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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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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上衣裳口中食,人们先后迁徙于此。老虎窝很少有本地人,本地人的概念仅仅是从前的猎户和先一步落脚的移民,屈指可数的本地人被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淹没了。人们互相攀谈,无法追溯多远,问老家问爹娘,至多问到他爷爷奶奶,再就是老婆孩子以及扁担和行李卷,然后就是大同小异的旅程。老虎窝的成年人,大概都走过一条漫长而艰辛的闯关东之路。方圆百里哪来的人都有,却都在努力说当地话。可一张口就听出来,山东的,河北的,河南的山西的,甚至个别还有陕西的。占压倒多数的当属山东河北,直隶和齐鲁之地离这儿近,抬腿儿就过来了。
  人烟渐生,山南海北的习俗汇集。奇怪的是人多了,却并不杂乱,因为初来乍到的人更注意守规矩,更想入乡随俗。移民们都把过去隐藏在自家的小院里,怕人单力薄,怕旁人笑话,有意观察别人的举动,尽量使日子过得和邻居一模一样。但是口味上存在差异,故乡的吃食常令人痴想。怀想之余,试着烹饪且向四邻炫耀。手艺总要受原料的局限,凡是普及的都是能够在当地流传的。有一阵子,小街忽地流行起烙春饼来。春饼做法是从关内带来的,本来是立春时啃萝卜嚼春的吃食,但是人们都喜欢。于是各家的女人都学着做,面粉是男人用黄豆换来的。女人们将面擀得如饺子皮儿一样薄,每张上面都抹些豆油,四五张叠在一起,再用擀面杖摊圆摊大,烙熟或者蒸熟,便可如纸样层层揭开来吃。春饼卷上豆芽小葱,极为爽口。
  日子按节令走,邻里间特别在意礼尚往来,逢年过节的都要互赠互送,腊月杀猪大大方方地宴请四邻。乡亲们互相去赞美别人,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百金求名,千金买誉,老虎窝人格外看重名声,要是某某人不幸被评价为小气,简直比骂他还难受。人人都讲究大方,讲究到死要面子的程度。庄稼院间互相赠送血肠,要是不收下,送的一方便觉得面上无光,会气得盘子碗当街乱跳。
第八章(2)
  沐浴着淳厚的民风,老虎窝小镇一天天长大了。两排整齐的平房沿街排开,安静而谨慎的模样。在鸡犬相闻中,寂寞孤单如过眼烟云,取而代之的则是溶入之感、汇聚之感。在辽河上游众多的市井当中,老虎窝小镇并无特殊的风格,但它可以成为一个坐标,以自己的方式铭刻了历史。老虎窝人不讲门第世家,不讲宗族礼法,但他们的眼界不宽,习惯盯住眼前,不思长远。他们对待学堂的态度,即是眼光短浅的佐证。老虎窝公立学堂共征地一亩七分五厘,新建瓦房九间,多数居民说三道四,深以为奢侈。
  遵从奉天省的规定,乡村小学属于初级小学,只设置一至四年级,五年六年级是高等小学要到县里去念。荆子端十里八村地动员,却遭到了农户的哂笑,大家的意思是读书顶个屁用,还不如教孩子种地呢,念书能把人念傻哩。招生之难出乎预料。老牟心生一计,通知说凡是来读书的孩子发给葫芦头饽饽一串。这饽饽是用糖合面做的,很甜很诱人。如此一来,七长八短地收了五十多个孩子。孩子多了也愁,只好分做两个班,半天轮换上课。虽说是公立的学堂,却像是私塾。教室的东墙供奉孔子的牌位,上书:“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牌位之前摆设香炉,每逢初一十五要烧香磕头。牌位的两侧是对联:泗水春风传万事,尼山代雨震千秋。横批为:学贯古今。
  赵家大院有两个孩子没去念书,一个是三岁的赵成国,另一个就是赵玫瑰。赵前不理睬赵玫瑰渴望的目光,说:“闺女大了,不能抛头露面的。”而赵冰花、赵百合姊妹背着书包进了学堂,书包是赵玫瑰一针一线缝的。冰花、百合姊妹开老虎窝风气之先,女孩子进学堂是荆子端据理力争的结果,前提是男女娃分班。老金太太嘴碎,叨咕:“家有黄金用斗量,不如送儿上学堂,黄金有价书无价,学问要比黄金强。”
  赵玫瑰想问为啥先生的她而不是弟妹,但她无从启齿,只有暗自垂泪。赵玫瑰长大了,十五岁了。她的生命轨迹完全是无意识地划进了陌生的领域,在叮叮当当的铁锤声里雾化做迷乱。那天,王德发领着儿子大猫来串门。男人之间有的是话题,赵前和客人站在前院花池前,一边品鉴刺玫、芍药等花草,一边说话。王大猫有些孤单,正巧见后院的磨盘坏了,觉得有了用武之地,找来工具卸下磨盘,赵金氏见了高兴,说:“瞧,大小伙子啊!”
