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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狐狸精-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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玮月低眉一看,果然砚台上面的干痕纵横阑干,墨已磨得过头。不由“嗤”地一声笑出声来,放下手中的徽墨,掂起一块湿手巾就着皇帝的手仔细擦着手指,一边俯身在皇帝耳边轻道:“我才不会遂了你的心愿。”
皇帝笑问:“朕有什么心思又让你知道了?”
玮月一笑,纤手拈来一张纸,又取笔筒里最细的毛笔浓浓地沾了墨汁,欲下笔时,又停住,看着皇帝笑:“真要我写出来?”皇帝在那流转的眼波中不由自主地放了手,笑道:“写。”玮月这才飞快在纸上写下“狼子野心”这四个字,写完,瞟了皇帝一眼,又在“狼”下面打个小箭头,补上俩字:“色狼”,在“子”上面也伸出一个小箭头,补上仨字:“登徒子”。也不等皇帝出声,自己先大笑着抢着揭起纸来撕成丝缕,揉成一团扔了。
皇帝需得怔忡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今天在殿上大骂西北蛮夷“狼子野心”这个词在此给歪解成了什么玩意儿,又给安在了他自己的头上。也忍不住大笑,极喜欢玮月的聪明伶俐俏媚诙谐,总觉得在玮月这儿他才得以脱下面具做人。这才是他最迷恋坤泰宫的原因所在。玮月笑完,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道:“对不起,皇上,我放肆了。”
皇帝笑道:“你这才想起放肆了?来,看看朕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起身携玮月走向长案,见上面早就摆上了一只青缎包裹,小鹤忙走过来打开。里面是黑油油的两把刀剑。皇帝抽出那把剑,又是仔细地重看一遍,这才道:“这就是照你给的方子打造的刀剑。你看,多好的钢口,朕今天在书房试用,当下便被一边看着眼红的镇远将军讨去一把大刀。只可惜时间短促,没法大批量换下前方所有将士手中的刀枪,不过那些小校以上的将官都将可以如虎添翼。玮月,就冲这些,朕怎么赏你都不够。”
玮月小心翼翼地拿手指碰碰剑把,又很快缩回手,笑道:“这玩意儿描在纸上与看见实物的感觉完全不同,就那么近看了,才知道杀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怕。”
皇帝闻言失笑,偏要挥剑舞了几下,这才道:“杀气,需得持剑的人心中有杀机,才能形于剑上。否则,再好的剑也只是挂在壁上任人玩赏的器物。”
玮月笑道:“健将,快马,御驾亲征,如今又添锋利的兵器,我看皇上现在舞出两团气,左手一团是杀气,右手一团是喜气。想来皇上早对今次的御驾亲征胸有成竹。”
皇帝笑道:“你说对了,健将、快马、利器是主要,朕过去也就给他们鼓动士气。西域辽阔,朕要凭这手中三宝,一举芟除多年以来困扰边境的最大问题。”顿了一顿,又自言自语地道:“东留王陈墨见朕此刻万事具备,今日朝堂之上也想争取出征立功机会,叫嚣欲率千军荡平大漠。朕能不知他的野心?精兵强将怎么可以放到他的手上?”
玮月知道这个东留王是皇帝的胞兄,当年也是觊觎皇位的几大派系之一,皇帝至今防备于他,而他料想也从未放手。这回华贵妃提出有人内外勾结,皇帝虽然没说,可玮月推知他暗中叫人留意了东留王陈墨。而且让玮月头大的是,陈墨素来与黎家关系不错,先皇时候黎家支持陈墨也是黎家后来招祸的原因之一。虽然最后黎家把女儿送入宫中做了新即位皇帝的皇后,以示与争位亏输的陈墨划清界线,但皇帝当时怎可能不对墙头草一般的黎家心生不满?想来也就只因还拿黎家没办法才硬着头皮答应要她玮月做皇后。只不知现在皇帝说出这话来是什么意思。
玮月想了想,才道:“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刚刚也说臣妾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太平。但臣妾心中有话不吐不快。还请皇上摆正安内与攘外之间的平衡关系,不要因把心思全放攘外之上而致后院失火。”因为说正经事,玮月又自称臣妾。
皇帝停下手中的剑,皱眉道:“怎么说?你听说什么了?”
