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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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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清:军舰在沙岸上犁了这么长距离,翘得这么高,它的系船索舱口离水面只有不到一码。

“在外面远远地测一次水深。”他对舵工说,心里希望测铅可能会表明沙岸是狭窄的沙嘴,这样军舰就可以从侧面拉下水来。测铅并没有表明这样的情况;而测铅旋转着准备第二次扎人左舷外的时候,他在护卫舰龙骨前端的下方看见了杂草和芦苇。军舰所在的泥岸很大,泥岸大部分都在军舰以外。他跑到船尾去看情况,看见普林斯和莫维特已经把两只小艇放下了水。“从下级军官室的舷窗把锚链拉过来。”他走过时叫道。

船尾在水中陷得很低,舵柱也很可能松脱了,可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就投到船尾下面。”他说,于是测铅溅落到水里。

“两英寻深,阁下,”舵工震惊地说,“两英寻还勉强不到呢。”

情况确实非常糟糕,但还不是毫无希望。“大锚到游艇上,”他叫道,“小锚和大索到红色独桅快船上。”他的目光越过船尾栏杆,想知道水流方向是否可以提示他泥岸的边界,他注意到领航员和他的助手已经在两百码以外,在自己的小艇里,猛力地拉了起来。他对航行官说,“从船舷边上放淡水。”随后飞快地走到军舰下层去,那儿掌帆长和两班值班岗里强壮的卷索员们,正把一根十五英寸的新锚链传到船尾去,他们一边还有节奏地大喊着“拉一,拉二,拉走,拉走,走”。这儿一切都很正常,动作很快。他又跑上甲板,大声叫来一只单座艇和一个浮标桶;而他头脑的一部分,还有时间去感谢上帝给了他这样好的军官和训练有素的水兵。

他跳进单座艇时,小锚已经放进了红色独桅快船,大锚也从锚架上吊了下来,悬在游艇上方,而淡水正从船舷边上涌出来,快速地减轻着船的重量。

像急切的狗一样,单座艇来来回回探索着水深,寻找着好的下锚地点,在第一个勉强可以下锚的地方,杰克从舷侧扔下了浮标,呼喊起游艇来。现在大锚已经在游艇上了,锚链也拖在了游艇后面,游艇正顶着风,顶着比风力大得多的退潮,尽快地拉着,它拉得如此用力,水兵们的脸都涨得通红,同时木桨在桨座上危险地弯曲着。这是因为,每个水兵都知道,现在没有一刻,哪怕是一刻可以浪费了,这场潮水会落下三十英尺,仅在前面的十分钟里,从浅滩和军舰四周就落下了五英尺宝贵的水,而且要是他们不把船弄到今天的海潮里,那等到下一次海潮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因为下一次不会再涨得这样高了。况且潮水落下之后,龙骨还有断裂的危险。“往外拉,往外拉。”普林斯在游艇上吼叫着。“往外拉,往外拉。”莫维特在独桅快船上吼叫着。

等靠近了浮标桶,游艇用人力把危险巨大的铁锚从船舷边推下了水;独桅快船也驶到单座艇发出信号的地方,在勉强可以下锚的河底,投下了小锚,这样就固定住了大锚本身。杰克站起身来,朝军舰喊道:“用力卷啊,用力卷啊。” 立刻,护卫舰后甲板上的起锚机绞盘开始转动了起来。

那些小艇回来的时候,也正是最紧张的时刻。起锚机绞盘仍旧转动着,可是转得非常慢,人们弯腰俯向绞盘棒,大口地喘着气。斯蒂芬和马丁肩并肩地推着,但等小艇乘员们跳上军舰,纷纷扑向绞盘棒时,杰克把斯蒂芬拉了出来,自己站在了他的位置上,说道,“我的分量重一些。”然后杰克更大声地说,“使劲推啊。使劲推啊。”现在绞盘棒上完全布满了水兵,起锚机绞盘转了一整圈,铁棘爪咯——咯——咯地作响,拉力大到把锚链绷断的地步。斯蒂芬向船尾望去,看见锚链几乎笔直。它已经变细了,只有原来尺寸的一半。

“双手攥紧啊。”杰克叫道,他的嗓音因为努力推杆而沙哑了。“使劲推啊。推啊推啊。”

