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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狐狸精-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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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玮月打断他的话,冷静地道:“相将军,刚刚我已经说了,皇上受命于天,断无出事可能。你不可先自乱了阵脚,朝中上下目前都是看着你呢。西疆好消息到来前,相将军,你的职责是守卫京中要害,维持京城安定,压制流言蜚语。” 
  相光一时被说得无话,推了推总管,总管只得硬着头皮道:“启禀娘娘,大臣们都等候在承天殿,求见娘娘。” 
  “什么?”玮月惊住。皇帝没死,她却得被逼上梁山见一大堆的人精?可是值此危机时刻,她有立场推却吗?老天,老子不干了,也晕倒算了。 
   
  二十 
  玮月坐在承天殿龙座斜后边的珠帘后面,据说这里曾是皇帝幼年时候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心里除了觉得滑稽,还是觉得滑稽。对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现实,她给予“沐猴而冠”的评价。太监总管尽心尽责地跟在她身边打点,但玮月怀疑,他最大的动机还是在一边监看着她,免得她行差踏错,失了体统。 
  玮月想起路上与相光的对话,当时相光就跟怕见鬼似的远远避着她,让她深刻怀疑,这家伙对她有贼心没贼胆。从对话中,玮月感觉,相光应该是昨天京城传出皇帝失踪消息前已经知道西疆内情,但那时他不来宫中禀报,究竟是选择隐瞒不报呢,还是另有其他隐情?说起来也是滑稽,丈夫失踪了,做妻子的却是最后知道,都不知把皇后和其他宫妃放在什么位置。而刚刚他跪在门口禀报时候也是大喘气似的,问一句说一句,使得玮月更是在心中怀疑,今天上殿面对的人和事将非常错综复杂。 
  殿下众人跪拜仪式可比电影里面放出来的要乱多了,年轻的跪下爬起比较快,年纪大的要在地上撑一把才行,便是朝贺的声音也有先有后,间中还夹杂着尖锐的方言腔。玮月好奇地打量着,因为心中没有担忧也没有痛苦,所以沉重不起来,只除了脸是板着的。 
  跪拜过后,等了半天,还是没人站出来说话,玮月不知道其他时候他们是怎么上朝的,便偏着头轻轻冲总管问了一句:“怎么都没人说话?”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珠帘边一个敦实高壮的太监尖着嗓子大声道:“尔等为何不说。”玮月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那么大殿堂,说话原来是靠这么传声的。否则皇帝手头不是还得配一块惊堂木了?心想这下得注意着不要胡乱说话了,否则就跟未来法制社会时候说的那样,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的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当下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道:“请娘娘就皇上失踪事与臣等商榷善后事宜。” 
  玮月心说,都知道真皇后是什么德性,他们急着请皇后出来表态,那不是要她好看吗?她从传话太监嘴里得知,这个说话的人是东留王。如此看来,此人的司马昭之心准备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玮月舒舒服服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清晰响亮地道:“适才相大人急急进宫禀报此事,可是相大人口齿不清,语焉不详,我除皇上失踪,竟不曾听出第二重意思。既是皇上失踪,各位急促西疆将士细细找寻便是,东留王何来善后事宜一说?莫非相大人对我有所隐瞒?烦请东留王将此事再述一遍。” 
  一言既出,站在下面列班的相光一张脸都黑了,什么,刚才不是全说清了吗?她怎么还明知故问大加讽刺的。想到当初黎府是由他率兵查抄,心说,会不会是皇后借机报复打击?倒要好好用心对付了。他刚刚在宫中见了皇后正面,也跟在后面看了皇后侧面与背面,发觉比起声音与香气,其本人也就不过尔尔。所以向往之心少了很多。此刻也就可以集中精神注意殿上动向。 