玮月道:“臣妾没听说什么,但一直以为朗儿中毒并非空穴来风,华贵妃又说此事是内外勾结,臣妾以为,朗儿中毒是有人暗中蓄谋的第一步棋,目的只为借臣妾复出之机搞乱后宫。想必他们还有第二手第三手棋子等着出手,皇上御驾亲征,权力远离的时候,当是他们蠢蠢欲动的最佳机会。所以臣妾以为,西域之敌如狼似虎,可世人痛恨虎狼,皆欲杀之而后快,至今又可曾见虎狼绝迹?同理,西域辽阔,我军又岂能真正荡平大漠,寸草不留?东留王借争功之机,妄图误导朝廷兵力长期陷于西域,劳命伤财,穷我朝国力,搅民怨沸腾,最终出现百人精锐尽出只为杀一山脚手无寸铁牧羊人的荒唐局面。却把朝廷中枢长期荒芜,拱手让与心怀叵测之徒肆意横行。臣妾以为,即使杀光烧光,西疆安宁最多也就保持数年,若干年后还是会有他人占据辽阔的西域,重新集结与我朝对抗。与其如此,不如借此次出兵震慑西域,扶持一敬畏我朝的蛮王上位,以蛮制蛮,才是永保西疆安宁的长治久安之方。”
皇帝一直非常认真地听着玮月的长篇大论,话音断了很久才道:“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你父亲通过熏儿传递给你的?”
玮月笑道:“臣妾的父亲老奸巨猾,经此巨变,料想即使撬开他的嘴唇也未必能从他嘴里挖出什么了。这些话都是出自臣妾的私心,一是因为臣妾不明西疆状况,很是担心皇上亲征途中的安全;二是臣妾自问向来不理政事,若有变故,定是力有不逮;三是……”说到这儿,脸上飞红,扭捏了半天不肯再说下去。
皇帝想了想,微笑着轻道:“可是担心长相思,久别离?”
玮月轻道:“嗯,其实我很想跟着去的,可是祖宗规矩又不许皇后跟着。皇上,我也就因着一点私心瞎想想,最主要还是自己担心,所以把问题想得严重了点,皇上别见怪才好。我最怕的就是不太平,所以也就把安内想得多了一点。不过皇上有皇上的考虑,别被我的一点小小的担心扰了大局。”
皇帝点点头,微笑道:“后宫干政,先皇后期的争端百出便是最好的例证,朕一直反对。所以今天你说的话虽然很是在理,但朕也不欲与你就此讨论下去。天色暗下去了,今晚你给朕吃什么?”
玮月闻言,心中暗自叹息,觉得自己一番好意被皇帝弹了回来,虽然明知她的话一定已经入了皇帝的心,也引发了他的考虑,但是他的回答很让人失望。可见,皇帝还是很提防着她,和她身后的黎家。
借着去小厨房看晚餐的当儿,玮月压抑又压抑自己的不快,没想到的是曦宇公主得到赠礼后亲自冒雪过来道谢,那份乖巧劲儿倒是叫人看着喜欢。回来书房,见皇帝又开始蹙眉披阅奏章,再一想,他也难,这个皇位着实诱人,连兄弟都要阋墙,父子也要成仇,何况后宫三千老婆。天下之大,能让他相信谁?而且,以前的玮月皇后和黎家还真不是个能让他信任的,怨不得他。其实他心中不知有多懊恼呢,遇上一个魅力无人能够抗拒的狐狸精,他不得不为了她故作大方赦免宿敌,还得继续与宿敌之女双宿双飞,依他睥睨天下的性子,这也真够难为了他。
也难怪以前众妃都明目张胆地陷害这个复出的皇后,因为了解这个皇后底细的人谁都不会相信皇上会真心爱宠她。可她们怎么可能知道,皇后早就从头到外换了个人,谁都不会想到,皇帝居然会头脑发昏迷恋上这个失宠多达几年的皇后,。
想到这儿,玮月反而又觉得好笑了,要是有窥心法术,她还真想看看,皇帝心中是如何的挣扎。可怜的孩子,别以为他人精一个,可是这回他好死不死对上的是狐狸精。
想到这里,玮月先前的不快早消失殆尽,挽起袖子,亲自又磨出一砚浓墨,替代原先已经被屋子里的炭火热气蒸干的端砚。茶水不时更替,总是在最佳温度的时候放在皇帝最顺手的地方。蜡烛总在爆灯花之前剪去。这一切偏又做得无声无息,只有隐约的一阵香风提示她在周围,她在动。而皇帝也是定力十足,面对美色诱惑,照样可以一点不分心的看他的奏折。球球进来轻声禀报饭桌已经齐备的时候,玮月这才站到椅子背后,一双手抬起皇帝的下巴,柔美地笑道:“休息会儿。”
皇帝偏着头,亲了亲玮月露在外面的手腕,这才伸个懒腰,道:“今天怎么不安安静静靠着朕看书?”