起锚机绞盘几乎不动。格楞响了一下——然后是奋力的长长停顿——然后是另一声勉强的格楞。“用力推啊,用力推啊。”然后棘爪的声音变快了,格楞——格楞——格楞——格楞;厨师叫道,“我们下水了。”而一些没在绞盘棒上找到位置的人也开始欢呼起来,但这只是锚被拔了出来。除了在烂泥里陷得更深些,“惊奇”号并没有移动,而现在潮水又退了两英尺。“停下,”杰克从绞盘棒直起身来说,“普林斯上校,”他环视了河的两岸,说道,“我看潮水退下之后,船会倾向右舷,所以我们得拿掉一些储备;同时我们得在近些的岸边找块结实的地面,把大炮转移到那儿,这样等下次涨潮它才浮得起来。”“或者,” 他对自己说,“要等到下一次朔望大潮的时候了。噢,求上帝明天给我们送来一场大洪水。”

“有很多时候,我最亲爱的灵魂,”斯蒂芬给戴安娜写着信,信上注明的日期是“从圣佛朗西斯科的河岸”,“你并不完全对杰克·奥布雷满意,但要是你最近两个星期一直观察着他,我觉得你会承认,他有某种英雄的品质,某种伟大的灵魂。像我说过的那样,一个喝醉的领航员把船领到了这条河中间的一片沙岸上,而且还是在最大的海潮涨到最高的时候,虽然我们竭尽全力,但还是没办法把它拉下水去;接下来的一次海潮虽然很高,也还是不足以把它从积满淤泥的河床里抬起来,它因此没有移动。在这之后,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月底,那时候会有另一次朔望大潮。这想法给人安慰,但是,每过去一天,我们和敌船的距离就拉开了一两百英里,而杰克的所有幸福、他的职业生涯、他的声誉,全都取决于这艘敌船。况且一点也不能肯定,下一次朔望大潮会不会像败坏我们的上一次朔望大潮那样高。可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我没听见杰克抱怨过,也没有听见他喊‘噢,一切都见鬼去吧’,更没有听见任何更加热辣的、海上常用的、他自己在各种场合也随意使用的措辞。当然他要求每个人整天都非常非常卖力地干活,因为所有的大炮都必须抬到岸上去,还有无数吨食物、储备,加上水浅的时候,还要设法挖出一条水道来,这样等时机一到,船才更容易拉下水,而同时舵柱也必须重新安装上去;但虽然有这么多事,我不记得听见他说过一句渎神的话,他几乎连指责的话都没有。而奇怪的是,这种冷静却把大家完全惊呆了。他们不安地看着他,神奇般勤勉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我和马丁来说,也是一样。在最初几天里,必须迅速减轻船的分量,以防它因为船腰被低潮托起而船身变形或者龙骨断裂,而所有熟练水兵都已经派去搬运大炮了,于是他就把单座艇(一种恶劣的工具)托付给了马丁、军需官和我,命令我们去把沉重的水桶拉上岸来;我向你担保,我们一直感觉到那双冷静、坚决、威严的眼睛;我们来来回回的时候,总是感到他在看着我们,而我们就像小学生一样柔顺。”

“最初的几天过去了,我们手上流着血,毫无疑问,我们的脊柱也永久地损伤了,但我们却轻松了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完全不需要技术的工作了;我得坦白,最近这个星期我格外地舒适。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条没有蚊虫出没的热带河,可它附近却有一流的沼泽,里面不仅有丰富的涉水禽鸟——请想象一下,我亲爱的,一只玫瑰色的篦鹭,只要你能想象得出——而且当然也是各种植物的无穷宝藏。我很少见过有人像我的朋友马丁先生那样高兴:他觉得,单单是因为鞘翅目生物,就已经不虚此行了,可他不仅收集了大量非常奇怪的甲虫,而且还见到了一条大蟒蛇,而这本来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之一。我们正走在森林的一片开阔地带,谈论着美洲虎,我们两个突然被扑倒在地上。我本来以为那是根粗树干,或者是一根藤,可那根藤剧烈地扭动起来,我也很快就看出来,事实上那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一条巨蟒。但这条蛇极度惊慌,惊慌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它努力地挣脱着,同时它的尾巴朝四处乱扫。看见马丁用双手抱住它的脖子,我告诉他这是卤莽、大意、轻率的举动。我本来还想继续提醒他拉奥孔的命运,可是蟒蛇的尾巴卷紧了我的脖子,把我的话打断了。他喘着气回答说,这是条蟒蛇——蟒蛇是有名的脾气温和的动物——他只想看看它退化的后腿——然后就放它走——他并不在伤害它。到这个时候,这条可怜的蟒蛇恢复了理智,它用一个坚决的冲刺,从他的握抱牛窜(要是这个词可以用在这么庞大的爬行动物身上的话,它很粗、很粗,而且几乎无穷地长)出去,飞快地爬上了树,就像一条反转的急流,我们再也没见到它。从它斑斓鲜艳的外表、还有它惊恐的心理状态来看,我认为它最近肯定刚蜕过皮。”

