅和!”
  老虎窝小学再次复课了,小镇顿显生气。早上,孩子们提着墨水瓶迅疾地跑过。细细的麻绳拴着墨水瓶,悠悠荡荡的,这是学生们不可缺少的用具。再粗心大意的孩子也不敢将墨水瓶搁在户外,否则会冻碎瓶子的,天要是太冷的话就捂在怀里。久违了的读书声回荡在淡蓝的天幕里,这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所在。赵家大院离学校近,四傻子便倚着破烂的门框看小孩子放学,学生们惯于打打闹闹地走路,四傻子很是羡慕,他经常和小孩子搭话,无非是你是弟弟怎么比哥哥还高两年级呢?男孩子咋穿女人的高跟鞋呢?四傻子的提问全是废话,他弱智的脑袋越来越愚钝了,形象点儿说是叫房门给夹扁了,如同一盆糨糊永远鼓捣不出层次来。若无人指点,他永远也猜测不到年级不同是抓阄的结果,而男孩穿女鞋则是红十字会捐赠的结果。现在的老虎窝,别说是穿女鞋,就是爷们穿女式花袄的也大有人在,没啥稀奇的,分来的呗,爱咋穿就咋穿!
第四十八章(3)
  土改这个新鲜词,最先是从担架队嘴里听说,担架队跟着八路走,冲州撞府的,见多识广。街里街外的百姓不知甚解,倒是先见识了诉苦活动。土改工作队从思想发动起步,“挖穷根,倒苦水”活动是从“谁养活谁”这个问题发端的。乡亲们都觉得可乐,到底谁养活谁呀?有人说穷富都是命啊,老天爷注定的。赵庆丰不高兴了,他现身说法,说父亲赵成运从山东老家逃荒而来,给恶霸地主赵前一家当牛做马,吃吃糠咽菜穿麻袋片儿。
  老虎窝的诉苦活动出名了,老虎窝因此成了安城县土改的典型,可谓闻名遐迩,引来辽北省委书记亲率三百多人工作团现场观摩。赵庆丰代表农会做了经验介绍,他们的路子是“三板定案”,明确了依靠、团结和打击的对象。他们诉苦事先准备了道具,效果极佳,穿件烂褂子,夹卷破席头,诉苦者说到痛哭流涕,与会群众都哭成了泪人。燃烧地契的烈焰或者跳跃的火把,照亮了一张张仇恨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诉苦会开到最后,人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振臂高呼口号:一切权力归农会。农会把穷苦人组织起来,发动起来,就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过去老虎窝冷漠的只是外表,麻木的背后暗藏座火山,而现在冻土地下的火山真的喷发了。最早看清风向的是所谓“二流子”,既不种地又不经商,走村串户,见多识广,脑子活络又活得憋屈,比如农会主席赵挑水的。
  全老虎窝人最恨甘暄,可他早随国军跑掉了,没处可寻,就把他老婆赵马兰捆来了,披头散发地被羞辱唾骂。人们不解气,有理由质问:最坏的坏蛋怎么跑了呢?斗争会一般分主角配角,配角叫做陪斗,陪斗由伪满残余分子充当,比方煤矿劳工里的炕长,比方小学老师张大巴掌。赵庆丰在斗争会上说,四傻子赵成昌是恶霸地主,坐吃土地二百亩,还放高利贷,不劳而获。乡里乡亲呀,咱们一把泥水一把泪的,而赵家大院却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他越说越难过,激动得涨红了脸,把桌子砸的咚咚响:“谁养活谁呀?没有咱劳动,粮食能往外钻吗?咱们起五更爬半夜的下力干,一颗粮食一颗汗!地主不劳动,粮草堆成山……”说着说着,赵主席泣不成声了,台上台下一片唏嘘。
  四傻子忘记了害怕,忍不住纠正赵挑水的一下,他觉得赵挑水的是本家堂侄子,长辈完全可以纠正晚辈。四傻子说,“咱家的土地,不是二百亩,前年还有是二百一十七亩呢,你说少了哩。”四傻子说话时特意使用了“咱”这个字眼,而不是“俺”,他想暗示这样一个道理:是火就热炕,是亲三分向。
  赵庆丰“呸”了一声,奔过来踹了一脚,怒斥:“你他妈的放老实点儿!别拿四叔的派头。”台下的群众都乐了,有的喊再来一脚哇再来一脚,笑声哗哗哗浪涌似的翻滚。
  四傻子是赵家兄弟中最愚蠢的,最缺乏思索的秉性。但傻人有傻福,他因此而幸运,可以不知烦恼地度日。这天早上刚喝了口稀粥,农民会又来传四傻子,迷迷糊糊地跟着去了,刚进屋,麻绳就横七竖八地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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