  夸奖就是动力,大猫的干劲高涨,铁锤铲石磨铿锵有力。马厩里的牲畜也在兴奋骚动,打起了响鼻儿。大猫干得热了,随手脱下外衣,露出了粗壮的胳膊。赵玫瑰看得眼热心跳,定了定神,倒了一大碗水送去。手指碰着手指,碗里的水洒掉一半。四目相接如电光火石,王大猫傻了,而且快要痉挛了。赵玫瑰忸怩一下,跑开了,但仍感到后背上目光的压力。好闻的香气飘走了,大猫仍如醉如痴,赵玫瑰原来是这样的好看。她穿一身蓝花土布衣服,腰肢款款,扭得他心狂跳不止,那条垂过后腰的辫梢上系着红红的头绳儿,火苗状荡来荡去,像似无意的回眸让他心旌摇荡。大猫惊觉,石匠的活计竟是如此曼妙。
  大猫是有大号的,叫王宝安,年方十七。铲过两遍地的时候,王宝安再次来到老虎窝。令人沮丧的是赵家的磨盘没坏,小石匠无用武之地。房檐上悬挂着蝈蝈笼子,蝈蝈吱吱扭扭唱得耐人寻味。蝈蝈笼子是王大猫编的,成华、成国肯定会喜欢,特意送给他们的。成华给乌黑眼珠的蝈蝈起名叫“大将军”,“大将军”气宇不凡,两条大腿粗壮有力,紫红色的背部闪烁铁甲的光泽,长须神气地晃动。“大将军”的叫声脆亮而清润,颤动腰身一开叫,房前屋后的蝈蝈们全都随声合唱。吃晌午饭的时候,房檐下蝈蝈们吟唱得高低错落,一叹三复。王大猫落寞寡欢,听蝈蝈的呜咽如诉如泣,饭吃得全无味道。赵金氏挺喜欢王大猫,边夹菜边劝:“吃得多才能干呢。”
  王大猫没见到赵玫瑰,失望而回。慢慢蹀出了镇子,独自对河滩上的柳树毛子发愣。忽觉身后有动静,猛一回头他的心几乎要蹦了出来,赵玫瑰羞涩地站在身后。赵玫瑰刚才准是一路小跑来的,胸脯起起伏伏的,热汗透着香气环绕,晃晃悠悠的迷人魂魄,王大猫的血液倒流了。赵玫瑰吁吁气喘仰起脸来看,衣襟张开的领口对准王宝安的鼻孔。王大猫差点要晕了过去,怔愣了片刻之后,他将手探了进去。王大猫的手是贪婪的,他紧紧钳住了那对小巧的Ru房,它们娇不盈握,羞怯而挺翘……从手艺上论,王大猫充其量只是个业余石匠,但他把玫瑰给凿了,娇嫩的身躯就是白白净净的石料,凿得是那样的笨拙,那样的急迫。被视同石料的赵玫瑰躺在草地上,闭眼嗅青草沁人心脾的芳香,睁看柳树丛轻轻摇曳,看忙碌的水鸟倏来倏去地掠过蓝天。
  随后的日子里,赵玫瑰变得沉默寡言,天一黑就有些魂不守舍。同住一屋的两个妹妹的心思放在功课和玩耍上,吹了灯倒头就睡,没注意姐姐有些变了。院门轻微的吱扭声引起了赵东家的警觉,聆听土围子上悠长的梆子声,披衣在庭院里深思。第二天一早,赵前叫来大女儿,凝视良久。问:“他是谁?”
  女儿不语。
  “不是街里的吧?”
  赵玫瑰的头低的更沉。
第八章(3)
  “那他一定是躲在啥地方,”赵前分析,夜里没谁能出入老虎窝小街的,说:“你去把他叫来!”
  哇的一声,赵玫瑰哭出声来……
  王德发去找牟先生,羞愧得直搓手。老牟绷着脸说:“养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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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王德发无地自容,满脸慌乱。
  村长当然有村长的架子,老牟摘下眼镜擦了擦,说:“王八多了乱爬,人多了嘴杂。”
  王德发捂着头,说:“生米做成熟饭了。”
  “咳!你叫闺女家的脸往哪儿搁?”