“不过,每天最大的财富,还是植物学的财富,而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秘鲁旅行家给我的古柯,或者说可可树叶。要是和石灰放在一起咀嚼,它可以让头脑敏锐到神奇的程度,它会产生一种欣快安适的感觉,可以祛除饥饿和疲劳。我储存了很多,因为我觉得它可以帮我摆脱一个有些麻烦的习惯: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因为失眠和其他各种不适,我一直服用鸦片酊;服用它确实倾向于变得太习以为常了。我不觉得我有任何滥用的问题,更谈不上上瘾;但它造成了某种需要,和烟草不无相像之处。我会很乐意摆脱它的,而我觉得这些宝贵的树叶会起作用。它的效力真让我吃惊,我会在信里给你附上几片,这样,你就也可以试试了。这段时间里,整天都是极端累人的劳作和焦虑,因此我建议杰克尝试一下古柯叶,可是他说,要是它们会剥夺他的睡眠和饥饿,那它们对他就毫无用处——在这场危机中,他需要睡眠,他需要吃饭——简而言之,他不会吃药,直到船浮在水里,不,就算是给他国王的赎金也不会吃药。”“它现在浮在水里了,装备齐全,整洁漂亮,几乎没受什么损伤,它在昨晚朔望大潮的高峰时期从岸上或者说岛上被拉下了水;但在这样做的同时,我们丢失了一只锚,找回它花费了很多时间,我们只好等待下一次涨潮,而杰出的洛贝兹先生(上帝保佑他)会引导我们到开阔的海面上去。我正准备加上条件‘要是他能及时赶到的话’,但我的笔还没落下,我就看见他的小艇绕过河湾驶过来了。他现在上了船;等他把我们的船送过沙洲,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会把这封信托付给他的。”

“可是,我会这么做吗?”他把信重新读了一遍,大声地问道。这封信的语调是错的,或许还错得很令人不快。这种语调假定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困难,而现在他意识到这种假定是毫无根据的,于是这封信就显得虚伪,显得刺耳地矫揉造作。他慢慢把信揉成一团,一边凝望起河那边那艘漂亮的小军舰来。它在水道里游着,和它那恶劣的小岛离得很远。等他看见小艇从它旁边驶开,却又改变了主意。这条小艇会把他送到舰上,而直到太平洋深处,或许他也再不会看见陆地了。他展平了信纸,写道:“亲爱的上帝才知道什么时候信会到你手里,但无论早晚,它都带着我所有的爱”。

“惊奇”号需要补足十六天的航行;而虽然很有可能,为了节省它的储备、圆材和帆布,“诺尔福克”号在南下航程中不会扯起很多风帆,但在平稳的东南贸易风里,就算它晚上适中地收缩中桅帆帆篷,它的航速至少也不会低于五节。这就意味着它比“惊奇”号超前了两千英里。