玮月一笑,道:“每天做同一件事,皇上不烦,我都觉得烦。”
皇帝拿他那双似乎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深深看入玮月的眼睛,半晌才问了一句:“不是在生朕的气?”
玮月手指上移,轻轻在皇帝太阳穴附近打圈按摩,一边轻道:“最先有点生气,气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再想想,你也不易,若是谁都要求特殊,那么大的国,那么大的家,你还怎么管得过来?其实你虽然回绝我,可已经够给我留面子了。”
皇帝闭上眼睛,叹息道:“玮月,玮月……”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玮月相信自己猜得到皇帝在想什么,他很矛盾,谁不想有个亲密的人分担心中的压力?可是他面对的是个不能信任的人。
这一刻,玮月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些痛楚从心中弥漫开来。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捏出原来藏在心底的一些存货,把眼前这个男人的叹息挤入清空的那部分空间,长驻。
十四
后宫没有太后,三宫六院依照规矩都是早上先到皇后地方请安,然后才可回去自己地方该干吗干吗。
这天正是葛妃葛芮斯的生日,葛妃恹恹地对着铜镜坐着,让宫女飞飞给她梳头。皇上已经很久不履此地,柳叶双眉也不描久矣,今天生日,却得先去皇后那儿请安,要换作往日,早就有其他嫔妃赶着过来先给她道喜送礼了。皇后呢?这个失宠的女人谁耐烦理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有她葛芮斯失宠的一天,还是那么突然,而且还败在那个年老色衰的皇后手里。
飞飞的手一向是最巧的。也是最轻的,很快便给她梳了个云鬓高耸喜气洋洋的发式。然后给她插上一枝金累丝寿面簪,簪头是三挂滴水流苏东珠,正想把同一套的流苏东珠耳环给葛妃戴上,忽听外面有太监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她来干什么?”葛芮斯几乎想都没想就爆出这么一句。
飞飞连忙快手替葛妃戴上耳环,一边轻道:“无论如何,娘娘今天都得挺起胸膛,既来之则安之。”
葛妃点点头,起身深吸一口气,却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就非得勉强自己,去欢迎别人来冲我耀武扬威吗?”
飞飞无言以对,只得伸手推着葛妃出去,也就只有她这样从小伺候葛妃,跟着葛妃入宫的宫女才会如此贴心对待主子。
葛妃无奈迎出去,见皇后率众后宫嫔妃已经出现在宫门。忙走快几步,在滴水檐下跪倒拜迎。玮月赶紧走快几步,双手拉起葛妃,微笑道:“今天寿星最大,一切俗礼都免了。葛妹妹还没进膳吧,我带了银丝长寿面来,又邀请那么多姐妹一起过来陪葛妹妹一起吃长寿面,一定要让葛妹妹开心一整天才行。”
说话间,方小袭带领小太监送上寿礼:一朵粉红色碧玺牡丹头面簪,以及其他玩物几色。接着,其他嫔妃也纷纷上来道喜,送上寿礼。有自己手工的,也有珠宝玩好,不表。一眼看去,只见每个人都是一脸诚意,喜庆的笑脸很快便感染了葛妃的心扉,她也不知不觉高兴了起来。
那么多人,椅子凳子不够使用,品级低的嫔妃不得不坐在脚踏或者小杌子上,一室团花簇锦,非常富贵热闹。一会儿抱了睡醒的小皇子出来,众人的话题不是围着葛妃转,就是夸小皇子粉团似的长得好养得好,葛妃好久没那么热闹过了,一时应接不暇,早把早晨对镜恹恹生闷气的事情抛到脑后。
乱哄哄热闹闹吃了长寿面,葛妃都记不得自己吃了几口。又说笑一会儿,玮月这才拉住葛妃的手,笑吟吟道:“葛妹妹,等会儿锦湘候将率候府命妇过来给妹妹祝寿,皇上还恩准妹妹喜爱的兄弟入宫。我叫御厨房备了酒宴,方便你们一家团聚,我们姐妹们就不打扰了。等晚上时候再请妹妹过清韵院,我们一起看戏喝酒。”
葛妃惊喜,自进宫后,即使宠夺后宫的日子里,她都没有想过能与娘家人一起过生日,没想到皇后今天悄悄为她安排了这一切。不由情不自禁地握紧皇后的手,心中内疚早上的怨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连声说“谢谢,谢谢”。