  东留王听皇后夹枪夹棒地对相光一顿揶揄,也想到了相光与黎府的渊源,心中感到有意思,虽然他并没有把这个懦弱的皇后放在眼里,让她出来不过是做个样子,现在看来皇后自觉站在相光的敌对面,那么事情又可以好办一点。他胸有成竹地道:十天之前……” 
  玮月听他与相光说得一样,不由又想到一点,御驾亲征,皇帝身边应该是众星捧月一般,怎么可能被小股蛮匪冲散?难道是随驾的将士中有心怀叵测的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等东留王说到“京城哗然,人心惶惶”结束,玮月才又清晰响亮地道:“我有几点不明,请在场各位大人指点,更请东留王指点。一,战报是否机密?既是机密,何来今日战报抵京,即导致满城哗然之说?这其中,究竟是东留王危言耸听,还是有人蓄意传播机密战报,造谣惑众,动摇人心,或者更有甚者,乃是有人与军前私通消息,早知此事?请东留王答。” 
  东留王想都没有想到,皇后会字字见血地指出其中纰漏,顿时脸上掠过一丝黑云,眼睛斜睨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宰相,才道:“娘娘此言差矣,值此危难之时,我等需得从速想出主意安定大局,安抚人心,而非追究责任,急于算帐。事实摆在这里,西疆荒蛮之地,荒无人烟,缺水少食,十天已经过去,皇上至今还无踪迹。眼下西域征战未息,京城内外又是人心惶惶,而朝廷更是群龙无首。为今之计,急需有人出来发号施令。娘娘,乱象已生,必须快刀断乱麻,否则民众危殆,边境危殆。” 
  玮月心说,这不是明摆着逼宫吗?怎么朝廷上下都无一人出来反对?难道说东留王早就有所布置,站在殿上的这些人都已是提线木偶?那么,相光的那些精兵强将呢?但是,东留王的目的非常明显,不外是挟群臣而篡位。他要干什么都行,唯独篡位不行,否则自己辛辛苦苦跑来这儿一趟不是白来了吗?所以她一点不客气地道:“这就是我的第二第三问题。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公文快马传来,路上需用三天,所以东留王十天之说不妥,应该是七天才是,这三天里面风云变幻,发生了什么问题,谁都不能说清,所以东留王还是危言耸听了。再者,西疆虽是荒无人烟,可是皇上身后跟有随从,胯下各自有马,渴可饮马血,饥可食马肉,马粪又可烧狼烟指路,维持七天甚至十天半月绰绰有余。东留王口口声声之中直指皇上罹难,却不以常识推断皇上天命所归,吉人天相,以平众人心中之疑,究竟是何居心?” 
  最后一句既出,东留王不由自主倒退一步,暗中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字字句句直指向他,以字为刀,剥下他话中的伪装,露出他密谋篡位的野心。即便是皇上都不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对他说话,他这下是大大低估这个皇后了。而此刻本来已经被传言搅得人心惶惶,当墙头草以作壁上观的大臣心中开始有所动摇。 
  玮月几乎不给东留王喘息的机会,干脆站起来,站到珠帘之后,继续大声道:“第三个问题,请掌管兵部战报的主事答话。最近战报所言,究竟我军战况如何?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既然你们请我出来这儿坐着,我不得不说,皇上御驾亲征之时,据我所知,西域战局已经基本明朗。至今已经一月过去,想来皇师到时,大局已定。如此说来,小股蛮匪岂能冲散皇师大营?如今关山万里,军报一路行来,究竟会不会出现恶意偷换之事,着实可疑。当战报与常理推断冲突之时,我宁愿相信后者。兵部主事出班说话,宣明最近西疆军情变化。” 
  不止东留王目瞪口呆,原本预备着殿上关说不行,武力发难的相光都瞠目结舌,他压根就没把皇后当作他行动中的一枚棋子,只是想着,群臣既然要请出皇后,那么他就请出,程序必需一点不差才行,因为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没想到皇后咄咄逼人,东留王才说几句,她却已把东留王批得体无完肤,只差一点直接指出,此刻谁来讨论大权之事,谁便有篡位嫌疑。东留王的处境顿时非常尴尬了。同时,原本明哲保身,指望含糊其词的大臣都不得不做出选择,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相信,没几个人会得明目张胆站在篡位之人一边的。因为照皇后的分析,皇上可能未必失踪,所谓失踪传闻只是某些人的蓄意篡改,而且,即使失踪,也未必不能找到。目前举国兵力一大半在西疆,皇上若是无恙,谁敢支持东留王登基?墙头草几乎是一边倒了。 