“惊奇”号因此而处在极度的匆忙之中。于是它刚刚和领航员告别,就扯起了很多的风帆。话又说回来,这种情况并没什么非同寻常之处:这条军舰和它的指挥官,在他们几乎整个服役期间,都一直被时间催促着,到现在匆忙已经差不多成了正常状态——海上的悠闲,有着某种令人心神不定的东西,有着某种不自然的平静。但尽管匆忙,杰克还是不打算把它推到它能力的极限,不打算让圆材和风帆处在崩裂的边缘,而以前在追踪的时候,只要他看得见敌船,或者甚至只要敌船恰好冒出海平线,他都经常问心无愧地这么做过。不过他确实想要离那个极端速度越近越好,但脑子里会同时记住,现在他前面就是遥远的南海了,在它海岸上没有航船配件零售商,更不要说船坞了。他再一次感谢天命,给他送来了普林斯和莫维特这两个军官,他们会以同样的决心和力量让“惊奇”号日夜行进的。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恢复到真正的航海了。”杰克非常满意地说。这时“惊奇”号正进入南大西洋,在东北柔风下抢风航行着。柔风里没有丝毫陆地的气息,是一股纯粹的海风。“而且也许我们可以让军舰看上去不那么像快进拆卸场的样子。我多么厌恶紧靠着陆地航行啊,”他又说,一边扫视着巴西。现在的巴西是隐现在西方水平线上的一条暗淡的带子,可对深海航行家来说它仍旧太近了,深海航行家最坏的敌人就是背风海岸。“可是那宽绰的回旋余地,那亲吻着月亮的云涛,还有那泪滴,我并不在乎。”他借用莫维特的辞句评论道。随后他又考虑到,命运可能会把他这番话当成某种挑战,于是他抓住一个缠索栓,说道,“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杰克不是时下那种极其注意军舰仪容整洁的舰长,他觉得一艘优良的军舰,在港口撤除中桅杆时并不需要比其他船快五秒;一艘优良军舰上大量的黄铜部件也并不需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天气下都比太阳更加明亮;一艘优良军舰上的候补生们并不需要身穿紧身白长裤,头戴三角帽,脚登黑森士兵穿的靴子,靴子还带着镀金的弯边和金绶带、特别适合于收缩中桅杆帆篷;一艘优良军舰的炮弹架子和索环上的圆炮弹并不需要仔细弄黑,而自然黑的伙食木桶圈也并不需要用沙打磨成银白。然而他确实喜欢“惊奇”号为数不多的裸露铜制部件闪闪发光,喜欢它的油漆看上去匀称到过得去的程度;他的第一副官则更加喜欢这样;而奇怪的是,那些得亲手干活的人们却也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整洁是他们所习惯的,而他们珍视习惯了的东西,即便这意味着每天用沙土和沙石在潮湿的甲板上苦干,每天起得比日出还早很多,比早饭时间就早得更多;即便这意味着在军舰上下颠簸翻腾,从侧面穿过大西洋海涌时,在军舰颠簸得需要四个人掌握舵轮,而且值班岗大部分水兵都站在一边让所有舵手都可以试试手段时,还去油刷军舰露出水面的部分。并不是说这样的事会经常发生,因为泛泛而言,比起航行的初始阶段来,风对“惊奇”号并不更加青睐;而虽然侯隆在军械官私人水域里游弋得很成功,但他的脊梁骨——个吃掉了风的约拿的脊梁骨——仍旧遭遇了很多歪斜的目光。

于是“惊奇”号火速地向南推进,一路把新鲜的油漆气味散布到背风方向;等到比较脆弱的油漆干了之后,它又开始散布出刺鼻的、令人兴奋的硝烟气味。很少有哪次全体集合时,连轻武器都没有开火,更少有哪次全体集合时,大炮没有被推进推出。天气越坏演习越有效,杰克说,因为你永远不能确定你会在平静温和的海面上和敌人相遇,所以最好还是学会在疯狂摇摆的甲板上怎么推动你五英担重的身体,早早地预先学会这种以后会用得着的本事。这样持续地进行准备,有着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杰克·奥布雷彻底地喜爱生活;他有着兴致勃勃、乐观自信的天性;他的肝和视力的状况都一流,除非世界非常粗暴地对待了他——这不时也会发生——他醒来时总是感到满意,总是充满了享受生活的强烈期望。因为他在生活中找到了这么多乐趣,所以他愿意活得越久越好,在他看来,在海战中保证这一点的最好方法,是对敌人的两轮偏舷炮,还击三轮偏舷炮,而且还要射得笔直,致命。第二个理由是和第一个紧密相连的,他的优良军舰的标准,是它要有一支强有力的、高度熟练的、能以谋略制胜的、能在炮火上压倒对手的官兵队伍,它必须是艘纪律严明但快乐活泼的军舰,必须是一艘有效率的军舰——简而言之,一艘在敌我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几乎都可以打赢的军舰。

就这样向南,一个纬度接着一个纬度,在巴西温暖的洋流里向南行进;还没等他们穿过南回归线,那正规的、习以为常的、被钟声规定好的航海生活,看来就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船现在已经油刷一新了,它的黄铜部件在强制性的干船坞时期已经擦亮了,它扯着浅色的全副晴天风帆,朝着南方展翅航行着,把太阳留在后面,这时候它看上去非同寻常地优美。候补生们开始接触希腊动词不定过去时,拉丁语的独立夺格结构,还有球面几何的基本知识;这些东西他们学起来毫无热情,等到放学之后,和邦敦学习马蹄形编接,和法斯特·杜德尔学习不寻常的扭结时,他们才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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