最让葛妃喜出望外的是,中午家人团聚时候,皇上不期而至。虽然她失宠已是天下皆知的事,可皇上的到来还是让她在家人面前挣足了面子。尤其是皇上亲手给她斟酒祝寿的时候,她都不知说什么好,捏酒杯的双手都会颤抖。那一刻,她在皇上的眼中看到怜惜,久违的怜惜。
这个生日,她过得很快乐,很充实,唯一遗憾是皇上最终还是宿在坤泰宫。她是等到鼓敲三更才死心上床睡觉的。
第二天一早,还是照老规矩去坤泰宫请安,不过这回过去,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出来后,与谷妃一起走回。路上的冰雪都已扫除,风不大,阳光虽然不暖,却也明媚。仿佛还可以听见欢快的鸟鸣声。飞飞在一边搀扶着她。谷妃也是由一位宫女搀扶着,一行人慢慢地走。
谷妃忽然若有感慨地说道:“妹妹昨天畅叙天伦,感觉如何?今日皇后娘娘安排我们近日会见家眷,终是不能与妹妹一样,可以与娘家人一起吃顿饭,说那么多时间的话,连皇上都出席。都不知多少年未与娘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想都不敢想。”
葛妃闻言,会心的微笑浮上脸容,叹息道:“有那么一次,我也满足了。姐姐说的是,原是想都不敢想的。还得多谢皇后娘娘费心替我求得皇上的恩典呢。”
谷妃轻笑揶揄道:“要是皇后娘娘安排在晚上家宴那就更好了,皇上既然晚上到了妹妹那里,难道还有再走的道理?不过昨天早上晚上大家都被皇后娘娘率领着说着妹妹爱听的话,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葛妃心中咯噔了一下,但一时还没想出什么来,等与谷妃在岔道上分手后,这才细细玩味谷妃的言语。心中忽然想,皇后既然可以请得动皇上昨天中午过来欢宴,为什么就不能安排到晚上?难道真是怕皇上晚上顺便在她这儿歇了,夺了她皇后的宠?她都已经春从春游夜专夜了,那份宠爱连她全盛时期都不如,难道还不知足,非得把皇上抓得那么紧?想到昨天皇上眼中的怜惜,是啊,皇上对她也是很有感情的,一定是皇后从中作梗。
至于其他嫔妃,以前她得宠时候她们都已是皮里阳秋,此刻哪里还能真心祝寿?如谷妃提点,还不是做给皇后看的。皇后这一来,一点没有亏输,却既赢得了贤惠的好名声,又率众羞辱了她,手段着实高明。其实昨天在场的谁不知道,所谓的为她祝寿,说到底还不是给皇后面子,否则她哪里有那么大号召力了。可怜自己一点不知,就那么被皇后戏耍了一回,还是在她生日的时候。
回到自己宫中,只留飞飞伺候,拴上门,这才怔怔地落下泪来。飞飞见状吓了一跳,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忙低声劝道:“娘娘何必听了谷娘娘的话,您以为她是安着好心的吗?阖宫上下,也就谷娘娘的手腕最是厉害,您以前也是知道的,也尝到过她的能耐。倒是皇后一向都是个面人,如今也就仗着皇上的宠爱得势而已。要她想出娘娘心中所想的戏弄主意,只怕还有点困难。娘娘何苦把好好的高兴事情想岔了,给自己气受呢?再说皇上一向强势,他在哪里吃饭,什么时候吃饭,哪里就由得皇后娘娘支使了?昨儿您没见皇后娘娘都没提皇上会中午过来用膳吗?谷妃娘娘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定是她看到娘娘还得皇上宠信,在娘娘娘家人面前挣足面子,心里不忿,想挑起娘娘与皇后娘娘对立呢。要如此,她又何不自己找上皇后,非要撺掇着娘娘出面?还不是看中娘娘性子急又年轻,还是以前最得宠的?她其实是害娘娘呢。娘娘可别把她当作知心人儿。”
葛妃听了细细寻思,觉得飞飞说的也是有理,更要紧的是,飞飞一向都是她的贴心人,说的话句句偏着她,既没说皇后娘娘的好,又一针见血以旁观者的眼光指出谷妃的用心,这是她没想到的。不由收住了眼泪,前思后想,把昨天的场面好好回味了一遍,又再想今天早上皇后那里那些嫔妃对她的态度,似乎还比以前客气了点。她疑惑地对飞飞道:“如果皇后没当众羞辱我的意思,那么是不是该看作皇后借此机会当众宣示我的地位还是与以前一样牢固,所以引得以前以为我失势的那些嫔妃收起嘲讽嘴脸,重新尊重于我呢?今早好像还真有这种趋势,那些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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