  王德发说:“早先定过娃娃亲的。”
  老牟哼了一声,说:“你有聘书吗?官凭文书私凭印,红口白牙的话不准。”老牟不想再难为王德发,就问了两边的生辰八字,掐指算算,说这桩婚事还凑合,属相还合五行命相也成,算是中等婚姻吧。老牟终于同意出面做媒,说:“你准备过小礼吧!”
  王宝安私会赵玫瑰的后果直接导致冰花百合被停课,荆先生不知就里,讶疑两个闺女读得好好的,咋说不念就不念了?赵前恼了:“还念个屁?疯疯癫癫地好咋的?”
  荆先生一听,扭头就走。当荆子端铺盖卷扔到马车上时,老牟拦住了去路:“也不替孩们想想?”
  “心里窝囊。”
  “窝囊啥?”
  “女孩上学不是错啊。”
  赵财主的心病又不便说开,老牟拉了拉荆子端的袖管,低语:“别忘了,十块小洋的薪水啊。”又说:“李知事派你来的,说走就走?”
  短暂失学之后,赵家姐妹重新背上了书包。书包很小,但是手拎沉重的石板。她们用画石笔①学写字,写满了就擦掉,擦掉了再写。学堂上一片写石板的声音,咯咯噔噔听来像群鸡啄米,那声音合奏起来很气势,也很悦耳动听,似乎还夹杂兴奋。荆先生领头吟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让荆子端动情的还是意境旷达的诗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下面跟着书声朗朗:“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在荆子端的诸弟子中,王宝林年龄最大。和赵成华他们相比,王宝林的个子高出一大截。荆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格外关照王宝林,时常加些功课。终于有一天,荆先生去西沟找王德发。王德发吧嗒吧嗒地吸足了一袋烟,问:“荆先生,在你那里不是挺好么,非得去县城?”
  荆子端:“不一样啊,老虎窝的学堂只是初小啊。”
  王德发疑虑未消:“俺家二虎真是块料?”
  荆子端点头,说:“你得送宝林去县里念书,跳级,不然就太晚了。”
  王德发说:“俺寻思,大猫、二虎都是种地的命。”
  荆子端一脸肃然:“我觉得宝林这孩子很特别,为人宽厚,天资聪慧,可别耽误了他。”
  王德发这才下了决心:“好吧,就依了先生,送他去县城。”
  秋天弥漫着腥涩的气息,慷慨的大地母亲正在分娩。高粱叶子蔫巴巴地枯萎绻缩,熟透了的大豆裂开了荚角,沉甸甸的谷穗晒弯了头。庄稼人起早贪晚地收割庄稼,不再有闲人耍钱嬉戏,连学堂也放假了。漫山遍野的庄稼倒在挥舞的镰刀之下,农人将苞米棒和高粱穗装上马车,将谷子糜子大豆打成捆运回场院。晴朗的秋阳下,场院上闪耀鲜艳的色泽,牲口拉着石磙子压圈,将高粱穗、谷子穗和黄豆角荚的粮食压落地上,若是没有牲口就得用连枷来打。果实脱粒以后,用长长的木叉颠落,谷草留起来喂牲口,剩下的秸秆当做烧柴。打场的最后环节是扬场,汉子们手持木锨一锨一锨地向天空抛扬,风将灰尘、壳子、瘪谷吹走,粮食落地成堆。苞米直接在地里掰棒,收回来放到院子房脊、幛子、墙头上晾晒,然后放进苞米楼子里去以利干燥,天冷了以后再脱粒。秋冬之交的女人更忙,除了推碾子拉磨生火做饭以外,还要抓紧添补家人越冬御寒的衣裤。
  赵金氏又怀孕了,但不足以影响劳作,金氏安之若素,照样忙里忙外。于房事上面,赵前夫妇历来相得益彰,和谐且无“满足”之感。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性事如同喝水吃饭,不过是一种日常需求,需要相互配合而已。性的神秘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平和从容的做工,不断地重复操作,了无新意,又缺少不得。赵金夫妇努力收租攒钱,也在不余遗力地生育。
  头一场大雪来了,先是冰冷的雨丝抽打,随后是雨加雪,一夜之间黄绿参半的树木彻底地失去了绿意和光泽。地上结着薄冰,冰壳上边盖着白雪,路滑得厉害,稍有不慎,就会摔个仰八叉。厚重的积雪压迫着山岭、沟谷和大地,远远近近的村落好像承受不住了,就连煤窑的井架也显得歪歪扭扭。靠近坡坎的房子那边被雪埋住了,另一边露出褐色的泥墙。硕大的冰锥宛如獠牙般悬挂在所有的屋檐下,糊在格子窗外的窗户纸儿在风雪中发出瑟瑟颤音。突如其来的坏天气,并没有影响王赵两家的订婚宴,王德发夫妇登门过小礼来了。赵前亲热地说:“老嫂子啊,你可是俺的恩人哩。”
  王大嫂听了激动:“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咱是亲家哩。”
  王德发不大说话,坐在一旁笑。
第八章(4)
  赵前一脸诚恳,说:“是啊,俺忘不了老哥老嫂的恩德啊。”