  那个兵部主事本来已被东留王关说成功,军报便是由他流入到民间的,此刻他在皇后的咄咄逼人之下,不敢再做手脚,但却上前答道:“为保证所报确切,臣提议将最近七天军报拿来,殿上交由娘娘亲自审阅。”他想拖延时间,看看形势发展再说。 
  玮月批准,于是那个兵部主事亲自跑出殿外,终于脱离台风圈。反正他谁都不想得罪,只想安安心心做他的大官,他们现在要吵,赶紧吵,最好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吵出结果,那样他两边都不会得罪。反正他拿来的军报会随着两边谁胜谁负而取出胜方想要的内容的。很多东西无非是添一个字换一种语气,说出来的结果便会大不相同。官场上人谁都会那一套。 
  兵部主事出去后,殿上玮月与东留王僵持,大臣也隐隐分作两派僵持,谁都不跳出来说话,因为玮月先声夺人,已经把问题定调,别人再要说话,只有辩驳和支持两条路,可是证据没有拿来,说什么话都是无本之木,说什么话都会被对方驳回,在场都是人精,没人会做这等傻事。 
  而东留王尤其不能辩驳,主动被皇后占了去,他这时要是辩驳自己没有不良居心,那么气势上面便是弱了一层,他不愿,而有关兵部战报,他无权说话,否则人家一句“证据呢”就堵得他没话说。他只有退回列班,闷声等候。此刻,还不能与旁人商量,大家都乌鸡眼似的互相监视。还有什么比皇位之争更加重要?这时,东留王已经在后悔当初不该引出这个皇后了。原本以为皇后无用,正好可以威逼利诱用作傀儡,为他篡位正名,当时他的幕僚团全部都同意,尤其是那些与皇后相熟的人。没想到皇后今天异常尖锐,句句诛心。他因为被打个措手不及,是以失了先机,此刻非常被动。 
  玮月自己也紧张,她不知道东留王在外还有什么阴谋,最近她懒得管事,什么都没推算过,而此刻众目睽睽,她又不能细细推算,所以提心吊胆,生怕跟个什么鸿门宴似的,东留王早就在外面布置妥当,相光已经被架空,而只等东留王恼羞成怒,摔杯为号,刀斧手冲进殿中砍杀。她不怕死,因为她死不了。可她要是被砍了却不死,那是不可能,所以只有死路一条。而她这一死,熏儿还有前途吗?她到这个年代受了大把罪,还做了弃妇,那不都功亏一篑,做了无用功了吗?她可不愿。 
  可是由不得她啊,眼前那么多人却一片死寂,想来他们也都是心有顾虑的吧。 
  因为紧张,因为焦虑,她不由自主地不断喝水,小巧的杯子往往三两口便是见底,然后有太监上来换上一杯。总管见大家一时都不出声,料想暂时也不会有话,便稍微走开一会去安排一些事情。这时又有一个太监过来换杯,玮月没接,照理那人是应该将杯子放在前面长案上的,但是玮月奇怪,那太监为什么不识相地把杯子一直举在她面前。不由一眼瞪了过去,要不是在殿上,她都想骂过去,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有眼色。可眼睛一碰上那太监的手,却是一惊,只见太监手指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极细的蝇头小楷写着几个字:囡囡,此事袖手旁观,万勿参与,父。她才看罢,正一头雾水,只见那太监已经把纸条送入口中,吞了下去。随即快速退了下去。 
  毫无疑问,看来黎羿这个老狐狸明被软禁,暗渡陈仓了。宫中不知布了他多少眼线,连大殿之上都可以自如地传话,可怕。看来皇帝当初放了他,还真是给她玮月天大的人情了。当时要不是她挨一顿打,朗儿差点给毒死,皇帝会不会痛下决心放他出来?这么说,会不会她挨打与朗儿中毒也都是黎羿的苦肉计呢?若是,此人太不择手段了,相比之下,看来还是皇帝稍微仁慈一点。可是她挨打和朗儿中毒后那个朗儿宫中太监自杀的手段,以及事情所选的时机,都与这回葛妃宫中死人时间如出一辙。谋杀葛妃宫中宫女的杀手是黎府旧人,所以,她不能不把事情联想过去。 
  黎羿想干什么?是他自己想得皇位,还是想给熏儿争取皇位?即使是后者,玮月也觉得黎羿手段太恶毒了,这种人留着,即使以后熏儿做了皇帝,只怕他也得死死抓着熏儿的所有朝政不放,只把熏儿当作傀儡。看他把儿子女婿送到军前做皇帝的人质,却还敢在京城暗中使力,他不正是不想要儿子们的性命了吗?再想到他对她玮月的利用,老天,这个人心中可有儿女亲情?可有人性? 
  玮月忽然感觉到,自己处在了阴谋的中心。此刻,她再无刚才理直气壮驳斥东留王的气概,她心中已经快乱成一团麻了。而即使她想掐指细算,可千头万绪,又从何算起?她又想晕过去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关键是,熏儿有没有参与黎羿的阴谋?如果没参与,又知不知道黎羿的阴谋?现在不知道,但以后熏儿会不会被迫知道,就如今天纸条传入一样?如果知道或者参与,未来,皇帝还能看重他吗?不过只要皇帝不杀熏儿,不贬熏儿与朗儿,她自有办法让熏儿登基。可那种登基比较没意思。 
  而东留王与黎羿是什么关系?听说两人原本关系密切,会不会是东留王在明,黎羿在暗?可是黎羿支持东留王登基又有什么好处?他还不如支持熏儿登基,他名正言顺的是皇帝的外公,那才方便他在朝廷横着走路。 
  又或者东留王归东留王,黎羿归黎羿,两人都认准这个时候起事?那他们两个自己也够打的了。 
  玮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自己的各种想法后面敲上四个大字:纯属虚构。她没什么政治经验,仅凭书中得来知识推算,而她又比较不喜欢看历史书中的勾心斗角,这方面知识水平麻麻,所以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推断很可能完全错误。 
  见总管安排完事情回来,便轻轻问他:“诚恭王病情如何?” 
  总管忙轻声回道:“王爷病情时时反复,至今连起床都难。” 
  玮月也不知道熏使了什么法子让病情看上去很重,但总觉得这孩子定是使了苦肉计,病是一定有的。想到他以往精灵活泼的样子,不由垂泪,大人们打斗,苦了夹在当中的孩子了。她犹豫再三,下了决心,轻而坚决地道:“你今天下朝后把熏转到沉醉东风宫,伺候他的人就不必跟着进来了,我不放心这孩子的病,我得自己看着他。” 
  总管犹豫,照规矩,这么大孩子是不能长留后宫的,可是皇后说得那么坚决,现在情况又那么特殊,再说诚恭王又在病中,似乎于情于理都不便拒绝。 
  玮月见总管犹豫,知道他做下人的难处,便道:“我回去给你一份手谕,你不必太为难,如果皇上责难,你拿出手谕来把责任都推给我。外面现在那么乱,熏又在病中,我着实不放心他,荣安王只有随他去了。我不过跟一只老母鸡一样,老鹰来时,只会张开翅膀把小鸡们护在羽翼下,这是做母亲的天性。总管你不能拒绝我。” 
  总管看着皇后哀戚的脸容,毫不犹豫答应了,道:“娘娘别那么小心,这都是人之常情。相将军那里,老奴也会去打个招呼,娘娘请放心。” 
  玮月这才收起哀容,开心地道:“如此,需得总管多担待了。” 
  总管忙躬身说不敢。这事直到后来退朝,他才后悔自己答应得太爽快了,毫无疑问,皇上回来即使因为看皇后面子不予责怪,但心中可就记下他这次自作主张了。皇帝最不喜欢自作主张坏了规矩的人。可既然已经答应,只能照办。很是奇怪,为什么看着皇后难受,他自己心里也难受,按说,他可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啊。而后来最让他不能明白的是,相光居然也一口答应,一点没问为什么,爽快得让总管怀疑。总管并不太相信皇后仁义以致可以感化铁石之类的神话,他是个现实的人,所以尽力搜寻现实的答案,可是他搜不出他认为最合适的解释。难道是皇上早有指示?很有可能,相光这块茅坑石头也就只听皇上的话了。那就好,既然是皇上早答应的,他无虞矣。 
  兵部主事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磨磨蹭蹭回来,迎接他的是所有人严峻的目光,那么多目光叠加起来重如千钧,让他这么个从战场刀子尖里滚出来的人心里隐隐发寒。是了,这些目光都会吃人。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再有私心,也不能在殿上诸多同僚面前暴露。如今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指望从他这里得到最后答案的依据,而他怎么能独立将此重任挑在肩上?他的话中若有任何偏颇,万一他偏的是东留王,而最后得势的是皇帝,那他岂不是招了杀身之祸了吗? 
  众人只见到兵部主事从身上东一摸西一摸地差不多从四个地方摸出一堆军报,都觉得滑稽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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