  “快别这样说。”
  赵前显得郑重其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订婚宴摆了三桌,猪肉炖酸菜粉条,小公鸡炖松蘑,高粱米小豆干饭,火辣辣的烧酒,满屋子的烟气腾腾。奇怪的是大家都很少提及婚事,既像回避又像是忽略,热烈的话题都与煤炭有关。终归是订婚的仪式,彩礼和婚期最终一一敲定,众人打着酒嗝鼓噪:“亲戚做成了,还有啥挑的?!”王德发宣布:“明年开春就办,老少爷们来捧场啊。”赵前笑眯眯地点头示意,特地敬老牟一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全赖月老之功。”婚宴的高潮一幕是由老牟执笔写了庚贴,贴上写明婚期、时辰、命属和忌讳等内容,一式两份,双方各执其一留存。王德发事先准备了五匹布料,金银首饰两件,外带现洋三十块,由媒妁之人老牟过手交给了赵前。酒足饭饱之际,众人兴奋得高叫:“呵呵,过小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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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事未能如期举行,赵家煤窑出事了。突如其来的瓦斯爆炸,把洞里干活的煤工全捂里了,一共九人。此事传到县城,知事李维新没太在意,派警察局李局长到现场查看,传话给赵前叫“妥为抚恤”。煤窑井口处一片狼藉,一大群女人孩子哭天抢地。赵前心里凄惶,他想到的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也不是死者家属日后的生计,而是在伤心自己。但凡下井挖煤的矿工,事先都签有生死合同,从丢了性命到致残都明码标价,赵前肚子里盘算:至少损失三千多块小洋。按理说,检查毒气瓦斯是矿井的大事,一刻也疏忽不得。谁都怕井下出事,防瓦斯最为关键,要求煤工不带烟,不摆弄灯,不往石头上刨。还专门安排一个人检测瓦斯,用的都是土办法,危险之极。最常用方法是带几只小鸡下井,鸡一打蔫就有情况。而今天下井前,不知谁弄了几只鸽子装进筐里,大家觉得,鸽子到了井底能自己飞上来就没事。鸽子筐放下去了,片刻工夫,扇动着翅膀飞了出来。人太鬼精了其实就是愚蠢,问题出在鸽子会飞啊,鸽子能安安稳稳地落到黑洞洞的井底吗?鸽子扑楞楞地飞上来,人下去就没上来,一声闷响,矿井全报废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在乱哄哄的现场出现了日本人的身影。镁光灯闪亮,赵前发现那个叫山本任直的东洋鬼子来了。围观的老百姓哗地躲开,日本人旁若无人地拍照记录。其间有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一看就是翻译,正招呼百姓询问些事情。这几年,东洋炭矿公司通过借款、合办等方式控制了多家煤窑,人称日本窑。日本窑财大气粗,凭借技术设备的优势,在竞争中占据了上风,处处挤兑华窑。赵前见了怒从心头起,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揪住翻译。
  “小鬼子说啥?”赵前指点着山本的鼻子。
  “山本君说了,你们笨蛋大大的。”
  “再说一遍?”赵前提高了声调。
  “技术大大的落后,工艺的没有。”
  赵前挣脱开劝解的众人,怒不可遏:“你告诉小鬼子,远点儿呆着!”
  “这是瓦斯爆炸!”
  “那又咋的?他们操什么心!”赵前骂道:“狗戴帽子——装人!”
  “山本君说他要勘察井口,请多关照。”
  “关照?俺的矿关他个屁照!”
  “县政府已经同意了。”
  赵前猛一挥手,像在驱赶讨厌的苍蝇,说:“俺的地盘,俺自己说了算!”
  山本任直凑了过来,说了句中国话:“统统的蠢猪!”
  “你说什么?”
  “蠢猪!”
  赵前照山本就是一拳,对方一闪躲开,几个日本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不料,山本任直哈哈大笑,竖起拇指,道:“你的,是第一个敢打我的支那人!”
  “我操你八辈祖宗!”围观者都听到了格格的切齿声。
  王宝安迎娶赵玫瑰那天,恰好赵金菊满月。凑巧的是,赵前和四闺女是同一天生日。赵金菊得到了父亲偏爱,在赵家的儿女中,惟有她的名字包含了父母双姓。好事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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